《撩兄入怀》 撩兄入怀 第1节 《撩兄入怀》作者:江空晚 简介: 入孟府的第三个月,群玉终于哄得二表哥动心。 婚事即将定下,直到在接风宴上,遇见和她有过露水情缘的谢望,竟是二表哥兄长。 人群斑斓中,他带着满身的寒意,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群玉呆怔地望着眼前人,男人满脸淡漠,轻轻拨动手中持珠,她依稀记得那串持珠硌在身上的痛感,沾染上湿濡的痕迹…… 却在此刻被他慢条斯理的摘下,扣至她的手心,“不知这个见面礼,弟妹可还喜欢?” 小剧场: 三年前在玉佛寺里,他粗暴揽她入怀,毫不怜惜地捏住她的腰,手间持珠硌得她生疼。 三年后在孟府书房,她被人圈在怀中提笔作画,窗外玉兰花开堆银积玉、如雪围拢,她眼中浸着泪,泣不成声。 那支细杆长峰的湖笔沾着墨,红色墨汁滴落几团晕色,谢望勾勾画画,在她那截细窄腰背上凝墨下笔。 群玉吓得不自觉乱颤,等到密密麻麻的笔触终于抽离,他丢掉手中的笔,低沉声音响在耳畔,“小声些,再哭你的未婚夫,就要听到了。” 钓系小白花x冷漠大表哥 阅读指南: 1.男女主之间无任何血缘关系 2.女主和男二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与男主毫无互动 3.破镜重圆+强取豪夺+雄竞修罗场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破镜重圆复仇虐渣轻松高岭之花 主角视角霍群玉谢望/了净 一句话简介:对表哥始乱终弃后,被狠狠报复了 立意:扭转乾坤 第1章 这个见面礼,弟妹可还喜欢…… 群玉的媚仿佛是从她肌骨里面渗出来的,叫她拿那双眼波含情的杏眸柔柔地睇上一眼,是一种又野又纯的无声引诱。 明明是再端庄不过的一身衣裳,穿在她身上却显得腰肢纤细,胸脯鼓鼓,让人瞧得忍不住闹个脸红。 有这样的好颜色,奉老夫人的令,前来提点她的宋嬷嬷心中松了一口气,又上手替她拨了拨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对酥软,露出半线锁骨。 “表姑娘身段好,不该藏着掖着,像二郎他们那般年纪的郎君,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时候,老夫人的意思是他面皮薄,你应该主动些。” 宋嬷嬷这番话暗示的很明显,无非就是想告诉群玉,向二郎主动献身也未尝不可,万事都有老夫人兜着呢。 按说老夫人这样盼着群玉和孟二郎成婚,对她来说是好事,可这样做……实在是太难堪了些。 像是看穿她的扭捏,宋嬷嬷把眼轻吊,向刚来玉婵院侍奉表姑娘的香茹发话,“去,把老夫人赐的香膏拿来。” 揭开这只白瓷小罐,清甜的花香在空中,浓郁却不过分甜腻,是山栀子的味道。 宋嬷嬷抹着粘稠的香膏,涂在她颈间、手腕,乃至露出的锁骨上,力道又重又急,群玉既觉得羞耻,又觉得害怕。 她一个来孟家投亲的表姑娘,若非顶替了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又岂会有嫁给孟二郎的机会。 可若是不这样做,如何才能扳倒孟淑妃。 听见宋嬷嬷搁下茶盏,这是在催了,群玉也不敢再磨蹭,只得随她一起去宴厅。 过廊绕堤,穿过假山,好不容易快过了垂花门,就瞧见一个眼生的婢女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宋嬷嬷面前,“嬷嬷快回去救救屏翠吧,她闯了祸惹得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屏翠是宋嬷嬷的女儿,也是老夫人打算日后塞进二郎院子里的,于是宋嬷嬷也顾不上群玉,简单交代两句便急匆匆走了。 也不知是这边近水,寒气重还是怎的,群玉没由来的心慌,她低着头绕着池边飞快地走。 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往山洞里面拉,“表妹今日好香啊。” 群玉听出几分熟悉的腔调,又嗅到他袖笼上熏人的脂粉香,只好咬着牙,温声软语的唤他,“四表哥,你先松开我。” 一声表哥唤得,孟四郎骨软筋酥,不知不觉被人推开了也不觉得恼。 孟四郎见她认出自己,又是一副羞眼低垂,赧容娇艳的好模样,将人摁在假山石壁上,作势要亲她。 群玉不敢激怒他,只能故作娇矜的伸手推他,“四表哥,在这里……不成体统。” “表妹这不行,那不许的,总要让我收些息钱才是。” 他轻浮孟浪的话说出口,群玉生怕他要硬来,只好装作恼羞成怒,抽出一张帕子摔在他脸上,“今日是什么日子表哥不知道吗?若是叫人瞧见了你与我拉拉扯扯,表哥是府里正经主子自是不打紧,可姑祖母只怕要将我沉塘。” 听她提到了老夫人,痴迷地嗅着香帕的孟四郎醒了醒神,那偏心的老虔婆要将这样娇俏的表妹许给二郎,若是知晓他意图染指,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孟四郎捏着帕子盯着她幽幽地看,“那表妹日后可要补偿我。” 趁他理智回笼,群玉含糊应下,提着裙就走,甚至不忘丢下一句“四表哥那我们宴席上见”以作安抚。 等人走后,孟四郎将那张香帕覆在面上,如痴如醉地深吸一口气,竟咂摸出几分欲说还休的意味来…… 凉风忽然吹来,这张轻飘飘的香帕随风而去,孟四郎跟着一路追,眼见着彻底追不上了,适才愤然离去。 站在回风亭里悠然看戏的男子,伸手接住了这方香帕,平平无奇的料子,素白干净一点花样也没有。 即便是被人攀扯,也绝对证明不了这条帕子出自于她。 这样谨慎小心的心思,倒是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半晌,替他传话的小厮回来,见他神色冷淡,便有心攀谈,“谢郎君此番回来可是要长住?小的方才问过夫人了,您的院子还是没变。只是……隔壁院子住的是新来的那位表姑娘。” 话里有话,谢望面不改色地接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有意吊着话头,遮遮掩掩的,被点破后讪讪开口,“那位表姑娘是梧州来的,老夫人想让我们二郎娶她,这不,今日这场接风宴便是特意为她设的。” 这小厮是大房的人,自然是一门心思都向着大夫人。 何况孟二郎孟澜,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有玉面探花的美名,如今又在京兆府供职,亲姑母孟淑妃更是得圣人爱重,可谓是前途贵不可攀,多少高门贵女都对他有倾慕之心,却要便宜这样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娘子。 孟府众人纷纷为孟二郎打抱不平,可老夫人是铁了心要他娶,肥水不流外人田。 原想着这位谢郎君,怎么也是大老爷的义子,自然也该与大夫人一条心才是。 可是小厮偷觑了他一眼,见他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便也不敢再多话,连忙带着人去了宴厅。 一袭玄色襕袍,头戴玉冠,腰间佩着革制蹀躞带,谢望身姿端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认得的与同伴悄声细语,才吐出个武德司的名字来,就见人脸白了一半。 武德司副使谢望,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唯独另一边的女眷,见这位郎君眉目嚣然,周身都透着股冷漠疏离,却毫不遮掩,纷纷生出了些跃跃欲试的心思。 孟五娘一眼挑破,“死心吧,我这义兄不是个好脾性的,前些时日流芳郡主去南康坊堵他,最后差点被龟公冒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难怪往日最是嚣张跋扈的流芳郡主,老老实实在家消沉了许久,可依着容华长公主爱女如命的性子,却也不敢向他发难? 方才想要结识他的卢七娘顿时打了个寒颤,将目光落在了坐在角落,既不抬头也不出声的群玉身上。 “依我说便是身份再高也嫁不了心仪的郎君,倒不如像赵娘子这样小门小户出身,却因为天大的福气得了这般机缘。” 孟七娘见有人同她一样不待见群玉,连忙搭腔,“也要接的住才好呢,你说是吗,表姐。” 无论她们说什么,群玉都闷闷地点头,既不反驳,也不与人攀谈。 简直就是浪费了祖母为她设宴的一番苦心,孟五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这一看倒是不要紧,发现她双颊红红的,眼眸中浸着水色。 又想到祖母的嘱托,孟五娘还是与人换了个位置,坐到她身旁来,“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群玉点了点头,心知是风寒还未好,原本春禾是想让她将披风穿上的,只是宋嬷嬷说这样不好看,她便穿着单薄的衣裙,吹了一路风。 孟五娘唤来自己的婢女,立马吩咐了下去,“银丹,你带表姑娘去我院里换身衣裳。” 群玉抿着唇,拉了拉她的衣袖,“谢过表姐好意,只是这会我贸然离席,怕是不好。” 见她推脱,孟五娘又瞧着母亲和崔四娘一道过来,连忙起身去迎,也就将她彻底抛之脑后了。 群玉躲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却因为不安,食指被掐的通红。 她没有抬头,却也能察觉到这些尖锐带着审视的目光盘旋在她身上,让人极其地不自在。 直到她听见有人提到武德司,说是想不到那位谢郎君居然与孟家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群玉突然开口,问向身边人,“这位谢郎君来了吗?” “在那呢,你瞧瞧,好些小娘子嘴上说着害怕,实际上往人跟前凑比谁都勤快。” 韦九娘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又见不惯这些娘子说话夹枪带棒的。 原本也就打算今日来走个过场,却不成想群玉居然主动同她说话了。 群玉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只能瞧见一个背影,孟澜站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 但仅凭这一个背影,却也叫群玉认了出来,是他没错。 虽说上回只在黑风寨远远见过一面,但群玉临走时,特意向两位送她们进城的禁军兄弟问过。 三个月前,群玉带着春禾由赵家聘请的镖师一路护送,眼见着就要到盛京了,却在郊外遇到了山匪,将她们洗劫一空,绑上了山。 群玉因为相貌出众,一进寨子就被二当家的相中了,心急地恨不得当天晚上就要做新郎。 却因为大当家提前听到风声,说是明日又有一队富商从南边过来,弟兄们务必严阵以待,万万不可失手。 于是群玉就在房里想方设法的将绳子解开了,当天夜里听见异动,便悄悄戴上幂篱,准备去寻春禾。 主仆汇合后,才知道是有人救了她们,却差点被当做是漏网之鱼,春禾护着受惊的娘子,自报家门,说是胜业坊孟家的表亲。 武德司里的两个小兄弟,不由得想起自家头儿好像跟孟家沾亲带故,回禀过谢望后,翌日一早驾了马车,将人护送进城。 救命之恩,自当相报,可群玉害怕武德司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也不敢贸然打听,没想到今日就得知了谢郎君的消息。 就在她暗暗怔愣之际,孟澜突然来到她身边,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表妹,兄长回来了,随我一道去见见。” 群玉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她也想亲自与谢郎君道谢。 撩兄入怀 第2节 她走上前,四面八方的目光刺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只好悄悄靠拢孟澜,躲在他身后避开众人的视线。 只是不经意间抬眼,她脸上挂着的温和浅笑顿时僵住,看见来人,她怔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恐慌。 他的脸笼在阴影里,群玉看不清神色,却也能猜到他现在定然不快。 自三年前玉佛寺一别,群玉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他,还是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三人站在窗下,说不出的吊诡,还是孟澜率先打破沉寂,“兄长……” 群玉呆怔地望着他,跟着孟澜唤人,他满脸淡漠,一颗一颗地拨动着持珠。 这串持珠,群玉依稀记得它硌在身上的痛感,也记得她推脱不掉后沾染上湿濡的痕迹。 然而此刻却被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拉着群玉的手,扣至她的掌心,“不知这个见面礼,弟妹可还喜欢?” 群玉脸颊瞬间爆红,连忙讷讷摇头,“还……还不是呢。” 孟澜也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一时之间也觉得好笑,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可以收下。 可他分明就是认出了自己,这才不怀好意的那这串持珠送予自己,不就是为了提醒她,三年前自己是如何承欢于他身下的吗? 群玉深吸一口气,总算是点了点头,好生收下了。 此后她便心不在焉地站在他身旁,满脑子都是玉佛寺的法师了净,到底是怎么变成武德司的谢司使,又是孟家的义子。 三年前失身于他的把柄在他手里,倘若他向孟家人揭穿,群玉还真没有办法继续嫁给孟澜,这些时日以来的努力只怕要付之东流。 看着他淡漠双眼,群玉失神片刻,恐惧爬上心头,咬着唇没再开口,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宴过半程,女眷那边依旧是热热闹闹的,说是要去园子里闲逛消食。 群玉原本也是不想去的,可她一抬头就瞧见了谢望冷眼瞧她窘态,笑着饮尽杯中酒。 一时间她生出些赌气的心思来,也就挽着韦九娘移步到了园中。 只是越是往池边走她越是遍地生寒,群玉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韦九娘也发觉她手冰得厉害,便替她开口惊呼一声,“表姑娘的手怎么这样冰,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此话一出,走在最前面的孟五娘,连忙回过头来看她,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快些回去。 天近黄昏,群玉寻着记忆原路返回,她一边要提防着孟四,一边害怕谢望会出现。 可因着头晕的缘故,好不容易寻到了客苑,群玉瞧见房里点了灯,便托着沉重的身子进了院子。 没瞧见春禾那丫头哪里去了,群玉有些心烦,她径直踏入卧房,歪在竹榻上,眼睛半睁半闭,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谢望从湢室出来时,瞧见榻上有个人,他以为又是大夫人塞来的女人,一股无名之火顿时涌上心头,他快步走上前将人拽了起来。 群玉烧得迷迷糊糊的,被这样一甩摔在地上,可她像是反应慢半拍似的,伸手看了看双手,还好没有擦破,她悄悄松了口气。 看见是她后,谢望面无表情地问她,“你是烧傻了不成?” 群玉这才像是才看见来人,“你……你怎么在我这啊。” 她这是说的什么话?又是什么胡搅蛮缠的新招数? 群玉睁着眼皮仔细瞧了瞧,发现他穿着白绫寝衣,许是刚沐浴完,松松散散地露着大片胸膛。 她顿时别开眼,脸红地要将头垂到地上,“谢郎君对不住,我走错了院子。” 群玉不敢再久留,下了榻就要跑,结果却被谢望反手摁在上面。 谢望压抑着心中怒火,一道凌厉透骨的视线扫她,“你真是,贼心不死。” 群玉欲哭无泪的解释着,“我……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谢望瞧她伸手推拒自己,不由得又想起,他在回风亭上,瞧见孟四对她又亲又抱的。 怒从心中起,谢望伸手去掐她下巴,逼着群玉直视他,“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离了男人你就活不了?” 第2章 躲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被他误会别有用心已经很难堪了,他居然还拿从前的事来羞辱她。 群玉几乎是落荒而逃,心底又酸又涩,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等她回到玉婵院时,却因为有老夫人大夫人送来的婢女在,不得不擦干眼泪装作无事发生地进门。 春禾瞧她眼眶发红,显然是哭过了的模样,心头也不好受,迎上来问她。 群玉有话要和她单独说,就打发了香茹去煎药,等人走了她拉着春禾的手,将今日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听得春禾也愣了片刻,低着头无措道:“那娘子,是想怎么办?” “我会多给些钱财尽力弥补,再不济将德叔那里父亲的私藏……” 群玉话未说完,就见春禾满脸的担惊受怕,“可奴婢担心,他要的是娘子您。” 被春禾这么一说,群玉微怔,也是,三年前她走得干脆,只把他当初说的还俗后娶她,当做哄人的话。 是她乱他佛心,害他破戒失身,他就算是要折辱她,也是合乎常理的。 听见香茹的声音,群玉擦干了泪,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她端来苦涩的汤药,掀着帘子进了内室,春禾起身去拿蜜饯,哪知群玉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这药苦得发酸,恨不得呕出来,群玉呛得眼泪直打转,却又忍住憋回了泪意。 定是这些时日以来与孟二郎相处的太过顺利,所以老天爷要她警醒些。 苦算什么,她从小到大吃过的苦还少吗? 夜里春禾守夜,尽管因为药性上来,群玉困得迷迷糊糊,却仍然在心中细细谋算。 “春禾,我们还需抓紧些,等我和孟澜成了亲,孟家中馈握在我手里,母亲的和丰楼也就能拿到手了。” 她听出娘子话语里的迫切,连忙伸出手用力回握住。 走到今天这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得了头的。 三年前春禾就在德叔的安排下,去了梧州赵家,又想方设法的结识了赵七娘赵逢月。 那也是个可怜人,她父亲是庶子,母亲身子弱早早去了,偏她自小就生得一副好样貌,惹得姐妹们生妒,便设计让她遭了长辈的厌恶,被丢在庄子里自生自灭。 除了抚养她长大的嬷嬷,无人替她撑腰,春禾忿忿不平,自告奋勇地留在她身边,帮着她对付那些难缠的牛鬼蛇神。 三年时间过去,谁成想赵家收到孟家这边老夫人的传信,说是有意从家中挑个姑娘嫁过去。 老夫人没说要挑谁,可若是能去盛京做官夫人,赵家自然是愿意的。 原本早早嫁人或是已经定亲的几位姐姐妹妹,这会子追悔莫及,可如今赵家本家,就只有赵逢月一个适龄的女儿家。 见家里儿孙们为着这件事吵得沸反盈天,赵老爷子又怕将人接回来后出了什么变故,吩咐忠仆寻了镖行,又准备了一大笔的银钱充作嫁妆,留下一封给老夫人的信,便催促着赵逢月带着一行人上京了。 事情能够进展的如此顺利,自是少不了德叔暗中操作,否则以赵家其他几房的心性,自家得不到的,也绝不会让旁人占了这样的好处。 只是其余姐妹们争破头想抢的婚事,赵逢月却并不想要,她这些年在庄子里与林妈妈相依为命,若非万事都有她儿子挡在面前,早就被贼人惦记活不长了。 赵逢月与林妈妈的儿子情投意合,春禾也不必心怀愧疚,觉得是坏了她的好亲事。 于是去往盛京的马车一上路,里面的赵逢月早就变成了戴着幂篱的群玉。 如今即便是这位谢郎君要查她的身份作假,从盛京到梧州来回三个月也足够她和孟澜将亲事定下来,何况赵逢月她们也早已离开。 她像是在心里做出了什么决定,终于合上眼帘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先前春禾一句“他要的是娘子你”,让群玉心头澎湃,思绪纷扰,当天夜里便发了梦。 是在玉佛寺里他那间禅房中,褐色佛帐之下,她一双银条似的腿,被人狠狠拽住脚腕,用双臂搭着,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的那串玉菩提也挂上了水珠。 她哪里受得了这样亵玩,奋力抓着床柱想逃,却被他狠狠掐住腰往怀里勾,“躲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群玉又愧疚又羞愤,呜呜哭着说不出话,无助地摇着头,她试图挣脱开,却还是被他圈在怀里,趁势而入,任她如何哭求都不肯放过她。 后来她趴在枕上哭,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开始懊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醒来的时候,群玉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她望着粉黛的床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等醒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枕头底下压着他昨日送的那串持珠。 定是这东西邪乎,害她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只是想丢却是不敢丢的,毕竟是谢望的东西。 群玉简单梳洗后,索性用帕子将持珠包好拢在袖中,想着等会去延年堂给老夫人请安,见到孟澜或许能让他帮忙转交。 等出了玉婵院,她这才发觉自己住的是离谢望有多近,难怪昨夜她会走错路。 孟府的客苑在府上西北角,里头有好几座一进一出的小院子,三老爷年轻时广交好友,时常邀友人留宿,故而客苑也能住的满满当当的,如今却因为偏僻,空着不大住人。 想当初刘管家带着她选院子时,她还瞧上了隔壁院落那棵玉兰树,却听他说那处院子有人住。 于是群玉就退而求其次,选的玉婵院,偶尔会坐窗前,望着一树花开,风动香浓,如雪围拢。 忽地清风卷地,吹落几片花瓣,群玉移开视线,加快了脚步到了延年堂。 今日是逢十的整日,各房儿孙都来的整整齐齐的,但最让老夫人惊奇的,当属看到了谢望也在。 群玉来的晚,一抬眼就望见谢望站在老夫人身旁,不知道说些什么,惹得老夫人面上挂着浅笑,目光频频落在自己身上。 昨夜才做了那样荒唐的梦,她这会眼神根本不敢胡乱往他身上瞥,反倒是恨不得找个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寒暄过后,没什么事也都回了各自院里,群玉老老实实地当鹌鹑,正准备跟着人群一并离开时,老夫人发了话留她用饭。 甫一抬头,就撞入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群玉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安来。 方才老夫人好像也留了他用饭,未曾见他推脱。 不行,不能留下来单独和他用饭,指不定他要说些什么。 一时间群玉如临大敌,死死地掐着食指,逼着自己思考保持冷静,开始想着该如何应对。 于是群玉求助的目光移向孟澜,幸好他看懂了什么意思,远远朝着自己笑了一下,便同老夫人说,“有些时候没尝到祖母小厨房的手艺了,不知今日孙儿可有这个口福?” 孟澜开口,老夫人自是不会拒绝,还叫屏翠去同小厨房说一声,添一道二郎喜欢的冰糖莲心羹。 屏翠方才可是看到了二郎朝表姑娘笑了笑,这会出门时故意路过群玉身旁,悄悄绊了她一脚。 本就心不在焉的群玉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摔,屏翠到底不敢真的让她出事,侧身半步去扶,还大声说了句,“表姑娘是被脚下地毯绊倒了吗?走路可当心些。” 方才孟澜见她趔趄半步,连忙起身去扶,却到底慢了屏翠一步。 刚巧这一幕叫老夫人瞧见,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加真切了些。 是以,用饭的八仙桌上,老夫人拉着二人在她左右两旁落座,谢望便落了空,坐在群玉和孟澜中间。 撩兄入怀 第3节 群玉如坐针毡,大气也都不敢出了。 自打来了孟府,老夫人为了撮合她和孟澜,没少在请安时留二人用饭。 为了让老夫人满意,群玉每回都是亲自帮着孟澜布菜。 因为知道这是老夫人乐见其成的,孟澜也会很是配合的温和一笑,用公筷为她添些菜蔬。 今日有谢望在,俩人倒是默契地没有动作,反倒是殷勤的为老夫人夹菜。 老夫人搁下汤匙,疑惑地望向二人,“这般生疏作甚,观远也不是外人,你们还像往常那样就是。” 话虽这么说,群玉多少有些不安,孟澜只当她是有外人在不好意思,只将那盘清炒香蕈推至群玉面前。 老夫人如今上了年纪,多食茹素,故而今日饭桌上有香蕈,群玉倒是并不意外,偏偏这香蕈她是一口也吃不得。 谢望面无表情地问了句,“既回你是不喜食香蕈吗?” 孟澜只当他随口一问,忙道:“见表妹离得远,怕她夹不到罢了。” 谢望勾了勾唇,像是看笑话似得望她一眼,群玉余光一瞥,莫名地感受到了他的讽刺。 于是她重新捡起筷子,夹了一筷香蕈,“谢郎君误会了,二表哥知道我喜食这道香蕈,这才换到我面前的。” 见她这样维护孟澜,谢望唇边笑意凝固,悄无声息地拉过她的左手,握住她的手掌用指腹来回摩,见她没有反抗,复又轻轻掐了一下。 这可是当着老夫人的面!他怎敢这样放肆! 群玉手心发痒,偏偏轻易挣脱不得,又怕动静闹大了被看出来,便闷声不说话,似乎为了证实她所言非虚,赌气似的一连用了好几口香蕈。 只是她每吃一口,左手就被人掐的更疼些。 后来这餐饭好不容易用完,她抽回手时,瞧见上面的红痕,委屈地恨不得当场哭出来,也不想再管他究竟要同老夫人告什么状,大不了同他鱼死网破就是了。 饭食撤下,婢女们上了茶和点心,群玉正襟危坐,就等着他揭发自己了。 老夫人知道他是有正事要说,便就着先前的话头道:“你此番出去剿匪,阴差阳错的救下逢月,好孩子,我们赵家欠你一声谢。” 谢望当即回话,“老夫人这话严重了,于公于私,我都是应该救表妹的。” 老夫人满意点头,招手唤她,“七娘,还不过来谢过你表哥。” 原来不是要揭她的底?群玉满头雾水地上前,顺着老夫人的话,改了口道谢,“表哥的大恩大德,七娘没齿难忘。” 孟澜见他们像是在打哑谜似的,皱着眉问了句,“表妹还遇上了山匪,怎从未听祖母说过?” 老夫人虚咳了两声,目光不甚自然地移开。 群玉适时出声解释,“我入城之前,曾遇到山匪劫掠,幸得遇见了谢表哥,这才有命活到今日。” 想起悲惨遭遇,她一低头,眼泪就要掉下来,孟澜见了,难免有些不忍,抽出帕子递给她擦泪。 原本老夫人见她动辄就哭,还有些不满,可见她家这木头像是心疼了,不由得又有些欣慰。 这些事情老夫人原是不想让孟澜知晓的,毕竟女儿家被山匪劫了出去,又过了夜,传出去于名声有损。 当初听她泪眼婆娑地讲完起因经过,老夫人差点吓得没晕过去,顾不上让宋嬷嬷去查验春禾带来的赵老太爷亲笔信。 而是为了查验这对主仆二人话里的真伪,速速让她带着人去量体裁衣,也趁机检查,确认了七娘身上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痕迹,她才悄悄与老夫人回禀,小娘子的确没有失身于山匪。 也算是七娘命好,碰巧遇上谢郎君搭救,否则这样月容花貌的小娘子,定是会被人欺辱的。 至于为何又重提此事,由谢望细说一番,一是为了再次从他的话,佐证当日之事;二是为了让孟澜心里有数,免得这回刻意隐瞒,日后从旁人口中得知,保不齐要误会什么。 孟澜心中却是有些动容,见她双颊泛红,想来或许是觉得羞窘,忙不迭关切道:“都过去了,表妹莫哭了。” 群玉点了点头,却并非是因为这件事哭得难受,而是她吃香蕈身上会起疹子,这会痒得难受死了。 尤其是后颈又痒又麻,偏她为了维持端庄,也不敢伸手去碰,她紧咬牙关,却是连藏在袖中的手指也都跟着蜷缩打颤。 她真的要恨死谢望了,若非他故意激自己,又怎会害得她头脑发昏似地吃了香蕈。 趁着众人不注意,群玉抬眼偷觑谢望,见他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连余光都没朝她分来一眼。 就在群玉焦灼万分地等着他吃完茶,老夫人也好发话让她们回去时。 谢望放下茶盏,“老夫人,在下有一事想问,敢问赵家是与人结过仇吗?” 听他这样问,群玉眼皮一跳,吓得抬头,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老夫人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便知或许另有隐情。 孟澜见她们三人面色凝重,正想问问何出此言,谢望一脸的讳莫如深,“事关密辛,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此一来他便也就不追问了,谢望起身到老夫人跟前,等她附耳过来,听他所言,神色渐渐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七娘,你过来。” 老夫人板着声音,语气十分肃重,群玉每走一步都像是如履薄冰,踩在刀尖似的。 他究竟是说了什么?是老夫人发现她的身份不对劲了吗? 不……不会,她的过所都是做不了假的,老夫人不应该发现问题才是。 除非他能找到真正的赵逢月与她当面对峙,否则便是去问赵家,她也绝不改口承认自己不是。 群玉胆战心惊地走上前,一步一步挪过去,人还未站到老夫人跟前站定,便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谢望离她最近,在她快要晕厥失去意识的时候,便伸手将人扶住了。 她对香蕈过敏,方才赌气吃了那么多,还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谢望扯了扯唇角,在老夫人的错愕中,望向孟澜,“既回劳烦你跑一趟,脚程快些,去我院子里让罗应拿了牌子请太医。” 第3章 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吗?…… 事发突然,孟澜顾不上计较他的吩咐,转身就往弄玉堂去。 老夫人则是摁下心头古怪,一脸担忧地看着谢望将人抱走。 到底是怕出什么事,向宋嬷嬷使了个眼色,让人跟着一道回玉婵院。 大概两盏茶的时辰,罗应带着喘着粗气的胡太医进来。 替群玉把过脉后,他开了一副止敏汤的方子,紧凑起一双眉,语重心长,“小娘子这是胎里带来的弱症,气血不足,身热汗多,误食发物,容易疹出不畅,反复发作。” 宋嬷嬷留了个心眼子细细听着,想着也不知她这个病症能否治好,若是不能岂不是日后怀了孩儿也有? 等罗应要送太医出门时,宋嬷嬷亲自相送,同他悄悄打探表姑娘的病情。 又说孟澜今日休沐,原本一早就约了友人,去柳叶巷子里那家书画铺子买画,这会因着表妹卧病在床,他也没什么心思出门了,索性随意打发了个小厮回他院里让人出门递信。 等婢女们都被屏退下去,孟澜冷眼打量着眼前之人。 “谢兄屡屡为难表妹,可是当初救她时,叫她无意间得罪了你?” 孟澜倒也是心细如发,瞧他从昨日到今早,对表姑娘不那么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姑娘欠他银子呢。 谢望原本不想同他搭腔,却见他目光如炬,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他便只好顺着孟澜的话,毫不客气地接道:“我若说是,既回可是要帮她弥补?” “我既然为她兄长,这是自然。”孟澜倒是不假思索地应下来。 谢望却是心里冷笑一声,没有再接这话。 等群玉喝过药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期间二人就在她待客的外间,就着壶茶,下棋对弈。 眼见着棋局已定,谢望捻指将白子一颗一颗装入青釉棋罐中,云淡风轻道:“你输了。” 孟澜冷哼一声,目光越过山水小重屏,“是吗?我看未必。” 自打二郎来了玉婵院,香茹便一直候在旁边奉茶,这会替他掀帘,一道进了内室。 孟澜满脸忧色:“表妹总算是醒了,我不知你不能吃香蕈,实在是对不住。” “我眼下已经好多了,不怪二表哥,我还要多谢你将我送回来呢。” 群玉柔声细语,流露出的感激溢于言表。 孟澜顿了顿,心知她是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替她掖好被角,很快转移话头,“这两日就不必去我那了,先好好休息罢。” 他说的是群玉这几日因着小感风寒,便没跟着他进学,学琴作画的功课也落了一大截。 群玉眉眼弯弯,说了句俏皮话,“嗯,待我养好了,定会补齐落后的功课,不辜负孟先生的用心良苦。” 只是话音刚落,就瞧见谢望掀帘进来,“我看表妹不仅眼神不好,心眼也粗大。” 这人屡次三番拿话哂她,群玉又想到若非他故意相逼,自己也不吃香蕈诱发敏症,故而忍不住怒目斜视,“我资质如何关你何事,谢表哥政务繁忙,还是别在我这耽搁才好。” 这话说完,屋里俱是一静。 被他凉薄的眼神一扫,群玉又有些后怕,方才不该逞能的,倘若激怒了他,日后在这孟府,当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谢望怒极反笑,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群玉心里乱糟糟的,也觉得自己那话过了些,他怎么也是来探望她的病,却被她这样赶出去。 就在她忧心忡忡,神色慌张不知如何是好时,孟澜清嘉温润的嗓音响起,“不必多心,你谢表哥不会与你计较的。” 她点了点头,孟澜又陪她坐了一会才走,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谢望就差罗应过来,说是有件事要她帮忙。 “方才表姑娘身子不适晕倒了,自是没听见我家郎君与老夫人的话。”罗应见表姑娘的脸色一僵,瞬间变白,心下纳闷郎君也没有强人所难吧。 他原封不动的转述道:“听闻梧州赵家的花卉生意闻名天下,家中小辈也是养花的个中好手,便想着请表姑娘帮忙培育年节时要送给太后娘娘的春兰。” 赵家的花卉生意做得极大,当年老夫人便是凭借莳花弄草的本事,入宫做了司苑司的女官,后来得皇后指婚嫁给那年的孟探花,这桩婚事传回梧州,一时间引得不少女儿家效仿,这其中又数赵家几位娘子更甚,每每培育出来的珍惜花卉,都是有价无市。 可群玉本就不是赵家人,哪里学过这些东西。 何况以她养什么死什么的毛病,届时交不了差,惹恼了太后娘娘,挨板子都算是轻。 这桩事摆明了就是谢望想要坑她,群玉自然不同意,“罗小哥,我实话与你说吧,我虽是赵家人,却自小就被养在庄子里的,不通文墨,不懂规矩,哪里就能帮得上你家郎君呢。” 群玉的话已经说的是很直白了,可罗应领了命,自然是没有完不成的道理。 “可郎君也说了,老夫人愿意让您试一试。” 若是借此机缘,孟家能够搭上太后,她们赵家岂不也得跟着水涨船高。 老夫人打量着这样的心思,又派屏翠送来了不少书,还带了她的话,说是若表姑娘看不懂可以来延年堂问老夫人,此话一出,将群玉最后的路彻底堵死。 最后,这件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从三日后的卯正开始,她便每日都要去弄玉堂点卯了。 撩兄入怀 第4节 自打入了孟府,她每日要学的东西便极多,毕竟盛京高门冢妇,那个不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便是管家算账那些执掌中馈的本事,也是自小就在当家主母身边耳濡目染。 孟家寒门出身,自诩清流门第,二郎又是这一辈中最成大器的,他的妻子即便不是迎娶高门贵女,却也得样样出挑,绝对不能差人一截。 礼仪规矩这些群玉倒是不成问题,她幼时在宫里长大,各式经验老道的女官亲自为她教习,可问题就在于她后面当了十余年的男子,这走路的仪态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总之不太对,于是只好装得羞赧木讷,倒也没人起疑。 至于琴棋书画,她拣了两样让孟澜亲自来教,否则她日日都要忙这些课业,哪里有时间与孟澜相处。 老夫人也觉得是个道理,原本还想着直接让孟澜过来亲自教她,却被群玉连声拒绝,说是有更好的法子,定然让二表哥既心甘情愿,也不会嫌她累赘。 于是群玉从香茹那里套路出二表哥的喜好,知道有家书画铺子他常去,便精心设计了一场偶遇。 孟澜闲暇时好看游记,在向铺子里的伙计打听出他爱看哪本后,给了丰厚的银钱,让伙计提前告知,只要是一出新书定要同她递个信。 故而她每每抢到头一批,一连俩月,等孟澜下值再去买时,得到的都是售空的消息。 直到那天,他刚好提前下值,又去铺子里问,却听人说:“实在是不凑巧,最后一本才被人买走,不如您追上去问问人家卖不卖?” 孟澜谢过伙计骑马去追,却觉得那马车瞧着有些眼熟,直到跟着人进了胜业坊,又进了桐花巷,马车在孟府西侧门前停下。 就在他以为是家里哪位妹妹时,却瞧见下来的是梧州来的表姑娘。 群玉同他讶然一笑,听他道明来意,想要买自己这书后,却蹙着眉一脸为难,就在孟澜以为她要拒绝时,突然听她慢吞吞说了句,“我如今吃住都在孟家,哪里好让表哥同我买书,我那还有上三卷,也都一并赠予表哥吧。” 听到这句话,孟澜多日以来低沉心绪一扫而空,去表妹的玉婵院取了这些时日他不曾买到的那几卷。 只是又瞥见她的书案上,放着未做完的画,画的便是隔壁院子的玉兰树,满树花开,白玉无暇,虽然不够精细,但实在是灵气逼人。 孟澜目光灼灼,大加赞许,“表妹这画倒是不俗,可是从前学过?” 群玉羞红着脸,将那幅画收起来,“二表哥您就别哄我了,我的画先生看了都说差。” “果真?”孟澜还是不大相信,略带迟疑地问她。 光看这一幅未做完的,自然是看不出这作画的功底,群玉将先前画废了的那一摞给他看。 粗略翻完后,孟澜明白问题出在哪了,她应当是善画山水,不长人物,这才多用留白,用墨简淡。 与如今盛行的富丽精工,浓墨重彩之流截然相悖,难怪教她习画的先生看不上。 孟澜眉头紧皱,沉思片刻,“明日我就去与祖母说,教你作画的先生不必请了,你日后跟着我来学可好?” 目的达成,群玉哪有不应的,她受宠若惊的笑了笑,还想再推脱一二,却见他板着声音笑问,“表妹不应,难道是觉得我才疏学浅?” 群玉自是听出来他话里的揶揄,故意眨了眨眼,指着他抱的那几卷书,“那孟先生的束脩收了,便是觉得我冥顽不灵教不会,也不许退。” 这便是答应了。孟澜也因为担了这先生的虚名,二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拉近不少,而群玉也并非真的一窍不通,孟澜乐得教她,学琴也就由他亲自来教了。 若非这几日病还没好,群玉担心也叫二表哥过了病气,自然是也要去飞白居上课的。 可若是多了帮谢望养花这一样,她又有其他需要需要学的,只怕日后去二表哥那的时间要少些。 想到这里,群玉抽出袖中帕子,懊恼地在手中绞浸,却是带出了原本要还给谢望的那串持珠。 要她亲自还给他,群玉是不敢的,只是又想着或许能借着这个借口,再与他分说一二,帮忙养花的差事或许就能换了个人选呢? 群玉打定了主意一试,春禾见她要出门,连忙拿了件披风给她系上,"娘子,若是不行,您也别逞强。" “这是自然,我醒得的。”群玉点了点头,也在心里暗暗提点自己,切不可惹他生气,否则日后只怕会有吃不尽的苦头。 只是才到弄玉堂,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群玉就后悔这样想了。 他坐在案前埋头看书,将自己无视了个彻底。 群玉还心想,他若是忙于公务,那就忙完再唤自己进来就是。 可他也不出声,群玉只好坐着干等。 后来还趁着罗应端茶水的功夫,悄悄问了他,说是郎君自从玉婵院回来,便一直坐在书案前处理公务了。 群玉愣了一下,该不会是因为她今日赶他走时说的话吧。 可她当时就是一时嘴快,谁叫他说自己眼神不好、心眼粗大呢? 只是这点小事,至于气到现在吗? 何况罗应后面还特地来传话,让她平白无故地多了桩养花的苦差事,他怎么也该气消了才是。 群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觑他一眼,曼声说道:“谢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前在你院子里养的所有活物,最后都活不成了。” 当初住在玉佛寺,她看到有几从零零散散的蜀葵,便移栽到他的小院里,结果没等到开花,一场雨落下来,将开未开的花苞全都掉了个干净。 后面她又闲得无聊,在池子里捞了些鱼,放在窗台养着,谁知被寺里的猫儿偷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猫儿有时候打架受伤,都是她亲自悉心照料,只是也不知道为何,猫儿总是更亲近他些。 分明是她为猫儿准备吃食,还下水摸鱼捞虾,怕猫儿夜里觉得冷,准备了干净温暖的小窝,结果猫儿只肯亲近他,在他脚边蹭来蹭去,只是后来有一天,她再想去喂猫时,发现地上躺着小小的僵硬的猫儿。 群玉哭了好久,他那时也像现在这样,冷眼旁观,不许她再哭。 还是出家人呢,怎么一点也没瞧见他的慈悲心肠。 因为伤心,群玉只把他说的话当耳旁风,哭得更厉害了,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也如眼下这般,只垂着眼默然不语。 好半晌,谢望抬头看她,眉目冷厉,话语尖锐如刀:“表妹的意思,是怪我这风水不好?” 她……她几时说过这话了,群玉见他绷着脸,面色很是不虞,刚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也只是干巴地说了声,“不是。” 气氛着实诡异,群玉埋着头喝茶,这会儿更不敢将那串持珠拿出来还给他了。 只好岔开话题,干脆道明来意,“谢表哥,我资质愚笨,便是从头学起,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养出一盆花,不如我去寻……” 顶着他锐利逼人的目光,群玉没敢将后半句话说完。 “知道自己愚笨,那就一心向学。”谢望语气不善,末了,又添了一句,“少将心思不放在正道上。” 群玉心中愈发气闷,正欲开口同他争辩,又想到走之前春禾的劝告。 她今日特地来一趟,是想着尽早把话说开,化干戈为玉帛的。 群玉低着头,小声解释,“三年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当初急着离开,是有苦衷的。” 谢望如今却没有这个耐心细细听,径直打断道:“光是说声对不住就行了吗?” 提及这件事,他眉头紧攒,积郁烦躁都簇在一起。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憎恶这件事,群玉咬了咬唇,有些不安,“那谢表哥想要什么,我定将全力偿还。” “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吗?”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生气,语气平静,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群玉却是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自顾自地点头应下,“谢表哥的意思我懂了,三日之内,必将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撂完这话,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再被他这么盯下去,她整个人都要冒一身汗。 留下谢望僵了僵,一脸怔然,心中疑窦丛生。 她明白什么明白,三日之内就能做出决定,来弄玉堂亲自伺候他吗? 第4章 可她后来害他失身破戒。 群玉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当是她先前走的太匆忙,既没有解释清楚,也没有用钱财打点,收拾烂摊子。 毕竟她在玉佛寺白吃白住那么久,突然走了,也要他费一番口舌诸多解释。 当初遇见他的时候那样狼狈,走的时候也没同他好好道别,换做是她,也不会给人好脸色。 如今细细想来,她也只能在银钱上面多多补偿他。 母亲留下来的那些银钱,她是万万不敢直接给他的,倘若他直接查到了钱庄,只怕身份是瞒不住。 想到如今又回到盛京,群玉心中难免有些怅然若失,那些银钱是母亲留给她做嫁妆的。 然则,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和兄长在为他守灵的第三日便葬身火海,群玉从此立誓,穷尽余生,也要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她冒充兄长身份十余年,在圣人漠视下,受尽欺凌,苟活于世。 好不容易查到母亲的遗物,居然在母亲的手帕交孟淑妃手里。 这支簪子在侯府那场大火之后,便再也消失不见了。 群玉便趁着圣人为孟淑妃庆贺生辰,大办荔枝宴,扮作小内侍,悄无声息地进了孟淑妃的钟粹宫。 这其中定然是有所隐情,群玉趁着宫女都在前殿忙碌,偷偷进了内殿,在妆台上瞧见了那支分花簪。 只是还没等她细看,就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慌乱之中她藏在床下。 却不成想,孟淑妃发了好大的火,曼声咒骂,向嬷嬷讥讽圣人办这劳什子荔枝宴,根本就不是因为她。 群玉囫囵听了一耳朵,直到她提到母亲,若非是母亲占据圣上心中的位置,这些年来她也不会这么难。 在她声声咒骂中,群玉总算是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真相。 一场春日宴,母亲青梅竹马的六皇子与她的闺中好友滚在一起。 任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骄傲固执的母亲负气离开盛京,又在灵州与父亲一见钟情,和他在草原上拜了天地。 再回到盛京时,新帝登基,改朝换代,圣人再想弥补,她已经嫁做人妻,悔之晚矣。 于是母亲便成为了圣人的一块心病,丧心病狂的孟淑妃为了争宠,精心策划了一场意外,将人从火海中救了出来,把母亲献给圣人,从此母亲被关进深宫成为了圣人的禁脔。 可怜母亲识人不清,被孟淑妃蒙骗到死,以为孟淑妃和自己一样,也是被圣人祸害的苦命人。 这下,群玉便明白,为何她作为忠臣遗孤,却受到这样非人的折磨,即便不是圣人授意,但也是那些察言观色的天子近臣揣摩。 得知了真相后,群玉等人离开,偷走了那支分花簪,却在即将要出宫时,被侍卫发现穷追不舍。 她凭着身形矮小,又对宫中熟悉,一路躲躲藏藏,直到瞧见一辆马车停在甬道上,连忙爬上车窗钻了进去。 能在宫中内将马车停在这里的人,必然大有来头,群玉也不知对方是何身份,愿不愿意救她,可是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 这人身着素色行衣,手里捻着持珠,看见来人,假寐睁眼,清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冷淡而平静。 群玉正欲解释,就听见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跟丢!定是还藏在宫里躲哪了,挖地三尺也要给淑妃娘娘找出来! 错过了开口的最好时机,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搭救,群玉紧张地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指尖微蜷,近乎自虐地去掐手。 外面的声音逐渐逼近,群玉心跳如擂,苍白着张脸,张皇无措地望着他。 钟粹宫的侍卫已经停在车前,“不知是法师车驾,在下多有得罪,只是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内侍偷盗了淑妃娘娘心爱之物,可否请法师下车,查看一番。” 撩兄入怀 第5节 听到这话,他依旧沉默不语,倒是奉太后之命送他出宫的内侍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法师是太后贵客,也是你这等人随意折辱的?” 方才他有些内急,便将马车先停在这了,一回来就听见钟粹宫里的侍卫狐假虎威。 那侍卫依旧不死心,“那,敢问法师方才可有瞧见那人往何处去了?” 车帘被人掀开,他坐在窗边,指了个方向,“那边。” 为首的侍卫谢过他,带着人继续搜寻去了。 群玉躲过这劫,有那么一瞬,她是当真觉得要喘不过气来。 直到跟着他回了玉佛寺,群玉才知道他法号了净,他师父明悟是当朝高僧,曾在母亲怀她时批命:天生凤命,贵不可攀。 这八字谶语,害得群玉苦不堪言。 她顶替兄长身份,除了不想让霍家宗亲觊觎这个位置,更是想摆脱嫁入皇宫的凤命之言。 幼时她被带到宫中教养,凡事都必须做到最好,若是出了半点差错,轻则被嬷嬷罚抄,重则挨打。 后又无意得知霍家的灭顶之灾,出自孟淑妃之手。 侯府自是回不去了,就算是这会儿想出城,必定会遭到盘查。 于是,群玉就顺势留在了玉佛寺,坐实了自己是逃奴的恶名。 从始至终,了净并未过问事情真假,只是让她自去知客僧那里知会一声。 谁知香客留宿的禅房一间都不剩了,就在群玉一筹莫展之际,知客僧让她去寻了净。 想是她做男子打扮,又是了净带回来的,而他恰好有自己的小院,寻间空置的厢房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理由多么正当,群玉的确也没法说不好,就是怕了净会拒绝。 等她踌躇再三,将此事告知了净时,他再一次应了下来,倒是让群玉出乎意料。 或许是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所以时至今日,群玉都不太能将昔日的了净,和眼下让人闻风丧胆的谢望联系在一起。 也不怪群玉如今惴惴不安,回忆起俩人的初见,扪心自问,他对自己足够仁至义尽,可她后来害他失身破戒。 深吸了一口气后,群玉告诫自己切莫再自惊相扰,另外又吩咐春禾,想法子出去一趟约个人,她要见客。 翌日西市若虚茶楼。 头戴青纱幂篱的小娘子,换了身绿色妆花裙,瞧着很是端庄稳重。 她昨日想通了其中关窍,觉得要想获得谢望的原谅,除了诚恳的道歉之外,应有的赔偿也是不能少。 只是母亲留的银钱,又不大方便直接给他,干脆选个折中的法子,找个人换成官银。 思来想去,群玉便将注意放在了二皇子身上,这若虚茶楼背后的东家就是他。 小厮上了茶点后,群玉褪下手腕上的一支镯子,送给他算作打点。 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二皇子闻讯而来,甫一进门,一双眼就盯着她细看,“瘦了,高了,但也白了不少。” 他语气是一如既往地亲昵,群玉唇角上扬,同他弯身行礼,“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拉着她坐下,“这般生疏作甚?你我从前在书院不都是兄弟相称吗?” 说完这话,他瞧着群玉如今做回女儿家的打扮,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虚咳一声,“说错话,你别介意。” 群玉微微一笑,“无妨的。当初多亏了殿下相护,否则我只怕是活不到今日。” 听她提及往事,二皇子勾了勾唇角,“左右都过去了,阿玉今日约我,不止是简单同我寒暄吧。” 群玉抬眼,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正事。 左右也只是换些银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当他问到群玉要多少时,却见她脸上露出少有的迷茫。 也不知三千两够不够,母亲留给她的那两个铺子,足足要两年才能赚到这个数。 再多的,她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么些现银来。 二皇子当她是拿不出那么多钱,又不好意思开口,“你若实在不够,不想与我借,持盈自然是也肯的。” 群玉摇了摇头,“不必,应当是够的。况且眼下我出现在她面前,还不合适。” 说起来,若非当初在书院里无意撞破,他也被群玉瞒在鼓里。 至于为何愿意帮她遮掩,也是因为二皇子有自己的思量。 听他提起持盈公主,群玉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亮,“阿盈她还好吗?” 二皇子抬眉:“好着呢,如今她整日使唤韦三郎,也不大同他吵了,俩人的关系较之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对欢喜冤家,群玉忍不住勾唇一笑,“那便好。从前公主当我是兄长,怜我孤苦一人,每逢年节都会亲自登门拜访,韦三郎还当公主属意于我,对我不大客气呢。” “是吗?竟还有这些原由?”二皇子从前并不清楚,只当韦三郎志骄意满,年轻气盛。 闲话说到这里,二皇子徐徐呷了口茶,状作不经意间问起,“离了孟家之后,阿玉又有什么打算呢?” 他似乎并不关心她的计划是如何实施,需不需要他施以援手,反倒是相信他要做的事,没什么不能成的。 “眼下倒是不敢想这些,但总归还是要殿下照拂一二。”群玉说的含糊,但的确是二皇子想听的答案。 和聪明人交流起来就是不费劲,二皇子点了点头,交给她一个令牌,“若有急事,拿着这个来我府上寻管家。” 群玉连忙接过,又同他道了谢,二人就此分别。 却始终不知,自她从角门出府后,就一直有人盯着她的动静。 谢望得知她和二皇子在若虚茶楼见面,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二皇子也是足够谨慎,后来又去听了会说书,瞧着倒是很有雅兴,也不易叫人怀疑。 只是越是这样的欲盖弥彰,谢望越是好奇,她究竟是何身份,又与二皇子在密谋何事。 她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又实在是不安分,放这样的人在眼皮子底下,的确是不妥。 * 回孟府后,群玉带着几匣茶叶进了玉婵院,也算是为今日出门有了个交代。 她打发香茹将茶叶分别送给老夫人和其余各房院中,却听人问,“不送飞白居吗?” 春禾一听便知道她打量着什么心思,淡淡瞥她一眼,“二郎那里,娘子自会亲自去。” 自打住进玉婵院的第一天起,群玉便知道,她这院子漏得跟筛子一样。 这些人无非就是搏一个机会,能叫二郎看上,日后收了房当姨娘,又或者铤而走险打探她这里的事情,为主子效力。 香茹便是这其中最尤为突出的一个,她是大夫人身边吴妈妈的女儿,从前在柏元堂见到孟二郎来请安,每回都是最积极的。 可今日群玉却是有事寻孟澜,让他帮忙将谢望所僧的那串持珠还回去,也想对谢望的事情打探一二。 总归是要他帮忙,群玉又想将着茶叶送得精巧,便和春禾一道做茶叶枕。 寻常的金银宝物,他既不缺,也不够诚心,倒不如做些女儿家的针线相赠,既能彰显她的手艺,也能看出她的细心。 但其实她的女红不太能拿得出手,她小时候在宫里最不爱学女红,没少让相熟的宫女帮忙,这会子也就只能在春禾收尾后,接过针线堪堪绣了那么几针,才不至于那么心虚。 暖日和风,微弱的蝉声渐渐消失殆尽,等到孟澜下值,群玉便拿着那只绣着如意云纹的茶叶枕去了飞白居。 她来的时候,孟澜刚处置完公务,正翻开那本从她那拿来的游记。 群玉道明来意后,将谢望送的那串持珠放在案上,一脸为难道:“二表哥,你就帮我还给他吧,我实在是不敢同他讲话。” 鲜少见她露出怕人的一脸,孟澜笑容和悦,声如磬玉,“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的你做了亏心事,要这样怕他?” 他还真就问对了,可不是做了亏心事嘛。 群玉没好意思接话,面上挂着赧然,“我……我,总之我与他说话,浑身都不自在,二表哥当初让我答应的,你就实在帮我一回,转交给他好吗?” 她央求起人来,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带着绵软,少了几分端丽韵韵、婉婉有仪,却叫人觉得格外灵俏,让人一见心生欢喜。 “好,看在你托礼相送的份上,我便帮你这个忙。” 孟澜生出几分打趣她的意思,说出口的话的话也透着一股揶揄。 群玉将那只茶叶枕递给他,虽说胜在有心,但还是担忧他看不上,怕他嫌弃。 却听得孟澜夸赞一声,“好灵巧的心思,是你亲手做的?谢过表妹了。” 群玉又犯了不好意思的毛病,难为情地开口解释:“是也不是,我女红不好,只堪堪绣了几针上去,想着二表哥如今在京兆尹供职,伏案劳作太过辛苦,而茶叶清香能安神,有了这个二表哥或许能睡得好些。” 孟澜有些惊诧,她何时发现的,“莫不是我眼下乌青太过明显?” 群玉摇了摇头,“表兄昨日向姑祖母问安时,不是屡屡抬手按了按肩颈嘛,我便想着你或许是没睡好。” 这样细致入微的事情,身边近身侍候的人都没察觉到,反倒是今日不过等的久了些,她便发觉了,这是何等的用心啊? 孟澜心上灼热起来,扬起的眉眼中都带着笑意,被他这样凝望一眼,群玉耳根子都透着红。 第5章 每错一笔,就挨一下罚。…… 从飞白居出来后,这一路群玉都是低着头,难掩心中雀跃。 她有预感,若是事情顺利的话,想来很快就能哄得孟澜松口,早早成婚了。 当初被老夫人接到孟府后,她虽以表姑娘的身份客居,但明眼人都知道,老夫人是要她日后嫁给孟澜的。 孟澜从小就被养在老夫人膝下,极为孝顺,自是不曾反驳。却也没有表态,给出具体的章程,故而迟迟没能定亲。 更何况大夫人有意将她娘家外甥女许给二郎,若是她撺掇着使些手段,只怕会有变。 悬而未决的事情总是容易变故迭生。 老夫人深谙这一点,这才催促着她多向孟二郎献殷勤。 好在也是她运道好,不过三月光景,从与他不熟到后面成为至交好友,群玉的确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待她兴高采烈地回了玉婵院,自是不曾发觉隔壁弄玉堂里,今夜灯火通明,谢望坐在屏风前,听着罗应打听得来的消息,说是表姑娘下午给各房主子都送了一匣茶叶,又单独给孟二郎做了只茶叶枕。 孟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是关乎二郎的事情,但凡用心打听,总能听得个一二。 罗应虽不知郎君为何要他单独盯着表姑娘,但是他瞧着表姑娘短短时日,既能哄得老夫人颇为满意,又能让二郎对她高看一眼,想来是个有心机的。 古往今来,这样秾纤合度,娇娆媚态的女子,往往都是祸水,郎君多多提防也是应该的。 得知茶叶其余人都有,唯独弄玉堂并未收到,谢望面色一沉,沉默地不发一言。 而一觉睡到天亮的群玉,这夜睡得并不大安稳,她又梦到谢望不知生什么气,罚她跪在佛前抄经,每错一笔,就挨一下罚。 撩兄入怀 第6节 她绸缎似的乌发被他拨弄至胸前,仰颈闷哼一声,撑得红唇圆张,眸中噙泪含羞带怨,扭身往后退时,不断翻涌的酸痒迸发出来,她撞上他紧实的胸膛,听见一声极为低沉的闷声。 梦醒后,她又惊又怕地拍了拍胸口,又拿帕子擦去脸上的汗,心头登时涌上一股不安。 可她没多想,因为身子疲软,复又沉沉睡去,早就把谢望先前说的卯正准时去弄玉堂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倒是谢望等了她半盏茶的功夫不见人来,便吩咐罗应过来传话,她若晚来一刻便多罚一个时辰。 许是因为才做过梦的缘故,这会群玉听到一个“罚”字里面打了个激灵,瞌睡也醒了,不行,不能,那可是在佛像前…… 意识回笼后,群玉总算是迷糊糊地起床,来到弄玉堂后,他脸色阴沉的好像暴雨将至,群玉一时哆嗦,却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她。 早知道到头来还是要学,当初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她原想着谢望只是为了磋磨她,否则哪里弄来个花房,供她侍候。 谢望这里的确没有花房,但是你特意准备了一堆古籍,还有好多都是孤本,当真是难为他把这些都搜罗起来。 因为时辰太早,群玉困得不行,只觉得这书上的字越看越让人头晕眼花,密密麻麻,就跟会爬的蚂蚁一样。 群玉坐在石案前,困倦地耷拉着眼皮,垂着头小鸡啄米似得打瞌睡。 谢望进来的时候,眼见着她的脑袋就要磕上了,他也是远远站着,丝毫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想法。 于是,群玉往下坠的脑袋“咚”的一声,磕到了石案上,痛得她额角发青,没多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个大包。 因为看不见,群玉顾不上疼得小声嘶嘶,就要伸手去摸,被手一碰,本就摇摇欲坠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问谢望,“谢表哥,你这有镜子吗?” “你说呢。”谢望轻描淡写地反问一句,转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群玉越想越难受,却不敢随意出门,到底是伤在面上,她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否则要是叫婢女看见了,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破了相还嫁什么嫁啊。 心里难受的厉害,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这本又厚又重晦涩难懂的《兰谱花疏》,她伸手掂量了一下,这么多枯燥乏味的内容,她要看到什么时候。 若是她偷偷撕那么几页,应当不会被人发现吧。 正当她将书摊开,准备撕下时,头顶上忽然投下一片阴影,谢望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她身后,“你撕坏多少,便罚抄十倍。” 又是罚抄,群玉吓得连忙撒开手,将书丢了出去,正襟危坐,“谢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没有的事。” 谢望也懒得和她纠缠,将药瓶塞她手里,“自己上。” 没有镜子,她怎么自己上?群玉抿了抿唇,嗫嚅开口,“谢表哥,你能帮我吗?” 谢望看她为难地掐着手,怎么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她的手指是与她有仇还是怎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个习惯和那人倒是一模一样。 见他不说话,群玉咬着唇,眼中盈着潋滟水色,瞧着有些可怜。 谢望到底是伸手拿过那罐药瓶,抹开后替她敷,温热的指腹轻点在肤面,一下又一下。 离得太近,能闻得他身上舒适的檀香,安静又微苦,抚定人心,群玉渐渐镇定起来。 群玉额前有几缕发丝乱动,谢望伸手替她拨至耳后,粗粝的手指擦过耳尖,叫人倏地红了脸。 他很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便是从前与她意乱情迷,也不过是将她拥在怀里,依偎着她的脖颈,亲昵地蹭她颈窝。 群玉受不住,每次都会被他硬挺的鼻梁硌得耳朵发痒,伸出一双十指流玉,去捉他的痛处,以阻止他的为非作歹。 想到这些不可言说的画面,群玉脸上彤云密布,心跳趔趄,忍不住错开眼不敢再看他。 等谢望再抬头时,有些好笑,“你脸红什么?” 什么都做过了,她这会子害羞,不觉得晚了些吗? 群玉难得地软和下来,声音哝哝的,“我伤了脸,不好见人,伤没养好之前,我就不来了。” “是不好见人,还是怕孟澜看见?”谢望一语见地,直截了当地戳破她的心思。 这样隐秘地心思叫他宣之于口,群玉有些不好意思,将唇抿地发白,声如蚊呐的反驳,“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听就是在说谎,谢望面上一沉,懒得听她辩解,她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也是,像她这样心机叵测的小娘子,嘴里自然是没有一句实话的。 当初对他图谋不轨,将那杯下了东西的茶水递给自己,事后又装得委屈可怜说不是她干的。 只是等她离开没多久,突然就东窗事发,师父代他受过,最后因为重伤不愈,死在闭关的禅室中。 谢望很后悔,但更痛恨自己的心慈手软,若没有将她从宫中救出来,就不会有这些事。 一桩桩一件件过错积压在他心头,谢望狭长的眼中透着寒光,落在她唇红齿白的脸上,心中暗哂,这样玩弄人心的女子,怎配得到他人真心? 想起这些不愉快地回忆,他手下替群玉按揉的力道又加重了些,疼得群玉闷哼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谢望冷着脸收回手,“出去。” 群玉不知道又怎么惹恼了他,只好委屈地看他一眼,捂着头离开了弄玉堂。 春禾见她伤到了额头,一惊一乍,吓得要去请大夫。 她却觉得说出去委实太丢脸了些,便摆了摆手,说已经涂了药,想必没几日就能消了。 话虽这么说,但春禾还是不大放心,后面给她换药的时候,又用纱布将群玉的脑袋重新缠了一圈,怎么看怎么滑稽。 等到了晌午用饭的时候,春禾去厨房提着食盒回来,还神神秘秘地交给她一个字条。 说是在厨房打杂的果儿给她的,群玉打开字条一看,是二皇子派人递过来的,说是她要的银钱都准备好了。 不多时,老夫人前些时日让裁缝给她做的几箱笼衣裳送来了。 她从梧州过来时,根本就没几身衣裳,老夫人心疼,不光是赏了好几匹蜀锦、妆花缎这样名贵的料子,还私底下贴了银子专给她做衣裳。 小厮们将箱笼抬进来,春禾连忙向他们递上赏钱,待人走后,登时关上门,打开后面搬进来的那三口箱子,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娘子,这是……” 群玉示意她噤声,又让她将箱笼锁好了,切不可让人瞧见。 春禾点了点头,就见娘子挑了几匹料子,说是给五娘和七娘各送一匹,其余的送给玉婵院的婢女们做衣裳。 “这是不是太大方张扬了些?”春禾愣愣发问,却见娘子淡笑一声,“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老夫人疼我,我若再不识好歹,得了好东西一味私藏,岂不是更惹人妒恨。” 知道她喜欢鲜嫩些的颜色,群玉不由分说地给她挑了匹芙蓉色的缎子,春禾笑着谢过娘子,抱着料子下去了。 这一日整个玉婵院的婢女们都喜气洋洋的,反观隔壁弄玉堂伺候的婢女,却是忐忑不安。 孟二郎下值后,想到表妹嘱托他帮忙还东西,一回了孟府便拐去了弄玉堂。 他将那串持珠拿出来,搁在桌上,半笑不笑地:“谢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表妹如今还未与我定亲,你送这样贵重的礼,她不好意思收,便托我还给你。” 不知怎的,谢望从这番话里听出些挤兑人的意思。 谢望微微挑眉,拿眼瞥他,“既是不好意思收,怎么不当面还我?” 他的声音无喜无怒,一如既往地凛然冷肃。 孟澜语气漫不经心,透着一丝平和,“表妹性子内敛,外人面前更是不敢说话了。” 但只有谢望知道,孟澜在点他并非孟家人。 谢望面不改色,意味深长地道了句,“既回这话若是义父听了,可是要怪罪你我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果不其然,孟澜神色一滞,眼底倏地暗了下去。 孟澜也没再坚持要他收,想来还是得由表妹亲自来还,好叫他无可指摘,若是表妹不敢自己一个人,那他再陪着走一趟就是了。 从弄玉堂出来后,孟澜径直去了表妹那,谁知却听到婢女说,表妹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肯见人。 原本孟澜打算留下那串持珠就走的,只是见香茹面色有异,便仔细问了群玉的病情,却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春禾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出来查看,顺便将人请了进来。 原本群玉也不想见人,可是听说二表哥方才从隔壁弄玉堂出来的,便猜到他应当是去还了谢望那串佛珠。 也不知他收下没有,但愿他看在二表哥的面子上,将这串持珠收回去。 只是等孟澜进来后,将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与她听。 群玉心下一沉,就知道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正事,孟澜见她坐在屏风后,面上还戴着幂篱,隐隐约约的,实在是看不真切,不由地关心地问了句病情,“这风寒怎么还不见好,前几日不是好些了吗?” 哪里是风寒加剧,是额上受了伤,不好见人罢了。 群玉有些心虚,“药一直都吃着呢,二表哥也别担心。” 孟澜拧着眉,又说:“明日还是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这怎么行,请了大夫过来,老夫人必定要过问病情的,届时她脸上的伤肯定瞒不住。 群玉绞尽脑汁地推脱,“二表哥,不妨事的,这样大肆声张,定会惊扰了姑祖母。” 却听他冷声拒绝,“那怎么行,你的身子重要,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 他这样的坚定,似乎还真的糊弄不过去,群玉垂着眸,躲过他的视线,犹豫再三,还是揭开幂篱,走了出来。 下午春禾帮忙换药,才用纱布缠过,她知道自己的脑袋现在一定很滑稽,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生怕从他眼中看到厌恶和嫌弃。 “怎么弄得?伤成这样?”孟澜先是惊讶,后又想通原因,担心起来,难怪表妹一直推脱,不敢见人。 听出他语气中的变化,群玉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早上起太早了,看书磕到桌子上了,只是瞧着吓人,其实不疼的。” 见她面色微赧,孟澜也觉得好笑,“这几日在吃食上多注意些,若到了明日还不见好转,定要派人去请大夫。” 群玉谢过他的关心,倒像是没想到他懂这些,又见他笑着解释道:“五娘小时候手上受伤,祖母怕她留疤,一概能入口的吃食,都是我仔细检查了的。” 难怪他懂这些,群玉浅浅地笑了笑,“有你这样的哥哥,表姐小时候定然被护得很好。” 她含眉低眼,掩饰住落寞神色。 待孟澜离开后,群玉面色恹恹,心头发乱。 二表哥那番话,让她想起了自己兄长。 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入梦,也不知是不是还在怪罪她。 …… 翌日醒来,尤觉过往一切如烟消云散,泪痕斑斑残存眼尾。 待梳洗完后,群玉揽镜自照,发现额头上鼓着的包已经消了,唯一破口的痕迹已经结了痂。 瞧着这道伤口,群玉很是担心会留疤,她从前不能做女儿家的打扮,如今梳妆打扮起来自是更为上心。 撩兄入怀 第7节 想到或许会留疤,她难受得连用饭都没了胃口。 瞧着娘子一直闷闷不乐,春禾寻了个借口从角门出去,想着给娘子买些上好的祛疤伤药。 只是她积蓄不多,挑来挑去没有选到合适的,不是价格不合适,就是不靠谱。 准备打道回府前,她又想着或许可以去书画铺子,给娘子买几本供她解闷的游记话本子。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孟二郎的长随松成,春禾原本也不认识,倒是松成眼尖认出了她。 见她心神不宁一直叹气,松成连忙问明原由,春禾也没多想,傻乎乎的就被人套出来话,得知她出府是想给表姑娘买祛疤伤药。 等人走后,松成将此事告知自家郎君,孟澜便趁着宫门还未下钥之前,去钟粹宫求见姑母去了。 等到群玉看完账本子,发现小几上搁着两瓶一模一样的伤药,还当是春禾多买了一盒。 春禾见娘子总算忙完,焦急地同她解释,“方才二郎和谢郎君的人撞上了,俩人都说奉命来给您送药……” 第6章 “把你自己赔给我。”…… 松成和罗应不约而同的将伤药送到玉婵院后,分别转述自家郎君的话,春禾点头诚惶诚恐地应下。 等群玉忙完后,她将那两瓶药膏递给娘子,双手无措地交叠着,“也是凑巧了,都说这两瓶药出自名医之手,是潘家的方子。” 那便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了,潘家的老祖宗驻颜有术,从她那一辈起就将自家子孙送进太医署,专职为后妃补益驻颜,养气轻身。 且不说价值几何,便是寻常人想买也是买不到的。 群玉有些诧异,孟澜是因为春禾的缘故,知道她怕留疤这才送来了药,那谢望又是如何知晓的? 和娘子的疑惑不同,春禾倒是更好奇她会选哪位郎君的。 毕竟这关乎着,这两位郎君在娘子心中的份量孰轻孰重。 倒是没有辜负春禾的期待,群玉用了孟澜送来的那盒玉容膏,至于谢望多出来的那盒,便想着等额上的伤好些,再和银子一起送过去。 转眼两三日过去,群玉额上的伤总算是好了,因为有这玉容膏,万幸不曾留疤。 群玉吩咐春禾包了银子,又亲自挑了几卷书,一并送去飞白居,算作给二表哥的谢礼。 孟澜自是不肯收她的银钱,却听得表妹问道:“这样好的东西,二表哥得来的也是不容易,我又怎好白拿。” 这话倒是没错,孟澜入宫求的姑母,旁人不知姑母和孟家的关系,他心里却是门清。 当初姑母一意孤行非要嫁给还是六皇子的圣上,不惜做出丑事拉全家人下水,祖父因为此事怒火攻心,早早撒手人寰,甚至留下遗言,孟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这件事在孟澜小时候便知道,父亲很是不喜欢他入宫亲近姑母,见他不解,又将当年真相告知于他。 从那以后他便鲜少入宫了,他与姑母之间的姑侄情分便淡了许多,如今又入宫求她,姑母听完后倒是没有不答应,只是说那么从今往后他欠她一次。 这些事自是没有必要告诉表妹,孟澜看她身着藕荷色的襦裙,拢着一条豆绿色的披帛,就那样俏生生站着,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心下一暖。 谢望从中挑拨又怎样,表妹还不是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他不是看不出谢望的不安好心,在接风宴上送那样让表妹下不了台的礼物,又在祖母前面故意为难她。 事后孟澜细细想来,或许谢望就是发觉表妹不敢吃香蕈,猜测她不能用这类菜蔬,却故意有这么一问,而表妹为了给他解围不得不吃。 自从谢望来了孟家,父亲心里何曾有过他这个儿子,谢望的年岁又不比自己大多少,惹得母亲误会父亲在成亲之前就风流在外,又是同父亲好一番闹。 长此以往,孟澜确实不喜欢谢望,却又碍于义兄弟这层关系,在人前又是兄友弟恭,装作和睦。 只是从前谢望一贯都是傲慢骄矜,如今却是因为谢望与他交恶,连累了表妹。 好在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表妹也不待见他。 一直等群玉离开,孟澜的心情都很是不错,他确实没想到祖母娘家的表妹,方方面面都是如此的合乎他心意。 群玉自是不知他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回了玉婵院后,又让人留意着隔壁的动静,这么一等便等到夜色深沉,明月高悬,才瞧见弄玉堂卧房掌灯。 和春禾对视一眼后,她便悄悄出门去瞧住在其余几间厢房的婢女们,皆是一早就睡了的。 来玉婵院伺候的几位婢女都不太能吃酒,群玉便特意让春禾买了曹记食肆的酒香梅子分给众人。 眼见着就要入夏,盛京本就炎热,这会又还没到用冰鉴的时候,便是吃饭胃口也不大好。 能有这样开胃的零嘴,婢女们自然是笑着谢过娘子,没一会儿都分完了。 群玉从前就爱吃曹记食肆的酒香梅子,酸甜可口,开胃解腻,唯独就一点不好,若是酒量不好,只怕是容易醉。 她幼时调皮,和兄长一起吃完满满一包,醒来的时候头晕眼花,这才知道自己足足睡了一整日。 这会儿见婢女们都早早歇下了,群玉和春禾便抬着一只箱笼去了弄玉堂。 罗应上前帮她,一掂量,发现差点没压弯了腰,不由地笑问:“表姑娘,您给郎君送的什么东西这么沉?” 群玉有些忐忑,“待会你就知道了。” 她不是很有把握谢望会收,所以她先拿了一箱过来,但是如今她能给的赔偿,也就只有这些银钱。 总不能将自己搭了进去,由着他肆意折辱出气吧。 如今既是在孟府,老夫人又属意她嫁给二表哥,自是不能与他有太多牵扯。 群玉想得倒是周全,却又怕摸不准谢望的心思。 就在她犹疑着落座时,婢女茯苓沏好茶,上前招待她,“表姑娘,郎君还在书房,您稍等片刻。”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群玉整颗心几乎就要沉入谷底时,一道微沉的声音隔着竹帘递了进来,“这么晚,找我何事?” 群玉起身来迎,低眉顺眼地同他弯腰行礼。 远远看过一眼,谢望瞧见桌上的那串持珠和玉容膏,倏地变了脸色。 群玉错开眼,不敢直视他,“这串持珠你用了许多年,给我不合适。” 谢望没搭腔,沉默着,他的目光盯着她发烫。 “玉容膏虽好,但也不可贪多,我已经有一罐了,这多的一罐自然是要还给谢表哥。”她听到他极重的呼吸,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余光瞥见窗影上映着跳动的烛火,群玉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玉娘,是我如今脾气太好了,还是你本事见长,以为攀了高枝就能背弃旧主了。” 他唤她旧时名,眸底浮出泠泠寒意,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锋利如刀。 月淡风凉,阒寂深夜里,群玉没由来地有些发冷。 她愈发不敢抬头看他,弯着腰将那只箱笼打开,“三年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所以这些银钱请你收下,你若是嫌少……” 话未说完,群玉就听见桌上那只茶盏被摔碎的声音,她眼睫一颤,又忍不住去掐手。 “银货两讫?我缺你这些银子?” 从方才进门到现在,谢望积累已久的怒气彻底压不住,他伸手去掐她下巴,逼着群玉不得不高仰起脸,眼神闪躲地直视他。 “我原本还想给你留些颜面,现在却觉得是不必了。” 桌上那串持珠被他大掌抓过,绕了几圈后捆在她手腕上。 双手被他捉住高高举过头,他摁住群玉的腰,顺着她的脖子就要吻上去。 被她偏头一躲,眼泪蜿蜒成湿渍,谢望一僵,稍稍拉开距离,看她眼泪越掉越急,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惹得谢望最后一点旖旎心思尽数烟消云散。 将她松开后,那串持珠落在了谢望手上,他漫不经心地捻着持珠,语气随意,“要我不计较,也不是不可以。” 群玉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她抬头看他,咬着唇有些难堪。 “把你自己赔给我。” 他拨弄着持珠,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 “谢表哥,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群玉垂着眸小声反驳。 “你三年前帮我解药可以做到,如今却是不肯了吗?”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做了做了这么久的铺垫,全都是徒劳。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看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群玉忽然有些害怕,眼皮颤了颤,又听见他无波无澜地声音荡在耳畔。 “你既不愿意好好戴在手上,想必塞进别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那串冰凉的持珠擦过手腕,群玉心里一下后怕至极,生怕他像从前那样,光是忍着羞耻回想,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令人惊滞饱胀的滚烫触感。 她浑身颤栗,吓得根本不敢动弹,看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望满意了,替她好好戴上那串持珠后,这才让她离开。 群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失魂落魄地想,好像真的没法子两清了。 无论是三年前救她出宫,还是三个月前他在黑风寨剿匪,谢望的救命之恩,群玉根本就还不清,更何况她还对他做出那样的事。 * 三年前,群玉因为他顺利出宫,又以侍者的身份住进了玉佛寺。 只是,与其余几位侍者负责侍奉高僧的日常生活起居不同,群玉这个侍者却是空有名头,没被他安排做任何事。 因她出宫是做的小内侍装扮,在玉佛寺自然也是领了两身灰布僧衣,每日依旧是做的男子打扮。 知道了净法师是明悟收养的俗家弟子,并未剃度出家后,群玉顾不上惊讶,反倒是有些意外,明悟那个老和尚,竟有做好事的时候? 他那道轻飘飘的八字谶语,害得她们一家分离多年。 在很小的时候,明悟法师这个人甚至比宫中的教习嬷嬷还要可怕,她每回做噩梦都会被梦里长得三头六臂,奇形怪状的“明悟”给吓醒。 自她知事起,便被各种宫规管束,常年养在宫中。那样小的年纪,便要学会察言观色,懂得哄人。 母亲心疼她,又因为宫中规矩多,轻易将人接出来不得,她便经常递了牌子入宫求见,也陪着她一住就是好几日。 正因如此,她十分痛恨那个为她批命的臭和尚。 要他多嘴多舌的,现在可是害惨了她。 可了净又偏偏是他的徒弟,一方面群玉对他感激涕零,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明悟对他心存芥蒂。 原本她只是打算在玉佛寺中小住几日,谁知却听说好几个城门口都在抓人,像是在找什么人。 这定是冲着她来的,谨慎起见,她还是决定在玉佛寺再待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了再离开盛京。 届时武德司那边也能查到承恩候府世子,在回书院的途中,跌落崖间,只能找到一具身形残缺、面容俱损的尸体。 心中有了打算后,群玉对待了净的态度,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起来。 她每日跟着寺中妙觉、妙慧两个小沙弥,做些洒扫装香、换筹点灯的活计。 撩兄入怀 第8节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那天白日里因为讲俗讲,耽搁了僧人做晚课,苦雨不停,好些人都被这场雨困在经堂里。 瞧见妙觉、妙慧都披着蓑衣,撑着油纸伞去接自己相熟的师兄后,群玉犹豫好久,到底是取了他禅房里的伞,步入这场急雨中。 群玉从雨中迤逦行来,了净望向她的目光带着探究,他接过油纸伞后,见她发怔无措地站在一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雨太大了,你靠过来些。” 群玉瞥见他的肩头被雨沾湿,撑伞的那只手连着衣袖也都湿了个彻底,修长如玉的手,青筋微隆,大手握着伞柄向她这边倾斜。 近,实在是离得太近了些,近到群玉能够嗅到他身上浓郁的檀香,掺杂着雨水浇灌后草木里的土腥味,熏得周遭都叫这清新舒适的气息填满。 回到小院后,群玉拿了巾子拧头发,谁知没多久,门就被人敲响了。 原来是了净煮了姜汤,说是方才淋了雨,务必趁热喝一碗,才不会得风寒。 只是这会子群玉衣衫褪尽,是准备擦完身就寝歇下的,因着要见人,了净又在门外等着,她只好急急忙忙裹好束胸,披上湿衣,出现在他面前。 在对视的那一瞬间,群玉发现他目光一顿,下一秒便透着冰冷审视。 群玉接过那碗姜汤后,正欲向他道谢,便见他旋即转身,几乎就是仓惶出逃。 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衣衫不整出现在他面前? 大抵是因着那日夜里淋了雨沾染上寒气,之后的几日群玉都有些头昏脑涨,神色恹恹。 她的月事一向不准,但是没想到居然因着着凉的缘故,提前了那么久。 身子实在是难受,她那几日连饭堂都没怎么去,并非是她不愿去,而是实在是太难受了,这座小院离饭堂又远,等她慢吞吞地走过去,只怕也就剩下残羹冷粥。 群玉突然消失,没有和妙觉妙慧一起做洒扫,二人很不习惯,又想着她是不是生病了,担心过后他们居然问到了了净这里。 了净居然也答应了这俩人的要求去看她。他拎着食盒,妙觉妙慧跟在身后,虎头虎脑的,却又因为了净师兄始终都是面无表情,他们也不敢缠着她多说话。 待群玉站在廊下送走二人,正要回自己厢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被了净扶住后,群玉渐渐回过神来,瞧他像是要给自己搭脉,怕被人发现女儿家的身份,群玉飞快地缩回手拒绝了,果不其然又看见他眸底染上一层寒霜。 后面几日群玉好转些,每日的斋饭都有妙觉妙慧二人按时送来,敲了门放在门外,让群玉感到心中熨帖,直到她彻底好转后,才知道这些都是了净吩咐的。 此后群玉想同他道谢,只是了净的态度愈发冷淡,不大搭理她。 这时候玉佛寺中又来了一位前来修行的贵客,韦恒的弟弟韦愉。 她还是承恩候府世子的时候,因为孤苦伶仃没少被公主袒护,惹得韦恒醋意大发屡屡同她作对。 可没想到他弟弟韦愉的性子很是不同,他温吞平和,说话从来都不与人红脸。 少年身形单薄,周身都萦绕着一股酸苦的药气,听说他是因为身子不好,这才来玉佛寺小住。 想到自家兄长幼时也是这样,群玉并不讨厌,反倒是待他极好,也从心里开始算起,还有多长时间,就能离开玉佛寺了。 由于玉佛寺每日寺门开阖时间太早了,群玉担心哪天出去后赶不回来,不得不先打消去寻德叔的念头。 只是在韦愉赴宴时,她扮作仆童一道去了,想着或许能偷偷溜出去,届时和韦家七郎一道回去,也算是有个正当理由。 却不成想会在这场寿宴上遇到了净。 原来薛府老夫人寿宴,请的明悟法师来薛家讲经,却碍于他闭关不见客,薛家又实在没有办法,退而求其次请来的是了净。 韦愉到底是有正儿八经的长随,见群玉跟在他家郎君身后殷勤地不得了,占了他的位置很是有危机感。 也不知席上是谁提了一句,这位小仆总是动不动偷觑了净法师作甚? 被人当面戳破心思,群玉很是心虚,却又不想过多博关注,只简单解释了一句,“奴是玉佛寺的侍者,从前难有机会瞻仰法师,这会自然是要多瞧瞧。” 一番漂亮话,说的席上几位郎君有了恶趣味。 “那还不快帮法师添茶。” 怕被人瞧出身份来,群玉不想惹事,乖顺地给了净倒了杯热茶。 也正是因为这杯茶,让了净情动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第7章 “你给我下药,这会不肯负…… 薛家老夫人是精研佛法的檀越1,若非师父正在闭关,也轮不到了净代他出席。 却是不成想会在今日的席面上看到她,站在韦七郎身边,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她生的一副好样貌,即便是做仆童的打扮,又刻意用黄粉敷面,却也面容清秀,难以掩盖姿色。 果不其然,薛六郎看上了她,随意问了句话,漫不经心地向她发难。 这位薛六郎是出了名的好玩娈童,想来是将她错认成了男子。 人是他带回来的,了净绝不允许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所以接过她倒的茶,饮尽后他就打算带着群玉告辞。 只是薛六郎却说,“法师这么快急着走,可是怪我薛家招待不周。” 他这样发问,自是不能留下话柄,了净又是好一番推脱。 见他实在是想走,薛六郎好整以暇道:“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坊门早就关了,诸君今日都在薛府安心住下,法师既然想歇息了,那就让人带你去客苑吧。” 如此看来薛六郎倒像是有备而来的,既然走不了,了净心觉有古怪,也就漠然点头,被人带到客苑,临走前瞥了群玉一眼,她扶着韦七郎,也像是要去客苑。 问过韦七郎的住处后,了净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等他进了厢房,又多心是自己猜错了,许是没有开窗通风的缘故,没由来的觉得心中燥意更甚。 只是人刚坐下,就见群玉拎着食盒过来了。 群玉凑过来,替他揭开食盒,殷勤笑道:“法师,方才席上我见你不曾动过筷,便借了薛家厨房亲手给你做了一碗荠菜馎饦,你尝尝。” 她一弯腰带起温暖的甜香,了净低头轻嗅,只觉得暖香扑鼻,有些浓烈,但并不让人反感。 了净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只是才用了两口馎饦,便觉得眼花缭乱,神志不清。 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将人往外推,群玉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她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正要推门出去,却发觉这间厢房的门,早就被人锁死了。 再往后,失去理智的了净茫然张望,摔碎了一只茶盏,他捡起一只碎瓷片,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 鲜血汩汩直流,染红了他的外袍,那串持珠也浸得通红,群玉被他吓得脸色雪白,却听见他恨声发问,“你给我下药?” 群玉颤着嘴唇说没有,惊慌失措地想要跑开。 药效开始发作,他手中的碎瓷又用力划了一道口子,只有这转瞬即逝的刺痛才能让他神志稍稍清醒。 只是群玉到底是与他共处一室,嗅到她身上愈发浓郁的甜香,了净额上发了汗,激得他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他扭过头去不看她,咬牙挤出一个“滚”字。 门窗紧锁,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哪里是想走就能走的。 何况看着他淌血的手,群玉的眼泪连着线,哭得呜呜咽咽。 “刺啦”一声,她去撕裙摆,将撕裂的布条用来给他包扎。 群玉鼻尖一酸,眼中盈满的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了净被情慾折磨地彻底失去理智,又嗅到她身上清幽的女儿香,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摸她的脸。 她害怕地顿了一瞬,又凑上前,去握他的手。 看出她默许的意思,了净俯身去吻她的唇。 忘了理智的了净,亲起人来像是在发狠,他衔着那两瓣唇,几番吞吃入腹,生涩又莽撞,急切又粗重。 群玉被迫仰着头与他深吻,只觉得明明中了药的是他,自己却也跟着意乱情迷,心神摇曳。 她像是软成了一滩水,被他搅合地天翻地覆。 他将人抱得极紧,严丝合缝,触及硬热的胸膛,群玉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动。 直到她被他手腕上的持珠硌得生痛,浑身都哆嗦起来,纤长的双腿无措地打着摆子。 那天夜里他彻底失控,阒暗无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看着鲜红的吻痕,尤嫌不够。 群玉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紧紧地扣着他的背,指甲刮进肉里,在他肩上落下好几个牙印。 可当他温柔的抚弄,落下情意绵绵的吻,群玉又会羞于身体的反应,蜷起脚尖,死死地咬住唇,生怕泄出一两声呻吟。 她情动时眸子亮晶晶的,倒映着他的脸,了净去吻她的眼睛,双手与她十指紧扣。 群玉被这抹得来不易的温柔蛊惑,身心都被他所接纳。 翌日卯初,天边泛着蟹壳青。 了净率先醒来,他伸手推开把自己当枕头的群玉,脸色低沉,默然接受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睡得迷迷糊糊地群玉却是伸手一捞,碰到了他的脖颈后,身子一歪,趴在他的肩头又彻底昏死过去。 想着她昨夜哭得嗓子都干了,这会露在眼前的肌肤都是红痕,了净眼神愈发幽深,很快便起身换好了昨夜那身衣裳。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了净快步走到门后,那人悄悄推开门,探身查看时,忽略了站在黑影里的了净,被他直接砸晕。 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胡乱地替群玉套好,最后又怕有遗漏,摸一番果然在床脚抽出胭脂色的诃子小衣。 了净面色不变,只是顺手塞进袖中,将人抱着离开了这间厢房。 等群玉醒来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晕的七荤八素,倒栽葱似得摔进了净怀中。 意识到自己昨天夜里发生什么后,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再一低头,胸口发凉。 她当是这件诃子小衣留在薛家了,更是脸色绯红,生怕被人发现。 正欲开口求助了净时,却抬头见他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烦躁。 群玉默默移开眼,一路无话,就连她以为,回到玉佛寺后就被他赶出去的戏码也没有发生。 他只是比从前还要冷淡,即便是因为同住屋檐下,难免会遇上,也不与她说话,目光也不会落在她身上,仿佛当她不存在。 事情的转机是在半个月后,那天了净照旧去画经变,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等回到院子里,只觉得全身都像是在发胀,无法压抑蓬勃的热意。 等到夜里他想入睡时,却发觉自己变得口干舌燥,喝了好些凉茶,洗了冷水澡却无济于事。 最后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体内的药效还没褪干净后,他想着先忍耐一晚,明日再去看大夫。 直到他忍不住,将上回顺手带走的那件胭脂色的诃子小衣拿出来。 极软的触感,被层层包裹住,触及皮肤的那一瞬,他哑着声音发出一喟叹。、 撩兄入怀 第9节 了净喉咙干涩的厉害,思绪漂浮,脑海中荡出那张俏生生的脸来。 等他长长喘了一口气,那股子邪火才灭下去,却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骤然抬头。 “法师,我那间屋里钻进来只老鼠,你能帮我捉出去吗?” 原本群玉是想忍忍过去的,可那老鼠在她房中胡作非为有些时日了,满屋子乱窜,她好些书都被啃得破了洞,更不用说半夜醒来时听见“咯吱”的响声。 于是她犹豫好久,到底是敲响了了净的门。 “进来。”听到他粗重暗哑的声音,群玉也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踏进了净的禅房后,群玉忍不住左顾右盼,同时嗅到空气中一股很淡的栗子花的味道。 以及她瞧见被扔在床边的胭脂色诃子小衣。 两根一指粗的细带子,绣着并蒂莲花的纹样,皱巴巴地随意放在那。 那是……她的小衣。群玉脸颊瞬间失色,转身就要走,却被人一把拉近。 “怎么,当初是你对我下的药,这会却是不肯负责到底了吗?” 了净捻着她的细腰来回摩挲,群玉瞬间腰眼发麻,身子一歪,差点就要摔在他身上。 她腰肢纤软却又最是敏感,怕痒怕痛,扭着身子想要躲开。 了净伸手用力揉搓了一下,激得群玉恨不得嘤咛出声。 “常言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开了这个头,那么自然也要你来善后。” 群玉不记得自己当晚是怎么回到隔壁厢房的,只记得腿脚有些发麻,原先一直紧闭的双腿打着颤,她实在是跪得太久了。 可无论是她多么的狼狈,湿着眼软着嗓求他,却依旧没能换来他半分温柔。 在薛府遭遇的一切,她似乎没法辩驳,也没有证据能解释。 替他斟茶的是她,特意从厨房做了馎饦送来的也是她,一桩桩一件件,如何叫了净信她只是被人利用。 群玉既没有证据,也没有精力同他拉拉扯扯,闷声吃了这个暗亏。 她暗地思忖着,等到德叔那边递来消息,那么一切就能回到正轨上,兴许也就能解脱。 想到了净她心中五味杂陈,群玉既感谢他将自己从宫中带了出来,却也痛恨自己识人不清,被人利用害了他。 所以在离开时,她走的悄然,又那样决绝。 如今想来他不肯原谅自己,倒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往事如烟散,眼下要紧的是能够早些嫁给孟澜。 先前群玉还不觉得,可这几日瞧出了谢望的针锋相对,有他在此事难成。 至于谢望会说让她把自己赔给他这种话,无非就是气话。 他不过是想亵玩她,通过折辱她的方式完成报复罢了。 群玉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与他做戏。 要紧的是孟澜那,且不可冷落了。 * 蝉聒初夏,整个盛京因为久不见雨,热气蒸腾,朝人脖子里涌。 自打那日从弄玉堂离开后,群玉便乖觉地在院子里当鹌鹑。 银钱他不要、玉容膏也拿了回来,就连那串持珠,还来还去,最后居然又戴在了她手上。 群玉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却也告诫自己,绝不可被他表象蒙骗。 就在群玉对什么事情都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时,孟澜趁着休沐,说是要带她去吃酥酪。 这还是前几日和孟澜一块用晚膳时,他问自己爱吃什么,群玉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牛乳酥酪,便试探地说:“听闻有样新鲜吃食,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名叫酥酪,不知是何味道。” 群玉从前在宫中就很爱吃,只是嬷嬷们管的严,每回都是眼巴巴地看着,实在是等到暑热难耐时才有机会尝上那么一碗。 记忆中的牛乳酥酪,冰凉爽口,浓郁的奶香诱人食指大动,各式各样的水果码在碗里,尝上一口,整个夏天都似乎得到了满足。 孟澜当她从未吃过,便带着她去尝个新鲜。 只是刚吃完,群玉没走两步肚子就传来一阵钝痛。 她也不甚在意,只当是那碗酥酪太冰了些,一会儿就能好的。 只是没想到她后面痛得完全走不了路,群玉双手撑着身子,苍白着脸,眉头紧锁,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觉得眼前发黑,根本就走不了路。 孟澜见她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正打算将人搀扶着带上马车时,谢望犹如神邸般从天而降。 他也不管群玉会不会不好意思,当着孟澜的面,将根本就站不住的群玉抱上了马车。 这还是谢望头一回,见她不哭不闹,一点也不曾反抗自己。 将孟澜丢下后,谢望褪下外袍,为她披上,又让车夫动作快些,于是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就到了妙春堂。 他低着头去看怀中脸色苍白的小娘子,又嗅到一丝血腥味,果不其然,等他一低头,瞧见身上也都沾染上了血迹。 大夫见她皱着张脸,疼得直冒冷汗,还未来得及搭脉,便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绝症。 只是等他诊断出经行眩晕,小腹空痛时,面色有些不虞,“你家娘子来了月事,怎可带她去吃冰?” 谢望也没有解释,反倒是由着大夫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你们小俩口这会是年轻,可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会不易有孕。” “大夫您教训的是,我会约束好她的。” 见他低头认错的速度还算及时,大夫也就没再多说,写了方子让人去抓药。 谢望瞧她面色实在难受,又多付了些银钱,拜托医馆的药童帮忙熬药。 等他将热气腾腾的汤药端过来时,群玉就着他的手,捏着鼻子,小口小口地用着。 他甚至还贴心的买了包蜜饯,祛一祛苦意。 群玉伸手拈了一颗,压下口中酸苦滋味,又喝了些热水,许是药效发作,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好了很多。 于是群玉被他带回孟府,等一回到玉婵院,便见孟澜在花厅里等了许久。 群玉顾不上同他解释,便由春禾扶着去换身衣裙。 独留孟澜和谢望两相对坐,不禁让人想起上回,二人手谈一局时的唇枪舌战。 自从群玉回来,孟澜的目光就一直盯她身上没断过,他有些歉疚的开口,“都怪我带表妹去吃酥酪,害得你生了病。” 群玉怕他多想,干脆就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哪能怪你,何况我这是老毛病了。” 好一番为对方开脱的话,群玉温温婉婉的说话态度,不断挑拨着谢望的神经。 她从前在玉佛寺里,来月事时可没有这样的好脾性。 且不说脾气大的难以让人琢磨,便是因为胸房胀痛,腰酸乏力这样的毛病,指示他帮忙按揉。 她打量着什么心思,谢望不是不知道。 只是想着她身上不爽利,这些小事他能帮就帮了,免得惹她不痛快,行房时故意折磨自己。 却不成想她来月事时,折磨人的花样,反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非是想着他实在不能拿她怎样,愈发变本加厉地折磨他,每回谢望都是刻意忍耐着,实在是受不住,就捉着她的手便宜行事。 第8章 “谢表哥,这是我吃过的。…… 二人到底是体谅着群玉精神不济,也没久留,各自回了院子。 倒是老夫人知晓群玉是和二郎一起出的门,这会子却是面色苍白地由谢郎君送回来的。 好在没多久,在玉婵院伺候的桂枝便过来回话了,说是表姑娘被二郎带着一起去吃酥酪,结果身子不适,被路过的谢郎君送去医馆了。 老夫人听完这番解释后,面色才算是好转,却还是随口问了句,“怎么每回都有这谢家小子,二郎难不成在旁边干站着吗?” 宋嬷嬷见她语气不善,向屏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请二郎来。 少倾,孟澜过来同老夫人解释,他心想老夫人定是不满他带着表妹出去,却没能照料好她,这才心生不满。 老夫人坐在上首,听完他的话犯了头疾,唉声叹道:“你表妹身子不适,也该由你这个嫡亲的表哥带人去医馆,此为一错。那谢家小子即便是再好心,你也不该不跟着同去。” 孟澜垂着手恭敬地听到老夫人的教诲。 却又听她语重心长道:“酥酪这样的吃食用多了贪凉伤身,生冷不节,此为二错。祖母盼着你二人早日成婚,也好含饴弄孙,若是伤了根本,又如何给大郎……又如何让我抱上长孙。” 忽闻宋嬷嬷咳嗽一声,老夫人话锋一转,孟澜敛着眼神,装作听不出来,淡声说了句,“多谢祖母提点,天色不早,孙儿明日还要上朝,就先告退了。” 他原本只是以为老夫人抱孙心切,这才想着将表妹尽快嫁过来。 眼下听她这口风,怕不是想着将头一个嫡长孙抱到长兄名下,也算是不断了香火。 是了,孟家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三老爷的孩子不就是从二房过继的。 也正是因为那个妾室身份低微,人又好拿捏,二婶便一直不曾动她,直到她怀孕产子,那孩子一出生就送到了三房。 难怪祖母铁了心也要从娘家选个表姑娘过来,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当晚回去,孟澜气得挥袖洒落边几上的香炉,摔得一地粉碎。 这樽褐彩云纹镂孔炉,还是老夫人从前送给他的生辰礼,孟澜日日摆在眼前,感念祖母对他的相护之恩。 到头来还是比不过兄长,便是他的婚事也都能拿来利用。 偌大的孟家,居然没有一个真心待他之人。 孟澜怅然若失,思及无辜被算计的表妹,心中亦是悲苦。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不被养在膝下。二房那位姨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听说二婶不让她去见孩子,年纪轻轻,已经病得不成个人样了。 既然孟家是个火坑,那表妹还是尽早离开,另觅良人的好。 * 群玉那身换下来的衣物正要被春禾拿出去清洗,却叫她眼尖看见了。 “最上面那件外袍,不会是表哥的吧。” 缠枝纹的瓦青外袍,这哪里是小娘子爱穿的颜色,春禾替她管着放衣裳的箱笼,自是从未见过。 群玉接过这件外袍,瞧见上面隐隐约约透着点红,“这件你先别抱出去,被人看见。” 撩兄入怀 第10节 春禾点点头,疑惑问道:“那这件外袍是二郎的还是谢郎君的?” 瞧这颜色,不像是谢表哥常穿的,莫非是二表哥的? 昨日她精神不济,怎么回来的都有些浑浑噩噩,春禾就更是不必说了。 一见到她惨白着脸,虚弱地让人扶进来,哪还有空去关注两位郎君身上穿得是什么衣裳。 关键是这事也不好去问另外几个婢女,若是刻意去问,指不定又要多事。 想不起来这件外袍是谁的,群玉也就懒得想了,只吩咐春禾悄悄收着,便是要洗,也别在白日里晾着。 等她身子好些,能出门走动了,群玉亲手做了枣泥糕去飞白居。 却不成想松成支支吾吾地回绝她,说是二表哥在忙,这会不见客。 群玉瞧出了不对劲,却也只是让松成将枣泥糕帮忙代为转交,说是算作谢师礼。她那有几幅画,一直不得要领,还请表哥得闲去趟玉婵院亲自指点。 这话说的既有名目,也让人推拒不得,孟澜捻着酸枣糕吃了一块,尝了一口,感叹起来,“倒不像是从前那般滋味了。” 松成怔了怔,郎君哪里是觉得这枣糕变了味道,分明是觉得与老夫人离了心。 想当初大夫人生二郎时险些小产,后来侥幸将孩子生下来后,却因此不大待见他,是老夫人将二郎养在自己膝下,经常亲自下厨给他做酸枣糕。 后来松成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大郎爱吃酸枣糕,而大夫人将病弱的大郎养在跟前,看护得紧,外院送来的吃食,一率不许人给大郎吃。 老夫人做的酸枣糕送不过去,便只好给了二郎吃。 直到大郎病逝,老夫人便再也没做过酸枣糕了。 如今看来倒是凑巧,没想到表姑娘也会做这道糕点,倒是无端地让人勾起几分回忆来。 群玉倒是不晓得这小小一碟酸枣糕,里面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 而是春禾在梧州待了几年,就只会做这一样的糕点,而她想着要谢谢两位表哥,又不好空着手去,便跟着春禾一道学着怎么做。 给孟澜送的那一碟,大多都是春禾做的,群玉只将自己做的几个比较好的放了上去。 至于送给谢望的那一碟,群玉想着他或许看不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吃食,所以将自己做的,不大好看的哪些,全都放进了食盒,也算是没有那么浪费。 谢望掀开食盒的时候,倒是没说自己看不上,只是面上不大好看,嘴皮子动了动,欲言又止。 好半晌,还是捻着奇怪的试探,来了句,“你先吃一块。” 什么意思?他难道以为,自己会在枣糕里面下药不成? 他像是听出了自己的腹诽之言,复又补充道,“毕竟你算是犯有前科。” 群玉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低着头去绞帕子,实在是有些心虚。 如果说她先前两回,递给他喝的茶水、亲手做的馎饦,还能同他分说一二。 后面她要离开玉佛寺的头一晚,亲手做的菱角糕,里面加了足量的蒙汗药,那便是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当初群玉同德叔约好,等风头过了,城门盘查不严了,她便换回女装,和他一起扮作父女出城。 只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净看她的眼神太有压迫感,几乎是透着恨。 群玉心中诸多委屈,却不知从何说起,便只能屈辱的由他折辱。 她到底是害怕,了净知道她要走,会不肯放手,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 结果因为妙觉贪嘴,一口气吃了三块,顾不上喝口水,居然倒头就昏睡过去了。 在此之前,群玉从未见过他发怒是何模样。 可那天夜里,他连声音中都带着止不住的怒意,“都说蠢人有蠢计,可我也是头一回见得你这样蠢的。” 他似乎是怒极反笑,不顾趴在桌案上昏睡的妙觉,就压着她拥吻,被他抱到床上去。 佛帐低垂,薄衾翻飞,她不敢哭出声,死死咬着唇,却被人欺负地更加肆无忌惮,最后实在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想起往事后,群玉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便拈了块酸枣糕,咬了一口,“你看,没骗你吧?” 谢望眼也懒得抬,倏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就着她的手,吃下那半块糕,“那可说不准。” 如此突兀的举动,群玉怔了片刻,耳尖也一点点变红,咬着唇小声道:“谢表哥,这是我吃过的。” 谢望抚过她的腰,狠狠捏了两下,“我知道啊。” 群玉实在是没见过他这样理直气壮的,“那你还吃……” “我如何知道,面上这块是不是单独做的,其余的枣糕都加了东西。” 顾不上腰间一紧,群玉气得捶他,连忙推开他,“既然你不要,那我带回去就是了。” 眼见着要将人惹生气了,谢望这才语气和缓了些,转头提起另外一件事,“过几日崔家端午家宴,会邀请孟家,你不要去。” 这是什么话,能不能去也不是她一个表姑娘能做主的。 群玉疑惑问道,“既是家宴,怎么会邀请孟家。” “孟崔两家自从结为姻亲后,两家之间的走动一直都很频繁。”谢望耐心地同她解释了一句,多的没有再说。 至于为何不肯让她去,除了不想群玉和孟澜成双成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外,更重要的是端午那天人多又杂,他有正事要办,没空顾得上她。 群玉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即便是崔家相邀,与她一个来孟府做客的表姑娘又有何干系。 这几日她难得清闲些,便忙着将先前落下来的好些功课赶上来。 像被夫子留堂补作业的学生似的,一连画了好几幅,让春禾拿着去二郎院里。 原本她以为这次照旧会吃个闭门羹,谁知二表哥居然跟着春禾一道过来了。 群玉看见他时,难掩眸中惊讶,却见孟澜又露出一幅笑模样,“看就我来,表妹很惊讶?” 听出他话里的打趣,群玉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嘟囔了一句,“这不是担心二表哥贵人事忙,没空搭理我嘛。” 她是个惯会说俏皮话的,既能让人心中熨帖,也不会觉得被人献媚讨好。 孟澜只觉得压在心中那块巨石落了地,在春禾拿着画找他之前,这几日他就在心里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不想放手。 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因为他孟澜这个人,所以特意给他的。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为了与长兄“潮”之一字相称,就连妹妹五娘,也是不被父母寄予期望的孩子,而是为了以至亲之人的紫河车1入药,只是大哥病入膏肓,早就回天乏术。 母亲悲痛欲绝,当即生了迁怒之心,于是年纪还小的孟澜,抱着妹妹五娘,在老夫人膝下才能健康长大。 是以,在得知这些年的祖孙情谊,依旧是借着长兄维系时,孟澜觉得自己短暂的前半生,活得有些可笑。 长兄自幼聪慧好学,能诗善文,尤好琴瑟之音,每每与他比较,孟澜都觉得相形见绌,难以望其项背。 幼时孟澜与长兄关系还算好,直到长兄的身子每况愈下,母亲原本就不喜欢他,后面就更加变本加厉,各种恶毒的话充斥在他耳边,她满脸怒色,悲痛欲绝,“为什么生病的不能是你?” 至于父亲,因为他的冷漠,害得母亲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发泄。 又因为他的多情,几房小妾和母亲斗得乌烟瘴气,你死我活,最终的报应却是落在无辜的长兄身上。 目睹了自家父母这对怨侣,在很早之前孟澜就想,他只会娶自己心爱之人为妻,直到祖母替他做主,安排了他日后娶梧州来的表姑娘。 起初孟澜并不喜欢她,但碍于祖母的吩咐,依旧给足了脸面,直到与她相处久了,孟澜觉得表妹是一个很好的小娘子,好到他甚至害怕自己会辜负她。 她会真正关切他喜欢什么,会了解他爱好什么,会与他有很多话讲。 一想到能和这样好的表妹成亲,绵延子嗣,到老了头发都白了,还能赌书泼茶,闲敲棋子,孟澜又觉得上天待他不薄。 所以思来想去,他又舍不得和表妹分开了。 他想着未必就没有跳出火坑的法子,即便不靠孟家,他和表妹也能在一起。 孟澜想通之后,迫不及待地就来了玉婵院为她讲画。 群玉站在书案前执笔作画,他与她隔着半臂的距离,站在她身后。 起先,孟澜还是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只是看着她落笔不太对,便伸手握住她的手亲自教她勾线。 两道颀长的身影落在窗棂上,远远望着,倒像是一对有情人,情意绵绵的亲密相拥。 隔壁弄玉堂书房。 谢望踩着梯子,在书架前找书,一本本地翻过去,终于找到了那本书册。 正要转过头下去时,冷不丁瞧见了隔壁书房那扇阖得严严实实的窗。 他看见有两道人影在晃动,还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在她房中,那么定然是她才是,只是这人身形瞧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在谢望疑心是自己想多了,却看见那两道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渐渐分开。 他认出那道修长身影,是一位男子。 在孟府还会有谁,这样堂而皇之地出入她的玉婵院。 除了孟澜,谢望想不到旁人。 瞧着俩人的影子十足依偎的样子,谢望的视线追着那俩道身影,差点没顾及脚下的路并非平地。 等他站在窗前,按住汹涌的心悸,盯着对面幽幽地看,面色彻底凝重下来。 片时,玉婵院那扇窗被推开,群玉撑着头,唇间漾着一丝笑意。 只是在抬头瞧见,好整以暇望着自己的谢望时,她连忙向后退,险些摔在地上。 怕孟澜瞧见他,群玉连忙将窗牖关上,满脸都是做贼心虚的表情。 孟澜眼疾手快地去扶她,温声问道:“看到什么被吓着了?” 顾不上回答他的话,群玉脑子里乱哄哄的,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自己方才和二表哥做了什么。 甚至又惊又惧地猜测他到底看到了多少,若是同他解释,是否能和他说得通? 第9章 她的真心最是算不得数的。…… 玉婵院的正房里,群玉和孟澜两相枯坐,气氛太过诡异,便是香茹都不敢同二郎说话,只顾着低头一心侍茶。 方才表妹着急地把他往外推,说是有些口渴了不如去喝茶。 孟澜虽不解,但也由着她动作,只是路过外间时,瞧见有个婢女在补衣裳,瓦青的颜色,不大像是女儿家爱用的。 仔细回想后,孟澜记起来那天表妹被谢望送回玉婵院的时候,身上似乎披着件外袍,是谢望的衣裳。 这都几日过去了,也不知她是忘了还,还是怎的。 撩兄入怀 第11节 他总怀疑谢望心思不纯,可若是说他对表妹好,也不见得。 可当表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又比谁都积极。 孟澜眼含重惑,心头揣着沉甸甸的疑问,不由地试探开口,“上次借给表妹的那身衣裳,不知你打算何时还?” 先前她还苦恼那件外袍找不人,这会子二表哥就自来认领了。 春禾听到这话后,将那件外袍拿过来,“奴婢瞧着袖口破了,这才缝了几针。”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衣服破了便不会再穿,是不必补的。 孟澜在心中自去为她开脱一番,想着定是这件外袍破了,洗净后又需缝补,这才没能及时还给谢望。 接过这件外袍后,孟澜正欲离开,却听得桂枝引着宋嬷嬷进门,他便只好抱着衣服,好整以暇地等着宋嬷嬷过来。 “二郎也在啊,那正好,省得我还要过去递话了。” 早在外面还没进门时,就听说二郎过来了,宋嬷嬷心中喜不自胜,想着老夫人知晓了定然高兴,面上却是不显。 群玉起身迎她,“嬷嬷来可是有什么事。” 宋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瞧着气色好多了,想来是病好了。 “大夫人的娘家崔家送来帖子,邀咱们家的郎君娘子端午那天在曲江池赴宴。” 群玉眉头轻蹙,觑了眼旁边端坐着的孟澜,小声同宋嬷嬷说了声,“大夫人娘家设宴,我去合适吗?” 若不是碍于孟澜在,她还会将话说得更明白些的。 大夫人不喜欢她,又哪里乐意她跟着一道去参加崔氏家宴。 “崔家新进门的大夫人递来的帖子,可是特意提到了要表姑娘也去呢。” 倒是让谢望说中,崔家端午家宴果真邀请了她。 宋嬷嬷难得这般耐心,同她解释原因,群玉点点头,却又想起谢望的话,他好像是说不许她去的。 只是宋嬷嬷亲自来,她也没有办法拒绝。 “表姑娘莫要担心,二郎那天也在的,你不熟悉这京中风貌,届时让二郎带你好好逛逛曲江池。”见她并未接话,宋嬷嬷连忙向二郎递了个眼色。 就听得孟澜笑了笑,“你来盛京这么久,我还未带你出游过,端午那天在金水河有赛龙舟。” 赛龙舟?群玉眼眸一亮,生出几分兴致来。 上回看赛龙舟,还是和几个堂弟堂妹一起端午出游,在金水河边给霍家包的那条龙舟加油呐喊。 每年端午,无论是高门世家还是普通百姓,都热衷于参与到赛龙舟这场盛事中,不同的是前者多是包一条龙舟,后者则是街坊邻居一起选支队伍参赛,若干支队伍开赛后锣鼓喧天,声势浩大,一艘艘龙舟如箭般划过,鼓声阵阵,如龙出海。每支队伍全力以赴,不光是为了得到主家的赏钱,更是因为圣上与民同乐,每年赛龙舟胜利的那支队伍,都会特赐玉牌,由着内侍省小黄门将众人信息记名,若是运气好些,还能选入禁军当差。 除去百舸争流摇旗呐喊,这赛龙舟最刺激的莫过于龙舟即将行至终点,划舟者翻身径入水中,抢夺彩标。 群玉先前看时觉得让人群情激昂,热血高涨,倒也很是让人怀念。 她点头答应下来,却又担心会叫谢望知道,惹了他不痛快,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就这么忧心忡忡地将宋嬷嬷送走后,群玉站在门口与孟澜又打听了几句,“既是崔家设宴,还会来哪些人呢?我怕人多出错……” 哪里就需要这般如临大敌,孟澜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别紧张,“如今也说不准,只是想必不会太多。” 见群玉总算是松口气,孟澜又离她近些,伸手去刮她的鼻子,“崔氏之所以将这场家宴设在曲江,不仅是为了看端午龙舟赛,而是为了给足那位新进门的大夫人脸面。” 孟澜说得这么清楚,群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是新夫人头次操持宴会,想来不会出什么纰漏才是。 群玉倒也没有躲着他的动作,只是殷殷笑着,嗔怪似得睇他一眼,这还是在玉婵院门口呢,若是叫人瞧见了,岂不是要臊得慌。 谢望自是在书房窗前,瞧了个清楚明白,却并未打算现身,而是准备迟些时候,新仇旧恨再与群玉一起算。 余光瞥见孟澜抱着的那件外袍,谢望定睛细看,这不是自己那件?怎会在他手上。 只是谢望也顾不上当面问他,孟澜说完话意犹未尽的离开,她站在门口远远目送。 能做戏到这个地步的,谢望只服群玉一个。 无论是不好相与的孟四,还是风光霁月的孟二,她游走于二人之间,绝非出于真心钦慕。 她的真心最是算不得数的,谢望深谙这点,故而只是作壁上观,乐得看笑话。 * 端午这天,群玉稍作打扮,梳妆得落落大方,她与五娘、七娘同乘一车。 孟五娘瞧她鬓边簪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不由地惊奇出声,“好灵巧的心思,这是你自己做的?” 这样形态逼真,色彩自然的通草花,孟五娘从前只见持盈公主戴过。 一惊一乍的,就她特别些,孟七娘不再闭目养神,抬眼瞧着群玉鬓间发饰,狠狠瞪了她一眼。 莫名其妙被她一瞪,群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当是她瞧上了自己这朵通草花。 “是我那婢女学着做的,我……我哪有这么巧的手。”群玉说的并非虚话,她连捏针都能扎到自己的人,制作通草花这样繁杂的工序步骤,哪里能做得成。 春禾却是不一样,她向来就爱捣鼓这些,群玉也很支持她去做。 每回她有什么新的想法,群玉都是兴致勃勃地要拿纸笔来帮她画图样。 “湘兰沅芷年年绿,想见吟魂自往来。表姐单名一个‘湘’,我便投机取巧,以兰花相赠。”群玉将兰花簪替她斜插入鬓,帮她把吹散的发撩一撩。 被冷落在一旁的孟七娘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又抹不开脸同她求和,索性就装作看不见也听不见,靠在车壁上无视二人。 谁知群玉也从匣子里取出一支簪子,“表妹,这支梨花簪是我给你戴还是表姐帮你。” 孟七娘似乎是难以置信,喃喃问了句,“我也有?” 见她目光微怔,一脸的受宠若惊,孟五娘揶揄道:“怎么,表妹给你准备了,这么难以让你接受吗?” 孟七娘一贯骄傲,往常谁敢怼她,让她下不了台,定是要针锋相对的说回去的。 这会却是一反常态的只是白她一眼,故意没好气的问道:“送五娘的兰花都有做解释,怎么到我这里就敷衍了呢。” 群玉听出她的并无恶意,也笑着同她回,“表妹院子里那么大一棵梨树,我便是才来孟府不久,也是知道的。” 经过这么一出,三人之间的气氛反倒是平和起来。 群玉之所以想着要在去赴宴的路上,将这两支簪子送给她们,也是以防万一。 倘若今日当真出了什么事,她二人也不会说是见死不救。 并非是群玉杞人忧天,而是她听闻孟四郎从书院里回来了,这次也是跟着她们一起去崔家。 对付孟四郎这种为达目的不肯罢休,睚眦必报的男子,群玉不得不多加提防。 何况今日是和崔家人待在一起,也可以趁机瞧瞧,大夫人属意的那位崔娘子,是何等的好模样。 孟五娘也以为群玉因着这一出,是想同她打听表姐崔四娘的事情。 直到三人各怀心思的到了曲江池畔,没人注意到了群玉的不安。 今日端午,崔家在曲江池畔的望江楼上设宴,邀请各路亲朋,看龙舟竞渡。 这场宴会由崔家新进门的杨夫人一手操持,只是有先夫人韦氏母族发话,今日来曲江池畔赴宴者少之又少。 看不上杨夫人破落户出身的世家大族,纷纷借故不来。是以崔家这场曲江宴,来的人着实不算多。 故而谢望穿着黑色胡服骑装,高领窄袖,腰间佩刀,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格外显眼。 猝不及防的与他对视一眼,群玉从未见过这般冷漠肃杀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孟澜注意到她的动作后,还以为她是穿少了,伸手就要去解身上的披风。 想着她身子骨弱,却又贪凉爱俏,让她加衣怕是行不通的,所以孟澜干脆就自己系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眼下虽不是盛暑,可群玉向来怕热,她不满地拒绝道:“二表哥,我不冷。” 孟澜可不想再拿她的身子骨开玩笑,“听话。” 抗争无效,群玉瘪了瘪嘴,到底是乖顺地披上了,又悄悄和他说,“二表哥,你自去玩啊,老和我一个女儿家待在一起,是要惹人招笑的。” 今日来的宾客男女分席,女眷们早就围着崔四娘说话去了,怎就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位崔四娘,应当就是大夫人有意让孟澜娶的正儿八经的表姐妹。 可群玉方才偷偷观察过了,不仅孟澜见到她反应平淡,就连崔四娘和他打招呼时,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这二人应当是嫡亲的表亲才是,怎会生疏成这般模样。 就在群玉百思不得其所之际,她漠然抬头,发觉崔四娘的目光频频落在谢望身上。 难不成这位崔四娘属意谢望?那真是天助我也! 群玉心下一合计,觉得或许她可以从中做些什么。 依群玉看,谢望如今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是为了报复,二是为了泄恨。 佛祖释迦摩尼有言:恨不止恨,唯爱能止。 她当初害他破戒失身,又一声不吭地离开,按照话本子来讲,她这等行径,便是天打雷劈、被人翻来覆去地玩弄百八十回也是不为过的。 群玉摇了摇头,忽略掉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目光紧紧追随着崔四娘,心中很是震惊。 怎么有人从头到脚都那么与谢望相配! 崔四娘满头珠翠,锦衣罗裳的坐在杨夫人身侧,一张脸艳光逼人,面上却是挂着冷淡疏离的笑,任谁都瞧得出她的不耐。 无意间与她对视一眼,那股子熟悉的寒意在周身萦绕,群玉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再偷觑她。 心里却是愈发觉得,这位崔四娘定是谢望的良配! 从外貌到性情,与他活生生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群玉一门心思都放在崔四娘身上,都不曾注意到有道视线来回在她和孟澜身上巡视着。 方才瞧见孟二郎同她说话,还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崔六娘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嫉妒地有些失控,但其实她是一早就知道群玉的存在的。 自打这位表姑娘一进孟家,崔六娘便整日悬着一颗心,生怕孟二郎看上了她。 好在从孟家那边打听得来的消息却说,表姑娘屡屡受挫,很是不得二郎喜欢。 收到这个消息,崔六娘便心安了许多,和刚刚上任的继母杨氏打擂台,又看不惯她带进门的小拖油瓶盛樱宁。 谁知再听说孟府的情况时,孟家居然大张旗鼓地为她接风洗尘,满京上下,经此一宴后谁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 这些还是崔六娘相熟的小娘子告诉她的,至于她为何没去,原因无他,崔四娘一直与她不对付,那天她被以照顾姨娘的名义,被崔四娘安排留在崔府侍疾。 想着崔四娘往日的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崔六娘便有些恨的牙根疼。 撩兄入怀 第12节 群玉不曾发觉这位崔六娘的不对劲,反倒是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主动开口,“这位娘子,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嘛?” 崔六娘不动声色地敛了神色,“对不住,我瞧着你发间的簪花,一时间出了神。” 因着这支通草花发簪,群玉又与女眷们拉近了距离,即便是冷淡如崔四娘,也同她打开了话匣子。 虽然一开口,说的话不大好听就是了。 “你头上这支簪子,多少钱肯卖。” 崔四娘倏然开口,群玉微微诧异,“我这支是不卖的,若是娘子想要,我可以让人教你。” 听到这话,崔四娘皱了皱眉,“赵娘子可否忍痛割爱,这个人我要定了……” 群玉抿了抿唇,婉声拒绝,却见崔四娘骤然冷了脸,“如果我非要呢。” 气氛霎时间变得有些尴尬,群玉也不想去瞧众人或是讥讽或是看戏的脸色,径直起身,走到栏杆前看龙舟下水前的仪式。 还好那位崔四娘没有硬来,群玉暗暗松了口气,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到,自己先前非要用银子和谢望一笔勾销了过往,他会不会也是这种愤怒的心情? 群玉想得出神,丝毫没有察觉随着龙舟下水,先前还坐着的小娘子们,全都涌向栏杆这边。 有股很猛的力道将她狠狠一推,使她半截身子都栽了下去,噗通一声就落入了金水河。 第10章 他刚刚是不是偷偷亲自己…… 群玉醒来的时候,瞧见是在玉婵院粉黛的床帐里,一时恍惚,怔了片刻。 守在她塌边好几日的春禾见娘子醒了,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向二郎和老夫人那里知会一声。 这种失足落水的把戏,无非是为了攀扯世家子弟,被人湿身相救后,即便是出于名声考虑,便是无论如何都得将小娘子娶进门的。 可她掉落的却是水流湍急的金水河,若是撞上了礁石暗流,被水草缠身,只怕是命都保不住。 那位救她的小娘子名唤盛樱宁,二人被河水冲到汀州上,这汀洲四面环水,泥沙沉积,几乎可以说是隔绝人烟。 盛樱宁将她搀扶起身,摘下她头上的水草,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话是这样说,可眼下没有船,又如何离开? 正焦急的时候,有位划桨老叟撑着一艘小船过来。 “两位小娘子快快上船,否则耽搁久了,不安全。” 这话倒是没错,可两位湿着衣裳的小娘子,忽然接受到这样的好意,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提防。 只是二人也没僵持太久,还是上了这艘小船。 老叟卖力划着桨,眼里藏着激动,这两位小娘子一看便知出身不低,若是按照上头那位郎君的交代,把人一救下带过去,岂不是能换更多的赢钱。 很快,老叟将二人送至岸边,说是若是不嫌弃,可去他家中喝杯茶,换身他女儿穿的干净衣裳。 两人纷纷拒绝,谁知彻底激怒了那位老叟,一掌拍下去,很快就让群玉瘫软在地。 * “她人呢?”没看见那位盛娘子,群玉心中无端地生出一丝后怕来,那位小娘子为了救自己,可是主动跳入水中,若是出了什么事…… 春禾替她倒好润喉的清水,递到床头的小食几上,又给群玉擦了满头的汗,温柔安抚道:“娘子别怕,盛娘子好着呢。” 话虽这么说,可不曾见到人影,群玉到底是放心不下。 少顷,妙春堂的齐大夫替她把过脉后,说是心气虚痛,经络受寒,这才昏睡到今日。 群玉依旧精神不济,正想问问春禾是谁送她回来的,就见孟澜来了。 他望着憔悴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担心她的缘故。 见她醒过来,压在孟澜心头那块石头总算是消失,他对她愧疚万分,“表妹,是我对不住你。” 孟澜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谢望已经查出来,害她落水之人是崔六娘崔含章。 但偏偏当时人头攒动、情况危急,即使是谢望知道是那位崔六娘动的手,却碍于没有证据,也不能与她对簿公堂。 更不消说她被人救下后,谁知又差点遭了奸人的算计。 偏偏那位撑船的老叟见来了官兵,立马弃船而逃,跳入水中,再想找到人犹如大海捞针。 群玉听他三言两语说完,不曾提到那位救命恩人,又抓着他的手慌忙问道:“那跳入水中救我的小娘子呢?她有没有事?” “你是说舅父那位继女?她无事的,听说她自小就在江南水乡长大,水性极佳,你不必担心她……” “那二表哥既然已经看过了,且回吧,我有些累了。”群玉突然打断他,听他轻描淡写的说起那位小娘子,她没由来的感到烦躁。 这还是孟澜第一次瞧见表妹脸上露出的不耐烦,虽然只是转瞬即逝。 群玉也意识到自己不应当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很快又换上温和的语气,解释道:“二表哥我不是怪你,实在是精神不济,有些想休息了。” 孟澜点头应下,又拍了拍她的手,“那你这几日好好养伤,我得闲了就来看你。” 好不容易将他送走,没一会老夫人那边的宋嬷嬷也来过问一番,等应付完这些人后,群玉歪着身子彻底昏睡过去。 谢望来的时候,就是看见她面有倦色,即便是睡着了也不大安稳。 他并未打搅她,而是替她掖好被角,在她床头坐了许久,静静地等着群玉醒过来。 春禾原本也不想让他进来,可偏偏她又知晓娘子和这位谢郎君之间不太对付,却又不敢真的得罪人,索性瞧着其余几位婢女这会子都没瞧见,她就让人进了娘子的卧房。 三日前,谢望将她从那位意欲图谋不轨的撑船老叟手下救出来,可惜那人水性极佳,跟滑手的泥鳅没什么两样,扎了个猛子跳入水中,武德司的人再想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想着身旁还有位被吓坏的小娘子,谢望也就没有让人继续找下去,而是让人给那位好心救人的盛娘子系上披风,又将她送回了崔府。 他甚至知道等群玉醒来,定会过问那位盛娘子,又让人给她一枚玉牌,凭此令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去武德司衙门求助。 当日她突然落水,几乎是打乱了他的所有动作,也幸亏那位盛娘子跟着跳下去救她。 否则依着她的水性,必死无疑。 只是叫谢望看来,此事疑点重重,且不说崔含章为何对她下手,那位盛娘子又是如何意料得到? 若非事先做足了准备,是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的。 谢望那日去曲江池,并非是受崔家之邀,而是在查韦家。 崔家大老爷丧妻不久,便急急忙忙地娶亲,娶的还是已经没落的弘农杨氏家的寡妇,惹得整个盛京议论纷纷,流言不止。 在这些流言蜚语之下,往往都会欲盖弥彰藏着些什么。 何况圣上早就盯上了不大安分的韦家,而崔家与韦家多年秦晋之好,怎会突然割席分坐。 种种事情联系起来,谢望会怀疑那位盛娘子也参与其中,自导自演不是全无问题。 比及黄昏近黑,酉时三刻的时候,群玉总算是醒来。 一只修如竹节的大手搭着她的手背,蓦然睁眼就瞧见他伏在自己床头沉沉睡去,也不知是等了多久。 群玉想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手抽出去时,却被人挠了一下,痒痒的,她忍着心底浮上来的一股怪异,正欲缩回手时,谢望终于忍不住抬头,“醒了?” 瞧她懵懵点头,饱满的红唇怔然的微张,谢望眼底倏地暗了下去,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却引得她娇嗔一句,“谢表哥,你弄疼我了!” 谢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盯着她的唇,“哪里疼?” 便是再怎么迟钝,群玉也瞧出他就是故意的,连忙将手拽了出去,一脸警惕地望着他,“你……你要干嘛?”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怎地她那日在汀洲差点被人带走不这样呢? 瞧她这么大的反应,谢望气得恨不得转身就走,“没良心的。”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是临了走到门口,又想起他在着等这么久的目的来。 于是谢望又往内室去,却听见小声啜泣,也没哭出声,像猫儿似得。 霎时间,谢望心头什么气都消了,同她个病人置什么气。 群玉也没想哭的,只是本就身子不大舒服,又受了这无妄之灾,他还同她甩脸色这样凶她,这么想着便心里难受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他走路也没有脚步声,忽然就出现在群玉面前,也不嫌弃她,抚着她的脸,拿手就去擦她的眼泪。 “你,你不是走了嘛?”群玉说这话时,声音不自觉地软和下来,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哪里就走得了呢,你这样的爱哭。” 谢望难得说了句软话,却见她眼泪就跟断线似的不停。 “别擦了,好脏。”见湿了他满手,群玉忍了忍连绵不绝的泪意。 谁知谢望又以为她嫌弃自己没洗手,神情一滞,忍无可忍地瞥她一眼。 群玉抿着唇,将他一推,这人怎么这样,嫌弃她哭自己走就是了。 她又没让他待在这,还瞪她,凶给谁看啊。 心头密密麻麻遍布委屈,她背过身去,小声呜呜地哭。 谢望手一顿,连忙把她扳正身子,压低声音,“你再哭,我就亲你了。” 群玉简直是委屈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就爱以欺负她为乐。 现在好了,连在自己房里哭都不许了。 当然哭归哭,他的威胁,群玉还是怕的,只是手忙脚乱的一时间也找不到帕子,她只好拿袖角擦泪,只是越擦越掉,瞧着好不可怜。 谢望倏然一软,就像是败下阵来,低头将人拉入怀里,去亲她的眼睛。 他亲的很认真,就像真的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不许哭一样。 到底是羞耻感在心头占据上风,群玉也不委屈了,绵软着手轻轻地推着他。 她还在病中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谢望倒也及时停下,好不容易让她止了眼泪,可不敢再招惹了。 “我今日来是想说,盛娘子的事。” 耽搁了这么久,谢望总算是告诉她正事。 这些压在心头的疑问,总算是能告诉她了,群玉坐直身子,正色起来,“她还好吧?可是有什么不妥?” “和你一样,身上受了些撞伤,好在不打紧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的。至于她为何会救你,她母亲杨夫人才刚嫁进崔家,这又是出面办的第一场宴会,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怕母亲在崔家更难,这才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你。” 谢望捻着她手腕上的持珠,心情有些复杂。 听到盛娘子人没事,群玉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复而听到这个理由,她还是觉得不太够,“这个理由,对吗?” 撩兄入怀 第13节 焉知女儿家落水事小,失节事大,若是真的被那些居心不良的男子救下来,遑论人家是什么歪瓜裂枣,也要捏着鼻子嫁过去的,再不济就是一条白绫投缳而死,既能保全了清名,也不至于嫁过去受苦。 群玉觉得光是这一点,不足以盛娘子下水救她。 实在是不怪她多疑,而是这些年来她能活到今日,不是凭借着旁人大发善心,就能侥幸保全一条性命的。 原本谢望还担心她怪自己多心,没想到她并非自己想得那般笨得厉害,不由地握了我她的手,“对也不对,没这么简单。” “等你身子好些了,你们二人再约个时间字迹说清楚就是。” 谢望不觉得真正的内里详情他去问,盛樱宁就愿意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如果他在盛樱宁救人之后,还这样逼问目的,那才是寒心之举。 凡事论迹不论心,盛樱宁能在这种情况下,将个人生死抛之脑后,愿意救她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毕竟她二人在此之前,可谓是毫不相识,她却能对才见过面的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 群玉也觉得是这个理,没想到他心思细腻,能想到这么多,不由地心下一暖,冲他笑了笑,“还没谢过表哥呢,又欠你一回。” “你既知道,那来日可要还我。” 提到这个,谢望看向她的眼神愈发明目张胆,叫群玉觉得她身上的衣裳就像是没穿似的。 这人……这人好生轻狂浮浪! 群玉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掩着脸上一片绯色,瓮声瓮气地道了句,“天色不早了,表哥也累了多日,趁早回吧。” 论耍无赖这桩事,大抵是没人能够赢过她,只是谢望也知道,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 也罢,念她还在病中,就不闹她了。 谢望忍着心头燥意,只低了低头,在她乌发上落下一个吻。 一直等人走了,群玉才后知后觉。 他刚刚,是不是偷偷亲自己了? 谢望离开玉婵院后,着人去查这个崔六娘。 这一查可不要紧,崔六娘之所以趁乱推她,居然是因为孟澜。 崔六娘是崔家大老爷最宠爱的一位妾室所出,故而在崔家很是受宠,即便是嫡出的崔四娘也比不过。 可偏偏嫁进孟家的大夫人,却是想让孟澜娶崔四娘。 索性崔四娘对孟澜无意,这才没有没有惨遭她毒手,于是崔含章转头就盯上孟澜那位身份低微的表妹来。 居然是因为这些事,害得群玉被这等恶毒的女子欺负,谢望一时间心绪难平,吩咐侍卫何成进来。 “想个法子,让京兆尹这个月轮值的全都变成孟澜。” 虽说孟澜也算是遭受无妄之灾,可事情的起因源于他,怎么也得小惩大诫一下。 至于崔含章,虽说不好把手伸太长,但是给崔家使几个绊子倒是可以的。 第11章 屡教不改,阳奉阴违,别…… 翌日,孟五娘和孟七娘结伴过来探病。 见她面色好多了,虽然人还带着股病气,却不像是当日那么可怖,孟五娘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我今日来,是想替表姐同你道歉。” 崔四娘?此事又与她有何干系。 “若非表姐与你起了争执,你也不会去栏杆那边,被人撞到摔入水中。” 孟五娘声音诚恳,满脸无奈,“我也是后面才想起了,我那舅母,从前的韦夫人,常戴通草花,想是表姐念母心切,这才一时间着了相,还请表妹切莫计较。” 瞧她这话说得,孟七娘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开口,“崔四娘如何那是她的事,怎么五姐还帮着找补起来了。” “并非是我有意袒护,她得知表妹落水受伤后,也送来了不少伤药的。” 孟五娘并不与孟七娘计较,让婢女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群玉笑着同她道谢,让春禾好生收起来,又故作不经意间打听起崔家的事来,“对了,那日救我的小娘子,就是杨夫人的女儿吧。” 瞧二人这番口吻,想来根本就不知道,她并非是因为人流拥挤,不小心被撞了出去。 也就是说崔六娘害她受这无妄之灾,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你说盛娘子啊,也是让人意外,我表姐说她平日里不大爱说话,受了崔六娘的欺负也不知声,那日却有那样的勇气跳下去。”说到这里,孟五娘还有些意外。 事发当天,不光是她吓坏了,她表姐崔妙常更甚,说是那个盛樱宁瞧着柔弱好欺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群玉皱了皱眉,“她经常受崔六娘欺负吗?” 对崔家人行事略有耳闻的孟七娘撇了撇嘴,“岂止是经常?她母亲杨夫人一心生个儿子好在崔家立足,她这个拖油瓶似的女儿,便是庶子庶女欺负到她头上来都是不大管的。” 这倒是崔家私事,不好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做谈资,孟五娘向她使了个眼色,谁知她权当看不见,反而讥讽道:“要我说啊,你那个表姐也别只嘴上说说,私底下也该拿出嫡长女的样来,对弟弟妹妹管束一二。” 孟七娘心直口快地替盛樱宁打抱不平,却非得攀扯到她表姐,孟五娘面色不快,没再做声。 这俩姐妹时常拌嘴,群玉不想波及到自己,连忙岔开话题,招待二人吃茶。 * 几日后和丰楼,群玉身子好转,便约了盛樱宁。 之所以约在这里,也是群玉想着趁机了解一二,说不定能够早日找到从前帮着母亲打理产业的旧人。 据德叔所言,从前母亲做生意的时候,不方便出面的时候,都是她身边一个叫做绪娘的女子帮忙处置。 可后来和丰楼不知怎的不在绪娘手里,却是落到了孟淑妃那。 只是后面群玉去查,却发现这桩酒楼如今背后人是孟家人。 想来孟淑妃一个宫妃,并不好打理,其余人又放心不下,这才交给了娘家人。 群玉带着春禾进了雅间后,略坐了片刻,盛樱宁姗姗来迟。 “对不住,我来晚了。”一道清甜细软的嗓音传来,群玉抬头,率先看见的是她那张灿若芙蕖,明艳动人的脸。 小娘子眉目婉婉如画,一双剪水秋眸,清亮柔婉,光是瞧着就让人新生欢喜。 “不晚,我也才刚来,你瞧,小厮这会儿才上茶呢。” 怕她紧张,群玉无伤大雅地与她说玩笑话。 小厮自是按着她的吩咐,等客人来了,这才过来上茶。 盛樱宁因为紧张而绯红的脸色好转些,她怯生生地入座,依旧有些踌躇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这位仅仅只见过一面的小娘子会不会相信。 不等群玉开口同她铺垫,盛樱宁便直接切入正题,“娘子今日找我来,是想问清当日之事?” “盛娘子也不必紧张,你与我直说就是,我自是信你的。” 群玉拍了拍她的手,却发觉她手指冰凉,连忙将热茶推至她面前。 盛樱宁有些受宠若惊,低着头小声道:“那天我无意听见崔六娘吩咐人拖住你的婢女,说是务必万无一失,我便留心想着或许有异动。” 难怪当初没看见春禾,事后春禾同自己请罪,说是被一位脸生的婢女扯着问路,耽搁了好久。 “只是我想着提醒你,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你应当也不会信,就只好站在你附近,想着若是她当真要做什么,我也能及时阻止。“ 盛樱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其实很不好意思的,如果她早就提醒了,也不至于害人受伤。 “直到后来我看见祭神结束后,原先在宴厅里的小娘子一窝蜂地涌了过去,崔六娘又站在她左侧,便是你想走都不能。我就只好随机应变了,虽然不曾看清她推你……” 说到此处,盛樱宁愈发觉得自己没能帮上忙。 “宁娘,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我很感激你,若非你及时跳下去救我,现在坐在这里的哪还有什么赵娘子。”群玉之所以大费周章的弄清楚这件事,不仅是为了日后向崔六娘清算,更是想了解崔家的情况。 尤其是那位崔四娘的事,至于为何不向孟五娘打听,她们表姐妹玩得那样好,群玉担心她前脚刚问完,后脚崔四娘就知道了。 她如今的身份,在众人瞧来应当与谢望并不相熟,不该去操心他的事才是,若她去问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平白无故的叫崔四娘疑心她有问题。 于是群玉借着日后或许要与崔家人接触的原由,又不知不觉间问了盛樱宁好些崔家的事。 与盛樱宁分别后,群玉借口去逛铺子,并未直接乘车回孟家。 群玉离开的悄然,自是不知道有双眼睛暗暗盯着她,等她一走,消息如鸟兽般哄散流窜。 难得出门一趟,主仆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买了好些精致好吃的糕点和一些新奇好玩的小玩意。 逛到一间茶叶铺子,群玉买了孟澜爱喝的白芽茶,想下回他来有茶待客。 也不知是不是前两日,她对他的态度不算好,叫孟澜心里不痛快了,明明他说过得闲了就来看她的。 如今她和孟澜的婚事虽还未定下来,但也差不多了,只要谢望那不出什么纰漏,这个月应当就能听到一句准话了。 她委实不该在他面前耍小性,孟澜与她之间并无感情,即便这些时日,他待自己的态度好起来,也不过是因为喜欢她伪装的那个自己。 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群玉另外挑了几样自己爱喝的花茶,打算送给孟澜。 又让店家分成几份,这样每隔半旬,孟澜就能喝上她常喝的新茶,越是念着她的好,那么日后与他说清楚离开时,才能不显得那么愧疚。 只是在临了离开时,她犹豫片刻,到底是也买了谢望爱喝的紫笋茶。 他接二连三的帮自己,下回再来玉婵院,再是像样的茶都拿不出来招待,群玉怎么也不好意思。 虽说群玉一早就知道了他的喜恶,但是当初她并不以为,和谢望解除误会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就在群玉大包小包地拎着往回走时,突然有几个嬉笑玩闹的小孩子,不曾看路,无意间往后退,撞到她身上。 那几个小孩瞧着瘦得像个猴,但却能直接将人撞倒,群玉望着散落一地的东西,眼疾手快地将那本书捡起来塞进袖袋,又在春禾的帮助下,艰难地从地上起来。 也不知他们怎么长得,结结实实的,个头虽然比群玉矮上许多,撞起人却来可疼了。 小孩也怕惹上麻烦,发觉自己闯祸了跑得飞快,留下春禾骂声恨恨,“哪家的孩子,这么不长眼!” 俩人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好几包用油纸包着还热乎的糕饼全都摔了个细碎,群玉有些心疼,到底是捡起来,想着便是分给小乞儿也是好的。 珠花香囊一类的小玩意儿也都叫春禾装好,群玉这才发觉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所以方才那几个小孩是故意撞她身上的? 非但如此,等她再想起身时,发觉方才摔得太恨,居然扭伤了脚。 马车停在和丰楼,若是走着去有些远。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群玉居然瞧见了孟澜,顿时瞪大了眼睛。 撩兄入怀 第14节 如果说在光德坊京兆尹的府廨瞧见他,不会让人意外,可他怎么从平康坊教坊司出来,他去狎妓了吗? 群玉怕被孟澜发现,连忙让春禾搀扶着自己走远些,只是这会她伤着腿脚,孟澜一早认出她后,疾步走得飞快。 “这是怎么了?” 见表妹面色不大好,孟澜连忙转头望向春禾。 她连忙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由来讲了一遍,就看见孟澜突然转身就走,也不知与他那些同僚说了什么,作势要将群玉背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群玉不大好意思,但是推拒了一番后,非但没有见他松动,反倒是突然蹲在自己面前,大有她不上来,今天就不肯走了的错觉。 从前也不见孟澜这般执拗,群玉没有法子,只好趴着他的背,被他送到马车上。 车帘随风飘动,群玉一抬头就能看见在车窗外的孟澜。 虽说是事出有因,他才能与表妹有这些肢体接触。 可这么多人瞧见了,叫外人瞧见了于理不合,孟澜这才没有与她同乘一车。 少顷,马车停在孟府西侧门前,今日驾车的车夫平稳有力,一点颠簸都没有,想到孟澜方才特意吩咐的,她心中涌现一股暖流。 后来春禾搀扶她下车,孟澜见她走得很是艰难,连忙上前,“表妹,失礼了。” 尽管马车停在离客苑最近的西侧门,可等她这样慢吞吞的走进去,只怕得要半炷香的功夫。 群玉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接受他的好意,不委屈自己了。 于是她低眉羞眼地趴在孟澜背上,春禾走在后面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到了嚼舌根。 一路无话,群玉的双手牢牢攀住他的脖颈,这样亲密的姿势,烫得孟澜几乎忘了怎么呼吸。 群玉有心逗他,在即将到客苑的时候,故意问道:“二表哥也觉得热嘛?” 耳畔的轻声软语渐渐化成清甜的栀子香萦绕在鼻尖,惹得孟澜耳尖泛红。 等心绪平稳些,孟澜朗声道:“是有些,你初来盛京,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眼下还只是五月,便也这样的闷热,扰得晚上都有些难眠呢。” 群玉嘟嘟囔囔的接话,却叫孟澜听了进去。 一路送到院外,正准备进门时,隔壁弄玉堂点了灯,群玉心口一跳,吓得抬头张望。 等孟澜进了卧房,径直将人送到床榻上,群玉感激地同他道:“今日多谢二表哥了,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 孟澜温声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天色不早了,趁着还未宵禁,坊门大开,他得回去京兆尹轮值了。 也不知这几日是怎的,几位同僚纷纷家中有事,轮值的担子全都落在了孟澜一个人身上。 “先前回来的时候,我就让松成去请大夫了,想来马上人就来了。” 并非是他不放心,只是如今表妹的身子骨在孟澜看来,委实不大好。 若是一个不细心调养,留下祸根,日后有她难受的。 孟澜一贯细致入微,群玉乖觉的点头,拽了拽他的衣角,“耽误二表哥了,我方才买的东西有给你的,你公廨里应当也是用得上,不必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孟澜一时间还未听明白,直到拿到了春禾递给他的茶叶。 他才想到应当是自己从平康坊出来,被她误会去那里面吃茶享乐了。 只是公务上的事,他不好透露太多,只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声,“表妹的心意,我明白了。” “我那也得了几卷卢留庵的新作,你等会让春禾找松成去取就是了,免得表妹病中无聊,看看书也好打发时间。” 群玉点点头:“二表哥快去吧,等会宵禁了就走不了了。” 在她的目送中孟澜抱着那几盒茶叶转身离开。 松成见他怀里抱着好几盒茶叶,不由得诧异问道:“郎君,你不是不喝除了白芽茶之外的茶吗?” 孟澜掀了掀眼皮,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懂什么,这是表妹给我的心意,天底下独一份的。” 他自是不懂,只是觉得这么几盒抱着很是费解,便想着帮郎君分担一二。 谁知却听孟澜道了句,“不必,我自己拿。” 表妹不说他也能猜到,这六盒茶叶,隔个半旬便能换上一盒,这样妥帖又细致的心意,他怎好经外人的手。 松成笑呵呵的垂着手,自是乐得个清闲,心中对这位表姑娘又多了一份钦佩,二郎从前的性子虽然也好,但瞧着就是个行将就木的空壳罢了。 全凭老夫人的安排,夫人的期盼过活,从未放纵一回,从未做过自己。 如今好了,有了表姑娘,郎君脸上也多了个笑模样,他们做下人的日子也要好过得多。 二人就此离开客苑,自是不曾发觉这番对话,谢望尽数听了进去。 从她如何叫孟澜背回来,到如今还给孟澜单独备了礼,谢望手里捻着的玉菩提转得飞快,已然是怒极了。 从不许她去崔家宴席开始,她便屡教不改,一直阳奉阴违,看来还是对她太好了些。 第12章 “这样不安分,实在是该…… 是夜,天云黯淡,月满轩窗。 心情极好的群玉撑着床沿晃着脚,想着下个月应当就能定下来了,等定了亲谢望即便还想找她麻烦,他也不敢这般猖狂才是。 她心中隐隐雀跃起来,整个人都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床头的小食几上放着一盒药油,群玉等着春禾从飞白居拿完书回来帮她涂。 方才那位大夫看过她的伤,说是并未伤到筋骨,却也得敷上几日的药膏,才好让脚踝消肿走得了路。 她光洁而荏弱的小腿又细又长,翘着脚左右打摆子,嘴上也没闲着,偷吃了好几个蜜饯。 桂枝早就替她熬好了内服的伤药,甚至还贴心的拿了蜜饯过来,只是群玉贪嘴,却并不想喝苦药。 趁着这会无人打搅,她紧张又激动地看着这本《檀郎夜阙》。 这还是今日在糖葫芦小摊那,向货郎对了暗语,才能买到的紧俏货呢。 故事讲述的是一位名唤檀郎的貌美男子,和身边形形色色的小娘子或是春风一度,或是几度痴缠,更有甚者连弟弟的妻子他都不放过。 偏偏与他欢好过的每一位女子都对他赞不绝口,他身上似乎就是有种摄人心魄的能力。 只是这类书官府里不许人刊印发行,若是被发现了。卖书的小货郎少不了一场牢狱之灾,至于买书的人要交罚金不说,还会有人告知家人。 群玉到底要脸,只敢偷摸着看,好在一直看到现在,从未失手过。 静院风回,廊下不曾点灯,谢望披月而来,沉寂的眸先是睇了众人一眼,几个婢女互相使了使眼色,香茹和桂枝从第一天来客苑起,心里是实打实的畏惧这位武德司副使,她们将婢女莺儿推出来,也不知她上前说了句什么,谢望自顾自地进去了。 能来客苑当差的,哪个不是奔着同主子搞好关系,也好为自己日后谋个前程。 可偏偏这位谢郎君规矩繁杂,听说若是做错了事,一点情面都不给的。 谢望悄然进门,他的目光落在那双雪白的腿上,直到瞧见她肿胀的脚踝,眼里那份静滞转瞬即逝。 群玉看书时入迷,根本就不曾发现他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直到身前大片阴影挪了过来,她倏地抬头,看见谢望面上挂着轻蔑,手上动作极快,转眼就将那串《檀娘郎阙》抢了过去。 奈何她伤着了腿,她想跳下床去抢也没法子,只能眼睁睁看在谢望目光落在那本禁书上。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谢望只堪堪扫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去。 “难怪你整日不学好,原来都是看这些。” 群玉哪里敢反驳,低着头垂着手老老实实地挨训,心里却悄悄抱怨,怎么他来也没人通报一声,现在好了被他捉给正着,指不定又要找个什么借口罚她呢。 倒也的确如群玉所料,谢望一开口就说,“明日戌时之前,我要看到你诚心悔过抄的十遍心经。” 多少?十遍?她如今腿伤成这样,还要受这样的罚,群玉不服,瘪着嘴喃喃道了句,“谢表哥你瞧我腿肿成这样,明日都不知能不能消肿的,哪里还能做别的事。” 谢望从不心软,遑论是她屡教不改在先。 “是吗?我瞧瞧。” 群玉还当是自己的求情有效了,连忙将裙摆撩起来些,单腿支着,另外那条受伤的右腿曲成道拱,好叫他看得清楚些。 谁知谢望伸手就去拿小食几上的药膏,作势要替她抹。 群玉哪敢让他来碰自己的腿,连忙将腿拿开离他远些,又将身子往后挪,试图将自己藏入薄衾中。 只是她人在床上,也就只有那么点地方,又能够她躲到哪里去。 “你躲什么?”谢望没有什么耐心,将人拉至面前,大掌一推,她原先盖得严严实实的裙摆被他推至腿根。 见抗争不过,群玉没再和他争辩,只是抿着唇,脸上红云浮动,恼得说不出话来。 谢望替她搽药油的动作算不上轻,甚至说还有些重,痛倒是不痛,只是被他那只粗粝地大手一刮,害得她紧张的浑身颤栗。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块面团,又像是一团云霞,几乎就要被他揉散了。 “你,你别再揉了,轻……轻点按嗯啊……”群玉严重怀疑,他借着给自己搽药的名义公报私仇。 果不其然,谢望不以为意,“就是要力道重些才好,否则药性都揉不进去。” 这都什么歪理邪说!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群玉忍不住抬头,大睁着眼,愤愤看他,“你松开,我不要你搽了!” 谢望转眸,顿时冷了脸,“不要我要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春禾啊,她又不是没有人伺候。 见她忖住不答,谢望怒气上头,“又想让孟澜帮忙?你想都不要想。” 群玉眼帘微掀,只觉得同他说话好累,根本就讲不通。 “多谢表哥帮我搽药了,时候不早,你也早些回吧,我要睡了。” 又来这套?她以为自己是谁,谢望扫她一眼,“玉娘,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同我讲话?” 这样让人寒噤噤的语气,群玉心知她是真的触怒了谢望。 可……可她也没做什么呀?顶多就是与他争辩了几句,并非故意要与他吵嘴的,怎生的这样大的气性。 谢望见她满脸怔然,一看就知没把他先前说的话放心上。 他强忍着怒意同她好声好气的说话,这会气急干脆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发疯似的吻她耳郭,边亲边问,“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去崔府赴宴?” 群玉又痒又疼,一双手不停地使着巧劲想要推开他,却被人越吻越深。 撩兄入怀 第15节 再这么亲下去,动静闹大了定然会被外面的侍女发现。 于是她干脆对着他的脖颈咬了一口,痛得谢望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不松开她,“这样不安分,实在是该罚。” 他都罚她抄佛经了,还要怎样?群玉忿忿瞪他一眼,扭着腰就往后躲。 “坐好。”谢望耐心有限,牢牢别住她的腿。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暗哑,抱着她的手一路向下。 “谢表哥!我错了。”群玉生怕他动真格,连忙软着嗓音认错。 谢望充耳不闻,伸手去挑那层薄纱,却被群玉死死摁住,眼里包着泪,大有一副他敢来真的,就哭给他看的架势。 “错哪了?”谢望语气随意,捏住她的手握了一下,又轻佻的去捻她腿侧的小痣。 他寻着记忆摸索着,应当就是在这里。 那颗细小的红痣,沾上腻水,倒像是一粒梅花飘落在雪中,叫雪水风霜浸染。 “我不该不听你的,只是我如今寄人篱下,本就身不由己,那崔家哪里是我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呢。”为了制止他,群玉抱着他的手臂,轻摇慢晃。 贴近她的胸口,柔软的像是在梦中一样,偏她像是不曾发觉,又或者说,她存心勾引? 谢望眼神一暗,身上又热又燥,忍着不适问她,“只有这些?” 群玉怀疑他在诈自己,动作也顿了顿,“什……什么?” 见她装傻充愣,谢望都差点气笑了,手上的动作也愈发重了起来。 “没有了,没有了。”说话就说话,他把自己揉成一团作甚,群玉微微颤颤的,声音都有些抖。 她肌肤胜雪,也不知这身绿衫底下又是何等的风光。 “还想骗我?”谢望声音又哑了几分,眼中涌起兴致。 群玉茫然看他一眼,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对。 “我……若是表哥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还请明示。” 谢望神色转冷,手臂一用力,掐住她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将人重重摁在自己身上。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倘若她再弄虚作假糊弄他,就不是隔着这身衣裳了。 群玉不是不晓事的小娘子,早在自己坐他身上起,就来来回回地动试图抽身离开,就是因为硌得慌。 即便是有衣袍遮掩,却也能看出绫裤下的动静。 这会再定眼一瞧,怎么……怎么愈发可怖了。 可她还要脸,生怕自己动作大些,牵一发而动全身。 群玉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不看就能好似的。 “我,我是不对,但上次在书房,二表哥只是站在我身后指点我而已。” 她总算是开口交代,搜肠刮肚的说出这么一句。 “嗯,还有呢?”谢望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意外。 他这般反应,让群玉没由来的心慌,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还……还有我在外歪了脚,二表哥只是看我腿脚不便,这才好心把我背回来。” “嗯,继续。”谢望依旧冷声冷语。 群玉心跳如擂,带着试探怯怯地问了句,“还有吗?” 谢望怒极反笑,“怎么,给他的礼,也像你这本书一样见不得人?” 他冷眼一瞥,目光落在那本被他随手放在床头的书。 群玉臊红着脸,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呢。” 她说完马上又给自己找补,免得像心虚似的,“我给二表哥送的是茶叶,你,你也有的。” 这会群玉很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忘记给他也准备一份,否则今日是躲不过这劫了。 谢望倒是未曾想到,她给自己也买了,他掀出些笑意,“在哪?” 念及她崴伤了脚,谢望今日并未打算与她怎样,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就在桌案上,有个长方木盒。”群玉见他松开自己起身离去,顿时松了口气。 谁知谢望站在桌案前不动了,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谢望本来拿了就要走,只是余光一瞥,瞧见了那一摞画,从最面上到最底下那一张,都有朱笔描红批改过的痕迹。 每一张都会在底下小字批注,纠正她的笔法错误,下笔力度,甚至还会从旁示范,事无巨细的传授给她技巧。 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学的学生,每一张更改的画作,都会在次日标上日期,重新画上五张。 直到谢望翻到底下那一张,先前那些画或许还不太能辨认出画中人是谁,可这一副却是一目了然。 樱色朦胧,粉融香雪,她二人坐在树下对弈。 画中男子寥寥几笔,只露个背影,坐于对面的小娘子花貌生春,一笑百媚。 满园芳菲,花树如浪,却难掩她的娇俏鲜活。她穿一身鹅黄襦裙,挽着莺色披帛,捻着颗白子,支颐而坐,两相对望,笑得灿然。 谢望的视线在这幅画上流连,果不其然,瞧见落款上写着:澜画技粗浅,勉力一试,然表妹娇容玉姿,拙笔难描,难显真颜。 瞧得画纸边缘已有磨损,想来是这幅画她太过爱重,常常描摹的缘故。 群玉这会也想书案上放着这些东西,见他驻足已久,心中愈发不安。 只好扶着墙下床,翘起一只脚,蹦蹦跳跳的来到他面前。 她想说些什么,但也知道这会在谢望心里,她又是人赃俱获,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谢表哥,这茶叶你不喜欢吗?”她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转移话头。 谢望自是不会被她轻易迷惑,将那张画卷好,拿起那长盒,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窥见他浓如墨色那样的脸色,群玉就知道他眼下已经气到不肯和自己说话。 从前在玉佛寺里,他气成这样时,会发生什么? 群玉在脑海中飞快地回想着,那间禅房,窗台上,书案上,椅子上,他抱着自己不说话,只是遍地留下痕迹。 等到翌日她醒来,看见身上交错着乱七八糟,或青或红的糜乱痕迹,许久才能缓过来。 如今她又惹恼了他,又要被这样粗暴的玩弄吗? 群玉死死咬着唇,掐着手心,望着他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心中倏地生出一抹悲凉。 眼下谢望都敢这样对她,全然不顾与孟澜兄弟之间的情分,那么他当真能够容忍自己嫁给孟澜吗? 何况这还是在她自己院里,有那么些婢女在,他都敢旁若无人的欺负自己。 群玉忍不住后怕起来,站在门口,无措地四处张望。 她生怕方才的动静叫人暗地瞧了去,再一回禀到老夫人和大夫人那里,只怕她活不过今夜。 “春禾,春禾!” 她总算意识到不对劲,春禾只是取一趟书,怎么会消失不见这么久。 片时,春禾从隔壁厢房出来,她边走边回头,笑着对众人道:“娘子叫我了,牌局先别散,我去去就回。” 这院子里加上春禾拢共就四个婢女,除了香茹和桂枝是从大夫人和老夫人那边来的,另外那位做粗使活计,年纪比众人小些的莺儿则是由管家拨来的。 她先前在厨房里做事,自从来了表姑娘的院子,发现不仅清闲,还没人欺负她。 莺儿好玩,便时常拉着姐姐们打叶子牌,或者邀请众人尝尝她从厨房那得来的糕点。 她人小会说话,又见谁都爱笑,香茹和桂枝也都爱和她玩。 再加上表姑娘身边也就只有春禾近得了身,她们自相去玩也不会管,慢慢的二人也就除了其他几位主子过来,也不大爱伺候表姑娘。 春禾一步做两步,来到她跟前,压着声音道:“方才,幸好有莺儿缠着,才没叫那俩人发现不对劲。” 毕竟谢郎君既是亲戚,又与表姑娘住得近,探病常有走动倒是没什么,可有问题的是孤男寡女在一间屋子里待了那么久都不出来。 天知道,春禾从孟二郎的飞白居回来,发现窗前倒映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时,是有多么的惊恐万分。 幸好她环顾四周,并未瞧见余下伺候的人。 于是她连忙放下手上的书,装作才从娘子那过来,加入了她们的玩乐之中。 群玉听她说完这些,心中顿时了然,难怪他那么有恃无恐地欺负自己,原来是因为这院子里有内应啊。 她也没避着春禾,冷笑道:“你当那莺儿是谁的人?” 第13章 暗里觊觎,明着强抢,垂…… 群玉不知道的是,自打谢望住进客苑后,那些不安分的婢女都叫他亲自敲打过了。 三年前,大老爷认出谢望是自己已故旧友谢汝成的遗腹子,当即就把谢望从书院斋舍接回来。 只是谢望的年纪比二郎还要大些,大夫人顿时怀疑他是大老爷在外的私生子。 故而一连送了好些身段娇软,会伺候人的婢女去他的弄玉堂,谢望每次都是无动于衷,既不阻拦也不制止。 谢望不似二郎那样让人如沐春风,反倒是淡言冷语、如雪似霜,除了读书似乎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活脱脱像是一板一眼的戒僧。 他越是这样态度,反倒是让那些婢女更加变本加厉。众人无不是想着,这位郎君人虽冷了些,想必碍于身份尴尬,也不敢真的对她们怎样。 谢望的确如此,每回都是吩咐罗应将人丢出去。 直到孟府二老爷被抓,进的还是恶名昭著的武德司衙门。 那位武德司使沈固安是圣上心腹,他既然动了孟二老爷,那说明圣上定是知情的。 孟淑妃得知此事去求见圣上,却被他以后宫不得干政禁足在宫中。 原本老夫人还在张罗着为孟澜相看,这些年大夫人实在是太过挑剔了些,五姓七望之家的贵女她打量了个遍,哪家的贵女她都不满意,不是嫌人不好拿捏,便是觉得家底不丰陪嫁自是不会多。 最后挑来挑去,她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几位公主、郡主身上。 可孟家突然出事,是谢望一个只知读书的无用书生,进入武德司,如此孟家二老爷才被放出来。 直到得知谢望与沈固安的舅甥关系,孟家大老爷才明白,自家欠了谢望多大的人情。 撩兄入怀 第16节 他先前之所以留在孟家,准备读书入仕,便是不想走舅父的路子,成为人人喊打的武德司使。 只是他自入了武德司,不过半年光景,就被圣上亲自下旨擢升为武德司副使。 且不说他如今有官职在身,便是单凭这样的恩情,孟家人对他也是礼遇有加,愈发敬重。 而那些依照大夫人的意思,尽情勾引他的那些婢女,全都被人抬进了柏元堂正房,在大夫人的屋子里和大老爷三五成群的颠鸾倒凤。 大老爷本就好美色,这些年却因为大夫人明里暗里害死了多少爱妾,这才慢慢的不敢将人纳到家里来。 对于大夫人来说,他将那些婢女全都送还到柏元堂,大老爷将人都收了房,这算是挑衅和报复,但对大老爷来说却是美事一桩。 经此一事,大夫人也算是看清他睚眦必报的秉性,并不敢再随意招惹。 * 又说一连几日群玉都在房中养伤,并没有去关心外面的事。 至于那十篇《心经》,群玉知道谢望认得她的字,所以也只能亲自罚抄。 等终于抄完就赶快打发莺儿送了过去,生怕慢些谢望又有了借口,再来磋磨她。 说来也是让人烦闷,自打这谢望回了孟府,她便三天两头的见大夫,如今细细算来,倒是比见老夫人的次数还要多。 今日是要请安的整日子,群玉伤好得差不多了,便早早去了延年堂。 谁知竟然没瞧见孟澜,她正要问呢,就见孟五娘朝她招了招手,小声说道:“二哥病了,你去瞧过没有?”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人同她说? 群玉暗暗思忖了片刻,看来如今她院里三个婢女,都不大待见自己亲近孟澜嘛? 二郎还在病中,老夫人心绪不佳,正准备让人都早早散了。 却见宋嬷嬷耳语了几句,一时间便动了些怒,拄着黄杨木做的拐杖,狠狠敲了两下。 “七娘来,我有话问你。” 群玉一时间如临大敌,她忍不住睨了谢望一眼,莫不是他像上回一样,与老夫人说了什么? 偏生谢望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闲澹若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手中玉菩提,像是在说,该来的总是拦不住。 等群玉惶恐不安地来到老夫人面前,却听得她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二郎病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 群玉没想到居然只是因为这件事,她面上的错愕一闪而过,余光一扫,就看见谢望唇角微掀,说明他早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她很快调整好心绪,也确实面有愧色,孟澜待她这样好,自己每回有个小痛小病的,他隔几日就要来探望一二,他病了这几天都没去看过。 可她想到院子里那几个居心叵测的婢女,群玉手心一紧,话到嘴边到底是没有开口,反倒是低眉顺眼的告罪,“老夫人,是我的错,我这几日腿脚不便,想着等今日好些了再亲自去瞧瞧二表哥,免得随意打发个人去看不像样子。”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原本还想问莫不是她压根都不知道?便是自己病着阖该派个身边人过去嘘寒问暖一番才是。 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后,群玉由春禾扶着走得飞快,她方才可是瞧见孟四郎在她身上流连忘返的眼神。 若是再叫他给堵住,只怕这回是没有什么借口好脱身了。 “快些,快些。”她低声催促,因为脚伤才好实在是走不快。 只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才过了垂花门,群玉就被孟四郎堵住了。 “表妹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去哪啊?”他明知故问,语气不善。 上回被这小娘皮耍得团团转,孟四郎还没找她算账呢。 要堵到她其实还真不容易,好不容易从书院回家,给老夫人请安拢共没有几次,她不是在生病就是有孟澜陪着。 他那兄长也真是的,明明还要忙着公务,每回都是把人亲自送到客苑。 客苑是谢望的地盘,孟四再有胆子也不敢去的。 他父亲二老爷再三提点过,整个孟府,唯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谢望。 这句话孟四郎听进去了,所以也就只能逮着今天下手。 春禾知道孟四郎缠着自家娘子的事情,当即挺身而出,护在她身前,“四郎,我家娘子是您未来二嫂,您不能……” “你算什么东西,滚开!”孟四郎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用力一推春禾向外摔去。 群玉担心地喊了一声,“春禾,你没事吧。” 春禾接受到娘子同她使的眼神,趁人不备就要跑。 孟四郎带的那个长随也不是干等着的,他当即就去追。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孟四郎也就不和她虚与委蛇了,伸手去摸群玉的脸,又要去握她的手。 早在他靠近的时候,群玉手中就捏了一把簪子,只要他敢非礼,她就敢伤他。 谁知却听孟四郎眯着眼,阴恻恻地勾起唇角,“好表妹,当初在汀洲你怎么就不跟人走呢?” 什么意思?那个可疑的老叟,是他安排的人? 孟四郎怎会手伸得这么长,这其中又有哪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出他眼里的痴狂,群玉同他虚情假意,拖延时间,“原来四表哥,当初也派人来救我了。” 她弯腰行礼,做足了礼数,“七娘多谢四表哥大恩。” 只谈谢恩却并不打算表示表示,孟四郎不是没听出来她的用意,他眼珠一转,就知道群玉是在耍滑头,当即将人逼着往后退,撞到山墙上的影壁。 群玉退无可退,孟四郎左手将她一扣,大掌拍到影壁上,将她圈在怀里,二人之间不过咫尺距离。 纤细腰肢被他另外一只手死死掐住,她心中愈发不安,手中的簪子就快要藏不住捅下去了。 终于听到“嗖”的一声,一道短促破空声划来,孟四郎拍在墙上的那只手,手指间插着一只尖锐的冷箭。 趁着孟四郎被吓得怔愣之际,群玉矮身一躲,弯着腰从他臂下钻了出来。 谢望冷冷看过群玉,视线落在孟四身上,“孟四,下次射中的就不是这只手了。” 他眉目晦漠,一双眼沉的不像话,搭箭的手往后一拉,另一只箭擦过他的耳朵,瞬间血流如注。 变故发生太快,孟四郎痛苦万分地抽回手去捂耳朵,都来不及求饶。 群玉动了动发僵的身体,连呼吸都不敢,还是谢望回头睨她一眼,她才亦步亦趋地跟上。 罗应和春禾互相对望,无声交流一番,像是有些摸不着状况。 方才春禾急急忙忙赶到弄玉堂时,谢望正欲出门,听说表姑娘被孟四郎堵住了,瞬间就变了脸色,取下书房挂着的弓箭就往外走。 这下可是让罗应傻了眼,生怕郎君惹出人命来。 这孟四郎再怎么混账,也是孟家的正经主子,郎君可不能真的下死手。 实在是担心出什么变故,罗应跟在后面提心吊胆,还好郎君只是吓唬吓唬他。 等到了玉婵院,群玉一进卧房,门便被他大力合上。 谢望似乎是很生气,但群玉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什么,只是被他吓得肩膀一抖,不敢吱声。 下一息,几乎是山雨欲来,他将人猛地一推抵在门上,粗暴地伸手掐住她的脖颈,不许她转过头来。 群玉不敢发出声音,死死咬着唇,屈辱地想着谢望又在发什么疯?难不成他要现在就办了自己? 这个念头蓦地在心头浮现,群玉连忙扭着身子乱动,妄图挣开他的桎梏。 奈何他力气太大,群玉的脸压在门上,她手上的持珠被人摘下,将她的双手再一次捆在一起。 她今日穿了身新作的大红石榴襦裙,谢望嫌碍事用力一撕,又拉下她的里裤,扯下她绉纱亵裤。 “啊!”群玉吓得惊愕出声,她绝望的留下眼泪,以为今天是怎么也逃不过了。 臀上啪地被人拍了一巴掌,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声音清脆,打得她扭着腰到处乱躲。 “不许躲,看你下次还敢再犯。”谢望向来不会心软,他认定了是群玉一点也不安分。 谢望上次在回风亭上看得一清二楚,她被孟四压在石壁上亲,甚至还给了孟四一条素色帕子。 如此不安分的女人,孟家两个兄弟她都要纳入彀中,偏生招惹的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 还有什么比眼见为实更真的事,谢望根本就不给群玉解释的机会。 他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群玉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要挨这顿打。 好不容易他像是打累了停下来,群玉扭过头回去看他,一双杏眸水光潋滟,几乎是羞愤欲死地瞪着他。 她还敢用这种勾引人的眼神看他? 谢望脸色一沉,伸手就去扳她的头,逼着她和自己接吻。 这人简直就是不要脸,刚把她打一顿,还敢来亲她。 群玉咬紧牙关,不肯放他进来,可谢望从前吻她时,就极其的有办法,眼下也算是生门熟路,捉着她香馥馥的唇瓣吮上一口,痛得群玉娇嗔出声,他便顺势挤了进去。 他亲人时实在是霸道得很,唇舌愈缠愈紧,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掠夺,全然没有从前的柔情蜜意。 群玉失神片刻,唇角却是被他狠狠一咬,破了道口子,铁锈味漫进嘴里,她嫌弃地要推开他,“别亲了别亲了,脏死了!” 谢望暂时松开了他,却是看在她快要换不过气,瞧她脸色早就潮红,碎发被汗水打湿成绺,那双勾人的水眸媚眼如丝,眼里已经被逼出了泪光。 他又要去吻,却被群玉猛地一推,“够了!” 力道软绵绵的,声音也不够有劲,像惹得猫儿炸毛,这才跳脚似的。 实在是更惹人想欺负了。 谢望把人挎在腰上,那双肆无忌惮的大手摸着她银条似的白腿,把人送到了床上。 他一边走,一边坏心眼地做乱,吓得群玉眼睫轻颤,根本不敢乱动。 钻进薄衾后,群玉背过身去不想看到他。 如果说孟四郎是暗地里垂涎她这身皮肉,那么他谢望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想要占有,和孟四郎没有什么两样,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想到这里,群玉委屈地哭了出来,她简直恨死谢望了,就没见过他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谢望听见她愈发压抑不住的哭声,冷眼看她,说出的话相当不客气。 “你还有脸哭,你自己招惹孟四,脱不了身在这哭?” 这么大一口锅扣在自己头上,群玉气得拿床上的枕头砸他。 “你走!你给我走开!” 周遭的气息霎时间冷寂下来,谢望抬眼看她,眸似寒星,言语更是锐利如刀,“怎么,是怪我多管闲事,妨碍到你攀高枝了是吗?” 群玉转过头,已是泪流满面,“你以为你和他有什么两样?一个暗地觊觎,一个明着强抢,你若不肯放过我,我拿这条命赔你行了吗?” 撩兄入怀 第17节 越说越离谱,他和孟四怎么能相提并论。 “我要你的命作甚?”谢望原本想去抱她,却被人狠狠一甩手,摸了个空。 他心口堵了一口气,觉得群玉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接风宴上你背着众人在假山和他卿卿我我,还送他手帕聊表心意,你还说你没有招惹他?” 此话一出,群玉心中怒意更甚,但是更多的就是委屈。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永远都只会误会她,永远只是相信自己看到的。 群玉嗫嚅两声想说自己没有,但是脑海中又回想起从前,每回出什么事,他就认定了是自己的错,从不肯让她解释。 “我不想再见到你。” 群玉闭上眼,将整个人埋入薄衾中,哭得身子都忍不住发抖。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谢望觉得难以置信中还有些荒谬。 懒得在这里同她纠缠,谢望甩手离开了玉婵院。 他手里捻着那串玉菩提,想到的却是师父因为重伤难愈,死在了闭关的禅室中。 想到这些,谢望眼里最后一丝动容褪去,只是冷冰冰的吩咐罗应,“让人看好她。” 她方才说的用命来偿,谢望心里冷笑一声,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害死了人,如果她知道就不敢这么说了。 夫士之生,斧在口中,所以斩身,由其恶言。 亏她从前还跟着自己学《法句经》,倒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第14章 带着她从熊熊烈火中开辟…… 哭也哭过了,群玉觉得这样逆来顺受不是办法。 今日这样的羞辱她永生难忘,即便是小时候哥哥要罚她打板子,也断然没有脱了裤子打的。 她足足在床上躺了半日,才做好见人的心理准备。 要知道她气得又哭又叫的,院子里的婢女不会听不到。 候在廊下的春禾听见卧房里的声音,连忙快步走了进来。 春禾知道娘子最担心害怕什么,便悄悄耳语说了句,“方才香茹和桂枝都被支开,回了大夫人和老夫人那。” 谢望的手段,群玉实在是叹为观止。只是长此以往,他这样做,无疑是逼着自己同他偷情。 不行,绝对不能重蹈覆辙,但凡有过那么一次,定是逃脱不了的。 要是能将她和孟澜的婚事定下来就好了。 只是尚且不知孟澜那边是什么意思。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群玉知道他应当是对自己有意的,只是如老夫人所说,二郎面皮薄,恐怕难得等他主动。 思来想去,群玉吩咐春禾出门一趟,买些东西。 眼下孟澜病了,定是要喝苦药的,准备些梨膏糖正好,祛祛苦味。 又怕他病中郁燥,群玉也顾不上那几本卢留庵新作没看完,就准备送还,另外还挑了几本自己爱看的游记,供他解闷。 若不是给谢望抄经,这几卷书早就看完了! 晌午刚过,群玉带着春禾去了飞白居,等人通传后,跟着婢女一路穿廊过桥,这才终于到了他住的那间屋子。 这还是她头一回进孟澜的正房,全套漆黑的家私,紫檀牙雕山水屏风是唯一的一抹亮色,方案上的博山炉点着重重的熏香,倒是他平日常用的乌木香。 群玉眉头轻蹙,一直往里走,见他抱着书坐在床上,忽然急急地咳嗽了起来。 病得这样严重,还点这么浓的香,群玉面露不虞,快步走上前,捏着帕子假做在鼻间扇了两下,娇声问道:“二表哥,我闻不惯这香,可否叫人给撤了。” 听到声音孟澜才知群玉来了,他又咳了几声,几乎就是要将整个肺给咳出来。 群玉连忙将他床头小几上的水递过去,只是放眼一望,怎么是酽茶? “等等,去换杯清水来。” 飞白居的婢女来的很快,是准备给她侍茶的。 群玉不需要人帮忙筛茶,自顾自地为孟澜倒下一杯清水,又递到他手边,为他拍了拍背。 手指意外相触,冰凉的触感让群玉不由自主地回缩了一下。 孟澜喝完水后顺了口气,半晌才道:“谢过表妹了。” 病中昏昏沉沉,又久不出门,也不知是不是群玉的错觉,他眉心暗结,瞧着脸色不大好。 群玉有心逗他,便故意低垂着眉眼,忍着羞怯开口,“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这是前些时日她扭了脚,孟澜将她背回玉婵院时,说过的话。 果然,孟澜听她说这番俏皮话,面色好了些,只是一开口却问,“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过了病气?” “二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这院里的下人是如何侍奉你的呢。” 群玉拢紧眉头,去看方才奉茶的婢女双儿。 双儿见她和二郎的婚事都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这么跟自己拿乔,也就不慌不忙地搬出大夫人,斜眼睨她,“奴婢是从大夫人屋里拨过来的,便是有什么不对,也该是由大夫人管教才是。” “你休要拿大夫人搪塞,我且问你,二表哥病得这般重,怎么还给他吃酽茶,还有这屋子里的熏香,也早就该撤了,你究竟安得是何居心?” 事关他的身体,群玉也顾不上那么些规矩,管起他房里事来。 更多内容请搜索qq频道:西图澜娅 她这一连串发问,双儿的确有些心虚,二郎屋里的起居之事的确是她在负责,只是她都是依着大夫人的意思行事,就算是闹到大夫人跟前,她也有理说去。 “表姑娘说的这一通规矩好吓人,奴婢粗鄙无知,哪里晓得这些。” 就在双儿准备蒙混过关时,倏然听到群玉扬起声音,淡淡发问,“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孟澜在一旁简直就是看呆了,他从前见表妹一直都是温柔娴静,即便是再怎么闹脾气,耍小性,也都透着股女儿家的娇憨。 今日却是为着他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她心里当真是有他的。 又想到母亲这样做,不过是像从前那样惩戒自己,而他借着表妹的手向人发难,一想到利用了表妹,孟澜心中又有些愧疚。 “表妹切莫动怒,松成,去请管家来,将今日之事交给老夫人处置。” 他一改先前的颓靡,眼眸微微凝着面前的人,嘴角荡起笑意,忍不住暗暗腹诽,被人关心在乎的感觉,真好。 双儿被带走后,正房中就他们二人,群玉这会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方才一时着急上火,发怒的样子定然不好看,孟二郎会不会嫌她,太过专横霸道,觉得不合适做妻子? 二人各怀心事,静默中,还是孟澜率先打破沉静,“你腰间系着的这个香囊,瞧着样式精巧得很,是你自己做的?” 群玉摇头,将这个囊袋递给他,“是送给你的,二表哥打开看看。” 孟澜好奇接过,一打开织锦布面,闻到清甜的梨香,像蜜一样,好像是糖。 他剥开用油纸包裹的糖果子,居然是梨膏糖。 群玉抬眼看他,示意尝尝,孟澜却将这颗糖送到她嘴边。 她的脸立刻红了个透底,却还是没有拒绝他,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那颗糖含进嘴里。 柔软的嘴唇碰到指尖,孟澜心腔不安,犹如孤弦在颤,他险些自乱阵脚,烫得呼吸都快要烧起来。 他又剥了一颗糖,用方才被她无意间亲吻过的手指,飞快的送进自己嘴里,望向她的目光眈眈,“确实很甜。” “你喜欢就好,我想着你喝药太苦,这梨膏糖不仅消苦还清热化痰,你可以试试。” 见他望着自己目不转睛,群玉以为说错了话,不由得小心翼翼发问,“可是我弄错了症状?我听老夫人说你是风热侵袭,肺热引起的病症。” 孟澜感动地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表妹费心了。” 到底是怕群玉沾染上了病气,孟澜没让她久留。 群玉才从飞白居离开,就遇见了老夫人那边的宋嬷嬷,与她一道去了延年堂。 人证物证皆在,双儿推诿不得,只是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哪里不知道双儿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必定是她那好儿媳指使的,就因为二郎不愿娶崔家女,她便这样糟践二郎。 也不知她给了什么好处,双儿咬死都没有将人供出来。 老夫人到底料理家事多年,处置这样不听话的婢女有的是法子,叫人打发人牙子过来,卖的远远的就是了。 但偏偏孟府如今是大夫人管家,她把着家里下人的身契不放手。 即便如此,老夫人并非没有法子罚她。 “你去,和大夫人说我病了,要她在跟前侍疾。” 宋嬷嬷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点头领命下去了。 又说这几日府上传得风风火火的,谁不知表姑娘为了二郎冲冠一怒,不惜惹恼了未来婆母。 罗应一贯消息灵通,自是早就听到了,怕弄玉堂的婢女们说漏了嘴,他再三提醒,让众人切勿嚼舌根。 可这件事在老夫人的故意放纵之下,传得整个孟府议论纷纷,任凭罗应怎么阻拦,该听到的谢望还是听到了。 只是谢望这会儿却懒得找她算账,说来说去她又不听,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之所以不曾动她,是因为谢望想等她心甘情愿。 眼下他却觉得,不斩断她的最后一丝妄想,她似乎还以为自己能嫁给孟澜,与他彻底一刀两断呢。 “崔六娘近日便没有什么动作吗?” 前几日谢望稍稍对崔家敲打了一二,听说崔六娘的婚事被杨夫人捏在手里,似乎并不想让她好过。 让群玉少了这样一位劲敌,非谢望所愿,她若是能争气些,随意使些法子赖上孟澜也是好的。 * 群玉是翌日才知道大夫人的管家权被移交了出去的,与此同时,老夫人院里的婢女屏翠,趾高气昂地过来请她过去。 屏翠虽然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却是拿自己当半个二郎的女人看的。 撩兄入怀 第18节 表姑娘这样攻于心计,迷得二郎晕头转向的,日后二郎心里哪里有她的位置。 她可是听说了,二郎已经松口,有意让老夫人择个良辰吉日,将婚事定下来的。 若非大夫人以死相逼,借着表姑娘不通庶务,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也没有,只怕老夫人已经向梧州赵家去信定日子了。 屏翠打心眼里瞧不上乡下来的表姑娘,故而也不大讲规矩,甫一进门便坐下发话,“老夫人说了,请表姑娘过去学管家之事。” 自家娘子还站着呢,她却大大咧咧地坐下了,春禾皱着眉拿眼剔她,屏翠全当视而不见。 “好,我换身衣裳就去。姑娘先坐会,吃杯茶。”她是老夫人跟前得脸的婢女,群玉用眼神示意春禾稍安勿躁,温声细语地同屏翠说话。 桂枝过来侍茶,屏翠从前就与她不大对付,如今见了她,又想要打听表姑娘的事情,便亲亲热热的拉着她说话。 在内室稍作打扮的群玉见春禾不大高兴,连忙点了点她的头,“你呀,莫不是傻了。” “我原本想着,等嫁了孟澜再徐徐图之拿到管家权,才好借着查账的名义去接触和丰楼。如今老夫人现在就肯让我学着管家,还怕没有机会摸到孟家的账本吗?” 也不怪群玉多想,她之所以打算嫁给孟澜,原本就是冲着管家之后能够拿回母亲的和丰楼来的。 眼下大夫人挑她的毛病,老夫人让她提前学管家,怎么不算是意外之喜呢。 倘若事情进展的顺利,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到和丰楼的管事。 她做着天真的设想,望着春禾的那双眼尤其认真,亮晶晶的,春禾实在不忍心说些丧气话打消她的信心。 于是,从这日起,群玉每日准时往延年堂去,却总能遇上大夫人为老夫人侍疾。 这等场面,哪里是群玉能见得了的。日后她若是当真嫁给孟澜,大夫人记恨今日婆母磋磨,而她这个媳妇袖手旁观,岂不是也会去寻她的不痛快。 这般想着群玉心中是止不住的心慌,故而趁着管事婆子们回过话后,见老夫人眉间似有倦色,连忙上前帮着按揉。 有人上赶着献殷勤,方才站了一上午的大夫人可算是能歇会了。 老夫人半眯着眼睛,很是和善,“七娘你倒是好手艺,可是从前学过?” “从前跟着一位法师学的,照顾我长大的嬷嬷有头风,大夫虽=开了药,长年累月的却也吃不起,这么一拖便只能常常帮忙按着了。” 这番话说出口,老夫人连连点头,“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可怜你了,从前在赵家都是过的什么苦日子。” 不仅如此,老夫人还动了去参佛的心思,“不知盛京有没有这样医术高明的法师,有些时候没去上香了。” 按说每月初一十五都是要去上香的,只是前几日二郎病着,老夫人心急如焚也就没去了。 “我倒是听说玉佛寺的法师好些都是医术高明的。”群玉状作随口闲话,实则是想从老夫人这里打听关于玉佛寺的事情。 先前一直不曾开口的大夫人,总算是逮着机会了,“你才来盛京几个月啊,就这么清楚。” 群玉自是不好说,从前谢望在玉佛寺修行时,便有医术高超的僧医为人看诊。 就连她这手按揉的好功夫,便是向僧医学的,又亲自向谢望施展过得到他认可的。 犹记得那年夏日天热,她从薛府回来后,便一直不敢见人,生怕叫人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了,损害了净清名。 却不成想了净居然破天荒的病了,好些时日都不做早晚课了。 僧医替他开了药方,又问及了净动不动头疼的毛病,判断是风寒入体,需要祛风散寒。 此时的群玉还是寺中侍者,又因为是了净带进来的,僧医便教她一套按揉穴位的法子,让她在了净头痛复发的时候帮忙按一按。 起初了净用过药后,便没再头疼了,只是没好转几日,便又痛得整夜睡不着觉。 若非群玉那天夜里忽然从梦中醒来,恐怕根本不知道他头痛欲裂的原因。 了净在发觉体内的药效并未消失殆尽后,便想着各种法子与慾望作斗争。 他开始整日整夜的洗冷水澡,喝得也尽是冷茶,可这样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就说她那件从薛府捡回来的诃子小衣,也是被了净洗了一次又一次,多到上面淡淡的香味似乎就快要消失殆尽了。 了净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明明是她图谋不轨在先,既然身不由己的中了药,那再将人拉过来帮他解了就是。 可他实在是不爱强迫人,上回若非是她借着有老鼠来敲他的门,了净依然会是咬牙挺过去。 这间小院的墙胎不算厚,群玉平日里睡得熟,故而听不清隔壁厢房每到夜里发出的声响。 可那天夜里她听得清清楚楚,半夜三更他打了井水去洗澡,约莫过了半刻钟,便听到急促的喘息,像是喉间在竭力压抑着,粗重的呼吸声在阒寂深夜被无限放大。 面红耳赤的群玉大抵知道了原因,她暗地踌躇,等再回过神来,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隔壁厢房门前。 此时了净这边早就没了动静,只是她心乱如麻,脑海中有两个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说她就应当负责到底,另一个说不干她的事瞎操心什么。 最后思来想去,她鬼使神差地叩响了了净的门,“法师你是不是头痛的又睡不着,我来给你按按吧。” 了净脑海中一片混沌,他没想到方才还在心里念着的人,这么快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身上带着股香甜的馨香,实在是乱人心绪,他本就难受得紧,更何况她半夜过来,与先前的引诱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群玉哪里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昏头转向地就进了他的门,单纯想要为他按一按头。 只是后面不知怎的,两人忽然亲起来了,又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倒是想起来了,玉佛寺有位法师医术高明……只是好像听说圆寂了?” 老夫人突然插了一句话,将群玉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您说的是哪位法师?”群玉在脑海中飞快想着那几位医僧的年纪。 谈及生老病死,老年人难免多有感伤,“那位明悟法师,三年前应当就圆寂了,只是听说死的并不光彩,鲜有人知。” 竟是明悟?群玉满脸震惊,似乎觉得难以置信。 三年前,那不就是她离开后,玉佛寺又发生什么大事? 又说了会闲话,老夫人实在是困了,也就放了两人各自回去。 老夫人打算明日去玉佛寺,为全家人祈福,也求个家宅安宁,而群玉则是要开始跟着大夫人学习管家之事了。 虽说是受了老夫人之托,群玉又三言两语的帮了大夫人解围,可她心里存着气,没想着就这么容易原谅群玉。 只是她更气的还是孟澜毫不留情的将双儿直接送到老夫人那里处置。 大夫人将双儿送到飞白居多年,不光是为了事无巨细的得知二郎之事,更是存着往他房里塞的想法。 他装傻充愣也就算了,这次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在老夫人面前这样下她的面子。 明明掌着中馈,却被亲儿子这样打脸。眼下二房三房的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编排她呢? 这口恶气不出,大夫人心里难受,便趁着群玉来柏元堂学管家时,对她的规矩也考校了一二。 群玉倒是没想到大夫人准备了这么些规矩考校她,好在规矩她都烂熟于心,任凭大夫人想挑错也没有机会。 却是不成想,大夫人见这些无法刁难到她,等到用饭的时辰,又让群玉帮她布菜。 群玉作为小辈,又想着大夫人到底是二郎母亲,故而并未推脱。 只是她从未想过大夫人用饭的规矩这般多,她僵着身子足足站了半炷香的功夫,大夫人才轻轻放下筷子,示意她侍奉着漱口擦手。 大夫人半点也没让她闲着,随口吩咐道:“行了,也别傻站着了,去看账本吧。” 群玉觉得有些委屈,她被逼着考校规矩足足忙活了一下午,又侍奉她用饭,连盏茶都没得喝,眼下可谓是饥肠辘辘。 她想开口提醒,说自己还未用饭,却被吴妈妈催促着起身去看账册。 看就看呗,说不定还真能查到和丰楼的账,这般想着,群玉很快调整好心绪。 所以当几十摞厚厚的账册堆在案上时,群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差点砸得晕头转向。 真……真的吗?她不用大费周章嫁给孟澜,不用等到管家后就能看了吗? 一时间群玉喜不自胜,整个人干劲十足,翻着账本简直就是挪不开眼。 大夫人和吴妈妈从对方眼神中看出错愕,还是头一回见人这么积极呢。 府里的五娘七娘哪个不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 原本她还以为只是家里的账册,谁知竟是孟家产业上的,群玉歇了怨怼,老老实实的就着一盏油灯,认真看了起来。 既然如此,大夫人也就乐得个清闲,将那些个小铺子的账全都交给群玉看,她自己则是和吴妈妈一起去吃盅酒。 只是走之前,看见案前小几上的香炉要燃尽了,照旧让人丢了块安神香。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床上的幔帐被点燃,火焰滔天,群玉被饿得头昏脑涨,困得睡眼朦胧。 忽然瞧见黑夜中悄悄逼近的火光,霎时间被吓醒了神,只是她一起身,半边身子都软了摔倒在地,想出声唤人,喉咙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 十四年前,承恩候府灵堂走水,父亲为国捐躯却被那场大火烧得连骨灰都找不到,母亲、哥哥也因为这场大火,永远的离开了她。 群玉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她艰难的起身,却不知是哪里伤到了,浑身上下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眼见着燎人的火舌就要将她包围,余光中出现一道朦胧的身影。 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她看见谢望从火光中走来,看到她就是破口大骂,“玉娘,你是傻子吗?” 说未说完他将人抱在怀里,披着湿重的被褥,带着她从熊熊烈火中开辟出一条路。 房梁上被烧烂的木头砸下来,只听见他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带着人出来。 他目光扫过歪坐在地上的大夫人,沉声吩咐,“来人,孟崔氏故意纵火杀人,移交司狱,听候发落。” 抱着昏迷的群玉走远后,谢望似乎听到了大夫人挣扎的声音。 只是这都不重要了,玉娘若真的出了什么差池,他不介意让孟崔氏以命换命。 谢望回到玉婵院的时候,罗应已经急急忙忙将大夫领回来了。 事发突然,他也来不及解释,拉着大夫就要往回赶。 在大夫为昏迷不醒的群玉搭脉时,和丰楼里宴请同僚喝酒的孟澜,望见胜业坊火光冲天,连忙骑马赶回桐花巷,果然是孟家走水。 这院子着火的方向瞧着像是柏元堂,孟澜神色一变,瞧见坊内武侯帮忙灭火,他大步疾走往柏元堂去。 一眼扫过去,除了母亲,柏元堂其余婢女婆子都在,孟澜立即慌了神。 吴妈妈哭头抢地,在看见二郎来了,猛地跪在他跟前,“二郎,二郎,你快去救救夫人,她被武德司带走了,老天爷啰,这是造的什么孽,这个挨千刀的谢望我呸,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夫人,你快去将夫人带回来,你快去!” 第15章 即使她嫁人也不会放过她…… 云日相掩,院内梨树斑白,春风拂面而来,吹散一片欢声。 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站在比她人还要高的秋千上晃晃悠悠地打着摆子。 撩兄入怀 第19节 “阿爹,你用力些推,这荡得不够高!” 承恩候霍达站在她身后,控制着绳子,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摔下来。 群玉嫌他推得太慢,委实不太高兴,嘟着嘴,满脸不情愿。 阿娘在树下石桌那坐着吃茶,阿兄站在旁边背书,只是瞧着不是很专注。 群玉扬起手来,笑着冲他喊道,“阿兄,你也来!” 话音刚落,秋千荡高了些,群玉高兴了,清脆如铃的笑声响彻侯府花园,阿兄却挪不动步子,站在那呆呆的看着她。 直到惹得群玉垮着一张小脸,皱着弯弯的柳叶眉,扭头就向父亲告状,“阿爹,我要阿兄过来陪我玩!” 霍达神色复杂地望他一眼,不大自然地虚咳两声,“过来吧。” 群玉笑吟吟地望着他走过来,只是走着走着,他人就走散了。 梦境骤然忽变,身子单薄、文弱瘦小的霍玉生被关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柴房,他蹲在墙角抱住自己,听着门外风声簌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整个人都要冻僵了,突然听到有人小声唤着,“阿兄,阿兄。” 霍玉生闻声抬头,竟然瞧见小小的群玉爬在窗台,瞧她那阵仗居然是想要跳下来。 上回她打秋千摔断了腿,怎么这回又敢再犯,就一点也不长记性? 埋怨归埋怨,霍玉生还是担心她又摔下来,连忙跑过去伸手去接她。 群玉攀着阿兄的胳膊,颤颤巍巍地从窗台爬了下来,“阿兄,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吃的。” 霍玉生并不回答她,只是将人翻来覆去的在自己眼前转了几下,细心检查着她有没有哪里刮伤,“你怎么爬这么高,你忘记上回受伤了?” “哎呀阿兄你就放心吧,我好这呢,一点事没有。”说起这话,群玉还有些骄傲。 自从上回摔过一次后,她彻底不怕高了。 “若非怕阿兄担惊受怕,我就直接跳下来了。”群玉眨着眼睛,眉目间还有几分自得。 霍玉生霎时沉了脸,“明日你自去书房领罚,十个板子一个也不许少。” “阿兄你恩将仇报!”群玉简直就是要气坏了,她好心进来给他送东西,却换来这等对待。 霍玉生凉凉开口,“是谁害阿兄被关进来的。” 群玉不再耍赖了,阿兄这次被罚就是因为她受伤,阿爹不罚她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将阿兄关了禁闭。 她原本是想瞒着的,可是嬷嬷眼尖,同下人问一圈便知道她白日里做什么去了,便立刻告知了侯爷,害得阿兄挨了顿打,又被关进了柴房。 “阿兄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她的保证从来都是算不得数的,霍玉生不理她。 群玉知道阿兄心里不痛快,想了想每回阿爹惹阿娘生气时,都是怎么做的,干脆就低头,一口亲在他脸上。 “阿兄,对不住嘛,我以后不会受伤了,你理理我嘛?” 霍玉生被妹妹突然的示好吓坏了,书……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她究竟是怎么学的。 错愕良久,霍玉生才蹦出来一句,“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这样?” 群玉很聪明,听出来哥哥阿兄是说男孩子才能亲的意思。她认同的点了点头,将脸凑过去,糯声糯气地说,“那换你来亲行了吧,亲完不许再生气哦。” 行什么行?他说的是这个事? 霍玉生板着张脸,很有承恩候平日风范,“都不行,往后在外面不许和别人亲来亲去。” 见他非但没有被哄好,倒像是愈发气极了,群玉嘟着唇辩解,“可你又不是别人啊。” 还敢狡辩?霍玉生心知和她说不明白,接过她递来的炊饼就要赶人走,“这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群玉年纪虽然小,但人却不好骗,知道阿兄这样分明就是不肯原谅她。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群玉只好笨拙地学着阿娘哄阿爹,突然扑过去抱住他,假模假样地哭哭啼啼,“好哥哥,你别气了,都是我不好。” 被她猛地一抱,霍玉生默默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一个赖皮妹妹,即使是有再大气性,最后也都气消了。 他想了想,父母对他如何,都与妹妹无关,以后还是不要凶妹妹了。 霍玉生点了点头,“不生你气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群玉正想再去拉他的手,带他离开时,却发现拉了个空。 再一抬眼,就是在霍府的灵堂中,掀起阵阵热浪,烈焰熊熊,火光葳蕤。 火舌卷地四处游走,所到之处皆成焦土,摆放在正中的那具棺椁被无情地吞噬。 群玉被吓得脸色苍白,大声呼唤着阿娘阿兄,却不曾听到回应。 她只好拍打着窗户大声求救,昏过去之前听到一声巨响,好像有人进来了。 是德叔听到窗边的动静,领着众人救火,率先将爬得最高的群玉救了出来。 醒来之后群玉得知灵堂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父亲的残骸没能保全,母亲和阿兄也都葬身火海,化为灰烬。 就连群玉也因为被困太久,又大声呼救,伤了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还不等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德叔便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从今往后,侯府再无小娘子了,你要记住你是未来的世子霍玉生。” 承恩候尸骨未寒,府上便出了这样一桩惨案,群玉懵懵懂懂地点头,接过父兄的担子,想要查明真相。 小小的群玉心里清楚,她来不及悲伤,就被迫换上阿兄的衣服学着他平日的样子,一点一点的习惯。 起初那半年,她的嗓子说不出话来,群玉悲痛欲绝,会趁着德叔不注意跑到柴房角落里躲着。 她谨记着德叔的教诲,即便是再难过,也不敢哭出声。 借着养病的理由,群玉装作卧病在床谁也不见,等到她终于能开口说话时,将兄长学的有七八分相像了,这才敢见外人。 她从前不明白为何阿兄一直闭门不出,被关在四四方方的小南苑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朋友。 整个盛京,众人只知侯府有位娇俏可人的小娘子,并不识得她那位双生兄长。 直到德叔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兄长并非是她母亲所出,故而并不得父亲待见。 他说得模棱两可,等群玉还想再问时,德叔也就不再讲了,说是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群玉没有纠结很久,只是按部就班的扮作阿兄,入宫叩谢皇恩。 遇到几位皇子时,听到他们毫不避讳地悲叹一句,“可惜了,若是活下来的是你妹妹该多好。” 他们的心思群玉不是不明白,无非是因为她凤命在身,引得几位皇子趋之若鹜。 幼时她常在宫中进学,几位皇子便频频与她示好,为的都是父亲手上的河西军。 所以群玉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一句,“多谢殿下关怀,玉会带着妹妹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孟淑妃所出的四皇子听了她这般不甚客气的话,突然扬起手里的鞭子要打她。 长鞭如灵蛇出洞,传来一阵急促破空声,她连忙侧身躲过,这一鞭落了空,却因着惯性就要回弹到她脸上。 群玉猛地睁眼,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还好还好,只是梦而已。 “怎么了?”是谢望的声音,他像上次一样,坐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静默无声的等她醒来。 她昏睡期间,谢望手里一直握着那枚流苏坠,平安扣的样式,是她的东西。 三年前在玉佛寺里,她纤细的脖颈上挂着这枚流苏坠,合鸟山夆晃荡间,它从一团雪色中跳出来,让谢望永生难忘。 后来若非红绳断裂,掉在了护送她进城的车里,谢望还不会那么快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剿匪一事刻不容缓,即便谢望归心似箭,也只是沿着黑风寨一路南下,直到三月后出现在她面前。 至于这枚玉坠原本是他想归还给她的见面礼,只是在得知她与孟澜之间的婚事后,被谢望鬼使神差的换成了手上的持珠。 眼下她得以醒来,很难说不是因为这枚坠子保佑,谢望摸索着手里的流苏坠,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还给她。 群玉并不知道他脑海中浮现出这些猜想,只是看着他不眠不休地守在自己床头,恍惚间觉得他好像哥哥。 她哑着嗓子,一双清凌凌的水眸凝着他,眼里蕴着的泪花潸然落下,“哥哥,我好想你。” 群玉忽然扑过来抱住他的时候,谢望久久不回伸,她方才唤我什么? 哥哥这个称呼,记忆中是只有妹妹才能唤的。 犹记得他与舅父相认时,沈家表妹含羞带怯地唤他哥哥,谢望顿时就冷了脸,可怎么到了她面前,却狠不下心让她不许这样喊了呢。 谢望回抱她,心下一陷,恨不得将人揉进血肉里。 在他怀里抱了许久,久到群玉闻到他身上深邃的檀香里,蕴着苦涩的药香,他受伤了? 群玉倏然回神,意识到眼前人是谁后,一时间心跳如擂,慌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你受伤了。”千愁万绪最终凝成一句关切的言语,她有些害怕,怕谢望听到自己的大得吓人的心跳声。 谢望将坠子收好,伸手帮她将眼前那绺头发拨至耳后,语气却是那么的漫不经心,“放心吧,死不了。” 才在梦中经历过一遍生离死别的人,这会听他这样说,当场就红了眼圈,“你胡说些什么?” 群玉气得要捶他,却被谢望伸手包住了她那只纤细素手,“好,我不说。” “你别闹,我看看你的伤。”她方才下巴垫在他肩头,就瞥见了衣领上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她昏睡不醒有几日了,可见他的伤究竟有多重,居然到现在都还在渗血。 听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是不乐意了。 只是她板起脸来,怎么瞧都好笑,就像是小孩故意扮作大人说话似的。 谢望掀唇低笑,拿眼望她,“伤在后背,恐怕不大方便。” 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分明就是故意看她笑话的。 群玉哼唧两声,大着胆子伸手去拉他的衣裳。 肯定伤得很严重,否则他遮遮掩掩地作甚? “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这样?”谢望歪着身子坐正,离她远些。 好没道理的话,就是听着还怪熟悉的,群玉毫不客气地反问,“怎么不能了?” 谢望听出她语气里的迫切,知道今日若是不依她,只怕是没法收场了。 “好,给你看,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许哭。” 之所以不让她看,还不是因为伤口太过可怖,谢望怕吓坏她。 撩兄入怀 第20节 自从受了伤,他背上的细纱布包着的伤口,一渗了血就要重新换药,故而这几日谢望穿的都是玄色圆领缺胯袍,倒也极好穿脱。 等他解开袍衫,露出宽圆双肩,粗壮臂膀,结实的背肌像是一堵墙,唯独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被包得密密麻麻,显得格外突兀。 暗红的血迹四处蜿蜒,群玉小心翼翼地揭开细纱布,准备重新帮他上药。 触目惊心的伤口横隔在背上,连带着周遭的皮肤都肿胀地发紫,群玉死死咬住唇,尽量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 他方才说过的,不许她哭。 她呼吸一窒,哆嗦着手为他上药,心也跟着颤了颤。 谢望背对她坐着,不曾听到什么抽泣声,还心说有长进了,胆子大了些,都知道不哭了。 等群玉磨磨蹭蹭地将换好的细纱布系好,群玉又注意到他穿着玄衣,想来是怕伤口裂开,渗了血叫人瞧出来。 群玉突然有些想哭。 她不要管他说的什么狗屁规矩了。 只见她呜哇一声哭出来,张着手就要去抱他。 贴着他宽厚温暖的背,群玉小心翼翼的不蹭到伤口,眼泪直流,很快就淌成了一条河。 察觉到身后淋湿了一大片,谢望试图转过身子去看她,却被人牢牢圈住不肯撒手。 她好像为他下了一片雨,哭得他心都跟着揪得紧,生怕她哭得太过用力头疼。 “好了好了,莫再哭了。”谢望去捏她的手,试图将她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开来。 大抵是哭累了,群玉把人松开,又嫌方才哭得实在是狼狈,连忙将脸塞进枕头里,再也不肯起身。 谢望也顾不上扣好衣裳,连忙轻声安慰,“虽然瞧着严重,但其实没几日就能好,不必担心。” “可是会留疤。”群玉小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留疤就留疤,难不成你会嫌弃?”谢望听到她的顾虑,随口问了句。 她嫌不嫌弃有什么用啊,重要的难道不是他日后娶妻,未来妻子会嫌弃嘛? 群玉是这般想着,也是这般说的,“我感激谢表哥还来不及呢,只是留了这么长一道疤,日后你的妻子定是会心疼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谢望垂眸盯着她的眼,似乎想瞧出她到底是在说笑,还是真心话。 群玉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番话有什么不对劲,自顾自地说道:“不行不行,你上回给我的玉容膏还是早日用起来吧,否则惹人嫌弃怎么办?” 她一脸的神色认真,谢望登时冷了脸色,将人推开,“这就不必表妹操心了。” 怎……怎么了?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群玉懵了片刻,不知道又怎么惹恼了谢表哥。 好半晌,她试探地开口,“谢表哥难不成还想要娶我吧?不成的不成的,谢表哥您龙章凤姿,端良如玉,我身份低微,人又顽劣,哪里配得上表哥。” 他什么都没说,她倒还拒绝上了,就这么怕被他看上。 谢望一口气堵在心头,情绪恶劣到极点,“表妹倒是有自知之明。你既然一门心思想嫁孟澜,便是当真嫁了他,也不妨碍你我耳鬓厮磨。” 热气落在耳边,赤热肌肤贴过来,群玉指尖冰凉,抵住他的胸膛,不许靠过来。 他、他什么意思,即便是她嫁给孟澜,也不会放过她是吗? 群玉浑身僵硬,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谢望自是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心里冷笑一声,掰着她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阴沉沉的目光像是一条蛇,缭乱地钻进她心里。 “表妹娇媚可人,是不可多得的尤物,你说,我又怎舍得看你远嫁?” 群玉惊惧万分,心底顿时拔凉拔凉的,她知道谢望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于谢望而言,折辱她不过是为了报复三年前她犯下的错事。 好险,她差点就被骗了。若非他这番话似冷水兜头盖脸的浇下来,群玉心乱如麻,还当他是真心的。 都还没来得及反驳他,春禾便神色慌张地出现在门口,向她做了个口型示意老夫人来了。 怎么这么快?也没人来通传一声。 眼见着老夫人就要来了,群玉想让他穿好衣裳,他却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她,似乎并不在意,丝毫不管等会见到老夫人要从何解释。 又说柏元堂走水后,香茹回了母亲吴嬷嬷身边,剩下的那位婢女桂枝,则是老夫人的耳报神。 得知表姑娘醒了,桂枝自然是急匆匆地赶到延年堂禀报此事。 她是暗地里盯着表姑娘房里的动静的,知道谢郎君自打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的。 这般不检点的女子,还敢肖想二郎? 桂枝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是以直接将人领过来了。 帘动风摇,踅进两道人影,群玉顾不了那么些,直接将冷着脸的谢望拉上了床。 时间太过紧急,连他的鞋子都没脱。 群玉用被褥将他盖得严严实实的,藏在被褥之下。 只是她抬脚时,一不小心蹭到他的腿,下一息,群玉的脚就被人抓住,抵在坚实的壁垒上。 第16章 “不许再玩了!”…… 此时的群玉绝对算得上是坐卧难安了,老夫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站着孟澜,见她面色惊疑,一脸关切地问道:“表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群玉摇摇头,她没想到,当着老夫人和孟澜的面,谢望还敢如此放肆。 她方才一脚踹上他,不知碰到什么庞然,这会子想悄悄抽回去,却被人摁住动弹不得。 谢望被她藏在床脚,借着床帐视线遮挡,外面的人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他的。 他原本没有打算对群玉做些什么,只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又岂有不用的道理。 尽管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谢望想着应当不会好受。 他将先前摸索的那枚流苏坠拿出来,在她腿间轻轻挠了两下。 玉坠触手生凉,轻盈细密的银流苏扫过,激起群玉一片颤栗。 她忍不住想要缩回腿,却被人死死扣住,甚至变本加厉的一推到底。 偏偏碍于老夫人和孟澜在,群玉还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与他作对,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张开任他摆弄。 群玉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小心翼翼地回话,“谢过二表哥关心,已经好多了。” 话里话外都透着客气疏离,孟澜心知是母亲做得太过分,到底是伤了表妹的心。 老夫人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劲,连忙上前抓住了群玉的手,“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大夫人屋里走水,她虽是不小心却也铸成大错,如今已然真心悔过了。” 言讫,她向人使了使眼色,示意孟澜过来。 谢望虽然被她兜头盖好,藏住了身形,外面传来的说话声却是一点也遮掩不住。 青翠玉坠被握得太久,沾染上滚烫的热意,触及光滑的小腿,吓得群玉往回缩了两下。 他的坏心思不止于此,很快又继续动作起来,捏着坠子沿路上滑,摁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群玉慌得腰肢一软,绷直的脚趾都止不住蜷缩起来。 面上却是忍不住地咬住下唇,神色愈发紧张,“二表哥,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话音刚落,她极度敏感的腿弯被人死死摁住,像是因为她的失言,在惩罚她。 可群玉是想着快些问完,好打发人走。 孟澜心有歉疚,便是老夫人怎么示意,也没好意思开口。 母亲那日被谢望关进了司狱,一夜之后就被武德司使沈固安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移交给他这位京兆尹少尹处置。 他为人臣,为人子,若是大义灭亲,那便是触犯以孝为本的当世之道。 可若是没有秉公处理,不过是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那么除了委屈表妹之外,不会有任何影响。 孟澜不想委屈表妹,所以哪怕母亲被人扭送回府后,他也是勒令将人单独关起来,等待事情查清楚了,再做处置。 要说柏元堂走水,被人指认是她做的手脚,大夫人实在是觉得冤枉。 她不过是随手丢了块安神香,怎么就成为她有意弄晕表姑娘,等火烧起来让她彻底死无葬身之地呢? 这柏元堂是她和大老爷住了多年的院子,她即便是再讨厌表姑娘,又怎会不顾屋里的金银细软,一把火就给烧了。 只是任凭她如何辩白,没有人相信她不是故意想要烧死表姑娘。 毕竟起火原因就是因为香炉里的银丝炭溅了火点子,燎上竹帘纱帐。 为香炉添火燃香的婢女尤珠什么都招了,人证物证皆在,大夫人不认也得认。 可老夫人和大老爷的意思却是,为了孟澜的仕途能走得更平稳,更长远些,不许他将此事捅出去。 孟澜却是不肯答应,他不依不饶的想要给表妹一个合理的交代,让母亲遭到应有的惩罚。 沉默良久,他到底是徐徐开口,“表妹,我母亲差点害你丧命,只是到底生恩难还,为兄愿意代母受过,这一刀就当是我向表妹赔罪了。” 在老夫人惊慌失措中,他话音未落,就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自己。 吓得群玉当即叫出声,“二表哥快住手,我也没受什么伤,你犯不着这样惩罚自己。” 幸亏桂枝也在,瞧见二郎双手一直拢在袖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后,她便一直紧紧注意他的动作。 当他作势用匕首刺向自己时,桂枝顾不上什么主仆有别,紧紧握住那把匕首,哪怕割双手也不肯放开。 也幸好有她相护,孟澜扎进胸口的匕首并不深,只是到底见了血,将老夫人彻底吓晕了过去。 群玉顾不上腿间被人攀扯就要起身,“春禾,快去请大夫!” 谢望听到外面的动静,心说不过是苦肉计,她是个蠢的居然看不出。 她是没有受什么重伤,不过是昏睡许久,可自己后背却是实打实的挨了一道。 没良心的。就这么替他做了了断? 谢望倒也不恼,当场就报复了回去。 月退上忽然传来一阵痛意,谢望这个混不吝的,居然咬她? 群玉生怕泄出一两声轻呼,死死扣住他的手臂,恨不得再踹他一脚。 撩兄入怀 第21节 孟澜早就带着吓晕过去的老夫人离开,春禾也扯着桂枝去看大夫。 卧房中彻底没了外人,群玉却被他摁死在床上,忍受着那枚冰凉的玉坠轻轻划过雪白的颈间。 “不许再玩了!”群玉看不清到底是何东西,要被他拿过来如此戏耍亵玩她。 直到谢望拥住她,用牙咬住那枚玉坠递到她嘴边。 群玉又惊又喜地问了句,“你……你从哪里找到的?” 因为太过诧异,一时间群玉都没空去制止他的手,反倒是去拿那枚坠子。 谢望哪里会轻而易举地还给她,他偏头一躲,坠子又送到她嘴边。 “不要,好脏。” 群玉不是察觉不到他的动作,只是碍于老夫人和孟澜,并不敢动静太大。 可谢望打定主意要狠狠治一治她,哪里会听她的。 他倏然抬头,直接撞上她的唇,将那枚玉坠喂入她的唇中。 “你……你属狗吗?”群玉被撞得呼痛,伸手就要去摸自己的唇。 口中的异物感刺激得她忍不住地往后躲,却被谢望拉着身子往下坠。 群玉同他接吻时始终学不会换气,故而又亲了片刻,她小脸通红,就快要呼吸不过来,谢望微微一滞,正欲松开她。 心里和生理上的双重耻感漫上心头,群玉忍不住咬他唇,叼着那枚玉坠,吐了出去。 谢望唇上生痛,趁着这一停顿,伸手去擦,果然被她咬破皮,沾染上丝丝缕缕的血迹。 知道她好洁,谢望心中怜爱欲与破坏欲交织,在她全然不设防间再一次含住她的唇。 他眼中蕴着浓郁慾色,群玉不敢再来,使出吃奶的劲把人一推,“不要,你嘴上流血了,太脏。” “脏?那你给我舔干净。”谢望一眼掠过去,眸中沉沉。 并非是群玉不想反抗,而是想着他背上的伤,怎么也是因为救自己才伤成这样,她担心推搡的力度大些,方才好不容易缠好的细纱布又要渗血重换。 谁知这样正是合了谢望的意,他揪着她不放手,大有她不肯应允,那就换个地方的意思。 犹豫再三,群玉彻底败下阵来,坐在他怀里,试探地伸出一截小舌,轻柔的在他唇上吮抿。 亲了几口后,见他唇角没再渗血,群玉晃了晃他,“够了嘛?” 谢望没有回话,反倒是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摁着群玉的肩压倒了她,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一片暧昧红斑。 群玉抱着他的脑袋轻喘出声,她有些受不了了。 幸好她这身衣裳领子够高,否则哪里能遮得住。 窗外忽然传来说话声,群玉身子一僵,听出来人是春禾和宋嬷嬷,她连忙趁他不备将人推开,“你……你把衣裳穿好。” 她自己下裙被人推到腰上,也幸亏是坐在床上,叫被褥遮掩着,也不至于叫人看出来。 可谢望裸着肩背,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在干什么。 谢望三两下系好衣裳,长腿一迈,从床上下来,只是胸口皱巴巴的,若有人多心,想来也能猜出来。 来人是宋嬷嬷,她过来传老夫人的话,见到谢望也在,不由得拿眼睇他,“谢郎君也来瞧表姑娘啊。” 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审视,谢望负手而立,“听说表姑娘这里热闹,只是来晚了没瞧见,宋嬷嬷来得刚好,不知我这位苦主说得话份量够不够重。” 柏元堂走水,是谢郎君冲进去将表姑娘救下来,为此还受了伤;也是谢郎君帮她发难将大夫人关进了司狱。 宋嬷嬷心中有些忐忑,却还是点头应允,“郎君请讲。” “依大庆律,光是故意纵火毁坏宅邸,最低刑罚徒刑三年;若是烧毁的房屋、损失的物品价值五匹以上,处以流刑发两千里……” 他话锋倏地一转,又漫不经心道了句,“二郎既为京兆尹少尹,自是通读律法,知晓大夫人这等行径,当以故意杀人罪论处,处以斩刑。” 越说越吓人,宋嬷嬷心下发凉,低着头根本就不敢抬眼看他。 “表姑娘虽然不曾受什么重伤,可在下却是伤得不清,二郎是不是应当对我这位苦主问询一二呢?” 谢望心里清楚,此事由孟澜这么一闹,便会不了了之。 她一个表姑娘人微言轻,即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说,更不消说她受了委屈,原不原谅崔氏也无人会在意。 即便是无人受理此事,崔氏出身世家大族,有崔家孟家两相为她作保,也别想继续端庄体面的当她的孟家主母。 “郎君的话,奴婢记下了,这就去与二郎说,只是老夫人这会在飞白居,请表姑娘一道同去。”宋嬷嬷再也不敢拿乔,只好垂着眼道明来意。 “好,嬷嬷稍坐片刻,去用杯茶,我稍作梳洗就来。”安抚好宋嬷嬷后,群玉又开口打发谢望离开,“谢表哥的大恩大德,七娘铭感五内,感激不尽,待我看过二表哥,不日再去登门道谢。” 群玉向他盈盈一拜,福了福身子,谢望倒也实在是配合,趁着虚扶起她时,抽走她手里捏着的玉坠。 他改变主意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还回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也就是因为有外人在。 他真正想要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还不肯给罢了。 不过不要紧,她今日不肯,可明日就不一定了。 谢望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在这件事上能同她软磨硬泡这么久,无非要一个心甘情愿。 群玉眼睁睁见他抢走那枚玉坠,却也不好发作,只默默绞紧了帕子,趁他转身离开瞪了他一眼。 她方才都没来得及细看,光瞧见红绳换了一根新的,又另加了一道结实的搭扣,倒还算是有心。 这枚玉坠是阿娘留给她的,她小时候不大爱戴,直到偌大的侯府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枚玉坠就算作是个念想,每回她想家人时拿出来摸一摸。 原本她以为自己丢在了黑风寨,还想着要回去找的。 只是后来听说寨子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充了公,又怕有贼匪占山为王,武德司离开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因为沈固安,群玉对武德司的人避之不及,故而哪怕是抱着这枚坠子兴许还在武德司手上的想法,也没有想过打听一番去寻回来。 却是不成想居然就在谢望手上,这么一想倒也说得通了,难怪在那日的接风宴上,比起她的惊慌失措,谢望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群玉心中生出些隐秘的欢喜,哪怕他现在不肯给她,但东西是她的也跑不了就是了,总比丢失不见了要好。 因着这桩意外之喜,群玉都懒得计较大夫人究竟该如何发落了。 这会子她来了飞白居,谢望那番话叫宋嬷嬷掐头去尾的转达一番,孟澜面有愧色,一脸为难。 老夫人坐在一旁,已然有些不高兴了。 这是孟家自己的事,即便大夫人再怎么不对,他一个客人,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做孟家义子了? “七娘,依你看谢郎君的意思,莫不是真要二郎将他母亲发落至刑狱?” 老夫人虽是在问询她的意见,可眉眼间的倦色无不是流露出她的不耐烦。 谢望是什么意思群玉猜不出来,但这件事总归是要有人后退一步。 “您恐怕误会谢表哥了,谢表哥一贯是个识大体的,他又与孟家沾亲带故,怎会如此行事。想来二表哥和我一起登门道谢,再多多备写礼物,此事就能了结了。” 原先一直不做声的孟澜听了他这番话,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表妹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她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迎上他震惊的目光,群玉坐在他床前,郑重其事的说,“二表哥对我的心思我明白的,大夫人是大夫人,你是你,我不会混为一谈。” 且不说孟澜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老夫人欣慰地看群玉一眼,心中尽是无边感慨,这孩子顾全大局,很是肖她。 “好了,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你们年轻人自己聊。”若非挂念着孟澜身上的伤,老夫人也不会一醒来便又来了飞白居。 她这个孙儿也是不让人省心的,也怪老太爷当初将他教得太好,一板一眼的,认死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老夫人不要群玉相送,只让她去陪着孟澜多说会话,自己则是由人搀扶着离去。 群玉也不知自己和孟澜有什么好说的,她是真的不在意孟澜如何处置大夫人。 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不爱吧。 也正是因为不爱,她对孟澜总是会多一份愧疚,可孟澜却觉得她是因为自己在委曲求全。 “表妹,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母亲那边,我会让她诚心悔过的。” 群玉一时语塞,觉得和孟澜有些说不通,但是她见孟澜眼下乌青,周身疲态难掩,望向自己的眼神尽是心疼。 也就懒得同他计较了,只是随口敷衍道:“二表兄不必多说,你的为难我都懂的。” 先前碍于祖母在,孟澜原本以为表妹只是想让她安心,所以才这般说。 怔愣过后,孟澜愧疚极了,觉得表妹实在是太好了,他的妻子非她不可。 可眼下没有旁人在,表妹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孟澜心中很是动容,一时间情难自抑,顺势握住她的手,又捧在自己面前,竭力克制的落下一吻。 群玉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想立马抽回,又窥见他眼中无限怜惜,到底是作罢。 被孟澜派过去请谢望的婢女彤管一掀帘子,就瞧见二郎低着头趴在表姑娘怀里,像是……像是在做些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她惊慌失措地拉上帘子,生怕站在身侧的谢郎君瞧见。 谢望面色不变,淡声发问,“怎么了?” 彤管红着脸,绞尽脑汁地想了个蹩脚的借口,“没、没怎么,一时手滑。” 谢望也不戳穿她,早在她掀开帘子的那一息,俩人在做什么勾当他尽收眼底。 果真是不安分,也不知孟澜会不会发现,她胸口上的口允痕。 这般想着,谢望心中甚至生出几分期待来,他若是发现了,脸上的表情定然很精彩。 听到二人的声音,群玉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与孟澜拉开了些距离。 谢望怎么会突然来这?他方才应当没有看见吧。 否则以他的小心眼,看到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孟澜虚咳了两声,彤管将人带进来,连头都不敢抬的下去了。 只是他的目光在瞧见谢望唇上的那道血痂时忽然顿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望,幽幽发问,“兄长唇上这是怎么了?” 一时间群玉犹如惊弓之鸟,回头张望。 这一看倒是不得了,他唇上那道口子怎会这般明显? 既然知道要出门见人,他怎么就不知道擦一擦。 撩兄入怀 第22节 群玉一时气结,吓得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谢望不是没有看出群玉眼里的惊慌害怕,只见他随意落座,气定神闲地道了句,“既回也太过大惊小怪了些,还能怎么,自然是被泼辣的小娘子亲的。” 他……他说什么啊,他怎么敢啊,这可是当着孟澜的面,他就这么口不择言? 住嘴啊,他生怕二表哥猜不到她们有一腿是吧。 群玉吓得面色煞白,紧张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孟澜倒是没想到他会承认,还以为他要说被什么调皮的、不听话的猫儿挠的。 “哦?不知是哪家小娘子,倒是叫兄长也生出这样的心思。” 谢望不是听不出孟澜的针锋相对,语调纡徐,声音泠泠,“一位表妹罢了,你也认得的。” 第17章 “没关系,阿玉以后有人…… 群玉吓得发栗,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发抖,试图转移话题打岔。 又觉得这会否太明显了些,叫孟澜一眼就瞧出她心里有鬼。 可他二人再这样聊下去,她真是吓都要吓的腿软。 “表妹?兄长莫不是在说玩笑话?我可记得你正儿八经的表妹沈小娘子,性子温和,举止娴雅,可别是弄错了。”孟澜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半分扯谎的意思。 谢望捻着手腕上的玉菩提,不以为意地随口回道,“是吗?兴许吧。” 他没有回答究竟是弄错了人,还是弄错了沈家小娘子的性子。 孟澜没有再问,只是淡淡扫他一眼,轻描淡写地移开话题,“请兄长过来,是想问问你这位苦主,对母亲应当如何发落?” 群玉松了口气,既然他们说这个,那她也插不上话,想来是没她什么事了。 正当她打算开口,准备开溜时,谢望抬眼望她,薄唇微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表妹以为呢?” “也……也无需太过吧。”群玉有些不敢直视他,虽说他是在替自己讨回公道,可大夫人到底是孟澜的母亲,届时她与孟澜成亲,大夫人如何能缺席? 谢望并不知晓她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冷脸问了句,“是吗?表姑娘倒是有心,只可惜人家宁愿烧死你,也不想让你进孟家的门。” “谢观远,你别太过分!”孟澜气得声音都颤了,也顾不上什么兄弟齿序,好声好气地唤他兄长。 谢望明知道表妹面皮薄,还这样戳人心窝子,且不说分明就是故意的,更无异于将他的脸踩在脚底下蹂躏。 反观谢望倒是无动于衷,似乎只是说了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群玉头皮发麻,恨不得现在就能遁地溜走。 感觉到二表哥好像看了自己一眼,群玉连忙上前打圆场,“这都是没有的事,谢表哥只是在说笑罢了,二表哥你也别动怒,你身上还有伤呢。” 表妹心里还是是向着他的,得到这个认知后,孟澜什么气性都没有了,也就懒得理会谢望又想耍什么花招了。 孟澜温声露出一个笑来,“好,都听表妹的。” 这二人一唱一和,倒是显得他多余了。 就他那点伤口,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谢望压着心里的火气,眼神冷得像冰棱子刺她一眼,拧身离开。 他人一走,群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声音温和细软,“二表哥别同谢表哥置气,否则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孟澜安心许多,突然来握她的手,“表妹是真心想要嫁给我的吗?” “当然。二表哥怎会有如此发问?”群玉心底一慌,声音却是愈发笃定。 “兄长所言非虚,我怕表妹心中介怀。”他黑白分明的眸中包含热切,到底是因为谢望方才那番话,扰得他心神不宁。 群玉一愣,没想过他会这般耿直,不由得羞声道了句,“只要二表哥点头,我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这番话倒是与坦白心迹没什么两样了。 有那么一刹,孟澜心跳得快要扑出来,惊喜地差点又乱了分寸,忙不迭错开话头,“我记得上回表妹说盛京闷热,夜里难眠,等过几日我再带你去庄子上消暑可好?” 她当时歪了脚,趴在自己肩头说的话,惹得孟澜好一阵面热,至此也就彻底上了心。 能去庄子上住几日,那自然是好。 在孟府和谢望同住客苑,有什么动静他都瞧得一清二楚,群玉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叫他听去了,撑着精神是一刻也不敢歇。 “二表哥有心了,我上回胡乱说的罢了。”她虽是迫不及待,却也顾着姑娘家的矜持,做足了表面功夫,低眉羞眼的点头。 只是应下邀约后,群玉心乱如丝,应当是只有她们二人吧。 怕显得她太过雀跃,也委实不好开口相问。 * 离开飞白居后,群玉心里惆怅四起,她不知道这样哄骗孟澜,日后东窗事发要如何面对他。 可是自从她踏上这条不归路,便再也没了选择。 “娘子,您总算是回来了,谢郎君等您许久了。”春禾站在客苑门口来回张望,总算是瞧见娘子的身影,连忙小跑上前,一脸忧心忡忡。 听见这话,群玉也没心思伤神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将谢望应付过去吧。 群玉突然没由来蹦出一句话,“春禾,你掐一下我。” 好端端的,怎么娘子非要自找罪受,春禾差点以为她是在说笑,“娘子,您说什么?便是再不想见那位,也没必要这样啊。” 眼见着就要到玉婵院了,没时间与她细细解释,只好催促道:“哎呀,你照做就是了,掐我腿上用力点,否则我今日是真没法子糊弄过去了。” 若不是她自己掐下不去手,哪里还要劳烦春禾。 春禾乖觉点头,只好颤着声音,“那娘子,奴婢真的掐了啊。” 群玉嗯了一声,很快腿上猛然一痛,眼泪顿时涌现,她连忙眨巴着眼睛,不让眼泪在这会子掉下。 她忍痛问道:“力道这么大,应当能青吧。” 春禾侧目,像是猜到了娘子要行苦肉计,不大确信地说了句,“能……能的吧。” 青不青的不确定,就怕娘子的这些小把戏,在谢郎君面前根本就没有施展的机会。 毕竟谢郎君多精一人啊,他光是站在那扫一眼,春禾就觉得自己腿软,若是他问话,指不定都不用挨打,就慑于他的气势,吓得像倒豆子似得吐了个干净。 等群玉心神不宁的进门时,她环顾四周在找谢望。 不是说他等了许久吗?怎么没瞧见人? “在找我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群玉吓得身子一哆嗦。 怎么在后面,莫不是他方才不在卧房?那岂不是自己和春禾在做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 群玉心中顿时凉了一截,谢望端着酒杯,眉间隐隐有醉意。 空气中飘溢着浓郁的酒香时,他步子有些虚浮,瞧见来人时,大掌攀上她的腿,一把将她抱起来。 他他他……他居然把她举着亲。 用这种抱小孩子玩的方式。 群玉忍着心中羞意,偏头一歪,他的唇捉了个空,“你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你这么不乖,不好。”他早就昂然怒立,简直就是恨死了她。 怎会有这样阴险狡诈的人,一边拿话哄着他,一边又吊着孟澜。 不过她既然敢行差踏错,引火烧身,那么自己也没必要给她好脸色。 谢望冰凉的指腹蹭过她雪白玉肤,群玉忍不住瑟缩,原本还想装委屈,这才兜了一包泪,就等着在他面前哭呢。 这会心里是真的委屈,她哭着娇吟,脸上全是泪痕,“谢表哥,我错了。” 感受到他手上的薄茧摁在唇上,群玉被堵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莹白小巧的脚不停打着摆子。 谢望耐心告罄,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老实点。” 群玉简直就是要被气疯了,他又打她,“你混蛋,你打我!” 瞧她气得,这么大反应,谢望掐起来毫不手软,“那我让你打回来?” 群玉死死瞪住他,这会才知道自己方才错得有多离谱。 她居然以为他喝了酒,就好说话了,还想着今日的事情能够蒙混过去。 谁知道他愈发兴奋了不说,现在还打她打上瘾了。 居然还有精神敢瞪他,看来还是不太够。 谢望气急败坏,只恨不得掐死她。 “你和他一唱一和的时候,没有想过会不好收场吗?” 听到谢望淡淡发问,群玉心中警铃大作,这个问题定然又是个陷阱,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是以她连忙避开眼,试图装聋作哑。 不说话?谢望有的是时间同她耗。 “你说我这样抱着你亲,去窗台好不好?” 谢望略带威胁的暗哑嗓音响起,群玉听出他声音中的坚决,便知道无论自己说好还是不好,总归是逃不掉的。 “嗯?说话?”谢望用力一捻,唇上吃痛,群玉眼尾飞红,重重点头,软声应道:“好,都依你。” 与其现在和他僵持着,又被他欺负,还不如顺坡下驴,要什么都给他。 只是答应归答应,她心中生出些憋屈的意味,眼泪簌簌滚落,恨不得闭上眼。 谢望将她抱在窗台,去摸她的脸,吓得群玉扭身闪躲,大喊大叫,“不要!不要碰我的脸!” 知道她是什么毛病,谢望低头将下巴抵在她肩颈,像狗似得蹭着去闻她身上女儿香与栀子花香交织的气息,手指却是悄无声息地没入她唇中。 既然这样好净,那他就一点一点的打破她所有的规矩。 他的手指好奇地伸进去,碰到她湿热唇舌,抵着她的牙不许她咬。 浅淡微甜的味道萦绕在唇月空中,群玉吓得人都懵了,都忘记反抗,眼泪无意识的乱流。 从前在玉佛寺里,即便是再混账,他也不会这样的! 她想开口说话,口中却因为有他修长手指作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撩兄入怀 第23节 群玉只知道呜呜的哭,又害怕又委屈。 目的达到,谢望才不管她受到多大的冲击,沾着口脂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软热舌尖。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受些罚是应当的,没有换旁的东西已经算是好的了。 手腕生凉,他的袖子被群玉的泪水打湿,谢望哑着声音说,“省些眼泪吧,就这么爱哭?” 他不管不问还好,现在面无表情的说话,就像是在呵斥她。 群玉一脸神色迷蒙,哼哼唧唧地哭,声音小小的,和猫儿没有什么两样。 “好了好了,哭成这样?你是小水女圭吗?” 什么意思?群玉没听懂,但是见他手指总算停下,才慢半拍的问了句,“你方才说什么?” 谢望低头在她颊边亲了亲,热气朝她红透了的耳朵涌,“我说让阿玉瞧瞧,哥哥的手指好看吗?” 他手指上都沾着亮亮的水光,是方才在她唇间作乱弄得,群玉迷瞪瞪的,已经彻底失了神,只知道顺从的点头,“好看。” 谢望举在她面前晃了晃,“那这只呢?” 他还敢给她看!羞恼袭上心头,群玉彻底不理人了,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你走!你走啊!” 又想着谢望方才还那样喊她,让她觉得好恶心啊。 只有哥哥才会这样说,谢望怎么敢以哥哥的口吻来欺负她。 终于反应过来的群玉气得够呛,胸口剧烈起伏,头昏脑涨的差点从窗台摔下来。 这么大的反应?谢望眸色愈发暗沉,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顺势丢到床上去,“闹什么?再吵我就不客气了。” 群玉登时大怒,口不择言,“不客气?你说得好像你现在很客气似的。” “怎么,你现在是要秋后算账?我看你……倒是配合的很,想来从前那些日日夜夜,你一日也不曾忘记过。” 他的眼神黏在她身上,扫视一番。 群玉有心和他争,却再也没了那个胆,因为谢望抽出帕子将手擦净,又扯下床帐,脱下衣裳丢了出去。 看来谢望这是铁了心要硬来了,群玉急中生智,赶快躺好,蔫蔫地说了句,“我饿了,我要吃蟹黄毕罗。” 群玉之所以敢这样耍赖,还是因为从前在玉佛寺里,她每逢生病待在厢房里,即便是饿着肚子也不出门,谁知妙觉妙慧察觉之后,去向他告状。 久而久之,他便经常在群玉头疼脑热,身上不爽利的时候给她送斋饭。 原本发生那件事后群玉还担心和他生了龃龉,并不敢麻烦他。 谁知道了净却说,只要她饿了,就不会不管她。 她能想到这茬,谢望自然也想到了。 只见谢望眼皮子都不掀一下,冷声拒绝了她,“不行。” 群玉脸色忽变,就又听得他补充道:“我是说换个其他吃的。大晚上的哪里给你去找毕罗。” 她这几日昏睡着,春禾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小厨房里一直都煨着温热的米粥。 白日里她用过一碗,谢望还说若是不够,想吃什么同他说。 她是怎么说的,说自己实在是没胃口,再也吃不下了。 “你先用些好克化的糕点,我吩咐人给你做些清淡的。”谢望起身去拿桌上待客的茶点,正要出门去时,却听见群玉急急唤住,“你、你先别出去,把衣裳穿好。” 谢望抬眼看她,心下了然,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不过他也的确没有让别人瞧见的癖好,就连方才说要把她抱到窗台,也是知道无人在外面。 他松松垮垮地套好衣裳,却故意露出宽厚肩颈,抱臂看她一眼,就这样准备出去。 群玉也顾不上自己身上只穿着诃子小衣,连忙去搂他的腰,试图和他讲道理,“不行,不许这样就出去,等会吓到春禾了!” 先前还以为她是吃味,才做得出这种生扑的举动来,原来是为了不吓着旁人。 谢望抽出她的手,系好衣裳,不轻不重地瞥她一样,“好,都听表妹的。” 这个语气,怎么感觉像是在阴阳怪气?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群玉听到罗应的声音,忍不住掐了掐手。 也是他自然不会使唤春禾。 …… 翌日醒来的时候,身侧之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群玉揉着发酸的手腕,又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红痕,都是被他掐出来的。 她本就怕热,每到夏日身上穿的衣裳并不多,材质又多以轻薄细纱为主。 眼下却是顾不上热不热的,只能穿领子严实的衣裙了。 听到娘子醒来的动静,春禾提着一只食盒,说是谢郎君一早让人送来的。 是她昨夜哭着喊着要吃的蟹黄毕罗。 谢望虽然让罗应从小厨房送来了馎饦,可群玉吃了几口后觉得索然无味,便挑嘴不想吃了。 闹了那么久她心神俱疲,只是好没来由的在谢望面前使小性子,非说要吃蟹黄毕罗。 依誮 这样的折腾人,谢望顿时冷了脸,问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没人告诉你顺时而食吗?眼下哪里是吃蟹的季节?” 或许是因为他板起脸来问话太像哥哥了,又或许是他猝不及防的突然关心,群玉当即垂眸,带着哭腔说了句,“不知道,没人能告诉我。” 是没人能说不是没有人。 谢望当即就愣住了,她也没有亲人吗? 她脸上神色落寞,谢望也跟着僵滞一瞬,心软的不像话。 “没关系,阿玉以后有人疼了。” 他摸了摸群玉的头,将人圈抱住,直到谢望冰凉的手指插入她发间,群玉心口泛滥成灾,整个人酸胀地说不出话来,抵在他厚实胸膛上的脸迅速发热,发烫,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顾惜他的伤口,回抱的手轻轻搭在他腰侧,“那你轻点。” 第18章 变成如今这般轻狂孟浪。 因着群玉一时心软,她那双纤长素手,几乎是要累断。 不过她宁愿累得是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她没有做错事。 虽说昨夜她在心中唾弃了他成百上千遍,但是人总不能和吃食过意不去。 尤其是曹家食肆这道口感酥脆、馅料鲜美的招牌。 群玉没用早饭,这会子也不管这蟹黄毕罗是油煎而成的吃食,迫不及待地尝了起来。 她吃东西时动作慢,尤其是在没有人催的时候。 左右也没什么事,群玉捧着本书慢条斯理地用着。 直到孟澜缓步走了进来,他也没让人通报,便径直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表妹,你眼下可方便见人?” 如今玉婵院里除了随身侍奉的春禾,也就一个莺儿了,故而难免有个疏忽大意,不曾为人通报。 可即便如此,孟澜依旧拘礼,礼数无缺。 有那么一瞬间,群玉心生恍惚,从前谢望也是这样的。 那天是她住进玉佛寺的第二天。 群玉心中忐忑,生怕了净出尔反尔,转头就将她移交给官府被孟淑妃的人抓到。 头天夜里她和衣而眠,几乎没怎么睡,竖着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只是除了聒噪蝉鸣,蛙声乱唱,便没有旁的声音。 不对,其实也是有的。 他夜里子时过半才肯吹灯浅睡,等到了丑时末居然就起来了。 墙胎实在是太薄,他口中念着经,害得眼皮子实在是撑不住的群玉昏昏欲睡。 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怀里居然多了个花枕。 群玉睡觉有些毛病,只是嫌少有人知道,其中一桩就是不抱着东西很难入眠。 所以这只凭空出现的花枕,当真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吗? 她心有戚戚,愈发担忧,生怕夜里又有人闯进来祸害她。 谁知道晌午过后,了净便过来同她解释,“女施主可是有梦游之症?” 所以她莫名多了只花枕,是因为夜里梦游去他禅房拿来的吗? 想到这里,群玉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还回去,谁知了净却摆了摆手,“无妨,我观女施主眼下乌青,显然是睡卧反侧,辗转不安,这只花枕于我是锦上添花,于女施主倒是大有裨益。” 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群玉白白得了他一只花枕。 但说来也是奇怪,她的梦游之症,有好几年不曾复发了。 怎么甫一住进玉佛寺,就闹了这样大的笑话。 群玉有心想解释,可是一时半会的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何况这些往事不能为外人道也。 她第一次梦游,是在侯府立了一道衣冠冢的那天夜里。 旁人都觉得她疯了,居然将坟埋在自家院子里、 可群玉能怎么办呢,那把大火将灵堂烧了个精光,什么都没留下。 她在京郊为父母兄长另外立了衣冠冢,可她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他们还没走。 于是她干脆在烧成一片废墟的灵堂上,修了一座坟。 墓室自然是空荡荡的,只有一盒烧成渣滓、分辨不出来的灰。 这样的瓷盒她特意让人烧成一对,她有两只。 她麻木地拢起地上几捧灰,将父母兄长放进去后,另外那只瓷盒摆在旁边,是为了将来把她自己放进去的。 自从决定要报仇后,群玉没想过大仇得报以后自己还能独活。 撩兄入怀 第24节 所以墓室并未封死,反倒是留足日后安葬她的空间。 一开始群玉也不知道自己梦游,只是每日辰时起来,总感觉浑身乏力,像是夜里去做了什么事似得。 渐渐的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说是夜里有小厮瞧见,原先的灵堂那有一道孤魂野鬼,似乎是想要伸冤,扛着锄头不知道在挖什么? 听到这番话时,群玉既觉得荒诞不可信,又觉得万一是真的呢? 至于孤魂野鬼之谈,倘若是父母兄长,那也没什么可怕。 她甚至巴不得能够同他们说说话,哪怕是在梦里,能够见到他们。 只是群玉一次都没有梦到过。 后来谣言不绝于耳,群玉干脆就夜里等在那,守着众人说的那个穿着白衣的鬼魂。 一连等了数日,她就抱膝坐在坟边,摸索着脖子上的那枚玉坠,想着阿爹阿娘,也想着阿兄。 她准备了好多好多话,想要问他们,可是始终没有鬼来。 直到某天夜里转凉,群玉吹了风,再加上她每日白天忙着学习怎么扮作兄长,根本就没有时间睡觉,身子实在是熬不住了,彻底病倒了。 病痛如抽丝剥茧般一丝一丝侵蚀着她的身体,群玉足足发了三日的高烧,总算是好转些。 也就是在那天夜里,她又犯了梦游,倏然起身就要往外走。 服侍她的婢女兰恩和德叔一起都拉不住她。 后来还是跟着她一起去灵堂,才知道原来她这些时日衣袍脏乱,总是染上黄泥,是因为每逢到了夜里,她都过来除草。 群玉依稀记得,一直到那年初秋,她的病拖拖拉拉的才算是好全。 不幸中的万幸,先前说不出话的嗓子,总算是好转,只是声音却变了许多。 左右她日后也无需以女装示人了,声音变得再粗再难听,也妨碍不了什么,这是好事。 等她再次发病时,身边伺候的婢女都已经很上心了,有她们守着,汤药一副又一副灌着,群玉也就以为自己根治了。 在玉佛寺发病的那段时间,群玉突然发现她的梦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以控制。 如果说从前在霍府,她每天夜里去了灵堂忙完就会回去,那么在了净这边则是不同。 起初了净还不曾发觉时,她每天早上都在不同的地方醒来。 也幸亏他院子落了锁,群玉翻不出去。 否则她定是丢脸丢到所有人都知道。 那天夜里,孤星两点,又悬清宵。 了净照旧早早醒来,将今日要讲的经文通读一遍后,这就准备出门了。 只是门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堵住了似的,他用力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开。 怕是什么猫儿狗儿堵在了门口,了净没有再试,反倒是从窗户爬了出去。 这一看到是不要紧,还真叫他捡到只猫。 群玉睡觉时没有什么安全感,虽然她歪在门墩上,却依旧将身子向内蜷着,双手龟缩在胸前,呼吸平稳而深沉。 了净想要叫醒她,却又担心她会从梦中魇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禅房中拿床被褥。 就在他准备进门去拿时,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他的被褥太过私密,不好给她用。 踌躇一二,即便是群玉睡意沉沉,他照旧是竖掌请罪,又叩了叩她的门,低声道了句“失礼”,这才目不斜视地进了门,将她床上那床被褥拿出来,披在她身上。 后来她又睡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了净有想过或许可以将她的门窗上锁,只是却被群玉拒绝了。 她觉得怪怪的,就像是被人囚禁了似的。 群玉在玉佛寺的梦游持续了很久,就连俩人发生意外后,她也时常会因为梦游跑到他的禅房里睡。 彼时的了净不似从前那般冷漠疏离,但也好不了哪去。 无非就是在翌日群玉不知道从何处醒来之前,就被人抱上了床,将她的手脚擦干净,放进被褥里掩好。 其余逾矩失礼的事情,他是一概不会做的。 哪像现在?变成如今这般轻狂孟浪。 群玉收回脑海中胡乱思绪,莲步轻移,去迎孟澜。 “二表哥怎不好好养伤?可是有什么事?”并非是群玉不愿见他,而是分明昨日才见过,她还叮嘱过了好好养伤。 孟澜竟也同她说起来玩笑话,“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莫非表妹不欢迎我来?” 群玉矢口否认,笑得眉眼弯弯,连忙摆手。 “其实是近来府廨不忙,我告了病假后,上峰批了我一旬的假,我便想着提前来与表妹说一声,带几身衣物,三日后我们一道去南禺山上的庄子消暑。” 听他道明来意后,群玉点了点头,又问了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是只有你我二人去吗?” 孟澜有些为难,迟疑开口,“五娘每年夏天都是要去的,她若是知道,自然也要跟过去的。” 倒也正常,群玉从前就听说过京郊的南禺山,不少高门大户在那都有别苑。 孟家虽说根基不深,却因为孟淑妃圣眷颇浓,多年荣宠加身,也被赏赐了一座名为莲庄的别苑。 五娘七娘要去倒是无妨,就怕谢望、孟四郎也要跟着同去。 可眼下似乎也不大清楚他们的安排,群玉只好拐弯抹角地问道:“谢表哥和四表哥不去吗?” 她怯生生地咬着唇,显然是有些担忧。 “兄长近来公务繁忙,定是没空去的,至于四弟忙着准备来年下场,便是再怎么好玩,二叔也会拦着他的。” 孟澜给出她满意的回答,群玉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但是又想着心思莫测,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说完此节,孟澜也没急着走,他坐在桌前吃茶时,冷不丁瞧见群玉那半碟不曾吃完的蟹黄毕罗。 孟澜眼尖,只消瞥一眼便认了出来,“可是曹家的?” “表哥要尝尝吗?就是有些冷了。”他既然能认出来,那么想来也是经常吃的。 “无妨,我带回去热一热就是了。”似乎意识到此话不妥,孟澜又补充了一句,“表妹不介意吧。” 他都这般说了,群玉哪好意思不答应。 就是有些可惜,她才用了两个,还有那么多呢。 二表哥当真要都拿走,一个都不给她留吗? 群玉顾惜着女儿家应有的矜持,不好直接说,便委婉道了句,“毕罗这样的油煎之物,多食容易内火旺盛,二表哥最好还是同人分一分。” 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二表哥定然明白她的意思吧。 “这是自然,表妹好意我定当借花献佛,也叫人晓得是你的功劳。”孟澜分明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却仍然不打算给她留些。 倒并非是这蟹黄毕罗有问题,而是这送她毕罗的人不对。 孟澜迫不及待地提着食盒从玉婵院离开,他想回去瞧瞧,装着毕罗的碟子底下是不是有数字。 曹家食肆的生意向来红火,故而便有了这等排队的好法子。 他眼下虽然还不敢确定,但总觉得这个人会是谢望。 路过弄玉堂的时候,孟澜拎着那只熟悉的食盒,故意在门口停留片刻,盼着谢望这会还在,能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只是正如孟澜所说,近日武德司忙着追捕逃犯,可谓是焦头烂额。 按说谢望背后的伤那样重,却也压根没有时间让他在家休息一二。 等到了下值归家的时辰,侍卫何用传来罗应今日得知的消息。 说是表姑娘三日后要和孟二郎一道去莲庄。 孟家的庄子其实并不少,为何要特意选择莲庄,这其中背后原因,实在是令人神思。 无非是因为莲庄每到夏日分外清凉,碧波荡漾间,万顷红荷,娇艳欲滴,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 想来孟澜是特意选在此处的,就为了与她同游。 谢望眼神一暗,随口吩咐道:“何成,帮我和舅父请个假。” 若是不出所料的话,群玉定然不太想他也跟着一道去。 只是这有何难,去南禺山上消夏的,又不只有孟家一户人家。 谢望可是记得崔家在山上也是有庄子的,也不知道那位崔六娘能否抓住这次机会,最好是想法子赖上孟澜,彻底击碎群玉想嫁给孟澜的美梦。 当然消息从他这里透出去,未免太过居心叵测了些,有心之人稍稍打听,恐怕就要怀疑不对劲。 不过孟家不正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谢望眉眼沉沉,倒像是十拿九稳了,“想个法子,让孟五娘将不日要去南禺山的消息递到崔家去。” 交代完后,谢望散值归家,却见罗应一脸委屈,“郎君,您可算是回来了。” 好端端的做出这副表情作甚,谢望不解,“怎么了?” “小的今日卯时就起床去排队,给表姑娘买蟹黄毕罗,谁知道人家非但不领情就算了,还转送给了二郎。您瞧瞧这会子二郎,居然还借着送谢礼的名义,又回到了郎君这。” 一番话说出口,罗应都恨不得替郎君叫委屈。 这表姑娘也真是的,即便是不想吃,不爱吃,也不该糟蹋郎君的心意才是。 她还转送给二郎,这又是什么意思? 谢望一眼掠过去,他的满腹委屈都吞进了肚子里。 他将食盒打开,又将那碟子上面的编号让谢望瞧清楚了。 红墨印上的十一两个数字,倒是铁证如山做不了假。 谢望捻着手上的玉菩提,忽然道了句,“急什么,她既然敢这样做,那我也得备一份大礼才是。” 第19章 “不亲了好不好,我喉咙…… 为了确认谢望不会跟着一道去南禺山,群玉特意上门,好一番拐弯抹角的打听。 “谢表哥这两日可曾得闲?我想让你陪我去逛首饰铺子,给那条流苏坠换根绳子。” 那枚玉坠对她意义非凡,但是群玉知道直接向他要,他肯定是推三阻四不肯给,可若是说一起去逛铺子,那这条坠子保不齐就能完璧归赵。 撩兄入怀 第25节 她的小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谢望乐得哄她,勾唇一笑,“这几日事多,恐怕不大方便。” 既然事多,那么想来他不会有时间跟着一道去莲庄,群玉兀自确认。 谁知又听到谢望闲澹若漫不经心地道了句,“若是表妹急的话,等我下午再来接你。” 群玉倒是没想到他又转变了主意,连忙摆手拒绝,“谢表哥忙正事要紧,改日再去也行的。” “无妨,我倒是想起来,需要给人备份礼。” 他没有明说是买给谁的,但群玉莫名觉得应当是送给他那位正儿八经,嫡亲的沈家表妹沈容。 既是去首饰铺子买礼物,那定然是送的女眷了。 因着上回二表哥提过一嘴,群玉还真从脑海中搜刮出来这么一号人。 尤记得他这位表妹与孟淑妃所出的玉仪公主是手帕交,只是和玉仪的嚣张跋扈不同,沈容似乎鲜少有人生怨,待谁都是端方有礼,只是规矩周全中却又透着股清高倨傲。不过她又有才名在身,便是孤傲些也没什么。 群玉幼时曾见过她,也幸好如今长大,她应当认不出自己才是。 至于听孟澜那个意思,沈容居然倾心于谢望? 她瞧着那样骄傲,不像是肯先低头的那个啊,怎会看上谢望。 群玉神思恍惚片刻,心中却是暗暗腹诽,为那位沈家娘子感到不解。 晌午过后没多久,一辆青帷马车停在西侧门,足足等了群玉一刻钟。 并非群玉有意磨蹭,而是她不想太过招摇,特意换了身春禾出门穿的衣裳,又趁着角门没人,门房不注意时溜出去,这才绕了好大一圈到西侧门那边上了马车。 谢望见她这样的避嫌,声音淡漠,“你还真是多此一举。” 她以为能瞒几时,老夫人迟早会知道的。 就连孟澜也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先前的那几番试探,就很能说明事情了。 也就只有她当所有人都是不长眼睛的傻子,还敢两头哄骗。 等到了西市,群玉戴上幂篱,惹得谢望皱了下眉,像是嫌弃她这身打扮。 直到被他带着进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首饰铺子,群玉即便是被幂篱牢牢遮住身形,但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黏在她身上。 群玉偷觑他一眼,只见他姿仪周正、神色疏朗,有女使在他身侧殷勤地问话,“客官是要打副头面还是看看成品?” 谢望语气淡淡,“要一支玉兰簪,价格不是问题,几日能好。” “郎君莫不是说笑吧,几日哪能做好,至少也得要一个月。” 那女使见他没有接话,连忙找补,“想来郎君从前没订做过首饰,光是这花样都要……” 不等她说完,谢望打断她的话,“不必太过复杂,样子素净雅致就行。” 他掏出一枚沉甸甸的银子,“这是定金,现在几日能做好。” 那女使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位矮胖的掌柜撞到一边,“三日,三日就能好。” 群玉在一旁暗自咋舌,倒是不曾见到谢望以钱压人的时候,看来这支玉兰簪姑娘在他心中份量不浅嘛。 这般想着,群玉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这位玉兰簪姑娘一定要对他有意啊,最好她和谢望早日成婚,让谢望不再找自己的麻烦。 谢望将坠子递给掌柜,“可否单独为这枚玉坠配根项链。” 掌柜接过后,立马应声,“自是可以。 在瞧见坠子的那一刻,他瞬间失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常,颤声嗫嚅:“郎君这枚坠子瞧着不俗。” 群玉站在一旁没做声,将掌柜的反应尽收眼底,心说好像哪里不对劲。 掌柜周到地引他来看,“珠链、银链还是金链,郎君看看选哪种?” 谢望抬头看她,群玉声如蚊呐,“银的吧。花纹紧凑些。” 掌柜的心下了然,暗暗揣测着这位小娘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直到突然响起了一道惊喜的嗓音,“表哥,你怎么在这。” 谢望不大愿搭理表妹沈容,只是淡漠望她一眼,“不能来吗?” 沈容将他身旁的群玉完全忽略掉,并不拿她当回事,见他语气不客气,忙不迭的解释,“没想到会在首饰铺子遇到表哥,感到意外罢了。” 她余光瞥见群玉,惊讶问道:“这位莫不是照顾表哥的婢女?” 群玉戴着幂篱,穿着青衫白裙,瞧着是有些素净,可怎么也不至于被人认成是婢女。 谢望皱着眉看她,正欲开口解释时,却听见群玉声如婉雀应道:“表姑娘好眼力,奴婢是孟府的婢女,谢郎君要给人送礼,这才让我帮着参谋一二。” 群玉这番话听得谢望额上青筋直跳,她知不知道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倒是什么话都敢接。 “表哥也真是的,这等小事知会我一声就是了,怎么好劳烦外人。”沈容悄悄抬眼,清风作乱,掀开幂篱一角,瞧见她那截纤长玉颈上有一颗细小红痣,平添几分魅惑风情。 看来是个相貌姣好的美人,沈容忍不住绞紧了手中帕子。 谢望冷眼瞧她,他如今还愿意搭理沈容,全看在舅父舅母的面子上罢了。 他这位表妹可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和善,也就是她,别人说什么都会信。 * 那还是他刚从玉佛寺离开时的事,师父因为重伤不愈死了,谢望甚至都没能亲眼见他最后一眼,只收到那串血迹斑斑的玉菩提,和熟悉的师叔带来的遗言。 “你回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当年师父将他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来,为的是不想他卷入是非风波中。 师父常说,那些上一辈的陈年旧怨,本就与他无关才是。 这也是他母亲的心愿,只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做到。 起初他是住进舅父家的,彼时他的身份除了舅父舅母,旁人并不知晓。 沈容只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穷小子,故而对他的态度很不客气。 那几个月她没少明里暗里让人克扣谢望的吃穿用度。 舅母姚氏身子不大好,常年病着,沈家内宅之中的大小事都是这位表妹管着。 谢望也并不当回事,毕竟从前在玉佛寺吃斋念佛,过得日子也说不上有多好。 何况这位表妹性子再怎么表里不一,家中蛮横无理,到外面又扮作知节守礼,这都与谢望无关。 直到沈容居然怀疑他是舅父私生,变本加厉的欺辱他,光是构陷他贪赃就有好几回,最过分的那次,她居然偷偷溜进他住的院子,翻箱倒柜的找他的东西。 这一找可不要紧,居然还真找到一件胭脂色的诃子小衣,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女儿家的东西。 沈容心中顿时有了个好主意,她悄悄让人偷了条兰姨娘的帕子,故意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又在当天夜里他还没发现箱子被人动过手脚时,拉着父亲就气急败坏的来了他的院子。 “父亲,我亲眼所见,他和兰姨娘眉来眼去,指不定这对奸夫淫妇早就有了首尾。” 谢望听她胡乱攀扯,既不反驳也不辩解。 雕虫小技罢了,他就看看舅父能够容忍这个胡作非为的女儿到几时。 沈容看他居然还气定神闲地翻着书,似乎并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的箱笼摔翻在地,那件诃子小衣和帕子明晃晃地露于人前,似乎彻底坐实了他与人有染的罪名。 沈固安掌管武德司多年,不会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清楚。 那条帕子的确是他爱妾兰儿的,但是一条帕子而已,又能证明什么。 真正让沈固安惊讶的是,他这里居然真有一件女人穿的诃子小衣。 他如今的身份,哪里能因为儿女情长,耽搁大业。 原本沈固安还想着要将他的身份瞒着,毕竟他害怕女儿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可现在事情居然闹到这个地步,再不告诉她,只怕她要惹下更大的乱子。 于是沈固安破天荒的打了沈容一巴掌,“够了,你又在胡闹什么!孽障,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你母亲的亲外甥,你嫡亲表哥。” 此话一出,沈容吓得瞪大了眼睛,母亲的亲外甥,那岂不就是那位吗?他居然还活着? 沈容顿时明了谢望身份,再也不敢对他胡乱造次。 又像是为了杀鸡儆猴,沈固安忍痛割爱,将爱妾兰儿相赠。 谢望让人将她全须全尾地送回去,谁知兰儿因为蒙受此等奇耻大辱,一头撞死在沈容门前。 听说那段时间,沈容日日夜夜噩梦缠身,还是去佛寺住了许久,吃斋念佛洗去一身罪孽这才好转回到沈家。 至于那件胭脂色的诃子小衣,是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被人堂而皇之的翻出来,踩在地上那一刻起,谢望就不想要了,于是他一把火烧掉,就像是与从前在玉佛寺里,被人蒙骗的自己彻底一刀两断。 遭了沈容这样恶心的算计,谢望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向来清高自傲,一贯有才名,谢望便设计让她丢了脸,让人知道她那些诗集都是胁迫穷酸书生著成,什么诗才横溢,堪比咏絮,全都是她自导自演。 沈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才名,却不知是何人所为,一夜之间,她从前做的那些事全都被人翻了出来。 父亲嫌她丢人,不愿意为她处理烂摊子,可沈容是要嫁人的,苦心孤诣为自己造势,为的就是嫁给公子王孙。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了,那么她不妨嫁给谢望这位表哥。 她后来也猜到是谢望出手,便做小伏低顺了父亲的心意,装作知错就改,全心全意地崇仰着表哥,一心想要嫁给他。 这些心思谢望一清二楚,可碍于舅父,也就只能在人前给她些脸面,不撕破脸罢了。 谢望抽回眼径直离开,“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容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没说。 群玉慢他一步,被沈容抓住手,她的声音染上几分迫切,“还请姑娘帮我转达,表哥有些时候不曾来家里吃饭了,我母亲实在是念得紧。” “好,我这就去与郎君说。”群玉点头应下,心里却觉得奇怪,只是一家人简单用顿饭而已,怎么她方才不开口,眼神烁烁,瞧着不大坦诚。 等上了马车,群玉将话原封不动的告诉谢望,他用手按着太阳穴,阖着眼眉间尽是倦色。 好半晌也不见他有个反应,到底是听没听进去? 群玉又随口提醒了一句,“谢表哥,你记得得闲了去一趟啊。” “你倒是很积极?怎么,扮我的婢女扮上瘾了?”他心绪不佳,语气也不大好。 群玉当即摇头,“没有的事,这不是怕沈娘子误会嘛?” 瞧她,还是想方设法的同他撇清关系,谢望眉梢微冷,声色发寒,“误会?是怕她误会,还是传到孟澜那误会。” 他这番话问的群玉很是心虚,她想说两者都有吧,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是在逼狭的车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若是再惹他不高兴了,指不定又要变着法子的欺负她。 撩兄入怀 第26节 “那沈娘子明眼人都瞧出来对你热络得很。”没来由的听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谢望心里有什么气都消了。 原来是吃味了。 谢望拉着群玉坐过来,“那你瞧我对她如何?” 干、干什么,又要对她动手动脚啊。 群玉原本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会子被人搭着肩膀,拥入他怀里,局促不安的手被他紧紧扣住,立时吓得她心颤肉跳,坐在那一动不动的。 好半晌不曾听到回答,谢望扰了扰她手心,痒得她直躲,却又心悸不已。 她僵着声音,细着气开口,“好……好像比之前对我还冷些。” 没良心的,他几时对她是真的冷过。 每回不都是因为她犯了错,他才没有给她好脸色瞧。 谢望捏她手腕,原本是想骂她,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那我们现在热闹热闹?” 群玉被他这句话吓得身子都抖了一瞬,“不……不必了。” 她想要从谢望怀里钻出来,却被他牢牢的摁在身侧,轻易逃脱不得。 下一息,群玉就被人抱上身,被迫仰着头和他接吻。 想起前几次被他缠上的下场是什么,群玉下定决心不让他得逞。 她牙关紧锁,任凭他怎么吮吻,都不肯给出回应。 许是因为她拒绝的姿态惹恼了谢望,他勾住她的脖颈,脸贴脸的将她送到自己面前。 凑得实在是太近了,鼻息间都是谢望身上的味道,清清冷冷的檀香味,却在这一瞬间被点燃。 即使是闭上眼,也能感知到眼睛失焦,心底却生出一种濒临失控的愉悦,她羞赧的脸面色酡红,身子又酥又软,像是有人用羽毛在挠她,痒痒的。 在意识泯灭之前,群玉被他松开,缺氧的大脑总算是得救,本就不算清醒的神志彻底被夺走。 密密麻麻的吻又落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呼之欲出,群玉竭力忍耐着,却在被他咬了一口时,溢出一声嘤咛。 趁着换口气的功夫,群玉哑着嗓音,一双水眸眼尾泛红,“不亲了好不好,我喉咙痛。” 他捏住诃子衣带的手一顿,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不好。” 听到这个回答,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群玉歪着头去躲,“就不给你亲!” 谢望简直就是爱极了她这幅眼眸含泪,委屈巴巴地模样,又用力掐了两下,“不给我亲,你要给谁亲?” 语气凶巴巴的,就这还不承认对她冷。 群玉越想越气,居然趁着谢望那双手这会正忙着,没空管她去戳他的喉结。 她力道不大,跟小猫磨爪子似得,谢望没有当回事。 直到她指尖不小心剐蹭到脆弱的喉结,谢望“嘶”了一声,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又沉了几分。 群玉彻底老实了,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含着胸想往后躲。 “就这么怕我?看来从前是白救了。” 随着谢望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来,群玉动作稍滞,到底是没有扣上被揉得乱糟糟的衣领。 像是为了赔罪似的,群玉闭着眼突然靠近,轻轻的在他喉结上落下一吻。 喉结上下滚动,眸中情绪翻涌,揉捏撕磨,恨不得将她嵌入血肉里。 谢望将头埋入她的肩颈,舔吻她红得滴血的耳尖,又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口。 直到脑海中有一道白光袭来,群玉檀口微张,胸前骤然一凉,场面即将彻底失控,却听见外面有人轻扣三声车壁,示意到家了。 群玉长舒一口气,旋即起身准备下车。 她那双杏眸泛着潋滟水色,红唇微肿沾着一点湿濡,谢望错开眼不再看她,喉头却是控制不住的一滚,将人拉入怀中抱了好一会,才缓和下来。 谢望率先下车,正准备将人扶下来时,群玉发觉没有脚凳,捉裙作势要跳,“走得稳路吗?你就要跳。”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群玉瞪他一眼,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也好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谢望见她还闹小脾气,声音中也平添几分燥意,语气重了几分,“把幂篱戴好了。” 凶什么凶啊,又不是不戴。 群玉趁着他走在自己前面,伸手挥拳作势要打他! 谁知谢望猛地回头,他目光凛冽,锋利如刀,像是要把她看穿,吓得群玉一哆嗦,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于是她就这么做贼心虚的跟着谢望回了府,等到了玉婵院,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沐浴。 方才被他胡闹地抓着亲,群玉发了一身汗,身上粘腻得很,委实难受。 只是等她进了湢室后,发现颈间都是他留下的红痕,一时间又有些羞愤难当。 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让他不要留下痕迹,他从来都不听。 倘若真被人瞧见,不说还能不能顺利与孟澜结亲,只怕连命都难以保全。 想到这里,群玉不由得后怕起来,幸亏她今日灵机一动,没有在沈容面前暴露身份。 就在群玉庆幸自己蒙混过去时,心思敏锐的沈容已经从武德司那查到,孟府新来了位表姑娘,似乎就与表哥走得极近。 * 炎天暑热,骄阳正晒,群玉总算是盼到了孟澜说带她去庄子的那天。 她一早便收拾好衣物,就等着孟澜身边的松成过来请,谁知这事不知怎的叫二夫人知道了,说什么也要让四郎七娘跟着一道去。 此事孟五娘一早就知晓的,之所以这次听话的没有跟着同去。 也是因为兄长特意交代过了,说是他要带着表姑娘好好玩,不必一道去打扰。 于是向来好凑热闹的孟五娘也就歇了念头,并不打算与兄长同去了,而是提前去信给表姐,昨日就跟着崔家一并去玩。 原本二夫人还只当是二郎带表姑娘一道去玩,俩人也能培养培养感情,这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可当得知五娘现如今也在南禺山,她便觉得大房莫不是在把她当猴耍? 那座莲庄是圣上所赐,一年到头都需要很大一笔银钱精心养着,就等着接待客人或是自家人小住几日。 甚至这笔钱,还是二夫人从和丰楼的私账里拨出来的。 岂有她累死累活帮着孟家管理家业,她的两个孩子还不能一并去玩了? 尤其是七娘本身就好玩,若是这会没去,等到下回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至于三房孩子太小,又是从她们二房抱出去的,二夫人眼不见心不烦发,才懒得帮忙张罗。 于是一直等群玉坐上马车,发现上来的是孟七娘时,忍不住问了句,“表妹也要同去?” 孟七娘听她这样说,又想到若非是母亲在老夫人跟前据理力争,她和四哥都还被蒙在鼓里,便一脸不悦,“什么叫我也要同去,麻烦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这是我家庄子。” 群玉自觉失言,倒也不扭捏,连忙说道:“对不住,是我误会了,我先前以为只有我和二表哥罢了。” 听她这般说,孟七娘狭促地笑了声,“二哥瞧着倒像是正人君子,原来私底下也是想携美同游。” 什么跟什么啊?群玉莫名有些脸热,干脆不理她了。 可孟七娘自从经过上回去崔府时,群玉送的通草花簪子很是合乎她的心意,也就不像先前那样讨厌她,觉得她一个乡下小娘子配不上二哥了。 孟七娘刚刚及笄,正是对这些仪隐秘的儿女情事好奇的时候。 “哎呀,你同我说说吗?你和二哥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越问越离谱,群玉耳尖瞬间滚烫,满脸惊讶地望着她。 谁知就听见孟七娘说了句,“我就不信,面对你这样的美人献殷勤,二哥会忍得住不和你亲近。” “好表姐,你就同我说说,有没有拉手,有没有拥抱,还是说已经亲上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顾群玉通红的脸,像是虾子熟透了似的。 群玉实在是不好意思,哪有人讨论这个的,她低着头连忙摆手,“没有的事,表妹快别说了。” 孟七娘见她露出这幅羞涩情态,又忍不住打趣道:“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啊?” 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这些事,她都与谢望做了个遍,甚至还不止! 她从前只觉得谢望的手指粗粝,手掌大的像蒲扇,一手就能满满握住。 尤其是每回手被他抓住时,根本就是半点挣脱不得。 现在却发现他手指修长,骨节突出,每次与他手指紧扣,都觉得心尖泛痒莫名酸麻。 见她羞赧得无地自容,孟七娘没再说笑,视线绕着她打量两圈,心中止不住磋叹,二哥好生福气啊。 这番话就此掀过,群玉支颐着脑袋昏昏欲睡,直到日头正毒辣的时候,马车总算是停在了庄子门口。 一行人就此下车,群玉尽量躲着太阳,踩着树荫走,竟也没发现孟四郎也在。 莲庄的秦管事自打得知主家要来,好几处院落都置办好了,正当他向众人询问,要住哪一间时,孟澜拍了拍心神不宁的群玉,“表妹你想住哪一间?” 方才孟四郎突然走在自己前面,还是春禾拉住了她,才没让群玉在众人面前吓得惊呼出声。 只是因为孟四郎也来了,到底是扰得群玉惶惶不安。 她这会心里尽是后悔,早知道孟四郎也要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过来的。 “我……我不挑的,你们先选吧。” 先前在孟府他就敢对她拉拉扯扯,如今到了别苑,又无长辈,他定然不会安分。 孟澜见她眉间隐隐有郁色,怕是计划有变,突然多出四郎七娘来,她有些不高兴,连忙安抚道:“那表妹住在我隔壁这间如何?” 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是这个法子了,即便是群玉想走,只怕孟澜也是不肯的。 眼见着二人都选好了,孟四郎知道机会来了,随口道了句,“那我就住表妹隔壁另一间了。” 方才秦管事将几间院子都向众人介绍了一遍,孟四郎一直暗暗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是因为见到了自己,她就这样惊慌。 也就他那个蠢笨如猪的二哥,头顶上绿草如云都不知道,孟四郎敢笃定,这位表姑娘绝对和谢望有一腿。 毕竟他上回可是见识过了谢望的箭法,现在光是想起来,都觉得手疼耳朵疼。 不过也多亏了谢望给他这两箭,孟四郎这才能仗着伤势,一直赖在家里,不用回书院去。 二夫人是个爱子如命的性子,见他受了伤,当即就要找人去拼命。 撩兄入怀 第27节 孟四郎到底是不敢将他觊觎表姑娘的事情宣之于口,只是说自己抢了谢望看上的东西,被他教训了。 原本谢望就因为武德司副使的身份恶名在外,即使当初他救下二老爷,二夫人对他也是打心里害怕,顿时气势矮了一截,也就只能谆谆教导,让他千万要离谢望远些,可别同他作对。 此事二夫人帮着他瞒着二老爷在,否则依着二老爷的脾气,恐怕要压着他去向谢望告罪。 但说到底,孟四郎心里还是憋着气在,直到他逛教坊司招了一个妓子,原本只是听听曲喝喝酒,谁知发现此女居然长得有几分像表姑娘。 孟四郎憋着一股火气,又借着二夫人母家那边的兄弟帮忙,想方设法的将人搞到了手。 这名乐姬莲芳从此就成为了孟四郎新得的小通房,就连这次得知要来莲庄,也把人带了过来。 只是这赝品就是赝品,孟四郎虽然得了莫大的舒爽,心里却还是念着表姑娘。 甚至还想着若是能让莲芳和表姑娘一起伺候他,尽享齐人之福,那岂不是美哉? “不好意思,忘记和诸位说了,这间院子我住。” 孟四郎被谢望的声音突然打得个措手不及,不曾想到他居然也来了。 “兄长怎么也来了?”孟澜面上浮着微笑,眼里却尽是冷意。 谢望一眼看穿,也懒得与他解释,“怎么不欢迎我来?” “哪有?只是不知兄长怎么消息这般灵通。”话虽这么说,但孟澜心里大约是猜到,他或许是与父亲知会过了,否则怎么老夫人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他就突然住了进来。 谢望哂笑一声,眼神却是落在群玉身上,“公事所需罢了。” 这话倒是不假,谢望之所以来到南禺山,是因为二皇子应崔五郎之邀,同在南禺山游玩。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不小,全看圣上怎么想。 毕竟崔家也算是世家高门中的表率,家中小辈与二皇子走得这般近,实在是不让人多想。 这则消息谢望故意让内侍省的小黄门,趁着圣上心绪不佳时传上去的,依照圣上多疑的性子,必定会让他去查探一番。 于是谢望便借着这个由头,早在昨日就先到了南禺山。 群玉一时无语凝噎,她是真没想到谢望和孟四郎都会来。 不过眼下这般局面,谢望住在她隔壁那间院子,倒是比孟四要好得多。 这莲庄的院子精致小巧,约莫一进的样子,院墙也修的不够高,像孟四郎那样居心不良的,若是半夜翻了进来,那才可怕。 群玉没再多耽搁,装作看不见谢望那双寒意津津的眼,拉着春禾,逃也似的丢下一句,“二表哥那我先去了。” 孟澜虽不懂她着急忙慌离开的原因,但也都归功于谢望,表妹见了他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脸面,非要对表妹纠缠不清。 坐了一两个时辰的车,群玉头晕眼花的,连午饭都不想用,便换下寝衣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她挑的这间院子临着莲池,树荫覆盖纱窗,荷风阵阵,卷起浅碧色的床帐。 群玉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湿热绵密的吻就落了下来。 她被迫仰着头接受着温柔的抚弄,好像是被人抱在怀里,软乎乎的手搭着他,身上蒙上一层凉意。 突然力道重了一下,像是奖励,又像是惩罚。 她喉间溢出轻吟的喘息,像潮水漫卷般袭来,四面八方的汩汩水花一拥而上,湿乎乎的眼泪脏了她满脸。 群玉这颗心也被水浸泡得饱胀酸涩,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大脑空白中,逼得她失神片刻,既抗拒又亲昵的咬住他,身心都被这股愉悦所接受。 缠绵的吻一路蔓延,迷迷糊糊中群玉像是忘了反抗,反倒是格外主动的伸出手想要攀住他的脖颈。 梦中人虚虚实实,既清楚又模糊,她只好用手指去碰,为他描眉画眼,感受灼热的温度。 忽然她嘤咛出声,觉得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她热意泛发的柔软,紧接着就是浑身发烫,痒意在心腔冒头,一下一下的,像是被轻柔的羽毛划过。 睡梦之中的群玉伸手挠了两下,却不得其法,难受地胡乱蹬腿,将薄衾踢到了地上。 等群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坦的午觉了。 只是怎么外面天色都黑了,她往常午觉不会睡这般久啊。 想到了那个荒诞虚无的梦,群玉连忙低头摸了摸,很好,干干净净很清爽,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衣服上的熏香也没有变,还是她喜欢的栀子花香。 那种酸胀麻痒很想要哭的感觉,就好像是她梦中的错觉。 幽寂黄昏,天色朦胧,还不到掌灯的时候,群玉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又将所有的原因都归功于是她快要来月事的缘故,故而不曾发觉腰窝上细细密密连成片的吻痕。 至于梦中那人的脸原先她认不出,到最后却通过那双手,认出来人就是谢望。 不过但对于梦见谢望这件事,群玉已经见怪不怪了。 早在三年前,在玉佛寺有过那次意外后,她便常常能够梦见他。 尤其是在离开盛京后,有段时间她常常能够梦见自己被人关在逼狭黑暗的房间里,他毫不吝惜地去吻她的唇,又粗又重,害得她嘴角生痛,溢出丝丝缕缕的口涎。 群玉拿帕子擦了擦脸,试图在脑海中甩掉这场凌乱的梦。 这会又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应当是天太热了,又一直不曾喝水的缘故。 唤来春禾,群玉连饮三杯温茶,这才感觉喉咙舒服多了。 “方才没人来过吗?” 因着娘子午睡,不喜欢有人打搅,春禾一直在外面,除了中间出去过一趟,替娘子取些吃食。 “二郎来过一次,只是他得知娘子还未醒,便让我先去取些娘子爱吃的糕点,免得这会醒来腹中空空,饿得慌。” 听到这个回答,群玉心下一惊,那若是有人趁着这个间隙闯进来,对睡梦中的她做些什么…… 群玉不敢细想,可正打算脱下衣衫好好检查一番时,孟澜身边的松成来了,说是秦管事特意备了一桌席面,还请娘子亮光呢。 睡了这么久一直没吃东西,群玉确实是有些饿了,也就打算起身稍稍梳妆打扮再去用饭。 只是她心中依旧疑云密布,梦中之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个人是不是谢望。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群玉来到花厅,竟发觉这处花厅竟是全然敞开,厅中摆放着两大缸碗莲,晚风吹来,花香淡淡,一朵朵娇软荷香在水中绽放。 原本群玉依着齿序入座,是要挨着孟四郎的,可她对孟四郎躲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坐在他旁边。 恰好他坐得那处位置离那缸碗莲较近,群玉连忙起身换了个位置,面上却是挂着歉疚的笑容,“我容易招蚊虫,就离那些花坐得远些。” 只是群玉才落座,就发觉头顶上突然有片阴影将她笼住,“是吗,可表妹坐的是我的位置。” 谢望方才不过是起身和罗应交代了几句,再一回来就发现群玉坐在他的位置上。 群玉懵懵起身,想换到孟澜那边,“啊,那我换一个。” 他的手搭在她肩头,用力将她摁下去好生坐着,“不必,你坐就是。” 鬼使神差的,让群玉想到方才梦里,她的手搭在他肩上,仰着头抱抱住他,被他亲得脖颈发痒。 群玉点点头,声如蚊蚋,“多谢表哥。” 这声“表哥”叫得谢望通体舒畅,挨着她坐下后,趁着无人发现,他的左手捏上她的腰。 一寸一寸的揉,群玉被他按得热意泛发,身子也酸软了大半。 阒寂夜色里,他漫不经心的饮着酒,和二郎推杯换盏间,还起了这样龌龊的心思作弄她。 当着众人的面,这样随意轻贱亵玩,哪是什么君子所为。 群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推脱,反倒是被他抓住了机会,趁虚而入,她绵软的掌心被他包裹,手指紧扣,不再给她抗拒的机会。 没有办法,群玉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突兀的用左手再去执筷,只好忍着饥肠辘辘的五脏府,一口都不用了。 孟澜还觉得奇怪,惊讶发问,“表妹中午就不曾用饭,现在也吃得这么少吗?” 听到这个问题,群玉狠狠用指甲挠他一下,面上确实挂着温柔浅笑,“还要谢过二表哥,下午特意过来让春禾去拿吃食,我方才用多了,这会不饿。” 不饿……才怪! 孟澜没再追问,只是为她斟了杯香饮子,“这乌梅饮酸甜可口,表妹尝尝。” 群玉点点头,伸出左手就要去接,结果腰上一痛,被他掐狠了,那杯香饮子被她失手打翻,弄脏了衣裙不说,还往后一泼,尽数浇到谢望脸上。 “啊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看见我手上有只虫子,这才吓得一甩。”群玉随口胡诌,就要拿帕子去给谢望擦脸。 谢望推开她的手,自己接了帕子擦脸,寒着张脸问道:“当真?” 真是好笑,罪魁祸首还好意思来问她,若非他非要掐自己,哪会这么夸张。 只是她面上依旧装作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实在是不好意思,二表哥我现在和你一道回去换身衣裳吧。” 换衣裳是吗?这可是她自找的。 谢望面无表情的应了声好,长腿一迈,像是气狠了走得飞快。 孟七娘有些害怕地问了句,“二哥,兄长不会要打表姐吧。” 他脸难看成那个样子,表姑娘也真是胆子大,居然还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换她早就哭出来了。 第20章 “那现在不得给我点甜头…… 一路上谢望也不说话除了蝉虫叫得欢实,寂静的听不见任何声音,群玉心里打着鼓,害怕他是真的生气了。 群玉到底是不敢赌,彻底惹恼他的后果,她承担不起,于是适时服软,快步上前去拉他的袖子,“表哥你听我解释,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谢望不曾搭理她,只觉得她倒是一如既往的这个性子,谁让她吃亏了,总要想方设法的找回来。 生气?谁有那闲工夫同她生气。 无非是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和孟澜说话时声音清甜,笑容很是刺眼,说出的话又像把小钩子似的,当着众人的面就敢肆无忌惮地撩拨。 谢望不信她不知道,否则她为何要突然提到孟澜晌午过来看过她,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还一唱一和,任谁看了都要说声好一对神仙眷侣。 可笑的是,她明目张胆的向孟澜示好时,她的腰肢已经在他手指打着圈似的按揉下,软得不像话,一掐就能捏断似的。 最过分的是,她伸手去接孟澜倒给她的乌梅饮。 别以为他没有看到,她的手指碰到孟澜,撩拨的心思不用他多说。 等谢望回了院子,群玉急着向他解释,也跟着走了进去。 谢望也不管她,径直回房脱衣,他腿长走得又快,等群玉进门时刚好瞧见他裸着胸膛,就这么面无表情,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换衣服你也要进吗?” 撩兄入怀 第28节 早在上回给他上药时,群玉就有幸摸到他宽圆的肩膀,结实的背肌,但看到高挺的胸脯这还是头一回。 她的目光一路向下,线条流畅,腹肌块垒分明,瞧着还有几分精瘦,但只有群玉知道蛰伏着多少力量。 群玉直勾勾地盯着,微微脸热,连忙伸出双手捂住眼睛,含糊其辞道:“我不看的我不看的,我就站在这等着就好。” “是吗?你把眼睛捂严实点我会更信。”谢望冷笑一声,将先前她拿来给自己擦脸的帕子,兜头甩到她脸上,遮住了她那双不老实的眼睛。 她要是大大方方的说想看,谢望还不会这样,可哪有人一边说自己不看,一边捂着眼睛的手缝宽的大约有一寸长。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果真是一分都不能信。 群玉把嘴一撇,心中暗骂,好生小气。 他从前可没有这样,每回不光让她看,还抓着她的手让她摸一摸。 不过那会群玉的胆子远没有现在这般大,他之所以让自己摸,也是存心为了欺负她。 记得头两次他失控后,群玉主动帮了他,想着尽早将这药解完了事。 原本了净是抵死不从,不知洗了多少冷水澡,一点用也没有,非但压不住心中慾念,反倒是火气蹭蹭往上涨。 只是时间长了,了净在得知药性还没有解后,几乎就是气红了眼,将她摁在墙上,掐住她的脖颈,盛怒之下声音都像是津了寒冰,“交出解药,往事我一概不究。” 群玉后背痛到发麻,脖颈被他掐住,几乎就要失声,她不知自己说了多少遍,可他就是不相信,索性也就歇了力气不再挣扎了。 反正这会省些力气,她也能好受些。 可心里即便这般自暴自弃地想着,眼里还是蓄起了泪花,滔滔不停地往外冒,她尽量掩饰自己带着哭腔的嗓音,再一次柔弱可怜的求饶,“法师我真没有,无论是为你斟茶还是送吃食,我都没有动过手脚。”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没有已经无关了。 总归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变成受慾望控制,满脑子只知道和她无媒媾和,和发情的动物没有什么两样。 他在慾火中煎熬已久,终于还是屈服,逼着她抬起身,将月退勾住他的腰。 身后就是坚硬冰冷的墙胎,身前则是无边无际的灼热滚烫。 他一点一点将理智碾碎,粗重的气息落在她身上,只是他到底是太过生疏,亲人时就像是在乱啃,群玉被他亲得受不住,双手回抱住他的脖颈,将自己送了上去。 与其被他亲得折磨地难受,还不如她主动些。 她檀口微张,用娇嫩的唇瓣去碰他的高挺的鼻梁,只觉得周身都被那股浓郁的檀香气息包裹。 直到他莽撞地亲了一口,群玉痛呼出声,觉得实在是不舒服,将身子绷成一条线,像是泄愤似的咬他。 她得寸进尺的去咬他的耳垂,刺激地了净整个人一僵,喉头发出一声闷哼。 那股熟悉的酥麻痒意通便全身,他的喘息愈发粗重,原本如一潭死水的心湖也随之汹涌澎湃,掀起水波,拍击石岸。 “你……你别咬。”鲜少看到了净在这时候说话,群玉实在是贪心,想看到他有更多的回应,又用力地去吻他的喉结,甚至还坏心大起,猛地用嘴去咬。 了净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浑身绷紧,托着她的手轻颤抖动,就想抬头去找她的唇,眼神暗含警告,不许她再胡闹了。 群玉才不会放在眼里,她已经算准了,即使自己闹得再过分,他能做的也就是那么报复一下罢了,不痛不痒的,哪里比得上她这会给他找的苦头要难捱得多。 直到了净突然单手掐住她,另外一只手则是抓住她,牵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沿路向下。 群玉身段丰盈,软乎乎的,细腻白皙摸着很是滑手,故而从来不知道男子身上居然这么石更,粗糙灼热、结实有力,原来肌肉是这样的。 被这不可思议的触感吓到,她莫名心惊胆战,只是当她想要抽回手时,却已经晚了。 下一息,如暴风骤雨般的刺激袭来,意识就此泯灭,神色恍惚间,群玉开始后悔,方才不该惹他的。 回忆就此中断,群玉不敢再想当初自己可是腰酸背痛了许久。 还是她偷看师妹私藏的话本子,才知道当初她那样缠住他的腰,不仅出言不逊,还敢挑衅他,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当初的了净和如今的谢望比起来已经算是好脾性了,那时候她就受不了,如今对上谢望,又岂有活路。 这般想着,群玉用力闭紧眼睛,一动不动的站那就跟个木头似的。 盖她脸上的帕子也没有被人掀开,谢望还要以为她转了性,“好了,可以撒手了。” 群玉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怀疑,当即就将帕子丢掉,抬眼看他。 啊啊啊好什么好,他非但没有穿好,还突然来到了自己面前,他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群玉打着磕巴,话都说不顺了,“这这这不成体统,表哥还是穿上吧。” “害羞什么,你从前不光摸过,还爱不释手地坐……”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就被群玉伸手捂住了嘴,“嘘,有人来了!” 这墙胎实在是薄的厉害,群玉已经听到窗外孟四郎的声音。 他像是吃醉了酒,步子踉跄,大着舌头说道:“好莲芳,你学两声,学……那个妖精说话,叫我声'四表哥'。” 两声娇娇媚媚的声音像沁了蜜一样甜,“四表哥,四表哥。” 孟四郎啪的一声,打在莲芳的臀上,“不对不对,那个贱人哪回这样好声好气的喊,你要欲拒还迎,楚楚可怜些。” “那妾身这样,四表哥轻点,别把人家打坏了。” 她眸中含泪,要哭不哭,原本只有三分相似,这会成了七分。 醉得迷迷糊糊的孟四郎彻底将眼前人当成了群玉,低着头就要去亲她,手上动作不停,撩起她的裙摆,大手就伸了进去,“好表妹,我哪里舍得打你,疼你都来不及呢。” 莲芳连忙往后一躲,“四郎这还是在外头呢,有小丫头瞧着呢。” 她说得是帮着搀扶孟四郎的小丫头秀儿。 也是个模样标志的美人,是管事家的丫头,方才席间殷勤地帮着众人倒酒。 孟四郎听了这话,居然伸手也在秀儿面上狠狠摸了一把,转头又对莲芳说,“个骚浪蹄子,这么迫不及待要爷疼你了,表妹莫急,爷这就来了。” 声音逐渐远去,紧接着就听到孟四郎被人搀扶着进了门。 群玉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五脏府也跟着翻滚,她死死咬着唇,泪逐寸涌在眼眶,她忍着没哭出来,一开口嗓子有些哑,“我想吐……” 她抚着胸口,被这股腌臜气难受得哽住。 方才席间也没怎么用饭,这会子便是想吐也吐不出来。 看她佝偻着背,肌骨瘦削,像是一对断翅欲飞的蝶,面容灰白,眼泪逼匝,却故作坚强没有哭。 谢望心里一紧,搂着她无声安慰,他一点一点抚平她颤动的身子,将下巴搁在她乌发上,平生第一回 感受到了心疼的滋味。 “玉儿,想哭就不要忍着,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将人搂紧几寸,心酸难捱,恨不得将孟四千刀万剐。 群玉将头埋在他胸口,眼泪如决堤一般汹涌,他揉着她的脑袋,尽量让她毫无负担的发泄出来。 他还没有穿好衣裳,硬邦邦的胸膛却格外温暖,她的眼泪打湿了个彻底,沾上温润的水光。 直到这时,隔壁不合时宜的呻吟声传了出来。 谢望霎时间变了脸色,她捂住她的耳朵,心中暗忖,干脆将人抱起来,决定带着人换个院子住。 到这个时候群玉还注意到他没有穿好衣裳,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玉儿怎么了?”谢望见她从自己怀里抬头,眼睛红红的,哭得像小兔子一样,难免对她心生怜惜。 “把衣服穿好再出去好不好。”她声音细细的,很轻很轻,或许是因为带着她不曾察觉的哭腔,让他心中振荡一下。 “那玉儿自己将耳朵捂住好不好。”他也学着她说话,放软了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温柔。 群玉点点头,乖乖在那站着抬头望他,眼中泪光莹莹,却还是强忍着心中酸涩,没有再哭。 穿好衣裳后谢望抱着她回到了群玉的院子。 春禾听到动静,只当是娘子回来了,提着灯过来迎。 谁知看见娘子埋在他怀里失声痛哭,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连忙过去推卧房的门,又极有眼力见的将门关好,自己去煮茶。 哭得这样厉害,娘子等会定然嗓子难受。 群玉的眼泪泛滥成灾,她有些控制不住,明明没什么好哭的,可她就是觉得恶心。 偏偏最痛恨的是,她眼下也不能对孟四郎怎么样。 她还有求于二夫人,孟四郎是二夫人的命根子,她若是真的对孟四郎做了什么,且不说二夫人不会放过她,就连她想要拿到的东西,也绝对会被彻底销毁。 柏元堂走水后,大夫人就搬进了孟府最偏僻狭小的寒霜院,掌家之事悉数交给了二夫人。 而群玉原本学着管家只学了个皮毛,这会子也就被老夫人指到二夫人那边,让她日后去向她请教。 也就是这时候群玉才得知和丰楼的产业一开始就是二夫人在打理。 老夫人前两日说起这件事时,群玉惊诧不已,正要再问原因时,就听她说:“你可知东兴楼的从前又是何人坐镇?” 这东兴楼从前可谓是盛京首屈一指的酒楼,也就是如今慢慢落寞了,听老夫人的意思是和二夫人有关。 群玉还记得二夫人听她们说到东兴楼,原先还端肃的脸上露出个笑来,“这都是旧时黄历了,也就是老夫人您还当回事。。” 话虽是这样说,可她微微扬起下颌,露出几分骄傲神色,显然是很高兴。 察觉到群玉好奇的目光,二夫人笑容更甚,“我从前在闺阁中就帮着母亲掌家,只是后来嫂嫂进了门,不满我管着酒楼生意,我便趁着嫁给二老爷时,将从前用惯的厨子、管事全都当做陪嫁带走了,不然这东兴楼是怎么没落的。” 得知此事后,群玉又惊又喜,二夫人将和丰楼里的人换了一波,那么自然是能查到的。 只是这和丰楼先前是孟淑妃把持,又是如何过了官府文书成了孟家产业,又为何不是交给大夫人而是在二夫人手上搭理,这其中定然有原因。 要想查清楚这些事,少不得她要与二夫人打好关系,日后需得常常去二房走动。 原本她就担心会遇到四郎,好在听说他新得了位颇为受宠的通房,群玉也就松了口气,想来这孟四郎只是想一出是一出。 看见个颜色好的小娘子,就想要得手罢了。 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孟四郎居然是动真格的,偏偏这样糟践人的举动,让她既恶心又恐惧。 倘若哪天她不甚落单,对她觊觎已久的孟四郎定然是会趁火打劫,图谋她这身皮肉。 光是想想,群玉就觉得委实可怕,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眼睛酸乏地落泪。 谢望不知她为何哭得停不下来,只当是那杀千刀的孟四郎不光是玩弄她,还如此亵渎她。 时至今日,谢望还记得那天在回风亭,他看见群玉和孟四在接吻。 故而谢望并不清楚,她是在为自己真心错付而哭,还是单纯觉得他此等行径让人恶心。 他想要问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想要报复他吗?我帮你,将他揍一顿出气,还是把他那张嘴毒哑……” 谢望话未说完,就见群玉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成不成,太过大动干戈了,这样不好。” 凑一顿出出气倒是可以,可关键是群玉不知道依着谢望的脾气,是不是要把人揍得半死不活。 撩兄入怀 第29节 “就小小惩戒一下,不让他们夜里闹出这些动静就行了。” 这几处院子隔音不好,他又让那小通房扮作她,倘若让人误会了,那她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谢望“嗯''声应下,心情却是不大好,他觉得群玉这是舍不得对付孟四,上回在影壁上也是,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她仰着头和他旁若无人的亲上了。 思绪纷飞中,谢望突然问了句,“你心里,到底有几个好表哥?” 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群玉虽然止住了泪,但哭得太久,眼睛这会早就肿了。 他这个问题又委实奇怪,怎么好像听出几分来找她算账的意思? 群玉不会自作多情的想到,是他心中吃味,这才有此一问。 顶多就是觉得他莫不是又想换着法子的来欺负她了吧。 暗忖须臾,群玉觉得还是实话实话比较好,“没……没有。” 当着谢望的面她自是不能说旁人,至于为何不想着讨他欢心说他,则是因为群玉知道,他非但不会相信,还会嘲弄她又在撒谎。 在谢望眼里,她一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起初是群玉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如今则是觉得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又不是没有解释过,他不听也不信罢了,倒不如不说,免得浪费口舌。 果不其然,谢望当场噎住,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同情她。 像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小娘子,贪慕富贵,玩弄感情,即便是一时哭一哭,他怎么能心软,以为她是个好的呢? 谢望也不气恼,只是暗哑着嗓音,将手摁在她的腰际,“哭完了吗,该换个地方哭了。” 群玉没懂他的意思,被他牵着鼻子走,傻乎乎地拥住他,“去……去哪?” 谢望顿时笑了下,实在是有被取悦到。 瞧瞧,即便她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可她的身子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就是很顺从他。 “明日我带你去游湖,去船上好吗?” 群玉懵懵懂懂的点头,很快就被人抱到了床上,她听见谢望说,“那现在不得给我点甜头?” 见她怔然眨眼,谢望将她的裙子推到腰上,又像之前那样打着圈似的按揉。 他将人压在身下,在她耳畔吹了口气,“你方才抱着我哭那么久,摸也摸了看也看了,这便宜可不是白让你占的。” 温热的呼吸在触在耳尖的那一瞬,她顿时羞红了脸,声音还有些软,“那那你想怎么办?” 他心头做痒,那双大手落在她胸口,吓得群玉连忙抱住他的手,瓮声瓮气地说了声,“不许!” 谢望把眼一沉,声音也变得晦涩起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群玉咬着唇,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我身上没什么好看的。” 好不好看,那可由不得她说了算。 谢望摸索了两下,两根手指上下一夹,“你方才打湿了裙摆,还没来得及换呢?” 他说得有道理,群玉踌躇一二,开始赶客,“那表哥你先起来,你在屏风那边稍作片刻,我换好衣裳再和你说话。” 她倒是安排的头头是道的,谢望乐得哄她,也点头应了。 等群玉着急忙慌地解开衣裙时,却发现自己胸口居然有指痕,腰窝上也都是吻痕。 她手上动作一顿,脑海中像是有一道白光炸开,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 群玉一边拢衣裳,一边气红了眼,“你、你无耻下流,你个臭流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谢望知道她这是发现了,施施然出现在她面前,视线围着她扫了一圈,望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露出了笑容,“小兔子,你终于发现了。” 他发现群玉不光哭的时候眼睛会红,气急了也会红,瞧她这委屈的小模样,就跟个兔子似的。 这人居然还笑,她就没有见过这么毫无廉耻的人! 群玉气恼地伸手捶他,却被人一把包住她的手。 “大点声骂,也大点力气砸,看看是你硬气些,还是我更硬?” 这句话群玉听懂了,他就是在说荤话,仗着她听不懂,肆无忌惮的欺辱她。 群玉气得瞪他,“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这种不痛不痒的反击,谢望全都不当一回事,他伸手去摸她,“口是心非个什么劲,你下午可不是这样的。” 娇嫩的肌肤温燥顺腻,她哆嗦一下,却被谢望看穿,“你看,你就是很喜欢。” 群玉想要反驳他,但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他的手轻轻擦过,肌肤相触,即便是没有去瞧,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发烫。 气急败坏之下,群玉猛地垫脚,去捂他的嘴,“不要再说了!” 谢望知道她面皮薄,却爱惨了她害羞娇赧的情态,“嗯,不说,用别的。” 他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眸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群玉实在是受不住,居然干脆一头钻进了薄衾中,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谢望一时咂舌,不由得好笑道:“你躲什么?别等会憋死自己了。” 他真是拿她毫无办法,这样小孩子气的举动,也就是她做得出来。 不过话虽这样说,谢望照旧是掀开她的薄衾,和她一起躺了下来。 群玉爱干净的毛病又犯了,“你不许进来,你没洗澡!” 谢望才不管,伸手就去解她松松垮垮的衣裳,“我偏要。” 第21章 “伤在腿上,你真的要看…… 一直和他闹到半夜三更,群玉累得浑身乏力,双臂一松瘫倒下去,一沾上枕头眼皮就在打架。 即便是她莹白的肚皮上隔着火烫的大手,两只银鱼似的脚丫被掐的通红。 他抱着群玉用湿帕擦净后,因为孟澜孟四而生出的怒意总算是消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晦暗不明,就连声音都带着餍足过后的哑意。 "玉儿今天好乖,明天奖励你马奇大马。" 已经睡去的群玉自是不曾听见,但是他那双不老实的手还在动作,群玉被热得难受,从喉咙中溢出声响,“唔、唔嗯……” 谢望当然知道她是无意识的闷哼,但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荡,又倒了杯温水过来喂她。 喝过好几杯后,群玉檀口微张,唇瓣上沾着湿濡水光,眼睛却还是紧紧闭上,没有醒来。 看来今日当真是身心俱疲,彻底累到她了,谢望将人抱在怀里,很是细致的替她擦汗。 一连用了好几个帕子,最后帕子不大够用,将她原先丢在床尾的诃子小衣拿来,认认真真的擦干净洇湿的布料,这才拥着人心满意足的睡去。 群玉醒来的时候,是先被石各醒的,她还困着不想睁眼,可身边源源不断的热意向她涌来,灼得她难受得到处乱扭,她眯着眼到处去摸。 可是所到之处无不是硬邦邦的,哪还是绵软好睡的床铺。 热物充盈的触感在脑海中浮想联翩,那点残余的慾念像一支利箭一样刺向她,她猛地一怔,晃着屁股就要翻身下去。 彻底清醒过来的群玉这才知道,她居然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难怪这张床睡得不大舒服。 趁着谢望还没醒,群玉做贼心虚的想要起身离开,谁知她才刚伸手去扶床柱,腰上一紧被人轻而易举地扯了回去。 谢望漫不经心地开口,视线围着她胸口打转,“醒了?” 随着他的视线,慌乱之中群玉也低头去看。 她她她没穿诃子小衣,空荡荡的中衣下,有些激凸。 群玉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彻底没脸见人了,她又想钻进被褥中,将自己藏起来。 谁知谢望将人捞入怀中,像是咬耳朵似的轻笑道:“害羞什么,你身上我哪处没看过。” 大清早的被他这句话闹了个脸红,群玉小声狡辩,“那……那是之前,不一样。” 谢望被她一派天真的模样逗笑了,“可是昨晚,你让我不要……” 话没说完,他的嘴就被群玉用手捂住了。 群玉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不许说了,现在是白天!” 她怕是不知道自己每回生气的小模样,总是透着股小姑娘家的娇嗔可爱,谢望喉头一滚,眼中平添几抹慾色。 “傻姑娘,我教你用嘴来堵。” 说完这句话,他就去捉群玉的唇,如同煽风点火似的吻她。 群玉又推又咬,想让他退出去,可谢望蛮狠劲上来,她是犟不过他的。 还未洗漱呢,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她一边愤恨地想着,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学着他让自己不好受那样去掐他。 软乎乎的手指摸过来的时候,谢望黝黑的瞳仁渐渐紧缩,抓住她的手反剪在身后,“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到底做了亏心事,群玉别过脸不看他,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但他顶多算是个纸老虎,也就嘴上凶两句。 不过嘴上还是要说两句软和话哄一哄的,群玉又抬眼看他,漆亮的眼满满盈着他,“哥哥我错了。” 谢望知道她什么德性,又爱招惹他又怕他动真格,活脱脱像只狡黠的狐狸似的。 顺着她递的台阶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怎么也得给她些苦头,“是吗?那玉儿说说,错在哪了?” 突如其来的力道捻得她生疼,群玉身子娇嫩,何况又是……哪里经得起他这样又揉又掐的。 她咬着唇,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吟,谢望没再犹豫,俯身叼住他的唇,湿热绵软,亲得她飘飘欲仙。 俩人在床榻上足足厮混了半个时辰,听见门外的踱步声,群玉从慾海中挣扎起身,丝毫不管他的死活。 谢望的声音嘶哑,有几分含糊不清,“玉儿,你当真不帮?” 仗着有外人在的群玉有恃无恐,非但不帮,还故意踩了两下,就蹦蹦跳跳的跑下床,抱着自己的衣裙跑去外间,冲着门外大喊,“春禾,快来帮我更衣。” 她知道谢望要脸,绝不会在人前露出这样难堪的破绽。 只是群玉好像忘了,昨夜自己答应过谢望什么。 * 还是今早去用饭时,原本应当在崔家庄子上的孟五娘突然出现,说是得知孟家人也都来了,晌午的时候表姐会带着妹妹过来拜会。 按说两家既为姻亲,关系本就亲近,崔妙常又是嫡亲表妹,此举并无不妥。 只是她那个心思歹毒,上回害得表妹落水的妹妹崔六娘也要来,孟澜就有些不高兴了。 撩兄入怀 第30节 他冷着张脸,面无表情的问道:“五娘既是去崔家做客,哪有急急忙忙将人请过来的道理,不怕怠慢了表妹,旁人说我们招待不周吗?” 二哥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他原来有意支开自己,就是想和表妹一起好好游玩一番。 可这不是事与愿违嘛,谁知道二婶突然让四郎七娘也一道过来了,甚至连谢郎君这位义兄也在,那表姐本就属意于义兄,她自然是要帮着撮合一二。 孟五娘的心思并不难猜,最起码群玉在得知崔妙常要来时,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说实话,一时间她有些心情复杂,她对谢望的心思自己都说不清楚。 当初在玉佛寺里她愿意帮他,不仅是因为想要补偿他,更是掺杂了别的私心的。 所以在孟家再次遇见他,群玉心中更多的是愧疚,尽管心中不想承认,可她的确害了了净破戒失身,他明明年少成名,佛法精深,听妙觉妙慧说过,无论是同辈师兄弟中与他辩经,还是向百姓们讲俗讲,了净无论做什么都是做到最好。 这几年她虽然并未回京,但是玉佛寺的消息多多少少知道一二,待他如亲生父亲一般的明悟死了,听说死相可怖,不知生前遭受过怎样非人的虐待。 那位明悟法师对于霍家,对于群玉来说,的确算不上是一位好人。 可他收留了净,将他一手抚养长大,想来也是师徒情深。 这些陈年旧事群玉不曾问过他,可她隐隐约约猜到当年是因为明悟身死,他才离开玉佛寺,没多久就变成孟家义子,又进了武德司与舅父相认。 从前敬仰夸赞了净的声音不绝于耳,如今辱骂痛恨谢望的人更是犹如过江之鲫。 因着这份愧疚,这点怜惜,群玉总是很难对他狠下心。 即便知道他如今所有的柔情蜜意都只是在报复自己,也依旧有些舍不得推开。 谢望得知崔家几位要去莲庄时,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邀请二皇子一并同去。 刚好他也想知道,群玉和二皇子之间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得知孟澜携着弟妹在南禺山消暑,二皇子便猜测这其中定有群玉这个表姑娘,只可惜他既是外男,又身份贵重,众人明摆着就不清楚他和群玉是认得的,一时之间他也寻不到什么借口前去。 谁知谢望居然会向他伸出橄榄枝,于是二皇子也不管崔家几位兄弟,似乎有些不大好去,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最后跟着谢望回到莲庄的,也就二皇子和崔七郎。 因着自己同胞姐姐崔六娘也跟着去了,崔七郎便厚着脸皮,无视兄长们的眼神示意,也要跟着去玩。 等谢望带着人回到莲庄时,女眷们已经去了水榭,群玉倚在美人靠上,怔然发呆。 绿荫斑斓覆盖满园,荷风阵阵送来清爽,粉荷成片,甚清甚雅。 景倒是美的,只是人太多,实在是有些聒噪。 孟澜见她极目远眺,也不说话,有些不忍上前打扰,只好停步在侧,默默看她。 从前只看见表姑娘清丽俏皮,鲜少会有这般愁绪攒眉的时候,孟澜环顾四周,看见五娘挽着崔四娘的手,亲亲热热的在说话,崔六娘也和七娘不知在聊什么。 唯独表妹孤零零的一个人,定是觉得受到了冷落。 这般想着,孟澜在他身旁坐下来,大手碰到她冰凉的指尖,不由得问道:“是不是这里风大,表妹手上怎么这般冷?” 冷不丁被他一碰,群玉吓得将手一缩,她的反应委实有些大,孟澜眸色一沉,就见表妹柔声解释,“二表哥说什么,我方才看得太出神,都没听清你说的话。” “没什么,我就是担心表妹吹多了风,到时候又会头疼。” 孟澜记挂着表妹的身子不大好,此时不由得庆幸他戴了件披风,正是为表妹准备的。 群玉见他靠近些为自己系披风,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多谢二表哥好意,只是我并不冷的。” “听话,系上吧,等会我们要去游湖,船上风大,表妹身子娇弱,可不好再病。” 孟澜温柔诱哄,却又带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来,群玉点头应允,正想自己系好时,却听他又道:“表妹莫不是这点小事,都不愿意让我效劳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群玉哪好意思拒绝,她抿了抿唇,露出个得体的笑来,“怎会?只是想着怎好意思让二表哥动手罢了。” 孟澜没再接话,神色认真地为她系着同心结。 离得太近,群玉闻到了他身上清冷的乌木香,实在是有些浓郁。 她自顾自地低头,哪里发现谢望带着人已经来到了这处水榭。 众目睽睽之下,孟澜低着头在她胸前动作,她就那样站着任他攫取。 简直就是毫无礼义廉耻! 谢望心中怒火飙升,眼中恨意愈发浓重,恨不得将这对狗男女立刻丢进池里喂鱼。 还是崔七郎瞧见姐姐,连忙扬声高呼,“阿姐,谢大哥带我们一道过来了。” 女眷们听到声音,瞧见来人当中竟有二皇子,不由得起身向他行礼。 听见谢望的名字,群玉想要转头去瞧,可二表哥手上动作不停,像是还没系好。 方才她们动静很小,所以女眷们没有瞧见,可这会突然来了客人,她和二表哥这般,委实不像样。 群玉慌了神,连声音都带着一丝恳求,“二表哥,好、好了没?” 孟澜自是听出表妹的害羞,将那个同心结摆正,这才松了手,笑道:“走吧表妹,我带你去见人。” 群玉不想去见人,她害怕谢望瞧见了,又要误会,与他解释好费劲的。 可没有办法,群玉还是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直到孟澜何人见过礼,向她一一介绍,“表妹,这位是二皇子,这位是崔家七表弟。” 听到“二皇子”,群玉猛然抬头,他怎么也来了? 谢望将她不大自然的动作尽收眼底,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迫人,群玉又去掐手,手指被扣得都是印子。 “见过二皇子,六表弟。”群玉端着仪态,毕恭毕敬地向人行礼。 紧接着就听到二皇子轻笑出声,“好生标致的表妹,不知是哪家娘子。” 孟澜一时警铃大作,又怕是自己多想,或许二皇子只是随口夸赞一句呢。 平日里他与姑母所出的四皇子更为亲近,连带着和二皇子交情并不深。 可他依稀记得,二皇子似乎对女色并不感兴趣,不应该对初次见面的表姑娘说这种话才是啊。 孟澜又与他解释了几句,群玉虽然低着头,却也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会人多,她都不敢抬头看他,只怕依着谢望的气性,就快要克制不住了。 等孟澜将人引进去后,群玉故意走慢些,落在二皇子和二表哥身后,拿眼偷觑谢望,朝他做了个口型,别恼。 她不知道谢望有没有看懂,又怕自己动作太大,让那位对谢望有意的崔妙常看到了,便加快了步子,没再磨蹭了。 贵客登门后,秦管事连忙吩咐人在水榭摆席面。 原本应当男女分桌的,可二皇子甫一落座,恰好就坐在了群玉对面,众人也就随意落座了。 孟澜既是主家自然作陪,又拉着群玉一道坐下,她右手边就空了一个位置。 眼见着孟四郎腆着脸要坐,谢望一把踩上他的脚,声音冷得出奇,“四郎,按照昨日的规矩入座。” 这位爷发了话,孟四郎哪里还敢不应,可他心里却是知道,谢望是为着什么。 原本崔妙常还觉得奇怪,怎么那位表姑娘,身边坐着不是孟二郎就是谢郎君。 听他这样说也就茅塞顿开不再纠结了,挨着孟五娘姐妹俩一起坐下了。 打从入座起,群玉心中就胆战心惊的,生怕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谢望要对她动手动脚。 今日可不像是昨夜,她实在是害怕被人瞧见。 她心中愈发害怕,紧张的喝了好几盏荷叶茶,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秦管事备的这桌席面有不少清淡可口的鲜蔬以及鱼虾,可群玉却没什么心思用,反倒是自顾自地剥着面前那只莲蓬,白玉似的莲米,甜滋滋的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间她剥得有些多,但是她都没吃,反倒是放在碗里,很快堆成了一只小山。 孟澜余光瞥见后,还低声问了句,“表妹怎么光剥不吃?” 群玉小声回道:“我想一口气剥完再吃。” 孟澜点了点头,将自己面前那碟莲蓬放到她面前,不由得心想表妹当真是小孩子心性,实在是可爱。 这会子群玉哪还敢接他的东西,只是她不拿众人都在看她,只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温声说了句,“多谢二表哥。” 小娘子又羞又窘,连声音这样的软糯,孟淳望向她的视线愈发大胆,丝毫不顾及还有外人在。 崔七郎与他是同道中人,两道狭促的目光同样落在群玉身上,蓦地一对视,皆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也不知这样身段玲珑,相貌姣好的小娘子,玩弄起来是何等滋味? 孟四郎的目光格外的放肆,群玉垂着头既害怕又不安,担心他会有所动作。 谢望看她这般惧怕,不着痕迹地挪了下身子,将群玉挡得严严实实。 等孟四郎还想看时,冷不丁对上谢望警告的目光,触得他讪讪低头,不敢再看。 群玉虽然收了孟澜给的莲蓬,却并没有动作,只是装作剥累了,偷偷摸摸的拿了一俩颗莲米,低着头认真喝茶,小口小口的吃着。 而坐在他身旁的谢望,今日倒也是反常,一点动作都没有。 群玉心中不安,将她碗里的莲米拿帕子包好,假装塞进袖中,实际上全都赛给了谢望。 她用这种笨拙的法子哄他,谁知谢望在碰到她伸过来的手后,就牢牢抓住她不肯松手了。 他再不将帕子拿好,她辛辛苦苦剥得莲米就都要掉地上了。 群玉有些着急,干脆拿脚轻轻碰了他一下。 谢望倒也确实接下帕子松开了她的手,但是她那条腿却被人紧紧别住。 感受到他粗壮紧实的腿抵着她,群玉没办法只好悄悄抬高腿,去勾他的脚,试图让他放开。 直到谢望粗糙的指尖压揉着她的腿,湿热又隐隐发痒,她颤栗的绷紧了腰肢,坐立不安。 终于这场针对她一个人的凌迟,在众人用完饭后,不得不起身后收尾。 等日头没那么毒辣了,孟五娘看见湖中碧波万顷,粉荷成片,停着几只木船。 “这船是做什么用的?” 秦管事当她是要问责,虚汗直流,连忙请罪,“想必是前些时日下人捞水草,一时躲懒这才将船停在湖边。” “那这船能载人吗?”孟澜并不怪罪,而是想着方才同表妹说的游湖。 秦管事见他们人多,想来还是大船要方便游玩些,不由地解释道:“这木船小,只能上两个人。郎君娘子们若是有兴致,还有一艘大船停在不远处。” “不用,就要这个!”孟五娘心情很好,想着总算有法子将义兄和表姐凑在一块了。 至于大船嘛,哪有两个人泛舟湖上有意思。 撩兄入怀 第31节 原本孟五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崔妙常和谢望同乘一船也好说说话的,但是谢望坐在那里似乎并不想动。 他周身的冷冽气息,似乎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意思。 而群玉则是有些纠结,在斟酌着开口,想她能不能不去,她既不愿和孟澜一起,也不能陪谢望。 但是还不等孟澜向她发出邀请,崔六娘就说,“二表哥,七弟畏水不敢上,你能陪我一起嘛?” 孟澜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并不想答应,谁知孟四郎突然开口,将话头抛到群玉身上,“二哥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是太没人情了些。你说是吧,表妹?” 他既然这样说,群玉自然不能说他无情,只好顺着他的话,“四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二表哥自然不是你说的这样。” 被他绕了进去后,群玉这番话无疑是将孟澜架住了,于是他只能答应崔六娘。 而谢望一直都是坐在一旁看书,散发的气场太过高冷,让崔妙常有些望而却步。 何况当着孟澜的面,她也不好意思主动邀请谢望,所以她还是和孟五娘同坐一船。 他们选来选去的,孟七娘嫌无聊,而且剩下的几个人选,她一个都不想同游。 孟五娘上了船后,手忙脚乱地划着桨,穿梭在阵阵荷风中,发出喟叹,“好凉快,表妹你也一起来吧。” 听到孟五娘的声音,群玉其实有些松动。 反正二表哥带着崔六娘已经走远了,她可以去了吧。 只是她现在如果要去,剩下四个人可以选,谢望、孟四郎,以及二皇子和崔七郎。 孟四郎对她势在必得,群玉自然不敢与他一起,他本就居心不良,若是和他同坐一船,岂不是更给了他机会。 至于二皇子是客,而且群玉知道他怕水,早在一开始就坐在一旁,和崔七郎一起下棋,并不参与这项活动。 所以群玉就只能去求谢望。 她走上前,声音温软,诚意十足的邀请他,“谢表哥可有兴致,泛舟而行,赏莲游湖。” 她问这话,其实自个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生怕谢望会拒绝。 谢望也的确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就在旁人狐疑的目光在他二人中间打转时,谢望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了句,“求我。” 一时间群玉有些难为情,但是她的确很想去,就小声说了句,“求你。” 她咬着唇,一脸的为难,谢望见了觉得好笑,却到底是答应了她。 余下的孟四郎落了单,便让自己的通房莲芳陪他一起上了最后一艘船。 等小船划入接天莲叶中,孟五娘和崔妙常的小船停在湖边摘花,看见了群玉和谢望。 崔妙常心绪难平,便不着痕迹地向孟五娘打听起这位表姑娘的事。 而群玉和谢望的船一直在走,群玉有心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船停在湖心片片绿叶中,谢望突然拽下一捧巨大的荷叶,将莲蓬拉至她面前,漠声开口,“你不是喜欢吃吗?自己摘。” 群玉没想到他都这样生气了,还想着她爱吃莲子,心下一暖,没有那么紧张不安了,在他身旁坐下,摘了许多莲蓬。 结果就在她摘得乐不可支时,有一条水蛇悄悄潜入船中。 因为是从莲杆上突然出现的,所以她吓了一大跳,将手中的莲叶一丢,谁知刺激到了它,猛地发动攻击,躲闪不及间,是谢望将她护在身下,又伸去打落。 谁知那条水蛇落在他腿上,猛地咬了他一口。 变故迭生之际,谢望掏出匕首扎住它的七寸,丢入了水中。 群玉她整个人都被吓坏了,连忙就要去拉他的衣裳检查,想问他怎么样了,伤在何处? 谢望低头看她,声音低沉,“伤在腿根,你真的要看?” 群玉一听是这等私密的地方,也顾不上脸红,泪眼婆娑地就要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用这种语气逗她,知不知道耽搁久了是会死人的! 谢望眼神晦暗不明,悠悠发问,“你确定要看?” “你省些力气莫要说话,事关你的性命我不能见死不救。” 群玉突然一本正经的说这话,谢望心下无奈,“谁告诉你会死?” “难道不是吗?在梧州被蝮蛇咬上一口,活不过半个时辰。” 一边说着群玉手上动作也没停,她脱得谢望只剩一件绫裤,看见那两个暗红的尖印,不说二话就低头拿嘴去吸。 谢望呼吸一窒,他将双手插入她的发间,爽得头皮都发麻。 被她娇嫩的唇这样亲着,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他难受的急需发泄,可她那双不知死活的手居然摁在他的腰上,似乎生怕他将人推开。 她哭得湿哒哒的脸颊蹭着他,吸一口吐一口的,甚至都没顾得上去检查,他的伤口究竟是不是毒血。 “够了。”谢望声音哑得不成样,他实在是受不了,怎么有人能傻到这个地步。 他将人拉开,不许她再吸,谁知群玉还不肯,气急败坏地冲他喊,“你别动,我在救你!” 突然被她这么一噎,谢望眼眸暗沉,低声笑问:“真想救我?” 群玉不满地又吸一口,正想抬头将那口血吐掉时,猝不及防间被人摁住了脑袋。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心中的炽热和渴求再也抑制不住,与她贴得紧紧的,柔声哄道,“继续,不要停。” 第22章 “你确定,在这里?”…… 这种轻柔缓慢,仅仅游于表面的吻他不喜欢。 谢望摁着她的头,将她往里推,灼热气息彻底撞入她的口中,她被迫仰着头小口小口亲吻着。 他压着喘息声,顺势没入深处,想汲取更多的湿热温暖。 已经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群玉,不甘于就这样被他骗了,可就这样放过他,实在是太亏了。 于是她试探性地伸出一截粉舌舔了舔,他的确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回赠她更粗重好听的喘息。 直到群玉恶劣的用牙齿去咬他,甚至还不知死活地挑眉看他,嘲弄意味十足,他变得炽热焦躁,落在她身上的眸子黑地发亮。 呼吸声越来越重,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谢望试图将她推开,可群玉却是不肯,就在这时眼前就好像有一道白光闪过,在脑海中炸开了花。 群玉头脑发懵,没想到她做的乱全都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毫无征兆的,她乱糟糟地抬眼,眸中映着水色,脸颊带着酡红,意识到自己方才和谢望做了什么后,群玉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掉。 谢望那张清致凌厉的脸仍在强撑,殊不知他昂着颈子涨得通红。 恼羞成怒之下,群玉一把将人推倒在船,狠狠去亲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也沾染上几分狼狈。 谢望闷哼一声,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坐好,紧紧把人抱着哄,“对不住,你那样……我控制不住。” 等弄到他头发也乱了,脸上星星点点泛着湿濡痕迹,群玉心中痛快了,拿眼睇他,“还给你!都还给你!” 他鼻尖蹭在群玉脸上,低声呢喃,“好,都给我,你现在身上都是我的味道了。” 方才闻到她身上散着淡淡的乌木香,那是孟澜惯用的熏香,究竟是要靠得多近,才能沾染上香味。 谢望心中的愤怒再也按捺不住,凭着本能叫嚣,要狠狠惩罚她。 可现在得到纾解,最后一丝郁燥也都消失不见,只想抱着她一边亲一边啃。 群玉既气他居然敢拿性命同她玩笑,又恼他脏着脸来亲自己,扭着身子去躲,神色忿然,“你为什么不说清楚,你就是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她眼尾还红着,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方才羞的,谢望去捏她的手,“若不这样,怎能知道你心中这般在意我的死活。” “少自作多情了,要不是怕你是因救我而死,我才不会……” 话音未落,他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想说的话被他用唇堵住。 一直到被他亲的缺氧,眼角溢出眼泪,群玉才被人放开。 眼泪糊了他一脸,早就冲得干干净净的,谢望想要拿帕子去擦,却在瞧见她颈间系着同心结时动作一滞。 早在群玉从孟澜身边转过来时,谢望就瞧见她身上多了件披风,只是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抬眼与他说话。 谢望也就不曾发觉这是系的同心结。 他拽着那道同心结,将人往身前一带,扯了下嘴角,冷笑问道:“你要和谁永结同心?” 群玉显然懵了,都不知道他为何由此发问,却还是被他这副表情吓得一怔,“怎、怎么了?” 殊不知在谢望看来,她这样明摆着就是心虚。 谢望那双眸中盛满讥讽,轻启薄唇,“就你这样的,他能满足吗?” 什么意思,她什么样? 这话说得好像她贪得无厌,毫无礼义廉耻似的。 群玉委屈地直哭,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哪有你这样的,便宜占尽,居然反过来羞辱我。” 谢望语气轻佻,见她哭得难过,愈发变本加厉,“也没有人与情郎坏事做尽,身上还带着未婚夫送的同心结。” 话音甫落,群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去瞧,原来孟澜在她脖子前动作那么久,居然是编了个同心结。 “你猜,等孟澜他们回去,发现你和我上了一艘船,他会怎么想?” 谢望见她神思游走,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去想旁人,忍不住又捻住手下软肉,又痒又痛难受得她皱眉。 可群玉顾不上这些,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依着谢望所说,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她的确没有想过伤害谁,但好像现在事情要被她搞砸了。 群玉不知道孟澜会不会相信她错漏百出的解释,也不敢面对孟澜质问的眼神。又或许无须她开口,孟澜那么聪明早就猜到了。 群玉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捂着嘴小声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何其可悲,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必须拨乱反正,她不能再和谢望这样厮混下去了,否则丢的不光是她的脸面,更是让对她情真意切的孟澜受到莫须有的伤害。 谢望没想到他挑破后,群玉会是这番哭哭啼啼的反应。 他也不想哄,总觉得她是在为孟澜而伤心。 “够了,有什么好哭的。”他微微皱眉,语气不大耐烦。 群玉头昏脑涨的,正伤心呢,口不择言地喃喃道:“二表哥是不是猜到了?” 否则依着二表哥温吞的性格,又怎会故意给她系上同心结,只怕他的目的就是想让谢望看到。 撩兄入怀 第32节 结果她非但没有领悟到这层意思,将人越推越远就算了,居然还和谢望一起犯下这么多错事。 她做出这幅心痛至极的样子给谁看,方才不是亲得挺起劲吗? 谢望心烦意乱,将他随手捏爆的莲子褪去莲衣,白嘟嘟的莲米被他一颗一颗塞入她嘴中,“与其关心他有没有猜到,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撬开唇瓣,异物的阻滞感通遍全身,群玉心下一凉,惊呼出声,“别……” “由不得你。”谢望的呼吸也紧了几分,一重快过一重,唇中暧昧水声不断。 群玉流下两行屈辱的清泪,从没想过谢望会这样玩她。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搅得天翻地覆,思绪飘在云端,犹如踩在空中,稍有不慎就要落入慾海的万丈深渊。 群玉怕得瑟瑟发抖,身子彻底软成一滩湖,扯着他的发,双目失神,香汗直流,心中却是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谢望抬头看她,水红的唇温润湿濡,他擦了擦脸,乌黑发亮的眸子中笑意一闪而过,“难怪你喜欢吃莲米,果真很甜。” * 船停靠岸,离他八丈远的群玉蔫蔫起身,她将脸藏在兜帽中,面色苍白,一双眼去寻人群中的孟澜。 和崔六娘不过是划了一圈就回来的崔六郎,看见表妹总算是回来了,连忙伸手想要去扶她的手臂,谁知表妹居然将手搭过来。 她指尖冰凉,一看就是方才吹了风冷着了,孟澜心疼的牵好她,两人手心的温度趋近相同。 谢望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带走,黑沉沉的眸中酝酿起风波。 已经察觉出一丝端倪的崔四娘脸色惨白,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谢望这样的人物,居然会倾心于小门小户出身的表姑娘。 二皇子是乐得谢望吃瘪的,早在群玉之前找他换些银钱时,他就得知在孟家与群玉不甚对付的就是谢望。 虽不知二人之间发生过何事,可二皇子就是莫名期待,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幕。 要知道谢望自从进了武德司,手段狠毒,行事诡谲,多少人命丧他手,又有所少人处心积虑的想要他这条命。 按说与他有过节者,早就化作累累白骨,埋入黄土才是。 可群玉不仅能全须全尾的活到现在,而且她似乎并不畏惧谢望。 光是这一点,就让二皇子感到惊奇,他的目光来回穿梭,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一样。 群玉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孟澜道歉,“二表哥实在是对不住,我方才摘花时不小心弄湿了披风,不如折价卖给我?” 他借给自己的披风,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为了不让大家看出来,群玉只好泼了许多水,弄得湿漉漉的。 她的话实在是太过客气生疏,孟澜直接忽略,“既喜欢花,怎么摘了没有带回来?” 群玉真假参半的同他解释,内心煎熬不安,“方才摘花时有条水蛇,我、我太害怕了就都丢掉了。” 听她这般说,孟澜连忙拉过她,视线围着她扫了两圈,语气焦急,“那你有没有受伤?”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孟澜的眼睛,“谢表哥发现的快,救了我。” 孟澜松了一口气,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你没事就好,回头我再亲自谢过兄长。” 听他这般说,群玉原本还想告诉说谢望受了伤,可瞧他面色如常,这番话说的也很是客套,一时半会就不知道要不要同他开口了。 反倒是孟澜随口问了句,“兄长应该没有受伤吧。” 群玉抿着唇,说了实话,“被咬了一口,他说并不严重。” 孟澜目光一顿,压着心中烦躁,冷声道了句,“好,我稍后就去看他。” 因为在船上遇到水蛇,所以她惊慌失措吓成这副模样,倒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孟澜一方面既信不过他那位好兄长,另一方面又心生恼怒怎么每回表妹遇到事他比谁都积极。 又说带着通房莲芳的孟淳总算是最后上了岸,他们方才在连绵的荷叶从中行鱼水之欢。 只是莲芳的耳朵尖,隐隐约约听到了旁人的声音,又娇又软,一听就知道是在做那档子事。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莲芳眼珠子一转,几乎就猜到了是谁。 原来是那位狐媚子似的表姑娘,和谢望这等贼人厮混在了一起。 她将这点心思透露给孟四郎,本意是想让他知道,那位表姑娘瞧着不像是面上那样的乖觉听话。 可孟四郎反倒是更加起了兴致,“你说她和姓谢的私通,可当真?” 莲芳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表姑娘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孟四郎面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对她势在必得,“好啊好啊,虽说有人捷足先登,但也不打紧。” “四郎,她这样不洁身自好,你还更……” 话未说完,就被孟四郎不耐烦的打断,甩了一巴掌,“你个蠢货,懂什么?那个狐媚子接二连三的骗我,我自然是要在床上玩死她。” 莲芳捂着生疼的巴掌,面上装得委屈巴巴,心中却是冷到了极致,谁玩谁还犹未可知呢,就他这个猪脑子。 这会孟四郎心中全然都是美人在怀,爽得他骨头都能酥了,早就将二老爷的话抛之脑后。 这样的祸水被谢望得了去,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说不定抓着这个把柄,她不敢不从。 至于他那榆木脑袋一样的二哥,此等美色自是无福消受,合该给他玩弄一番。 窗外业已黄昏,群玉换下湿濡难受的衣裙,还是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尽管她已经很克制的不去想了,可她那样吻他的情景在脑海中无孔不入,根本就让人静不下心。 那条亵裤已经脏得不能看了,群玉也不打算要。 可这等私密衣物哪里能随意丢掉,烧掉吧现在又还是湿的,思来想去她决定用剪刀全都剪掉。 正巧到了用饭的时辰,早在方才孟澜走时,群玉就说她没有什么胃口,就不去用晚饭了。 可这会却看见秦管事的女儿秀儿提着食盒过来,说是天气太热,厨房准备了清热祛暑的绿豆汤。 原本孟二郎是想亲自送过来的,只是孟四郎把眼一吊,说出的话尽是轻浮做派,“二哥这会去,啧,趁着黑灯瞎火的,正好偷香窃玉。” 这还是在用饭,两个妹妹都在,他就敢这样不着调说这些话败坏表姑娘名声。 孟澜冷了脸,扬声斥责,“你胡说什么!我看你还未吃酒就已经醉来。” 目的达到,孟四郎讪讪低头,口是心非的说了句,“弟弟一时失言,二哥莫怪。” 孟澜没再理他,却也打消了亲自去送的念头。 又想着天色昏暗,想来表妹院子里点了灯,他去着实不大方便,恐怕授之以柄。 恰好这时秀儿及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是管事的女儿,一直伺候着众人用饭,她去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秀儿硬着头皮提着食盒来给表姑娘送吃食。 孟四郎唇边溢出一抹笑容,眼中饱含深意。 秀儿她是知道孟四郎的意思,方才他让莲姨娘塞给她一包药。 故而她心中打了退堂鼓,有些不想送,可又想到莲姨娘说,“事情办得妥帖,就能带你回孟家伺候四郎,日后抬做姨娘,也算是有了好姻缘。” 莲芳见她犹豫,乘胜追击似的说,“妹妹生得这样好颜色,若是只能配个同样出身的奴仆,委实可惜。” 这番话实打实的说到了秀儿心上,原本她爹之所以让她露脸,就是为了能有个好造化,无论被哪个郎君瞧上带回去也好。 谁知她暗地里观察这么久,也就只有孟四郎为人风流,其余两位郎君看都不看她一眼。 眼下孟四郎抛出来橄榄枝,为了出人头地,她定然是要好好接住的。 可真到了表姑娘这里,秀儿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她抽回神思,将食盒放下后就急匆匆走了。 群玉也没多想,她一贯爱吃甜的,这绿豆汤刚好出沙,甚至因为煮好后一直冰着,这会喝起来极为解渴。 她就着糕点用了好几块,几乎是将那碗绿豆汤尽数饮尽。 只是也不知是天气太过闷热,还是今日穿的衣裳有些多,群玉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的,干脆放下吃食,准备出门去吹吹风。 天色不早,春禾不放心她,自然是提着灯跟着她一起逛园子。 主仆二人沿着光亮走到水榭边,今夜有月,将影子拖得长长的。 她有些走不动了,也不知是不是下午腿岔着酸乏的厉害,这会身上泄了力。 突然听到肚子“咕嘟”两声,春禾这才笑道:“娘子哪里是累了,分明是一日都不曾用些饭食,这会肚子饿了。” 群玉点点头,想着应当就是她说得这样,“那你去厨房给我找些吃的,我想吃口热乎的。” 只是春禾前脚刚走,她发觉身子不仅是酸乏无力了,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她并起腿咬住唇,心中升起阵阵恐慌。 她已经不是未知人事的小娘子了,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阒寂黑夜,只能听到聒噪蝉鸣和草木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群玉愈发不安,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身子软得厉害她,艰难的扶着柱子站起来。 早在秀儿从她的院子离开后,孟四郎就一直蹲在墙根,听着里头的动静。 他原本是想破门而入,管他三七二十一,谢望那家伙又不在,不会有人发觉他们在做什么。 没成想她居然主动走了出来,这样的意外之喜,孟四郎暗暗跟着,就等着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谁知她全然不设防,连婢女都走了,此时不对她下手,那么更待何时。 群玉听到脚步声,抱着希望试探性的问了句,“春禾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快扶我一把。” 那人伸出手来想要扶她的腰,群玉刻意伸手搭在他胳膊上,借着薄薄月光去认人。 夜晚的光线晦暗不明,他恰好站在暗处,根本就看不清对方是谁,群玉余光暗瞥只能瞧出他的身形不是春禾,依稀看得出是个男子。 “是……是二表哥吗?”群玉迟疑着发问,孟四郎也就装着是他,学着他说话的声音,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是刻意压着嗓音的,群玉猜到了对方不是二表哥,可为了稳住他,也就装作信了。 “好热啊,还有蚊子咬人,算了算了还是回去吧。”群玉嗓音轻快,还想要和他拖延时间。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表妹急什么?” 此话一出,群玉心中警铃大作,果真是孟四郎,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群玉不敢激怒他,绞尽脑汁的想着脱身之法。 春禾应该快回来了,她坚持住一定能等到的。 “四表哥请自重,你不怕二表哥知道吗?” 群玉知道拿孟澜威慑他或许没什么用,可这会只能和他闹出些动静来,喊的声音越大越好。 孟四郎俯身要亲她,群玉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道,却是勾起了他的火气。 “嚷嚷什么,你当爷不知道呢,早就被谢望玩了的东西。”他摸着群玉的下巴,捻了捻她娇嫩红唇,那双做乱的手被她狠狠咬住。 此话一出,群玉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 撩兄入怀 第33节 只是眼下不是顾及这件事的时候,群玉死死咬住他的手,恨不得咬出血来。 孟四郎挣脱不开,干脆踢了她一脚,“贱蹄子,左右是给人玩的,给他玩不给我玩,没有这样的道理。” 群玉被他这么一踢,身形不稳摔在美人靠上。 趁他不备,孟四郎猛地将人把人打横抱住,准备将她带进自己院子里。 群玉使劲挣脱,只是因为浑身没有力气,瞧着倒像是他怀里,同他闹些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谢望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 也顾不上旁的,他手中匕首一掷,准确无误的刺入他的手臂,孟四郎痛得伸手去摸,捂着伤口一颤一颤地离开。 群玉被他摔倒在地,静视着斑驳光影中,谢望冷漠孑然的出现。 方才被孟四郎欺辱时她没有落泪,这会鼻腔一酸,心口涩得难受,噙着泪花的眼染着无限春意。 她静静等着谢望走来,谁知他在自己身前站定,冷眼一扫,无情无绪的声音荡出来,“是去请孟澜还是让大夫来。” 群玉还坐在地上,呆愣地望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过来抱自己了。 她的眸光染上几抹慾色,盯着他的眼,一颗心蠢蠢欲动。 都不要,她只要他。 既然他不动,那她自己找他就是了。 隐秘之处空虚地紧,她咬着唇,扶着美人靠起身,就扑入他的怀中,“只要你。” 她像是知道谢望一定会接住她似的,将头埋入他的脖颈,蹭来蹭去,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 衣襟早就乱了,那双不老实的手去剥他。 谢望就这么站着,任由她自己来找。 “哥哥,求你了。” 毫无章法的乱亲乱摸,他根本就不给点回应,像个木头一样。 沉默良久,谢望面无表情的开口问她,“你确定?在这里?” 他终于理她了,群玉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将头埋入他怀里,把自己稳稳放他身上挂好,那双手学着他的动作,软软的嘴唇亲在他心口,“嗯,就在这里。” 谢望没有再说话,而是用行动回答了她,低头咬破了她开开合合的唇,向她索吻。 他一边走一边亲,就这么将人抱回去,群玉红着脸用力回应他,灵巧的舌尖吻得愈发吃力,眼角的泪花打湿了他的衣衫。 第23章 “表妹是想赖账吗?”……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群玉累得睁不开眼,整个人都酸乏无力。 她尽量克制地抓着床单,不被人发现她一已经醒了。 只是寝衣被人别有居心的散开,绵密湿热的吻又轻又重的落了下来。 他握着群玉那截纤腰不肯放手,粗粝的指腹按着腰窝打圈,故意刺激着她。 即使上一次亲密是在三年前,可谢望和她实在是算得上默契,也知道她哪里最怕痒,哪处生得最合乎他的心意。 谢望的动作刻意放缓,反倒是群玉有些受不住了,哪有人这样的,不上不下的故意折磨她。 她睫羽轻颤,无意识地贴上他,希望他再亲一亲。 谁知就在这时候,谢望喉间溢出一抹轻笑,“醒了。” 被他戳破,群玉不大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她以为是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出卖,这才让谢望发觉。 实际上早在他刚开始动作时,就知道群玉已经醒来。 闻着空气中不算好闻的味道,群玉低头摸了摸,放弃了就这样起身的想法,“你……能不能现在出去。” 她没有穿诃子小衣,连亵裤也不知被丢在了何处。 这会就算是想离开这让人尴尬的地方,也没有办法起身。 她这些反应谢望一点一滴瞧在眼里,挑着眉道了句,“你仔细瞧瞧再说。” 群玉方才太过紧张,身子又难受得厉害,又怕青天白日里她像昨日夜里那样,神志不清似的就要他亲要他抱,低着头一直不看他。 听了他话一抬头就瞧见谢望裸着胸膛,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痕迹。 回忆忽然涌上心头,群玉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双颊发红,耳根烫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还是在水榭里,她就急不可耐地主动去扑他。 好在一路上也没有被人瞧见,否则她的裙摆被人卡在腰际,光是看着就要脸热的程度。 她眼神闪躲,根本就不敢正眼看他,谢望倏然将她一扑,两只手臂撑在她脸庞,眼含热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一丝不满,“表妹是想赖账吗?” 群玉不敢忤逆他,生怕他不顾现在还是白日,就将自己就地正法。 “没、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回答谢望并不满意,垂着眼俯视她片刻,就听见群玉目光落在他胸口,惊讶地张圆了嘴,“你……你身上这些疤是哪里来的?” 谢望明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可见她主动关心自己,还是耐着性子好生说话,“进了武德司,哪有不受伤的。” 群玉闻言皱了皱眉,暗暗思忖,他不是沈固安那老贼的亲外甥吗?怎会让他三番五次的受伤。 前天夜里天色太黑,烛光昏沉,她又哭得正难过,都不曾发觉。 瞧她这般神色,怎么觉得像是有些嫌弃,谢望眉眼一沉,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冷,“昨夜摸得爱不释手时不觉得难看,现在摆出这幅模样做给谁看啊。” 群玉不知道他的心思怎么就转到这上面去了,但是和他说有说不通,干脆就抿了抿唇,随口道:“我只是想到了,从前表哥身上没有这些疤,为你感到可惜吧。” 她说的是实话,谢望也就没再追问。 从前在玉佛寺里,她就极其喜爱他这身肌肤,又戳又亲的,虽说总嫌硌得慌,但是让她摸得话,谢望也就轻而易举地哄得她点头,对她为所欲为。 鬼使神差的,谢望突然觉得或许应当弄些玉容膏涂一涂。 足足又折腾了半炷香的功夫,她唇上发肿的地方,就被谢望拿手指轻轻抹了进去。 非但如此,他搽着药轻拢慢捻抹复挑,又说要将药性揉进去最好。 群玉脚趾蜷缩,难受地掐着手指,迷蒙地抬眼看他,怯生生地问了句,“好、好了没?” 她的声音透着哭腔,谢望唇角勾起,抽回手去拿帕子,擦掉多余的药膏,“小心些,别把药弄掉了。” 话音刚落,群玉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你……先走好吗?” 谢望当她是要换衣裳不好意思,想着时候不早了也就没有耽搁。 只是他一离开,群玉就急急忙忙去了湢室,那药弄得她唇上又冰又凉的,她实在是受不了,全都拿帕子擦了个干净。 * 因着昨日崔妙常带着弟妹来了莲庄,今日得她相邀去逛崔家园子。 群玉好一番梳妆打扮后,总算是没有来迟,和孟五娘上了一辆马车。 原本孟七娘也要跟着一道坐,却被她寻了个借口,打发她去后面坐了。 群玉心中隐隐约约猜到孟五娘要问什么,便有些忐忑不安,想着她如果问起谢望,自己该如何回答。 不出所料,马车辘辘而行,她压低着声音,问题一个接一个。 “你和义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会和他上同一艘船?” “昨日用晚饭,为何你和义兄都没来?” 群玉慌张抬头,像是被她一连串的质问扰得不知所措。 迎上她逼问的眼神,群玉着急忙慌地解释,“我和谢表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早在当初他救下我时,我便与他有过节。” 群玉言简意赅的将当初在黑风寨上的事情说给她听,先前孟五娘还不知道这一茬,这会知道了忍不住惊讶问道:“此事我二哥知道吗?” 再怎么说她也是被山匪掳进寨子里的小娘子,若是清白不保,无论是对二哥还是对孟家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至于她说当初在寨子上和婢女嚼舌根,不小心当着义兄的面说了不少武德司的坏话。 这一点孟五娘觉得不大对劲,按说义兄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可是群玉又说当初她们主仆二人刚被人家救下来,却因为不清楚他们身份,说了这些开罪人的话。 这样就合理了,反正她孟湘是没有这么大度的。 “昨日和谢表哥一道上了船,是因为二表哥和崔六娘结伴先行了,余下几个人中,七娘怕被水打湿,四表哥有佳人相伴,另外两位又是外男……” 如此说来也是合理,孟五娘点了点头,脑海中又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细节,“那为何你那身披风是湿的?” 这个问题群玉心中大惊,却不敢随意糊弄过去,便真假参半的说摘花时无意间惊扰了一条水蛇。 孟五娘见她说得清清楚楚的,有理有据错不了,也就没再追问了。 “没去用饭是因为我下午坐船不小心被水打湿,又吹了风不大舒服,至于谢表哥为何没去我就不知道了。” 群玉小心翼翼地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见她一脸狐疑地望向自己,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忍不住斟酌开口,“若是表姐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我会尽力撮合。” “你知道这事?”孟五娘语气一沉,有些难以置信,崔妙常的心思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谁知群玉故作讶然,懵懂发问,“表姐你问这些,不就是吃醋了吗?想让我帮忙撮合你和谢表哥。” 孟五娘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有立即反驳,“依你之见,谢表哥应当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试探自己,群玉可不敢随意回答,冥思苦想好半天,才道了句,“我不清楚,但表姐兴许可以主动试一试。” 群玉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孟五娘之前也劝过崔表姐,可她又顾虑太多,不敢轻易表明心意。 至于原因嘛,孟五娘心里也是清楚,表姐和大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是大哥还活着,只怕她早就嫁进了孟家。 孟五娘也不是没有劝过她另外看看其他的郎君,毕竟到了表姐这个年纪还待嫁闺中的女郎,满盛京都找不出几个的。 可她一直不肯松口,直到谢望这位义兄出现,她在义兄身上看到大哥往日的影子,慢慢的也就动了心思。 按说依着表姐的家世,便是禀明了舅父,让他请圣人赐婚也未尝不可。 偏偏表姐顾虑太多,既怕落人口舌,又怕义兄不愿,更何况母亲又乱点鸳鸯谱,居然想让表姐嫁给二哥。 对于二哥来说,表姐就与未过门的嫂嫂没有什么两样,此等有悖人伦的事情,即便是二哥真的对她有意,也不会这样做。 撩兄入怀 第34节 孟五娘支颐望向群玉,似乎总算是下定决心,要她帮忙。 “表妹,打听义兄喜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她神情郑重,抓着自己的手,根本就不给人推脱的机会。 群玉稀里糊涂地点了头,心中却是忍不住开始回想,谢望究竟喜欢什么呢? 思绪飘回玉佛寺,群玉记得他好像只对兔子,亲口承认过喜欢。 那只兔子兴许是从玉佛寺后山蹦出来的,几个锦衣华服、年纪不大的小郎君手里抓着石头,一路跑一路砸。 兔子受了惊吓,满地乱窜最后居然跑到了了净的院子。 群玉当时在扫地,见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个小郎君,他们绕着院子四处去寻,甚至还想进屋去瞧,她冷声质问,试图将人赶出去,“你们要做什么?佛门净地,不许擅闯。” 她穿着灰扑扑的僧衣,被人当成佛寺中的杂役。 一个圆脸,矮短身材、满身肥肉的小郎君,粗眉倒竖,忿然质问,“你算老几也敢管我们的事!” 群玉是不敢管,可他们如果擅自闯入了净的禅房,那才是糟了。 于是群玉死死抵住门,不许他们进来,“这间禅房不许进,都敢过来我动手了。” 她身形瘦弱,虽然比这群小郎君是要高不少,可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那位圆脸小郎君见她一个小小杂役,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连忙大喊一声,“兄弟们,兔子没抓到,总不能空手走吧。” 群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们原先揣着的石头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 她即怕被人砸破头,破了相,又怕自己一松手,他们就闯入了净的禅房。 只好偏着头尽力躲开,直到了净听到妙觉的报信,急匆匆的赶回来。 “都给我住手!”随着了净冷声呵斥,那几位小郎君不约而同的撒腿就跑。 谁知就听到了净又说,“站住,道歉!” 他们不认得了净,但是认得他那身僧衣,一看就知不是能够随意欺辱的僧人。 “若是不道歉,诸位今日所为,明日就会传遍盛京,届时不止是受家法严惩,还会被书院退回。” 听了这话,以那位圆脸矮胖小郎君为首,率先道歉,另外三个也都垂头丧气的开口。 得到了净的允许后,他们跑得比兔子都快,一可都不敢在这处院子多待。 “法师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人赶跑了。” 群玉满脸惊讶的望着他,谁知就听见他面无表情的问话,“挨打了你也不躲,你是傻了吗?” 她忧心忡忡的开口,似乎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可如果我撒手,他们闯入你的禅房,弄得一团乱怎么办?” 了净毫不客气的睇她一眼,“那就傻站在这挨打,不知道喊人帮忙吗?”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这么凶。 群玉有些不高兴了,她又不是故意挨打的,还不是担心那些嚣张跋扈的小郎君弄坏了他房里那些宝贝经书。 平日里她都不能碰的,更别说那些莽撞又不礼貌的小孩子。 莫名其妙挨他一顿骂,群玉顿时就蔫了,也不想再和他讲话,自顾自的回了厢房,想着找找上回还没用完的伤药,敷一敷手。 她抱着酸痛发青的胳膊回房,找了好半晌有些不记得自己将药放在哪里了。 兴许是用完了,她又不好意思麻烦旁人,想着干脆早早躺下,用热水敷一敷也就好了。 直到了净突然叩响她的门,群玉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就忍不住心酸的想要落泪。 从小到大,好像就只有在他这里屡屡碰壁受委屈,无论她做了多少好事,也都不会被他承认,可只要不小心出了点乱子,他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她。 群玉在心中暗暗暗骂,希望了净哪天也受受被人冤枉的滋味,被人错怪的感觉。 她不吱声,了净又想着把药拿给她,到底还是竖掌念了声罪过,然后径直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群玉心跳怦怦,干脆闭上眼装睡。 了净悄悄去摸她的手,又褪开她的袖子,给她抹药。 冰凉的药膏被他用手心焐热,粗粝的指腹一点一点按揉,群玉感觉自己心口好像有蚂蚁在爬,眼睫控制不住地颤着,最终还是睁眼,眸中浸润着水光,湿漉漉地看着她。 她的声音轻快上扬,雀跃的心思根本就压不住,“法师,你怎么来了?” 了净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开口,“我不来,有些人受伤了都不知道处理。” 可群玉才不管他什么脸色呢,她心口酸酸的,生出想要抱抱他的勇气。 于是她整个人扑入他怀中,嗅了嗅他身上浓郁的檀香味,含糊地说了句,“法师的心意我知道了,你就别怪我了。” 群玉撒娇的时候,声音软软的,调子又轻又柔,像小孩子似得耍无赖,她自己不觉得有多过分,可听在了净耳朵里,这就和引诱他没有什么区别。 偏偏她对自己又扑又缠,他也生不出想要把人推开厌烦的心绪。 怔愣之际,她从他怀里蹿出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抱抱我嘛。” 自从俩人有了肌肤之亲后,她好像不再像之前那样怕自己了。 了净实在是不明白,怎么有人傻得这样没心眼,他都三番五次地逼问她,让她将解药交出来,又或者把幕后主使交代清楚。 可她每次不是说不知道,就是又哭又叫,非要堵住他的嘴。 后来次数多了,他暗地里去查薛家,可种种证据表明,问题还是出在她身上。 再加之她对自己亲近的反应,让了净实在是不得不怀疑,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她就对自己动了心思,否则怎么会这么配合的帮他解药,又会在现在对他又亲又抱。 即使她不说,了净也能感受得到,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她很害怕,抵触和他亲近。 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次比一次配合,每次都会缠着他闹上许久。 就譬如现在,群玉摸着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在他心口蹭来蹭去,“法师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你理理我嘛?” 一股慾火蹭的燃起来,了净将她在床上摁住,“你要闹哪般?” 许是他黑沉沉的目光太有压迫,刺的群玉霎时清醒,不敢再仗着他这会好说话胡作非为了。 群玉推开他,离他远些,旋即支支吾吾的解释,“我、对不住,方才是我昏头了。” 但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鬼迷心窍的会被他这样。 了净忍着心头膨胀的慾念,冷声丢下一句,“最后一次。” 只是他在要走之前,突然想到自己禅房中关着的那只兔子,“从明日起,你去摘些兔子吃的草,放在我窗台。” 群玉有些不解,“法师是要养那只兔子吗?不如我帮你喂养吧。 了净并不打算让她来帮忙,“不必,我自己来就是。” 从那以后,那只受伤的兔子被了净养的白白胖胖,格外亲人。 群玉还问过他一回,“法师,你为什么喜欢兔子啊?” 听到这个问题,了净眼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唇角扬起的笑意取代,“没什么,就是喜欢。” 这件事群玉一直铭记至今,毕竟说出去谁会相信,兔子这样的动物,分明就是小女孩才会喜欢的。 * 崔家这处庄子名唤宛庄,穿廊绕堤、有亭有池,瞧着好不气派。 照旧是见过二皇子并几位郎君,因为二皇子好打猎,所以诸位郎君今日的安排便是同他去南禺山上跑马打猎。 女眷们则是由崔妙常招待着去水阁开宴,甫一落座,茶果子香饮子一水儿似的摆出来。 碧筒饮、莲花白,枣泥荷花卷、炸荷花,各式各样别出心裁的吃食一呈上来,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哇,这还是沾了我五姐的福,才能尝到崔姐姐家厨子的手艺。” 孟七娘嘴甜,说出口的话让崔妙常听得心中熨帖,连忙笑道:“妹妹喜欢,就多用些。” 话毕,她又转头望向群玉,“这莲花白既不醉人,又味道清香,表姑娘也尝尝。” 突然问到她,群玉一时间有些惶惶不安,她不知道昨日和谢望一起游船,崔四娘会不会猜到了什么,因此而故意针对她。 只是群玉也不好让她下不来台,“谢过崔表姐,我酒量不好,先用些不易醉人的碧筒饮。” 崔妙常也没有为难她,又或是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她不屑于去做。 二人之间的对话崔含章看在眼里,昨日孟澜拒绝她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原本想着泛舟湖上,若是她不慎落水,孟澜定然会好心相救。 她不信自己拿清白来搏,孟澜会不娶她。 谁知才上船,崔含章眼神一直往他身上瞟,又试探性的去瞧湖水深浅,就听到孟澜冷淡至极的声音响起,“崔六娘,我不会水,还请你坐稳些,否则你若是摔下去,我不会救你。” 听到这番话,崔含章知道自己什么心思,已经被孟澜猜得透透的了。 何况这湖瞧着深不见底,若是当真掉下去,他又不愿搭救,那哪还有活路。 她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已,又不想害谁的命。 既然孟澜这里行不通,那她就从那位表姑娘下手。 今日人也不算多,又是在宛庄,崔含章不觉得收拾这位表姑娘有多难。 唯独担心不好善后,被孟二郎发现记恨上。 这莲花白清冽香醇,她一口不吃,这怎么行呢。 崔含章邀她举杯共饮,“昨日妹妹不懂事,拉着二表哥就上了船,我敬表姑娘一杯。” 群玉是知道崔六娘不怀好意的,她敬的酒自然是不敢喝。 可这会不喝只怕是躲不过去,于是群玉倒也没推脱,接过后道了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不必介怀。” 于是群玉全都借着擦嘴时吐在帕上,不曾发觉崔含章嘴角上扬,笑得心中畅快。 蠢货,就是知道你不会喝,这才下在了她的筷子上。 酒足饭饱,崔妙常让人撤了席面,带着众人沿路过廊穿桥,群玉这才发现水阁对面,竟是一座清池,里头倒是不曾养花,红白、三色锦鲤穿梭其中,游姿优雅。 孟七娘见水中鱼儿憨态可掬,好奇上前问道:“鱼食在哪,我可以喂吗?” 群玉站在她身旁,离崔六娘远远的,生怕又像上次那样遭了暗算。 等鼻婢女们将鱼食送过来时,群玉刚拿稳,就感觉一股令人作呕的香气直冲天灵盖,顿时天旋地转,摔入池中。 那位婢女并未碰到她,反倒是孟七娘离群玉站得最近,她吓得双耳发怔,久久失神。 撩兄入怀 第35节 水面上的嘈杂喧嚣声群玉听不见,她这会反应有些迟钝,身子一直在往下坠。 这锦鲤池瞧着浅,但实际上很深,那些飘荡在水中的水草像是生出了手脚一样,牢牢的捆住她。 在崔含章暗暗得意时,崔妙常焦急地吩咐人下水救人,孟五娘面色惨白,在心中默默哀求,千万不能有事。 意识朦胧之际,群玉的后背被划破了,伤口淌着血,像是彻底刺痛了她,又被这冰冷刺骨的池水一激,反而彻底叫她迸发了求生意志。 水草缠了满身,群玉整个人带着泥腥的土气,螺蚌的壳硌得人生痛。 她自己爬了上来,苍白着脸,泫然欲泣的望着崔含章,“崔六娘,那杯酒我分明喝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崔含章见她识破,面上却是装作惊慌失措,“表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她没有证据是自己做的手脚,崔含章一点也不害怕她。 孟七娘反应过来,摇了摇五娘的胳膊,“我们走吧,带着表姐回去。” 眼下这等情况,自是只有等兄长回来了才好解决了。 孟五娘点了点头,“表姐,烦请你备车,我们就先带表妹回去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崔妙常心中怒意蓬蓬,她没想到崔含章是这样的不长脑子。 孟家人走后,她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没有把握的事你就敢出手,也不怕败坏我们崔家的名声。” 崔含章脸色剧变,她实在是没想到群玉居然能爬起来,她只好垂着眼,心中不服气的反驳,“证据已经销毁了,她们查不到的。” 听她这话,是根本就不知道表姑娘身后站着的是何人,崔妙常闭上眼,“自求多福吧。” 与此同时,刚从宫门出来的谢望,得到罗应的消息,说是表姑娘出事了,连忙纵马出城,往南禺山赶去。 第24章 怎么能在山洞里,这样胡…… 今日圣上急诏,向谢望问起二皇子为何又与孟家有所往来一事。 按说孟家算是四皇子的母家,怎么又同二皇子牵扯到了一起。 谢望对于圣上的心思一直都是揣测的明明白白,二皇子和四皇子若是不能针锋相对,反倒是私底下握手言和,那才是让圣上寝食难安。 二皇子中宫所出,即便是先皇后早就薨逝,可多半世家都与他交好,孟家则是从老太爷那一辈起,门生无数,虽是寒门,可在圣上极力扶持之下,变成了挥向世家的最好的那把刀。 当初崔家女嫁给孟家大老爷,圣上心中从此就埋下了一颗名为猜忌的种子。 不过有孟淑妃的枕头风时时吹拂,这才一直不曾发作罢了,可若是两家人不长眼的在小辈婚事上还敢续秦晋之好,圣上那边定然会有所动作,届时只怕是结不成亲反倒结成了仇。 便是谢望住进孟家,也是得了圣上首肯,暗地里监视着孟家与人往来。 他将这几日二皇子身边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又与谁尤其要好之事一一禀明,圣上倒是面色如常,可谢望心里清楚,二皇子此举已然引发了圣上怀疑。 谢望隐隐约约能猜到,或许二皇子是为了见群玉,可昨日不曾给他这等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并未作出什么让人生疑的举动。 直到谢望得到罗应飞鸽传书的消息,说是表姑娘今日在宛庄出事了。 于是谢望紧赶慢赶的往春明门去,却是来迟一步城门已经关了,只好凭着令牌顺利出城。 谁知到了南禺山,发现山门居然也关了。 走官道骑马上去是不行了,要想尽快上山恐怕只能去走崎岖山路。 他没敢耽搁时间,将马拴在山脚,自己寻了条荒无人烟的山路快步疾走,又用匕首开路,将高及人腰的葳蕤草木劈倒在地,攀附粗壮树枝的藤条尽数割断。 不经意间响起布料被棘刺划破的“刺啦”声,谢望走路时甩的飞快的袍角被撕破,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细长的血痕。 倒是算不上多重的伤,只是汗水滚落时,蛰得人生疼。 一直走到半山腰,谢望闻到浓郁的的血腥味,也不知是嫌这些雉鸡、野兔、獾子个头太小还是怎的,全都留在林子里没有被捡走,可越是往里走看到地上躺着獐子、麋鹿,以及被啃的面目全非的野猪。 像獐子麋鹿这样肉质鲜美大有价值的猎物不可能不被人捡走,野猪猎得一头极其不容易,更不会被人随意丢弃在林中被猛兽啃食。 谢望心知有古怪,拔剑出鞘,左手持刀,警惕地注意着草丛中细碎的动静。 很快,一头野狼从草丛中跳了出来,体型庞大,毛发乌亮,瞧着应当是头狼,它幽幽绿瞳泛着冷光,口中涎水滴落,试图将谢望扑倒在地。 他身形一闪,那把匕首准确无误的插入头狼咽喉,与此同时长剑一卷刺向最近的一匹野狼。 狼嚎长啸,鲜血四溅,其余埋伏在草丛中的狼群奋力发起攻击,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野狼步伐灵活,侧身躲过,将蛰伏在身侧的野狼一剑劈成两半,受了伤还在负隅顽抗的头狼试图偷袭,谢望长剑横扫,解决了个干净。 薄凉月色做伴,将他修长身影拉在垒的好高的狼群尸体上,谢望点起火折子,往前走时反手一丢,山风吹来烧得正旺,这些尔虞我诈的腌臜心思,也随着这场火消失殆尽。 他拉着受伤的腿,步子踉跄,也不知这场火,率先吸引来的是敌人还是来救他的自己人。 只是不烧,就会引来成群结队的猛兽,被啃食的四分五裂,也不是办法。 在意识昏迷的前一刻,谢望想着,幸好群玉身边还留了人。 何用武艺高强,即便是有人想对她图谋不轨,也能护得住她。 * 群玉醒来的时候,天光泛蓝,日影昏昏,她探寻的目光在床前转了一圈,只看见孟澜坐在床头,从前谢望守着她的位置。 见她醒了,孟澜以为她是要找春禾,连忙转头吩咐下去,“去请春禾过来。” 发觉身上一片干爽,衣裳明显是换过了的,可春禾又不在跟前,又会是谁给她换的,会不会发觉她身上被谢望留下来的那些痕迹? 她挣扎着起身,浑身乏力地抬眼看他,“二表哥在这守了大半日,眼下我已然好了,你也回去吧。” 孟澜倏地握住她的手,吓得群玉浑身不自在,谁知就听他情真意切地解释,“都是我不好,表妹怪我也是应该的。今日若是不同他们去打猎,你也不会落水。” “你……你别这么说,不、不怪你的。”话音刚落,群玉又狠狠地咳了几下。 孟澜安抚似的去拍她肩膀,“好了好了,你呛太多水伤了肺,这会喉咙还难受着,先别说话。” 就在这时,春禾端着药走了进来,群玉放眼一瞧,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何用。 孟澜接过药碗想要亲自来喂,群玉连忙推脱,“表哥,这样不合规矩。” 却见他眼中眸光烁烁,说不清道不明,蕴着一分很是受伤的情绪。 这般情况下,群玉也就没再开口推辞,由他一口一口喂了药。 忽然听到一声短促的破空声,倒像是有人发了鸣镝,声音很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群玉目光一转,落在春禾脸上,只见她低着头垂着手,面色不变,但是瞧着有几分故作镇定的意思。 “剩下的药不烫了,我自己来吧。”群玉坐直些,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群玉急着打发人走,都没空问他其余的事,“二表哥,我这刚喝完药有些犯困,你今日待了这么久,也回去歇歇吧。” 孟澜见表妹是这样的体贴如微,原本还想问她在宛庄发生的事,想来她今日也累了,左右人也跑不了,明日再问也是一样的。 “那表妹好好休息,我明早再来看你。” 随着孟澜前脚出门,群玉示意春禾过来,“怎么回事?何用怎么在这?” “奴婢方才问他,说是谢郎君的意思,原本是怕孟四郎还会对娘子有所行动,可谁知……”说着说着群玉有些哽咽,这些时日娘子实在是吃了太多苦头。 群玉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且问你,他方才走的时候有和你交代什么?” 春禾咬着唇,有些不安,“他说向娘子告罪,郎君那出事了,他急着先走了。” 果真是他,群玉心下一沉,就要起身,“去替我拿身出门的衣裳来。” “这个时辰了,娘子还要出去?”春禾站着没动,有心想拦她。 群玉神色认真,说出的话不容反驳,“你方才听见鸣镝声了吗?定是谢望出事了,多个人多份力。” 她没再坚持,替她拿了身轻便衣裳和披风就要替她更衣。 群玉突然想到什么,“我从水里出来,是谁替我换的衣裳。” 春禾满脸复杂,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五娘子和七娘子在马车上只替您脱下外裙,贴身的衣裳是奴婢帮忙换的。” 即便如此群玉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她们不经意间瞧见了,那她又要如何解释呢? “娘子先莫要担心了,即便是被人瞧见了,恐怕她们也只会以为是您受的伤。” 春禾这话倒是没错,她皮肤娇嫩,水下情况复杂,被石头撞伤、磨红也未尝不可。 眼下倒是没空再去细想这些,群玉换好衣裙后,拿了火折子就要走。 庄外情况复杂,春禾也要陪着同去,可她担心夜里会耽搁很久,便让春禾躺到她床上去。 免得被人发现她不在卧房,那岂不是穿帮了。 起初春禾还不肯,“娘子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如告诉二郎,让他派人去寻。” 谁知群玉想都没想的拒绝了,“不可,你当何用为何没有寻求二郎帮忙,不就是因为只要他一出面,我和谢郎君的关系不就瞒不住了吗?” “何况你莫不是忘了,你家娘子从前可一直都是当做男子长大的,虽说君子六艺学了个囫囵,但是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 群玉这番话倒是定了她的心,也就点头应下了。 “那娘子早去早回,跟何用早点汇合将谢郎君带回来,也不必担心孟四郎,他今日养伤闭门不出的,不会来我们院子。” 春禾也是夜里才晓得孟四郎的事,说是昨夜他那处院子不大干净,进来好多鸟兽蛇虫,听说吓得他那个小通房差点晕过去。 而孟四郎也因为躲闪不及受了伤,这会还躺着呢。 旁人不知这其中是谁做的手脚,群玉却是清楚的,那天夜里谢望及时赶来,他受了伤落荒而逃,谢望将她带回院子后,还出去吩咐了何用送了份大礼。 等出了莲庄,群玉隐隐约约瞧见火光,应当就是那里了。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难不成他们白日就在这片林子里打猎? 只是还没等她打算寻条近路找过去,就发现几位黑衣人和人扭打在一起。 那人身形瞧着像是何用,也不知他能将黑衣人拖到几时。 群玉暗忖片刻,决定换个方向去找。 那些人摆明了就是相对谢望下手的,她贸然过去除了白白浪费一条命也不能做什么。 何况她相信谢望那么聪明。肯定留有后手的,不会被人那么容易找到。 群玉又漫无目的的搜寻了片刻,果然发现了他留下来的记号。 树上都有着划痕,她沿着这道痕迹去找,还真就找到了昏厥在地上的人。 撩兄入怀 第36节 顾不上惊喜,群玉警觉地环顾四周,还好没有什么动静。 群玉贴着他的耳朵,急声喊他,“谢望,谢望,你醒醒,我带你走。” 他后背有伤,腿上也被狼爪划开长长的一道,群玉摸了摸他的额头,脸颊也是烧得滚烫。 她指尖的凉意覆上来,谢望无意识的蹭了蹭,便不再撒手了。 都什么时候了,尽给她添乱,群玉想抽出手却废了好大的力气,都被人紧紧握住。 气恼之下,她低头去咬他,果然受了痛,他的手顿时去摸。 趁他没反应过来,群玉反手就是一抽,手是拿出来了,就是吧……不小心扇了他一巴掌。 眼下也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时候,群玉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人扶起来搭在自己肩上。 她方才就瞧见不远处好像有个被藤蔓遮挡的洞口,这会不能拿出火折子去瞧,只好借着月光亮堂能够照路,一鼓作气将人扶过去。 等终于将人带到了洞口,群玉也不敢就这么将人丢进去,万一里面是熊的巢穴,那岂不是自取灭亡。 于是她探身去瞧,屏住呼吸四处去找,还好还好,这处洞穴应当只有猎户来过。 她瞧着有块石头足够大,当石案是绰绰有余的。 等她将谢望扶过去,自己毅然决然地转身就走,殊不知谢望凭着本能地伸手去摸,却只碰到她的衣角。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光景,群玉将地上的血迹用树枝拖乱,又故意在林中刻了好多明显的标记,意在扰乱那些人的方向。 做好这一切,她又捡了些木头,这才拨开藤蔓钻了进去。 等她将火点起来,终于想起自己这身披风的用处了,铺在石案上想将谢望推过去。 她这会不得不庆幸春禾的妥帖周道,给她备了不少伤药。 谢望腿上的伤不好耽搁,群玉借着光辨认出能外敷的药后,便想拿匕首将他的裤子割开。 可她又害怕自己手不稳,等会划到伤口怎么办,犹豫半晌,群玉决定干脆用手去撕,实在是撕不破再用牙咬吧。 于是她低着头用力去扯他的裤子上的破洞,累得她额发间都生出了汗,总算是将这处布料撕下来。 给他敷好药后,群玉想将人翻身,可她从前不觉得,现在发现谢望怎么这么重,她力气全部耗尽,这会实在是没有劲了。 好累,好想睡觉。 但是他烧没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上伤的太严重了。 群玉心神不宁的,又像是做了个决定似的,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冰凉凉的,想来是因为白日里落水寒气太重的缘故。 她伸手去剥他身上能脱掉的衣裳,又解开自己的衣裙,紧紧抱住他,试图为他降降温。 不知过了多久,等身上药效发作,谢望醒来的时候,就是看到群玉依偎在自己胸口,软绵绵的贴着他,睡得不省人事。 莹白肌肤,丰润如雪,只是她身上炽热发烫,红得晃眼。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不惜自己生病也要这样救他,谢望恨不得将人揉进血肉里,他控制不住地压抑住喘息声,替她一件一件穿好衣裳,想带着人离开。 薄风吹来,群玉瑟缩地抖了抖身子,无意识地夹紧自己,又往他怀里贴去。 她莹白手臂横在他胸口,满面潮红地贴着他,似乎嫌他心跳声太吵,还伸手去捂。 趁着这个间隙,谢望坐直,想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群玉又绵若无骨地靠了过来,坐在他身上。 就像是连在一起,不能被分开的并蒂莲花,根茎紧密缠绕,像是枝枝蔓蔓的藤条,依附在粗壮有力、筋脉怒叱的树干上。 半梦半醒间,她仰着头粉唇微张,睫羽轻颤,滚落两滴细泪。 谢望眸光微动,心头生痒,很想亲亲她。 他并未深入,只是蜻蜓点水的吻,却引得群玉不满,溢出一两声轻吟。 她这会意识不清醒,谢望没想要欺负她。 可赖不住群玉主动送上香馥馥的唇,谢望只好低头去亲,肆意吮吻吸弄她娇柔的唇瓣。 被他炙热的怀抱钳制住,群玉又贴得更紧了些,谢望掐着她纤细腰肢,在她乌黑秀发上重重亲了一口。 等她将头埋入他肩头,白如藕玉似的双臂攀住他脖颈,谢望嘴角泛着一缕满足的笑意。 何用将那几个黑衣人处置干净,寻到这处山洞后,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等听不见里面的声响后,在外面咳了几声。 谢望将人抱着出来时,看见何用低着头站在那,眼神锋利如刀,叫人不寒而栗。 回到莲庄,谢望将人放在床上,春禾见他们平安归来,也就打算悄悄下去。 却听得他说,“去给你家娘子煎一副退烧药。” 不应该啊,白日里喝过药都没烧起来,怎么到了晚上反而变严重了呢? 迎上春禾疑惑的眼神,谢望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她把披风给了我,自己冷着了。” 春禾点了点头,等她一转身,扁着嘴怅然不已。 娘子啊娘子,怎么能对他动真心呢? 好不容易等春禾将药递来,群玉却不肯张嘴喝。 谢望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全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洇湿了颈侧的白色单衣。 没有办法,谢望只好自己仰头饮尽,以嘴对嘴渡了进去。 只是心中仍然感到奇怪,从前给她喂药喂粥也没有这般难啊。 一直待到半夜三更,谢望这才离开,何用还等着向他回话。 只是谢望前脚刚走,春禾就顾不上娘子已经陷入熟睡,就将避子丸拿来,叫醒了她。 群玉睡得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睁开眼,见到这个避子丸,反应慢半拍,“今天……要吃吗?” 她这话问的倒是模棱两可,若非春禾眼尖瞧见她的衣裳是另外穿戴过的,或许不会拿过来。 不过春禾还是多嘴问了句,毕竟是药三分毒,若是没有那就不必吃,“娘子不记得了?” 群玉连忙将头埋入薄衾中,看了看身上的痕迹,瞧着很新鲜,原来方才不是梦。 用过药后,群玉再想入睡却有些困难了。 她支颐着脸搁在膝上,怎么能在山洞里,这样胡闹呢? 谢望也不拦着点她,她伸手拍了拍脸,觉得自己好像要坏掉了。 脑海中那些旖旎情思又钻上心头,群玉害羞地将自己裹紧,滚到了角落里,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春禾,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要怎么做春禾相信她心里有数,故而千言万语凝成一句,“娘子千万记得,莫要忘了正事。” 这是自然,即便是她这副身子再怎么贪恋谢望,但是真正能够做主的还是她自己。 春禾离开后没多久,群玉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半晌这才睡着。 她睡觉的时候有个毛病,不大爱穿衣服。 尤其是在夏夜,天气太热,又得盖薄衾,索性她每回都是一个人睡,也不会被人瞧见。 所以迷迷糊糊中,她身上的衣裳会被自己脱得越来越少。 谢望院子里,罗应将今日庄子里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他,他这才知道崔含章恶毒至此,居然又一次众目睽睽之下耍心眼,害得群玉落水受了伤。 只要找到了是何人指使,没有证据,上些手段就是。 他虽不喜欢对人屈打成招,可群玉受得的罪,崔含章怎么也该试一试。 心中记挂着群玉,谢望吩咐下去后,匆匆回了她的院子。 她身子不大好,若是半夜又发热,没人在身旁照顾,实在是让他放心不小。 谢望悄声摸进她的卧房,一抬头就瞧见晃眼的白。 他不动声色地别过脸,将床上的薄衾牢牢盖在她身上。 怎料没盖一刻钟,群玉就热得四处打滚,银条似的长腿乱蹬。 原本谢望还想着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可群玉睡相实在是太差,本来她就发热生着病在,思来想去,他干脆脱得只剩中衣,与她躺在一起,将薄衾压得严严实实。 谢望的伤方才简单处理过,再加上群玉之前给他用的药,这会烧早就退得差不多,身上的温度凉了下来,一躺下也就引来了贪凉怕热的群玉。 她那双手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攀住他,压在他胸口,用脸颊蹭了两下。 渐渐地谢望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温香软玉在怀,没道理不去亲一亲摸一摸。 再加上他本来也就发热,即便是再严重些又能怎样。 躺了一会,实在是平息不了躁动的那颗心,谢望将人翻了个面,抱在自己身上,去用力亲她那两瓣唇。 他沦为情慾最忠实的信徒,溃败地去啃噬,尽情的去发泄,品尝她口中那点甘泉。 唇舌作乱,将她亲得唇瓣发肿,堵得满满当当。 微凉的手指覆上去,她下意识地张口,任由他随意拨弄。 谢望心中快慰,没忍住用力捻了捻,复而温柔地含住粉唇,抬头望她。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睡得很沉,只是感受到一点一点蔓延全身的热意,难受的皱了皱眉。 粗重的吻用力落下,犹如燎原之势,浇得他浑身发麻,整个人沸腾不止。 等到群玉再睁眼,却是被热醒的,不等她将人推开,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表妹,你醒了吗?” 是孟澜的声音,这么大清早的,他怎会这般莽撞的闯来。 群玉胆战心惊,生怕被他发现谢望也在床上,“二表哥有何事?我还没起。” “无妨,我就在这等着,表妹更衣就是。” 群玉欲哭无泪,他在门口堵着,那谢望放哪里藏,这处院子又不像在玉婵院,一眼扫过,藏了什么就能瞧见了。 见他还没醒,群玉伸手就去拍他的脸,“醒一醒!” 一时间有些没顾及力道,好像打得有些重了,他白皙的脸庞上映着个红巴掌。 怎么这么不经打,昨天晚上好像就没有这般严重啊。 这下子群玉是彻底慌了神,开始思量着是被孟澜发现房里藏人了更严重,还是让谢望看见自己脸上的掌印死得更惨一些。 第25章 “闹出点动静来好让他滚…… 撩兄入怀 第37节 从昨晚到现在,谢望拢共就只睡了两个时辰。 他只当群玉大早上的睡觉不安分,痛吟着睁眼,唔了一声,“这么有精力,不如做些别的?” 群玉夜里睡相实在是太差,黏糊糊地总爱往他怀里钻,谢望倒是不曾推开她,想起来去洗冷水澡,又怕吵醒她,只好就这样半睡半醒的拥着她,直到天快亮时才陷入睡梦中。 “嘘!别说话,二表哥在门外!”见他一开口就是没个正经的,群玉不满地瞪他一眼,伸出食指就去堵他的嘴。 谢望满不在乎,抓着她的冰凉的手指细细把玩,“那岂不是正好,闹出点动静让他滚。” 群玉羞恼地抽出手,似乎很不愿提起那件事,“快点,你前几日怎么来的,现在就想法子离开。” 也亏他做得出来,趁着她午睡,就敢对她又亲又抱的。 他凝沉的视线滑过来,也学着她压着声音说话,“要我答应也可以,只是你方才扇了我几巴掌?” 公报私仇被他发现了,群玉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呛声辩白,“那你打少了?” 光是想想,她现在都觉得屁股疼呢。 见他并不回答,群玉也没时间与他继续僵持,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哎呀,随便你,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 谢望眼梢瞥过去,像是知道她这会好说话,便故意提出要求,“那等回了谢府,你也要和我住?” 像是没想到他这么会得寸进尺,群玉眼皮一跳,猛地抬眼望他,像是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算了,反正被狗咬一口还是一直咬也没有什么区别。 “行吧行吧,那你可以走了吗?”她声音哝哝的,叫谢望听出了几分忍辱负重的意思。 话音刚落,谢望头也不回地跳窗离开,群玉吓得瞠目结舌。 她、她这扇窗临水,那他岂不是跳入湖里了? 到底是怕他有个好歹,群玉匆忙穿好衣裙,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跑至窗前四处张望。 听到“噗通”一声,孟澜疑心是有人落水了,连忙提步往里走,不顾春禾的阻拦,“二郎君,娘子还未梳洗,您不能进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孟澜声音冷了下来,这还是春禾头一回见到他发怒。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孟澜和春禾一道进来,她一脸惶恐地请罪,“娘子,二郎君要进来我拦不住。” 群玉此时还光着脚站在窗前,抬头看见他们进来,也不恼,“没事,我就是听见动静过来瞧瞧。” 他还没问,表妹就已经给出了解释。 孟澜拱手请罪,“表妹没事就好,我方才听到声响,以为是有不长眼的贼人唐突表妹,这才失了规矩。” 群玉自是不会怪他,柔声笑道:“二表哥多心了,哪有什么贼人,兴许是水鸟吧。” “这样啊。”孟澜将信将疑,一步一步靠近她,等到了窗边探身去瞧,湖面泛着点点涟漪,闪烁着银色的微光。 原本群玉以为谢望跳入水中,会想法子回到隔壁自己院子,谁知自从他下水就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若是在水里泡久了,难免又会生病,群玉有些担心。 谁知下一息,孟澜就将她打横抱起,忍不住心疼怨道:“表妹身子不好,怎么能不穿鞋就在地上乱跑,仔细又受凉,我抱你回去。” “唔别……表哥不用,我自己走。”群玉腰肢敏感,被他这么轻轻一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孟澜当她是害羞了,径直将人抱回去,温声哄道:“表妹不用不好意思,就当我今日不做君子,对你情难自禁。” 他甚少会说这样哄人的话,只是这几日变故迭生,愈发叫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表妹既然也对他有意,那么任谁也抢不走的,当务之急是要早早将亲事定下。 才被他放下,群玉以为孟澜怎么也要走了,谁知他居然去拿罗袜,作势要亲自替她穿。 “二表哥,你这是……”不等群玉拒绝,他就已经蹲身握住她的脚,被他一句“表妹的脚好小”给打断。 群玉怕痒,想要将脚从他手中抽出,谁知孟澜只当她是害羞,弯唇笑道:“若是下回再让我瞧见表妹不穿鞋袜,光着脚到处乱走,我就要以为你是等着我来给你穿了。” 听他这样打趣自己,群玉又不好直接拒绝,免得让他不仅觉得是她大惊小怪,还让人察觉出端倪来。 “好,我听表哥的就是了。” 一直到孟澜帮她穿好鞋袜,他才将正事娓娓道来,“我已经问过五娘、七娘,崔六娘害你两次落水,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回去之后我会禀明祖母,为表妹你讨回公道。” 原来他也知道上回落水,是有崔六娘的手笔,只是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两次二表哥都知道?”实在是她心中太过惊奇,毕竟头一回她做的隐蔽,群玉还是因为谢望告知她,这才晓得的。 “嗯,说来还要谢过兄长,若非他提醒,我也要被蒙在鼓里。”孟澜口头上虽说要道谢,心中却很是不满。 原来谢望那么早就对表妹动心思了,起初孟澜还真信了那套说辞,以为是表妹无意中的罪过谢望,否则怎么无论到哪里他总能盯着表妹。 不过如今他再不安分,也蹦跶不了几时了,等回了孟家他就与祖母商定日子,和表妹定亲,届时他再怎么放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觊觎表妹了。 群玉并不清楚孟澜的打算,只是觉得表哥如今倒不像是从前那般循规蹈矩了。 三个月前,谢望还不曾回到孟家的时候,她无意间碰到表哥,他都有些不好意思的。 哪会像现在这样握着她的手不放开。 难不成他是无心的? 群玉还记得上回谢望说的,兴许他就是知晓了自己和谢望之间的关系,否则怎么会给她系同心结。 只见她是试探地开口,“二表哥,你的手……” 孟澜非但没有松开,还与她十指紧扣握在一起,“表妹如今太过害羞了些,也该胆子大些了。” 他眸光微动,眼含笑意,群玉却不知这话该如何去接,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二表哥说的是。” 好不容易等他松开,孟澜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下午我们就回家,表妹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差人来和我说。” 群玉点点头,心想他可算是要走了,再不走谢望岂不是在水里要泡浮囊了? 少顷,孟澜转身就走,却在离开前,视线落在那扇窗上。 * 谢望的确在水里泡了很久,也几乎是将孟澜那番略含挑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等人离开后,他回了自己卧房,洗去一身泥,心中的火气旺得直冲脑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女人在孟澜面前就是另外一副面孔,这样的好心机,他就不该给她好脸色。 洗完冷水澡后,谢望换了身衣裳径直出门找她算账。 群玉此时趴在窗前,嘀嘀咕咕地怨声载道,“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是回自己院子了?” 谢望走路没有声音,等他踅进门里,瞧她又做出这副模样,不由得心中好笑,“表姑娘是在找我?” 群玉闻声回头,见他衣衫干净,心下松了口气,“你何时上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跳下去了,我都吓死了?” 谢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吗?是怕你的好表哥发现,还是怕我淹死在湖里。” 会不会好好说话,动不动将“死”字挂在嘴边,群玉不高兴地瞪他一眼,见他闹脾气,也不想过去和他说话了。 她还趴在窗前,难不成是等他抱吗? 见群玉不仅不说话,还敢瞪他,谢望心中怒意翻滚,阔步上前,将她裙摆一推,径直将人圈在怀里。 “怎么不说话?是要我来请吗?” 群玉脚下悬空,全靠抵在他身上,这才能稳住。 若是他用力将自己一推,岂不是仰头栽进水里。 群玉心中害怕,更被他这股蛮横的力道吓到,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她想开口说话也发不出声。 他掐着群玉的腰,低头去咬她的耳朵,“你方才让他抱了?” “你都听到了还问我做什么?”群玉知道无论自己回答什么,他都会不高兴,干脆将问题抛给他。 “我听到的,和你说给我听的,性质不同。”谢望当真是恨极了她这个性子,也不知是谁惯的,这样的爱顶嘴。 话音刚落,他咬上她的唇,突如其来的攻势,群玉心口泛着一阵钝钝的痛。 她不要再和他好了,亏她方才还担心他身上的伤,现在看来都是多余了。 情绪翻江倒海的涌出来,她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滑落,谢望低头去吻她的眼泪,想要安抚一二。 群玉心中忿忿,他锢住她的力道太重,叫她哭得厉害。 倒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谢望耐心告罄,又像上回那样毫不留情地拍打几下,群玉哆哆嗦嗦地哭出声来,声音极尽哽咽。 她哭得根本就停不下来,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就为了他一时的好,居然还屡次三番的将二表哥往外推。 不行她一定要嫁给二表哥,她不要再这样和他纠缠不清了。 群玉愤懑不已地扭头看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眼尾泛红,眸中噙泪的模样有多勾人。 犹如春风吹来,野火卷土重生,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爱恨交织的慾念,翻江倒海地倾斜而出,冲刷至粉碎,如汹涌的潮水般一层大过一层。 “跟他说清楚,你要嫁我。”他语气生硬,似乎容不得她拒绝。 听听多么好笑,他连求娶都说的这么别扭。 何况他的婚事自己能做主吗? 群玉喉间溢出一抹轻笑,“谢表哥,您何必为难我?当初不是你说的吗?即便是我嫁给孟澜,也逃不脱你。” 她拿谢望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果不其然,谢望被她这么一噎,忽然就哽住了。 这话事他说的没错,可他当初是觉得,没有他同意,她没有胆子嫁孟澜。 可如今她游走于二人之中,两头蒙骗,谢望却觉得不是个滋味。 “就这样不好吗?即便是嫁给孟澜,我和你的关系也不会受到任何改变,还是说谢表哥对我这样心机叵测的女子动心了?” 群玉故意将刀往他心口上戳,三年前的事情始终是扎在他心头上的一根刺,他不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原谅自己。 何况他若当真喜爱她,就不会置于她的名声而不顾,拥着她做这等事情。 “表姑娘倒也不必提醒我,你自己也清楚,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他果然避而不答,群玉心中有了答案,倒也落得一身轻松。 看吧,他就知道,骄傲如谢望,才不会亲口承认心中有她。 如此倒好,届时她报起仇来,也不会念着旧情,下不去手。 即便是他能对自己的婚事做主娶她,群玉也绝不会点头答应。 谁叫他要和沈固安搅在一起,谁叫他是武德司的人。 群玉满眼怨愤,便故意使了巧劲,狠狠咬他,谢望受不住,伴着最后一声喘息,他说出的话混账无比,“对不住啊表妹,你这身衣裳我赔。” 撩兄入怀 第38节 她低头去瞧,被揉得皱皱巴巴,还脏污成这样。 一时间气急攻心,群玉恼恨地别过头,阴阳怪气地道了句,“既然如此,那表哥赔我十身吧。” * 回孟家的路上,群玉特意和孟五娘同乘一车,也顾不上身子酸软发力,群玉强打着精神,就同孟五娘打听,“听婢女说,我落水那日是你和表妹帮我换的衣裳,如此多谢表姐了。” 孟五娘见她主动提起这件事,面上有愧,“此事也怪我,事先不清楚崔六娘与表妹有这么大的过节,否则我就不带表妹去了。” 她压根没有将心思往那方面去想,莫非是根本就没看见她身上那些痕迹? 这个疑问盘桓在群玉心头,偏偏她也不好点破。 不过看孟五娘这样说,意思是知道些什么。 群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表姐的意思我怎么不大明白,我和崔六娘拢共也就见了两次,不该有过节才是。” “哎呀,此事也的确怪不着你,就是那崔六娘不知什么时候对二哥动了心思,如今你和二哥浓情蜜意的,她看了可不得眼红吗?” 孟五娘径直点破,免得她还被蒙在鼓里。 只是群玉听到“浓情蜜意”四个字,心中一惊,哪……哪有这么夸张? 见她不好意思,孟五娘又打趣似的说道:“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二哥的心思我一早就知道了,何况七娘也和我说了。只是看不出来,二哥居然也是个急色的。” 这番话说出口,群玉沉默了会,看来她们是瞧见自己身上的痕迹了。 群玉还想再负隅顽抗一下,“也……也没有你们说的这般夸张吧。” “行了,你先把你脖子上面的痕迹好好遮一遮吧,我可是听说二哥早上起来就急急忙忙的往你房里去。”随着孟五娘轻笑出声,群玉这才知道,不是上回被她们发现的,而是晌午谢望故意留下来的被人瞧见了。 她还特意让春禾帮忙遮了的,又换上高领的衣裙,想来这夏日天热,被汗一洇湿,什么痕迹也都遮不住。 顾不上心虚,她面上自然是不承认,“夏日蚊虫多,恐怕是表姐看错了。” 孟五娘也就没再追问,“这样啊,我那有味香能防蚊虫叮咬,回头表妹让人来取。” 可群玉知道就算是这回糊弄过去了,只要孟五娘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么下次她再不承认,怕是难了。 一时无话,过了好半晌,孟五娘才想起上回托她打听的事情。 “你听说昨天夜里的事情了吗?好像半夜着火了,我听人说好像和义兄有关。” 这件事群玉自然是清楚,可有关谢望的话题,她的回答都是必须谨慎再谨慎,切不可让人发现她与谢望之间的关系。 “表姐可是知道什么?”她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抛回去。 “我早上问过二哥,他说是他们白天打猎,有些猎物没有带回来,这才引来了野兽争相抢食,夜里好像闹出了些动静,被义兄撞上了,怕野兽到咱们庄子里来,就干脆一把火都给烧了。” 孟五娘对这个理由倒是深信不疑,群玉心中倒是觉得好笑,错漏百出的借口,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计他。 只是孟四郎昨日并非和他们一起打猎,又会是谁环环相扣算得这样追,既知道谢望一定会连夜赶回南禺山,又能有手段布下这样的陷阱。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只是群玉不明白,他和谢望之间又有怎样的过节,会让他干出这样的事情? 没等群玉开口,就又听得孟五娘说,“你上回答应帮忙打听,有没有找到机会问出什么来?” 群玉是不大愿意暴露她和谢望之间关系匪浅,可若是太生硬的撇清干系,反倒是容易露出破绽。 “谢郎君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表姐若是实在没有法子,我也能勉力一试,帮忙撮合。” 孟五娘就等着她说这话了,上回她将表姑娘和义兄之间有过节一事告诉表姐,谁知表姐却说,“表姑娘倒是当局者迷,她以为是谢郎和她不对付。可你瞧瞧,这些年谢郎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怎么对表姑娘反倒是不同些?依我说谢郎分明是喜欢她,这才在意她,忍不住同她作对,只是她这会不知道罢了。” 表姐这番话倒是让孟五娘醍醐灌顶,她觉得就是这样没错。 原本她还想再佐证一番问问二哥,可后来又觉得二哥向来君子,按说不会唐突表妹才是。 可近日她瞧着,二哥分明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表姑娘之间的关系。 孟五娘试着这么一猜,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二哥和表姑娘情投意合,义兄试图从中作梗,但是表姑娘并未发现他的真实目的。 如此一来,孟五娘心中生出个好主意,还没等她说请表姑娘帮忙呢,她自己就开口了。 “表妹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和你透个底,并非是我属意于义兄,是我表姐心悦他。” 群玉早就知道了,可面上还是装作茫然,“原来是崔四娘,那……那要我怎么做?” “若是下回义兄约你,或者找你有什么事,你都通通转告给我,表姐自然乐意帮忙。”这番话说出口,孟五娘觉得有表姑娘帮忙,她表姐和义兄定然能走在一起。 有表姐珠玉在前,不怕义兄瞧不上,表妹和二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乐于做红娘,帮忙拨乱反正,又是功德一件。 群玉大抵能猜到这对表姐妹心中在打着什么算盘,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瞌睡来了,她们就递来了枕头。 谢望这个烫手的山芋,这会儿是必须丢出去了。 “那表姐觉得,什么时候给她二人制造机会的好?”群玉在心中盘算着,最好是一击必中,让谢望没有心思再寻自己的麻烦最好。 希望崔妙常能够尽快入他法眼,俩人喜结连理,这样她也能与孟澜早些成婚。 群玉心中做着这样的打算,孟五娘还真就想到了个合适的时候,“过几日二哥过生辰,总是要宴请亲友的,届时你再帮忙介绍介绍。” 要她主动出面恐怕不行,否则以谢望的精明劲,定然能知道她的心思。 何况让她带着崔妙常,向谢望介绍这等事,她也实在是做不到。 群玉暗忖须臾,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依我之见,崔表姐最好是主动些,我能做的不多,顶多就是帮忙将人约出去罢。” 届时不管崔妙常是和他直接表白,还是想法子死缠烂打,也不管她的事了。 依着崔妙常的家世,和他知会一声后,再去请圣上赐婚,那么这桩婚事就算是不成也能成了。 群玉满打满算,觉得聪慧如崔妙常,定然能不负众望和谢望定下婚事。 孟五娘则是感激地抱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多谢表妹了,若是她俩能成,定然少不了你这位媒人的好处。” 好处不好处的,她倒是不想要,只盼着谢望得知真相后,不要怪她就是。 桥归桥,路归路,她欠他那么多,用一桩顶好顶好的姻缘来赔,想来也算是还清了吧。 往后他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她也能得偿所愿嫁给孟澜,就算是日后大仇得报,也不会牵连到他。 这是这般想着,群玉心中破天荒地感到心酸,便是胃里都忍不住的发烫。 在孟五娘看不见的地方,群玉拭去眼角泪花,悄悄做好了决定。 第26章 “原来涂了口脂,难怪这…… 暑热依旧,聒噪蝉鸣入耳,却因为了却一桩心头大事,群玉并不嫌燥。 回孟家没几日,崔家就递了帖子,说是崔含章想要登门致歉。 二表哥做主拒了,说是崔六娘并不诚心,若真想让表妹原谅,就务必亲自登山朝圣,去无相寺为表妹亲自抄经祈福。 至于为什么是无相寺,位于京郊苍云峰的无相寺,山势崎岖,虔心求佛之人往往都是弃车步行,只是布满青苔和碎石的蜿蜒小路,常年因为林中雾气厚重湿滑难行,稍有不慎就会摔倒。 偏偏无相寺的药师殿和观音堂又最为灵验,引得盛京百姓初一十五蜂拥而至,便是穷苦人家有个小病小难,也会亲叩山门,诚心祈求佛祖保佑,所以哪怕无相寺偏僻难行,香火仍然长盛不衰。 像崔含章这样高门出身的世家千金,平日出门脚不沾地的,让她亲自去拜佛抄经,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便是不病也要难受许久。 崔妙常这会正有求于群玉,自然是吩咐底下人盯着她,即便是崔含章想请父亲出面,免去这般苛责的要求,也没给她机会。 只是这样的惩罚在谢望看来,还是太轻了。 不过也正如孟澜其人,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早在得知群玉出事的当天,谢望便吩咐人去查,等人证物证俱在,这才去寻崔含章当面对峙。 崔含章倒是个嘴硬的,死活都不肯承认,不过也有法子惩治她。 不是喜欢害群玉落水吗?那就一次性让她喝个够。 恰好崔府也养了不少碗莲,何用掐着她的脖子,问一句她不答,那就继续摁在水里。 等她什么时候承认了,什么时候知错了,再将人放出来换口气。 谢望站在阴影里,全程旁观,等她将自己对群玉做过的事情,连着细枝末节,一应相关之人全部交代干净后,也没有放过她。 之后的那几天,何用每夜都会往崔府去一趟,将人摁在缸中,清醒清醒,这才扬长而去。 崔含章想看清是何人这样对待自己,可每回那人站在身后,眼睛又被他捂得死死的,所有的心酸苦楚也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光是第二天她就接受不了,着急忙慌地让人送了帖子,想向群玉登门致歉。 谁知她心心念念的二表哥,又给了崔含章一道重击。 崔含章不得继母杨氏待见,又与崔妙常的关系剑拔弩张,一时间除了同胞兄弟崔七郎愿意帮她出面,还真就求助无门了。 不过去无相寺也好,至少不必每天夜里睡得战战兢兢的,等清醒时发现被人摁在水里。 群玉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谢望担心让她知道了恐怕会觉得自己手段狠辣,拿审讯犯犯人的法子用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身上。 直到今日,崔含章带着自己诚心抄下的佛经登门致歉。 她人憔悴了不少,身形瘦了一圈,哪还有当日趾高气昂的样子。 一见了群玉,崔含章也不顾有外人在,就存心跪在她面前,哭得委屈可怜,“赵姐姐,求求你了,我真心知错了,也受了罚,能不能别再让人将我摁水里了?” 她这话说得好没由来,且不说她这么一跪她根本就受不住,“你、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见群玉还要推开她,崔含章哭诉道:“我当真知错了,以后也不会和你争二表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不成是二表哥出手教训了她?不应该啊,这不像是二表哥做事的风格,群玉一头雾水,见她大有她不松口,就一直哭下去的趋势,连忙开口说了句,“六娘知错就改就行,往后也不必因为此事耿耿于怀。” 并非是她大度,而是想随意说些什么将人打发了回去。 崔含章见有希望,连忙问道:“那赵姐姐的意思是原谅我了?” 那帮人说了,什么时候求得表姑娘的原谅,才停止对她惩罚。 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崔含章才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她只是想争取二表哥,为自己谋个好姻缘又有什么错?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反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六娘可否和我说说什么叫做把你摁水里?”群玉才没有那么大度,只是她仍然好奇是谁会这样为她出头。 崔含章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天要塌了。 怎么回事?二表哥不是说了,无相寺她也去了,为什么表姑娘还敢得理不饶人? 这般想着,崔含章神情一滞,眼泪要掉不掉的,群玉一眼就猜到了她什么意思。 至于原谅与否,那是二表哥强加给她的,自始至终她都没说要崔含章怎样做,她才能消气。 撩兄入怀 第39节 不过听到崔含章说她被人摁水里,群玉心中的确是快意了不少,究竟是何人行事作风这样对她胃口,狠狠出了一口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群玉想要做的,只是她如今困于后宅,又因为沾亲带故的关系,无法施展拳脚罢了。 “二表哥的话,赵姐姐也不听吗?” 崔含章居然拿孟澜来压她,群玉心中觉得好笑,却到底做足了表面功夫,“他是他我是我,还是六娘觉得,我还没进门,就必须夫为妇纲了?” 这番话问得崔含章心中不是个滋味,二表哥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对她冷漠至极。 不行,她不配嫁给二表哥。 群玉没管她心里怎么想,只是摁了会太阳穴,摆了摆手,“六娘回去吧,这件事就此翻篇。” 在纠缠下去,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崔含章识趣的走了,希翼着今晚不会有人将她从被褥里揪出来了。 等人一走,群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持珠,喃喃自语,“得罪崔家,值得吗?” 若是崔公知道,他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不惜如此为难崔含章。 还会向圣上请旨赐婚,让崔妙常嫁给他吗? 这样针锋相对的手段,群玉记得在玉佛寺里,他也是因为自己头回破例。 那时她刚刚意外失身于他,既害怕了净将她赶走,又害怕东窗事发被人扭送戒律堂打杀。 因为她心里有鬼,所以当真的听到后山外的竹林中传来交媾野合的声音时,整个人吓得觳觫一怔,撒腿就跑。 她以为自己不会被人发现,谁知道隔日就有位法号持空的僧人着人来请,说是了净法师不在,找他有要事,只好暂且由她这个侍者转达。 群玉也没多想,就跟着人走了,只是弯弯绕绕的,不知怎么居然来到了后山竹林。 等她意识到什么后,持空从她身后冒出来,温热鼻息扑在她玉白的颈上,“好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娘子,想不到了净以公谋私,居然养了个这样的尤物在身边。” “法师说什么?您定是误会了。”群玉佯装镇定,想着即便是不能糊弄过去,也能拖延时间,等了净发现她不见了,会来救她。 “小娘子女扮男装的本事着实不错,只是戒僧从前还未出家时,见多了你这样雌雄莫辨的清俊小厮,只可惜哪个都没能近得了了净的身。” “你是如何哄得了净松口的,让我猜猜,莫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虎狼之药吧。” 持空知道她打量着什么主意,也更想从她口中套出些话来。 眼见着他的手就要落到自己腰上,群玉侧身一躲,狠狠踩他一脚,“死和尚,你还有理了!” 趁他不备,群玉撒腿就跑,却不成想突然涌现几位黑衣人,拦住她的去路不说,还架住她的身子推至持空跟前。 这两位黑衣人下手没个轻重,群玉觉得自己的腕子都要被掰断了。 “我劝你少耍花招?不如好好跟了我,别和了净那个没出息的厮混。” 持空这般有底气,又将戒律清规视于无物,群玉绞尽脑汁想着,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终于想起先帝朝时,有位皇子似乎是为情所困断发出家,好像就是在玉佛寺。 传闻那位女子玩弄他的感情,踩着他上位成为了他母妃? 因为愧疚,即使是他出家,先帝也并非收回原有的封号和爵位。 约莫想了片刻,群玉绞尽脑汁想到他的名字,好像行七和今上是兄弟。 “殿下,您有话直说,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定当全力以赴。”群玉方才默默观察,他那双手在即将落在自己身上时僵滞了片刻,几句话每句都不离了净。 难不成他和了净结了什么仇,现在都算在自己身上了? 持空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像是透过她在看着谁,“哦,小娘子听他说起过我?不应该啊,他应当很不乐意提起我才是。” 他这副反应愈发让群玉害怕,难不成他二人当真有什么过节,还是与女子有关的? 群玉心中胡思乱想,了净也总算是出现在竹林尽头,“师叔,你这是做什么?” 持空一开口,就是没个正形,“好侄儿,你有如此美人在怀,怎么不想着先献给师叔呢?” “不过是一个侍者,师叔身边要什么人没有。” 也是出乎群玉意外,他难得就承认了吗? 他是疯了吗?把自己的把柄递给和自己有过节的持空。 群玉心乱如麻,还想狡辩几句,就听得持空又说:“不如美人自己选,是跟我还是跟你。” 话出一半,他又故意低头,和群玉咬耳朵,“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不妨跟了我,和了净哪有好日子过。” “死和尚,你做梦!”群玉没想到他还真就是淫心大起。 原本还以为是和了净有过节,所以想要拿她来对付他。 持空将人半拥在怀里,群玉浑身难受,狠狠一个肘击,打得他猝不及防,而后猛地往了净身后躲去。 了净也由她牵着衣袖,直到余光瞥见她乌青的手腕,冷声发问,“谁干的?” “你喊什么喊,一点长幼尊卑都没了。不过是方才拉拉扯扯伤到罢了。”持空这番话说得不以为然,见他面色不好,又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讨回来?” 话音刚落,群玉都没瞧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他手里的石头就像是长了眼睛,“咻”得一声砸向那两位黑衣人,好巧不巧还正是手腕上。 这是群玉第一次瞧见他为了护住自己,出手伤人。 也是从此之后,她知道了净这人,最能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运用的淋漓尽致。 那天回去以后,了净帮她擦药,群玉没忍住问,“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原本了净是不想和她解释的,可见她眉间隐有郁色,似乎很是害怕,就言简意赅地开口,“持空是我师叔,只不过他修的欢喜禅。” 欢、欢喜禅,小小的玉佛寺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群玉心跳快了半拍,又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因为受情所困,所以持空现在彻底是荤素不忌。 “那他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情,要紧吗?”群玉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了净又不是修的欢喜禅。 “师叔虽然讨厌我,但这种事情,他心里有数的。”了净冷不丁开口,又让群玉吓得一颤,人家都讨厌他了,这种事情不去广而告之才怪呢! 群玉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也因为这件事,辗转反侧好些时日没睡好。 好不容易睡着吧,梦游症发作的更为厉害,一边想和了净划清界限,一边又根本由不得她。 反观了净,他是清楚师叔的用意的,所以再三开口想要走她。 不过后来群玉就没有再听到持空的消息了,揭过这一茬后,和了净才算是没了顾忌。 * 转眼就到了孟澜生辰,这几日群玉一直在想该送二表哥怎样的贺礼。 她总觉得礼物要亲手做的才算是有心意,最好是能暗戳戳的表达些情意。 思来想去,群玉决定向春禾讨教,该怎么绣香囊。 原本是想绣鸳鸯的,只是被她一拿上绣棚,手里的花样子就歪七扭八不成样了。 后来她觉得干脆绣朵并蒂莲花,虽然有点显女气,可莲花还算好绣的。 也幸好上回和谢望不欢而散后,他还没来找过自己,群玉这才忙里偷闲的绣香囊。 否则让他瞧见了,少不了也得给他绣一个。 除此之外,群玉还要帮着操持孟澜的生辰宴,这是二夫人特意交代她的。 说是虽然只宴请些与二郎的同僚、与孟家走动多的亲友,可这样露脸的机会她该多表现表现。 虽然孟家人都知道老夫人属意她,孟澜也慢慢松了口,只是在外人眼里,她这个表姑娘要想嫁进孟家还是不够格的。 于是,群玉每日辰时不到就起了,要么去问老夫人二郎的喜好,要么是请教二夫人席面该备哪种? 每日忙到黄昏月淡,她才得闲回到玉婵院,早早洗漱躺了下去。 谢望虽然这几日不曾去找她,可她在忙什么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会见到了群玉,要和她说什么话,那十身衣裳他已经在找人做好了,见她忙得两脚不沾地的,也就打算等过两日她忙完再亲自送给她。 不仅如此,先前打好的那支玉兰簪,谢望打算去寺里开光,一时半会的也就没空顾得上她。 玉佛寺里,有间禅房专门放着霍家的灵位,其中又数供奉妹妹的案桌前东西做多,有各色瓜果零嘴,还有不少京中女子时兴的首饰。 谢望在做霍玉生的时候,其实没什么能给妹妹的。 如今他可以将妹妹小时候想要的东西全都送给她,可人早就不在了。 他只好借着这些物件,想她如果长大会是怎样? 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哭?又或者和他吵嘴时吵不过就耍赖? 想到这里,谢望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居然是群玉。 他长吁一口气,试图将人赶出去,转念又一想,当初之所以大发善心救了她,不正是因为她身上那点相像。 像又不像,妹妹自小就是纯净良善的性子,哪是她这等心机叵测、贪慕富贵的小娘子能比的。 这般自我安慰着,谢望那一点油然而生的罪孽消失殆尽。 一定是因为每回她都喊他哥哥,否则他怎么会陷入魔怔呢? 谢望没再深究原因,只是想着回去要好好告诫她,日后不许在那时候喊他哥哥了。 回到孟家后,他才知晓今日居然是孟澜的生辰。 群玉今日穿了身水红的交领襦裙,戴了副石榴红的玉坠子,漆亮的眼像星子似的,她跟着忙前忙后,这还没进门就拿自己当孟家妇了? 谢望冷眼瞧着,趁她要去厨房交代什么,阔步跟上,把人拉入了假山里。 “表妹今天,格外不一样。”闻到他身上的檀香,群玉倒是没那么害怕。 这还是在外面,他总不能兽性大发到这个地步,就对自己动手动脚吧。 事实证明群玉还是高估了他,谢望将人拥在怀里,贴在她耳边问道:“怎么感觉又丰腴了些?” 为着前几日的事,群玉还不想搭理他,可这人一开口居然说她胖? 群玉扭头,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之前太瘦了,现在这样握着刚刚好。”谢望的视线落在她月匈口,说起这等混账话来面色一点都不带变的。 群玉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了,小声暗骂了句流氓。 谢望耳尖还是听到了,不给她机会就把人摁在石壁上,去捉她的唇。 她想躲开,可被人禁锢在怀里,根本就拦不住他。 撩兄入怀 第40节 等他把人亲得腰都软了,眸中浸着水光,他才自问自答似的,回答了方才那个问题。 “原来是涂了口脂,怪不得这么甜。” 群玉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他也知道涂了口脂,现在倒好被他这么一吃还剩什么? “别瞪我,否则我就彻底坐实什么是真正的流氓。”谢望去摸她的耳朵,拨了拨她戴的这对坠子,毫不客气地取了下来。 “你想要的话,今晚来找我。”说完这句话,谢望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群玉没想到谢望会有这么一出,如此倒好,也省得她再暴露自己。 原本她还想着随便找个借口,哄他晚上等着自己,届时再让崔妙常过去,这件事她就算是两边也都不得罪了。 既帮了崔妙常撮合,也不会让谢望日后回味过来觉得是她算计了自己。 没想到他这会子主动提出来了,群玉满心欢喜地拢了拢头发,又拿帕子擦了擦唇,生怕口脂弄乱叫人看出端倪。 等到了开宴的时辰,谢望倒是准时来了。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男客那边饮酒,看着群玉俨然一副孟府女主人的样子,跟人觥筹交错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又不同,上回接风宴时她腼腆的坐在那,也没人和她搭话。 到了今日她倒是妙语连珠,不光逗得老夫人兴高采烈,孟澜那双眼也都始终跟随着她。 宴尽过半,老夫人摆了摆手,屏翠撇了撇嘴下去了,没过多久端着一副盖着红布的托盘过来。 众人的视线落在托盘上,只见老夫人面容慈祥,笑着开口,“今日是既回生辰,我老太太也该给寿星送个大礼。” 孟澜温声回话,一如既往地毕恭毕敬,“祖母这话当真是折煞孙儿了。” 老夫人示意屏翠将红布揭开,语气带着几分追忆,“这对龙凤佩,是当年我进门时,婆母赠给我的,如今我赠给你。” 祖母的心意孟澜自然是知道了,他倏然抬头,想去看群玉,他想当众将那枚凤佩赠给她。 身后那道迫人的视线如芒在背,群玉知道是谢望,大有她敢收他就不会放过她的意思。 于是群玉猝不及防地低头,饮了口茶,装作没看懂孟澜的欲言又止。 孟澜一向是体贴入微,自然是明白她不想当面收下。 等到宴席散尽,群玉回头去望,谢望早在老夫人送玉佩,看见她没接后离开了。 她又抬眼去瞧崔妙常,接到她的示意,崔妙常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谢望离开宴席后并未直接回弄玉堂,依着群玉对他的了解,多半会还会在假山那边等着她。 只是群玉不知道的是崔妙常一走,就径直去了孟五娘的院子,换了身和她如出一辙的衣裳。 方才在宴会上,她不敢对谢望的酒水做手脚,可没关系她知道他在哪,用不着群玉告诉她。 此时此刻,谢望用着群玉吩咐人送来的茶水点心,是她之前做过的酸枣糕,味道马马虎虎,没有她上回做的好。 而群玉和孟澜并肩走着,俩人一路无话。 孟澜想问方才她为什么不敢看自己,可又怕自己问出的这个答案让他难以接受。 沉默半晌,俩人默契开口。 “二表哥,我有件礼物要给你……” “表妹,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群玉将香囊递给他,孟澜将那枚凤佩塞在她手里。 孟澜望着她笑意直达眼底,他忽然觉得答案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表妹亲手做的?”抚摸着并不算很平整的针脚,孟澜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谁知群玉却以为他嫌弃自己做得不好,有几分赧然,“是不太好对吧,我……我以后再学学。” “哪有,表妹亲手做的,就是最好的。”孟澜伸手去抱她,群玉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入怀中。 突然又听得他开口,“我赠给表妹的这枚玉佩,帮你系在腰间可好?” 方才被他抱得有些紧张,他能主动松开她自然是好。 群玉忙不迭点头,就见孟澜在自己面前蹲下来,将自己腰间的挂带取下来系在她身上,神色认真地将那枚玉佩在她腰间系好。 敏感的腰肢被他轻轻抚上,群玉有些不大舒服,红着脸颊不知所措。 直到她猛然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谢望站在阴影里,瞧不清他的脸色。 第27章 当着他的面,孟澜亲她。…… 这一望,银河迢递,冷月如霜,漆黑的夜与他屹然的身影笼住了群玉的眼。 谢望沉默着步子走来,慢悠悠地,有意让她担惊受怕,径直无视她眼里的哀求。 到今日他算是明了,她不仅是心机叵测,更是称得上是阴险狡诈了。 说来也是好笑,怪他掉以轻心,她并非是什么乖顺的兔子,从来都是狡黠聪慧不安分的狐狸。 只是想要算计他,怎么能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她以为他是什么,人尽可夫吗? 随便哪个女子,也都敢塞给他,真是可笑至极。 身后有脚步声,孟澜捻着她腰肢的手一顿,不等他问是谁,就见表妹颤了颤身子,想要推开他。 “二表哥,你、你先起来。” 也顾不上那枚玉佩有没有系好了,群玉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和他对视。 她声音怯怯,藏着几分害怕,孟澜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旋即反握住她的手指,与她五指紧扣。 也正是被这么一握,仿佛让她获得一种坚定的信心来。 是了,终会有这么一日的,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嫁给二表哥的。 即便是再怎么哄骗他,谢望早晚都会知晓,还不如今日就让他明白,和她搅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谢望眼眸暗沉,面无表情地开口,“表妹原来在这,可真是叫我好找。” 迎着他灼灼目光,群玉尽量稳住心绪,不让二表哥误会,神色如常的回话,“谢表哥找我有何事?” “表妹忘记答应我了?还是说要我和你转述一遍。” 群玉可不敢听他胡诌,生怕他故意将话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上面攀扯,无端的引人遐想。 “一副耳坠而已,表哥既然急着还我,怎么不让人交给春禾。” 只见她三言两语就撇清了二人之间的干系,又转头瞥了眼孟澜,像是安抚似的递了个眼神。 早在方才她将亲手绣好的香囊送给他时,孟澜整颗心犹如骀荡春风过境,暖意融融,神魂也都迷失在她的一颦一笑中。 孟澜就这么傻兮兮地握住她的手,满心满眼地相信她,将谢望视作兴风作浪的跳梁小丑。 就这么被他无视了个彻头彻尾,谢望漠然看了他一眼,倒是感到几分新奇。 一贯只顾着风流快活的孟家人,难不成还真就出了个难得一遇的痴情种? 不,只是孟澜还不曾看破她的心机手段,愚昧至极,才被哄骗得团团转罢了。 “原来表妹是这个意思啊,只是不巧了,方才有人约我在回风亭相见,也穿着表妹这样一身衣裳,我便那根玉坠子给她了。” 谢望闲澹若漫不经心地开口,全然不顾这番话听得二人皆是心头一震。 孟澜满腔郁燥,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中了谢望的圈套,可又忍不住想着,他无非是想告诉自己,他私下与表妹不仅有往来,且关系熟稔。 若不是他非要亲自将表妹送回去,是不是表妹就要去回风亭与他赴约呢? 他说的是那根玉坠子,群玉便知道不是白日被他拿走的那副石榴红耳坠了,是前几日拿去首饰铺子,换了根项链的流苏玉坠,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可他又说将坠子给人了?扮作她的模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不应该是崔妙常约他诉诸衷肠,剖白心迹吗? 群玉低眉垂眼,暗觉这件事已经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一定是崔妙常又自作主张做了什么。 漆黑沉默里,谢望故意打破僵局,“哦对了既回,我后面才看清楚,那位扮作表妹对我投怀送抱的女子,竟是你崔家表妹,我一时手颤,把人打了,实在是对不住啊。” 这般不像样的借口,便是装都不想装了,他堂堂武德司副使,提刀挥剑的,他说他手颤?分明就是故意的。 孟澜眉梢微动,倒是不管伤的是崔家哪个表妹,就怕他下手没个轻重,把人给伤狠了。 可眼下他绝不能先行离开,否则岂不是又给了谢望可乘之机。 谁知谢望又补充了句,“也怪我太过惊恐,一时之间没控制住,只是你那表妹居然给我下药,意在染指我的清白,那我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谢望这番话说出口,群玉在心中暗骂,这崔妙常还敢坑她?现在好了谢望肯定以为是她故意让人这样做的。 结果崔妙常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说,还让谢望有脸在孟澜面前装贞洁烈男? 群玉越想越气闷,思绪起伏片刻,觉得实在是要把孟澜支走,她看看能不能在谢望面前圆回来,否则他将火都发在她身上,那就完了! “二表哥,你……你去瞧瞧吧,否则崔六娘出了事,只怕是不好向崔公交代。”群玉挣脱开他的手,轻轻拉了拉孟澜衣角,声音乖柔,任谁听到都要赞叹一句,表姑娘是非分明,大方周到。 从谢望说是崔家表妹那刻起,孟澜也就先入为主,认为这个不安分的崔家表妹又是崔含章。 毕竟在他看来,崔妙常自小就与大哥青梅竹马,即便是大哥病逝后,一直不曾松口嫁人,是因为她心中还念着大哥。 何况她向来自视甚高,是盛京贵女的表率,不会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在群玉的刻意引导下,孟澜登时气得不轻,想着快去快回,好让崔含章快些回府,别在孟家丢人现眼。 他今日生辰宴的帖子是给崔家下了没错,只是孟澜没想到崔含章不好好在家养伤,又来作甚? 如今算是明白了,难怪她在席间目光一直在谢望身上打转,原来是见攀扯他不成,又将心思放在谢望身上。 “那表妹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孟澜还打量着回来再和她说会话,将定亲的日子商量下来呢。 谁知群玉听说他还要回来,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旁的地方引,“天色不早了,我这会就回去了,倒是二表哥可得好好和崔六娘说说,免得人家一时之间想不开。” 这话倒是不错,孟澜点头应了,“那表妹先行回去,明日我再来找你。” 群玉嗯了一声,心头骤跳,脑子里飞快盘算着,今日又该怎么哄骗谢望。 孟澜也没再多想,生怕耽搁久了这件事传扬出去,不仅辱没崔家的名声,于孟家也是有影响,毕竟五娘七娘待嫁闺中,切不可闹大了。 他前脚转身离开,后脚群玉就被人逼得步步后退。 撩兄入怀 第41节 在得知崔妙常自作主张闹了这样一出后,群玉就像是泄了气的球,哪还有先前握住孟澜的手,同他硬碰硬的斗志。 “表哥,崔六娘的事,我不知道,你先松开我好不好?”她的手腕被人捏的紧紧的,有些发红。 谢望将人逼至长廊,整个人气息骤变,语气不悦,“还不开口说实话吗?” 他猛地将人一推,群玉措不及防地跌坐在藤椅上。 “我不是孟澜,没有他那么好骗。”谢望耐心告罄,双臂搭在椅边,俯身逼视她。 “是,我知道是崔四娘,但我哪能想到她给你下药。”见实在是瞒不住了,群玉避重就轻的承认了。 “这不是你惯常使用的法子?三年前给我下药,三年后让人给我下药,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狡辩。” 谢望旧事重提,还是那副审视的目光,高高在上地望着她。 群玉这会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她躺在藤椅上,被他高大的身影全然笼在怀里。 气息扑到面颊,萦绕着他身上辽远清幽的檀香。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与其来审问我,倒不如自己去问崔四娘。”群玉伸手推他,想要从藤椅上起开。 “你觉得她没有告诉我吗?不然她又是如何知道你我今晚有约,又是如何借着你的名义将我约至回风亭。” 谢望将她双手一把攥紧举过她的头顶,又用持珠将那双手绑紧,这才嚣张地掰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张嘴,放他长舌直驱,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没了一直阻拦他的手,谢望粗暴地扣住她后脑勺,强势肆意地吻着。 娇软的喘息声从口中溢出,腥甜的铁锈味在味蕾中绽放,群玉眼角不受控制地涌出眼泪,却是愈发刺激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谢望才肯松嘴,趁着换气的间隙,群玉面色酡红,双颊犹如新荔,鬓发汗湿贴在脸侧,双目涣散地盯着藤架上的紫藤,心中涌现出一抹可怕的猜想。 他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吧…… 见她还有心思失神,谢望捻着她腰肢的手,力道又加重几分。 群玉受不住,颤了颤身子,就听得他语气不虞,眼神愈发暗沉,“乱动什么?方才孟澜碰你的腰,也不见你躲。” 她有心想反驳,但又觉得谢望盛怒之下,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干脆还是不开口的好。 “怎么哑巴了?”谢望瞧见她腰上挂着的玉佩,忽然用力一扯,就要往外砸。 这枚玉佩是孟澜给她的定情信物,绝对不能摔。 群玉挺着腰,挣脱手腕上的持珠,就要去捉他的手。 殊不知恰到好处的迎合了他,谢望摸索着手中玉佩,心中暗哂,瞧瞧,定情信物都送到他眼前来了。 谢望捏着玉佩,往她唇里塞,看她还敢顶嘴,看她还敢乱说。 察觉到他的意图,群玉整个人烧得通红,双眸噙泪,无助地望着他。 等她眼冒白光,冷气倒抽时,就听得谢望的声音愈发冷淡,“我是不是要夸一声表妹平心持正,无论是把孟澜往崔六娘那边推,还是将我塞给崔四娘打发,都是一如既往的豁达大度。” 群玉不是没有听出他的讽意,只是被他这么玩着,泪痕满面,彻底失声。 谢望恶劣地捏着玉佩用力磨了磨,她娇嫩的唇瓣很快肿了起来。 她面色潮红,脚趾都难受地揪住,不知是羞还是悔,哭得水花汩汩,声音也湿漉漉的。 “瞧你,这不是有嘴吗?” 谢望将那枚玉佩从她唇上挪开换自己来,知道把人欺负狠了,又去吻她。 群玉扭着身子歪头就要躲,谁知被他猛地一拍,彻底摁在藤椅上接吻,与他紧紧贴在一起,用力回抱住他时,故意去掐他背上的伤。 直到眼前白光阵阵,酥麻延伸至头皮,群玉被他彻底摁在慾海扑腾,就像是溺水,想要抱住海面上那截浮浮沉沉的枯木,又被一阵海浪浇头打来,浑身乏力彻底被抛下。 夜风拂面而过,紫花落了满身,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粉面薄汗,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只要他凑上来,就露出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下去。 谢望倒是不以为意,只觉得她这么有劲,显然还是不够。 光是想想她居然故技重施,想让他稀里糊涂的再上第二次当,谢望就恨不得掐死她。 又说崔妙常做的酸枣糕里面是加了药没错,可谢望才用了半块就不肯吃了。 他嫌味道没有上回做得好,以为是群玉忙中出错,做的糕不用心,就没有再用了。 等崔妙常换了身水红的衣裙过来,还想借着天黑夜色遮掩,稀里糊涂地就和他成事。 甚至为了捉奸成双,她还特意吩咐了婢女,等个一刻钟的样子拉着人过来找她,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只是她不知道,谢望白日里才重新丈量过群玉的身形,得出他给群玉做的衣裳胸口那有些紧后,又重新给了个尺寸让人去改。 这会崔妙常即便是衣裳穿得再像,他也一眼就瞧出来不是她。 崔妙常并不清楚自己的破绽这么明显,一门心思想要唱好这出戏,谢望自然没有让她一个人演的道理。 她捏着嗓子,学着群玉开口,“这道酸枣糕,表哥都用了吗?” 谢望点头嗯了声,彻底让崔妙常放下戒备,径直往他怀里扑,只不过被谢望故意侧身躲过,扶住她的胳膊,“表妹走路要当心,若是摔到了岂不是要破相。” 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的崔妙常,只当谢表哥君子风范,即便是中了药也能忍着给她台阶下,根本就不曾发觉谢望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点按捺不住的模样。 “表哥,我心悦你已久,愿意帮你。”崔妙常羞答答地开口,却是低头垂眼根本不敢看他。 “哦?如何证明?”谢望尽力压制着心中烦闷,捻着与玉菩提的那只手越转越快。 崔妙常颤着手飞快地将披帛脱落,又去解自己的腰带。 谢望把眼一沉,冷声开口,“好了,我知道表妹的意思了,你转过去吧。”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否则等人真的来了,他便是有几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转过去作甚?”崔妙常心跳砰砰,声音娇得像能掐出水来。 难不成表哥喜欢从后面? 就在她背着身子,两手就要去捞裙子时,就被谢望一脚踹过去,崔妙常为了稳住身子,不得不紧紧抱好柱子。 她刚想开口问他,就听到谢望冷淡至极的嗓音,“崔妙常,这点伎俩,也亏你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崔妙常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她再低头去看,谢望不知何时拿她的腰带披帛把她绑在柱子上。 “谢表哥,你、你不能这么对我。”她突然开始害怕,他不是要对他做什么,而是要以这种丑态百出的姿态,害她身败名裂。 等到崔妙常的婢女和崔五娘一起匆匆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极尽羞辱意味的场景。 谢望的视线掠过孟五娘,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五娘若是嫌在家里日子过得太舒坦,不如我给义父举荐几位青年才俊,早早将你嫁出去。” 听他提起父亲,孟五娘这才彻底慌了神,她是知道谢望若是来真的,依着父亲对他的看重,定是欣然接受他的提议,随便就将她嫁了出去。 “不、不必了,我知错了,义兄求你别和父亲说。” “那你就帮着崔妙常来算计我?”谢望的语气并不好,即使他来孟家是有私心,但是对几位弟妹,倒是没想过下手,甚至还想着日后若是东窗事发,将他们摘干净也是未尝不可。 “我……我也没有办法。”孟五娘哭得委屈巴巴,但她说的是实话。 从她的出身开始,就是不被父母亲人期待的,母亲生下她是为了给大哥治病,父亲嫌她是个女孩更是不上心,至于祖母即便是将二哥养在膝下那么多年,一样还是只念着大哥。 除了二哥以外,也就只有大她几岁的表姐,从小就愿意陪她玩陪她闹。 可是大哥病逝后,表姐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她这么做只是想让表姐得偿所愿。 关于她有什么样的苦楚谢望并不想管,径直离开去寻群玉。 * 群玉是在翌日下午醒来的,春禾则是坐在床头,一脸忧心忡忡。 她昨夜一直等到三更,也幸好烧了热水,就想着等辛劳一日的娘子回来洗完澡睡个舒坦觉。 谁知等了许久来的居然是谢郎君,抱着怀中昏过去的娘子回来。 后面谢郎君喊她进去服侍娘子洗漱,春禾瞧见她满身斑驳痕迹,气得更是发抖,就连手腕上也有勒痕。 帮娘子擦洗完身子后,春禾急急忙忙地从药瓶中倒了颗避子丸,就着温水想让她尽快吞服。 可早就睡去的群玉没有反应,春禾别无他法,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她才发觉方才并未关门,谢郎君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也顾不上谢郎君是不是看到了她给娘子喂药,春禾就服侍着她穿衣。 后来好不容易将娘子放在床上躺好,谢郎君亲自端着碗避子汤过来,扶着娘子灌了下去。 烛火昏昏,她冷不丁瞥见谢郎君手上好像被烫到,不由得心想熬药这种小事,他倒是亲力亲为。 只是等人走后,春禾守夜,在外间睡得并不安稳。 她总觉得谢郎君对娘子势在必得,纠葛颇深,闹成这般局面,娘子还想嫁给孟二郎只怕是难了。 群玉浑身骨头都像是散架似的,也幸好春禾守在她身旁,将人扶起来,她才能颤着小腿,身形不稳地下床。 “我的玉在哪?”她放眼去望,没在桌上瞧见玉佩。 昨夜闹到后面,群玉趁着自己还清醒,硬是要他将玉佩和玉坠一并交还给她。 谢望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可群玉绷着身子,死死咬住唇,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和她闹,松口答应了。 不过还他肯定还,却不见得是要亲自送上。 春禾将他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告诉她,“谢郎君说,让娘子拿东西去换,至于什么东西他倒是没提,就说了句二郎有的,不见得他得不到。” 这样说群玉就明白了,他是瞧见了孟澜腰间坠着的香囊,这才也想要一个。 当真是好笑,他没名没分的,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没事,反正之前给二郎做香囊还有剩的料子,你随意做个简单样子,再拿给他就是。”群玉累得浑身绵软无力,才懒得给他费心费神绣香囊。 原本春禾想问这样糊弄谢郎君,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可后来想想,娘子这会抬眼皮都费劲,让她捏针绣花岂不为难她。 大不了她故意绣得针脚差一些,免得被谢郎君发现就是了。 不过半日光景,春禾就将绣好的香囊呈上来,为了图简单方便,她绣得是送谁都不出错的祥云花样。 群玉摸了摸,发觉她连针脚都考量到了,很是认可的点头,“嗯,可以,就这么送过去吧。” 她今日压根就不想见到谢望,反正他说拿香囊来换,又没要求要她自己做的,又没说要她得亲自去。 等到了谢望散值的时辰,春禾拿着那只香囊,打算和谢望换回娘子的东西。 刚巧孟澜也回了府,径直就来了玉婵院。 “表妹,我来晚了。原本早上就要来的,只是怕你还未起床,便一直拖到这会。”孟澜面上露出几分歉疚神色,见她端坐在屏风前,温声细语的和她说话。 群玉有些欲哭无泪,她现在身子绵软无力,恨不得立刻躺回去,却因为孟澜来了,不得不仪态端方的招待他。 撩兄入怀 第42节 “不晚,表哥这会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孟澜有些不满,也不知怎的,表妹现在私底下与自己说话也是这样的客客气气。 “没有什么要事不能来找表妹吗?” 群玉面上挤出些笑意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也是,你瞧我这张嘴。” “表妹看我今日这身衣裳,和你赠我的香囊可相配?” 因为香囊是碧色的,孟澜今日穿着一身文雅的青色襕袍,衬得人端良如玉,愈发的清俊出尘。 孟澜站在自己面前,拉着她的手示意他仔细看他。 似乎也被他的这份欣喜所感染,群玉低着头轻笑,忍不住打趣他,“‘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可惜表哥还缺一个红绶带。” “这有何妨,等表妹与我成婚,花前月下,红妆绿裳,你将这只香囊再送我一次就是。”孟澜眸含热意,目光黏在她身上,他想吻她。 “我还以为表哥是要我再做一只呢,这只不是已经送过了吗?”群玉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好笑,不过是一只香囊而已,怎么他就珍视成这番模样。 孟澜喉头滚动,将人拥在怀里,“这只香囊对我来说意义不同。” 到底是想着于礼不和,也怕唐突了表妹,孟澜只将吻落在她那头乌发上。 只是余光一瞥,瞧见她衣裳上不曾挂着玉佩,不由得疑问开口,“我赠予表妹的玉佩是不喜欢吗?怎么没有挂着。” 听到这句话,群玉吸了口凉气,正想寻个法子糊弄过去时,就听见谢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手中捏着那枚凤佩,向孟澜晃了晃,眼神中透着毫不遮掩地讽意。 孟澜的声音骤然抬高,“我赠予表妹的玉佩怎么在你这?” 群玉也被他松开,对上谢望那双乌沉的眼,气得指尖发麻,“还给我!” 谁知谢望非但不听,还轻描淡写的开口,“我改变主意了,这枚玉佩就当是表妹送给我的赔礼吧。” 什么赔礼不赔礼的,表妹难道对谢望做了什么错事吗?孟澜心头疑云密布,正想开口询问,却发觉气氛尴尬得让人无所适从。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他这般不要脸的。 这是二表哥家传玉佩,还是赠给她的定情信物。 被谢望昨日那样拿着把玩戏弄她就算了,今日居然还要独占! 群玉目光含怒,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和他掰扯,“你还给我!” 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孟澜,见表妹这样鲁莽,便想着过去将她拉开,否则谢望对她不客气,把人推倒怎么办。 “好,还给你。” 话音刚落,那枚玉佩脱手,被他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群玉气急败坏地骂道:“谢望,你无耻至极!” 谢望避开她的眼,犹如孤松屹立,面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他方才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互诉衷肠,原本春禾还想出声提醒,也被莺儿急急忙忙地拉走。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夜是怎么答应自己的,又和孟澜如胶似漆地抱在了一起。 甚至孟澜在瞥见他后,故意亲她的头发。 这样的挑衅,谢望怎么能忍。 何况从昨晚,到方才听到他二人说成婚,他就已经想把这枚玉佩砸了。 凭什么给孟澜的定情信物是亲手绣的,凭什么给自己的就是旁人做的。 她就这么喜欢把他往别处推? 既然如此,那这枚玉佩他们谁都别想要了。 让他眼睁睁看着群玉和孟澜定情,除非他死了。 第28章 “你未婚夫睡旁边,小…… 这枚意义非凡的玉佩被摔碎,也彻底让她对谢望最后一丝愧疚消失殆尽。 群玉尽量屏住呼吸,稳住颤抖的声音,“谢表哥,你非要闹成今日这般局面吗?” 望着摔得残缺不堪、四分五裂的玉佩,群玉也不怕会割坏了手,蹲下身来就要去捡。 因为谢望的针锋相对、步步紧逼,她现在已经沦为彻头彻尾的骗子,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和孟澜交代。 群玉伤心至极哭得格外凄惨,孟澜担心她执拗地去捡碎玉会受伤。 “表妹,你别捡了,若是划破了手,那才是不值当。”孟澜和她一同蹲下,拉住她的手制止群玉。 “可是、可是这块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她的声音拖着浓重的哭腔,更多的是自责懊悔。 事到如今孟澜也不想再刨根问底知道这枚玉佩为何会在谢望那。 “再怎么重要,也没有你重要。”孟澜拿帕子去擦她的眼泪,他的关心也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群玉心中五味杂陈,她哽咽了片刻,拿帕子将那些碎玉包起来,“这些还能捡起来的,二表哥先留着,我们到时候去找家铺子,看看能不能寻着原来的样式,做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来。” 想要修好只怕是难了,可群玉已经很亏欠孟澜了,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给他一只的。 “好,都听表妹的。”孟澜见她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决定带着她先行离开。 察觉到孟澜的意图后,群玉却没有打算跟他走,而是将人一路送到客苑门口,“二表哥先回吧,我和谢表哥之间的误会,解铃还须系铃人,等到明日我再和你细说。” 听她这样说,孟澜欲言又止,但是转眼一想,表妹心中有他,即便是谢望想抢也是抢不走的。 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应该是谢望气急败坏下用强。 不过依着孟澜对谢望的了解,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但也不至于这么不择手段。 孟澜离开后,群玉擦干净眼泪,一步步挪过去,想着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谢望阻止这桩婚事。 天色昏暝,灯黄风细,群玉回到外间,见他静静站在原地,正筹划着该如何开口时,就听见谢望扯着嘴笑,冷不丁问了句,“还回来作什么,不跟着他走了?” 不是没有听出他的阴阳怪气,群玉这会实在是没有心思去敷衍他,直接开门见山,“谢望,开个条件,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谢望没说话,笑意僵在唇角,好半晌嗤地哂起来,“听表妹的意思,我要什么你都能给了。” “除了嫁给你怎样都行。”话一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即便是谢望有心想娶,单凭他那复杂的身世,就过不了他舅父那关。 更何况三年前他师父的死,多多少少也是与她有关,依着谢望的性子,不把这件事算在她头上才怪。 “表姑娘这样心机叵测又不安分的女子,即便是想嫁,也进不了我谢家的门。” 听他全然不在意,群玉的心到底是被钝了一下。 “不如表妹和我说说,你为何非嫁他不可?”谢望实在是好奇,她又不是真的赵七娘,即便是做戏也犯不着拿婚事做筏子,把自己赔进去一辈子。 这件事群玉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真相,可又怕他手眼通天,早就查到了一丝端倪,就等着她开口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在我面前,表妹就不用装了,难不成你是真心喜欢孟澜?” 谢望也知道她一贯嘴硬,可惜还没查到她的身份,否则将证据摆在她面前,看她还敢不敢骗人。 群玉干脆破罐子破摔,顺着他的话说,“倘若我说我是真心喜欢二表哥的,又与谢表哥你有何关系?” “那你的真心还真是瞬息万变,昨晚还能抱着我喊好哥哥,今天就又是喜欢他了。” 谢望面上夷然,毫不留情的戳穿。 这么一番胡搅蛮缠,群玉知道他是打量主意不和她好好说话了。 也无妨,反正孟澜那边已经定了日子,给赵家那边去信商量婚事,相信不日就会有回信。 “无论谢表哥信不信,我是一定要嫁给二表哥的。”和他说话实在是费劲,加上昨夜被他折腾得浑身难受,群玉精神不济,实在是撑不住了。 眼见着群玉拿手撑着桌子,面色煞白,似乎是真的要倒了。谢望干脆将人揽入怀中,抱在腿上,“那你同我说实话。” 这算什么样子,说话就说话,他又要动手动脚做什么。 群玉有心推开他,可身上实在是使不上劲,也就没再白费力气,心安理得地缩在他怀里,半真半假的告诉他,“当然是……为了报仇。” 说完这句话,群玉就昏睡过去,倒是让谢望目光微怔,摸着她头发的手一顿。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可谢望觉得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了,否则她一个小娘子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战战兢兢的扮着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就为了嫁给孟澜。 傻姑娘,值得吗?究竟是多大的深仇旧恨,能让你拿姻缘来搏? 瞧着清清白白、风光无量的孟家,私底下又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让她不得不这样做? 他心中那些克制不住的怒意在这时也都消失殆尽,谢望抱着人去洗漱,瞧见她身上还未消退的痕迹,一时之间也有些自责。 印子确实留的有些重了,下回还是要轻一点,她皮肤向来娇嫩,摸着倒是让他爱不释手,就是力道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弄得满身都是。 好不容易将群玉放床上躺好,谢望压着心头燥意,自己也去洗了个冷水澡。 他今夜心绪不佳,也不想回弄玉堂了,吹灭了灯,也不管身下的反应,打算就这么把人抱着睡。 群玉夜里向来怕热,而他身上的寒意实在是太重,刚躺在她身边,她就径直靠上去,嘟囔了声,“好凉快啊……” 谢望本来就受不住,被她摸来摸去的更是燎起火来。 “不想睡了是吧?” 他也毫不客气的拍了一巴掌,谁知群玉捂着屁股依旧往他怀里涌,去抓他的手,迷迷糊糊地开口,“我腰酸背痛的,你给我按按嘛。” 这样过分的要求,放在群玉身上倒也再正常不过。 从前在玉佛寺里,她每回身上要来了月事,就是难受的月匈胀腰疼,都要缠着他按揉许久。 谢望实在是受不住,白日里她还口是心非说喜欢孟澜,这会又拿黏糊糊的语气来勾他,害得他满身火气。 今时不同往日,他才不要帮她按呢。 谢望径直起身去泡冷水澡,好不容易纾解了,就想着把人摁在怀里睡觉。 只是还没躺个一刻钟,群玉那双不老实的手就又去摸他。 他身上凉凉的,透着冷气,群玉不仅拿脸去贴,还伸手去摁他鼓鼓的胸口。 撩兄入怀 第43节 见她这样不安分,谢望想着她今夜是不用睡了,干脆如了她的愿,扯下她身上那件诃子小衣,替她按揉起来,按着按着他就忍不住亲她。 她腰肢敏感,粗粝的指腹刮过时,宽厚温热的大掌一把兜住,突然使坏似的捏了那截纤腰,群玉忍不住哼哼出声,“你别掐我。” 即便是出于私心帮她按揉,谢望也不想全然顺着她的心思来。 被他那双手冷落太久了,群玉伸手去抓,“腰酸,你用点力嘛。” 谢望憋着一口气,觉得他简直就是多余心疼她。 她这么不知死活,即便是睡着了也不安分,那他还体谅个什么劲。 这般想着,谢望将人一拉,群玉半梦半醒间,转头时被他咬住,送上一个深得密不透气的吻。 * 隔日群玉醒来的时候,可谓是神清气爽。 除了腿根和屁股那还是有些疼以为,腰也不酸,月匈也不痛了。 只是眼睛一闭,脑海中就浮现出谢望伺候她时的场景,怎么瞧怎么觉得诡异。 仔细回想了片刻,昨夜她为了糊弄过去,都是找的什么借口来着。 她是不是告诉他嫁给孟澜是为了报仇? 得出这个结论后,群玉睡意顿消,连忙让外间的春禾进来。 “谢望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天刚擦亮他就起了。” 昨夜发现谢望要留宿后,春禾一夜没睡,生怕夜里要叫水。 好在动静不算太大,也没怎么听到娘子哭声。 群玉咂摸着他昨夜的温柔以待,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她也以为谢望定然是要找她算账的。 谁知他非但没有太粗暴,反而还帮她按揉了酸胀难受的身子。 她每回快要来月事时都有这个毛病,自己劲小按的不舒服,也不好意思麻烦旁人。 可昨夜他温柔的不像话,和之前凶巴巴的样子截然不同。 群玉忽然叹了口气,暗忖须臾,在心中下了决定,“你拿着二皇子给的那块令牌,去他府上和人约个时间。” “娘子这是要?”春禾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何又要将二皇子牵扯进来。 群玉幽幽开口,很是感慨地告诉她理由,“谢望不能留在盛京了,只要他在一日,我就嫁不了孟澜。” 不光是谢望会从中作梗,这桩婚事成不了,她也害怕自己会后悔,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二皇子那边动作很快,约的是三日之后,在若虚茶楼相见。 群玉为了让自己忽然出门变得不那么刻意,便想着和人一起去逛街。 可惜孟五娘被禁足约不出来,七娘说吹了风头疼不想动。 没想到选来选去,又只能拜托孟澜和谢望了。 索性她也打算重新换孟澜一块玉佩,群玉在书房里依着记忆描了描花纹样式,应当是大差不差的。 只是等孟澜有空又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孟澜将上回的碎玉装好,和她画的纹样一起交给长乐坊赫赫有名的玉匠师父,付了定金后说半个月后来取。 难得来西市一趟,俩人逛了不少胡商开的铺子,群玉相中了一条红色舞衣。 虽然衣服的布料委实有些短,但是腰间坠着的银色小铃铛,声音清脆悦耳,群玉有些迫不及待地期待着穿上的模样了。 她心中俨然有了计划,为了让谢望毫无顾虑地离开,她必定是要做些什么的。 买好衣裳后群玉拉着孟澜去酒肆买酒,她酒量不好不敢轻易尝试,于是孟澜就自告奋勇的表示可以帮她尝尝滋味。 “那二表哥帮我试试蒲桃酒、梨花白还有松醪春。” 话音刚落,孟澜就接过小厮端来的碗,正打算一碗饮尽时,吓得群玉连忙伸手去拦,“表哥慢些喝,我知道你酒量好,但也没必要这么急。” 只是才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孟澜用过三碗后面色酡红,眼中隐有醉态。 她才想起了,方才孟澜好像只说可以试试,但是不曾告诉说他酒量好。 和酒肆小厮一起将孟澜扶上马车后,群玉又订了几坛蒲桃酒和石榴酒,说是让人自行送去孟府。 等她上了马车,酒气冲天熏得她眼睛难受,只好撩起车帘,打着扇子,试图散散味。 谁知原先醉意朦胧的孟澜突然开口,“表妹皱眉是因为嫌弃我吧。”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对兄长就不怎么客气,是更想亲近他对吗?” 都说人喝醉后说的话是真心的,所以听孟澜这个意思,难不成是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和谢望的事情。 群玉心跳漏一拍,吓得觳觫一怔,连忙去拉帘子,可不敢让外人听到了。 等她凑上前,握着孟澜的手,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表哥这话有何意?” “没关系,只要表妹心里有我,愿意嫁我,其他的我都不求的。” 喝醉酒的人问他话,自然是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是一股脑地说自己想说的。 “表妹不知道,你答应嫁我时,我有多高兴。” “你不用害怕兄长的,你安心嫁我就好,从前的事就当没有过。” 他语无伦次说的不清不楚,群玉有些难以理解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可眼下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她拿帕子替孟澜擦汗,又给他倒水。 谁知孟澜突然就伸手去抱她的腰,群玉一时间身形不稳,给他倒的水尽数泼在身上。 “二表哥,你先松开好不好,太紧了好疼。” 听到她喊疼,孟澜这才倏地缩回手,一双醉眼,意识不清地望着她,“对、对不住。” 此后孟澜安安稳稳地贴在车厢壁上,样子瞧着很是受伤,就像她方才说了什么重话似的。 一时间群玉也不好怪罪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准备说句话安慰两句,孟澜突然就将她揽入怀里抱住,“表妹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他身上都是酒味,虽然并不难闻,但群玉还是不大习惯,只好推搡着他,细声细气的说,“没有生你的气,但你要是抱久了可能会。” “那我不抱了,回去再抱好不好。”孟澜喝醉后还真是有几分胡搅蛮缠,大有群玉不答应他就不松手的意思。 马车停在孟府西侧门,群玉让车夫去请松成来,打算扶着二表哥一起回去。 路过客苑的时候,孟澜非要进去,说什么也不肯往自己的院子走。 就连松成也跟着劝,“郎君,您的院子不在这,我带您回去?” 孟澜压根就听不进去,“我要去看表妹,你别拦我。” “二表哥,我就在这呢,你要去哪?”群玉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她解释了依然没用,最后还是和松成一起将他扶进了玉婵院群玉隔壁那间空置的厢房。 好不容易坐下后,他吩咐松成,“去将我给表妹买的东西拿出来送给她。” 松成一脸懵,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群玉倒是想到了马车上好像有个包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松成拿回来了,群玉一打开居然是荔枝。 方才在马车里没有闻到味道,想必是二表哥身上的酒味给盖住了。 这个时节的荔枝很是金贵,群玉还是小时候吃过,不等她开口道谢,就听见孟澜醉眼迷离,满是期待地看口,“表妹家在梧州,定然没少吃荔枝,也不知送到盛京来的荔枝,和你吃过的有什么不同,你尝尝。” 群玉有些凝噎,他方才醉的那样厉害,怎么这会倒是不说醉话了。 “好,我尝尝。”到底是没有辜负他这番美意,见着群玉剥了一颗吃完后,孟澜又问,“好吃吗?” 她点点头,孟澜这才躺下,倒头就睡。 群玉哭笑不得,原来是心里藏着事,即便是醉了也硬撑着说。 松成想留下来照顾孟澜,群玉倒是没有意见,只是才回了卧房,就看见谢望在屏风前端坐着,他也不点灯,让人差点吓一跳。 “你在我这做什么?” 群玉将其余的荔枝放在冰鉴里,她打算先冰一会再吃。 谢望脸色不大好看,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群玉究竟说的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了。 她昨夜还说是因为报仇所以要嫁给孟澜,可他方才瞧着她们在客苑门口搂搂抱抱的,很是情真意切。 “你要报什么仇,我替你报,跟孟澜说清楚,你不嫁他。” 几乎是想了这么一日,谢望拿出了个主意。 虽然她身份不明,又藏着太多的秘密,日后想要娶她为妻会有数不清的麻烦等着他。 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群玉嫁给孟澜,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那难不成嫁你?你过得了你心里这道坎吗?” 群玉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为什么他就非要翻来覆去的拿来说。 谢望没有说话,似乎在想她究竟是指哪件事。 他不接这话茬,群玉自己来说,“三年前害你失身破戒,你师父因为包庇你而死,你从高风亮节的法师变成如今满手脏污的酷吏,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从未忘记。”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谢望一时间哑口无言,想说些什么,顿感无力。 群玉压着嗓音,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谢表哥只是拿我当件玩意似的,既然已经打上了你的烙印,再另嫁旁人,一时半会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的。可我也答应你了,即便是嫁人,也还与你像这般要好,也不行吗?” 她这么自轻自贱,谢望怒从心中起,当即伸手去抬她的下巴,“玩意是吗?那既然是玩意,那就合该让我玩。” 说完这话,他将人压在床上,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他疯了,胳膊就是孟澜和松成,他就敢胡来? 群玉用力推搡他,谁知又听得一句,“我劝你省些力气,待会多的是你累的时候。” 她的外衣已经被丢出去,谢望从她的肩颈开始吻起,到纤细的锁骨,被她突然一掐,又恼的去咬群玉的唇。 没多久群玉脸色涨的艳红,摆动着腰肢,试图挣脱他的控制。 谢望将方才拿来的荔枝一颗一颗剥开,猝不及防地塞进她唇里。 撩兄入怀 第44节 冰冷的荔枝肉挤进来,群玉那双白如银鱼的腿打着摆子,难受得抓得衣袖起皱。 唇舌被堵住,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咽咽地哭。 “你未婚夫睡在旁边,你小声点哭。” 他那双修长手指捏着荔枝肉,又带着些许恶意似的按了按。 群玉只好顺从他的动作,身子没绷那么紧,唯独脚趾蜷缩,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放松些,你爱吃的。” 谢望又塞了一颗,群玉艰难的吞吃着,那双杏眸氤氲着雾气,很快就哭得楚楚可怜。 他突然低头含住荔枝,在唇瓣上下磨索,群玉浑身酥麻,整个人不知所措。 又冰又热的触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止不住的抽泣。 她本就因为要来月事而酸胀的身子,愈发敏感难受的厉害。 崩溃的感觉临到决堤,群玉屈服难以掌控的舒爽,伸出手想和他十指紧扣。 就在她胡乱蹬腿时,谢望将人提了起来,让她神智纷飞,浑身上下颤个不停。 眼泪多到打湿了衣裳,他干脆把人抱在自己身上,坚实的胸膛抵住她薄瘦的背,在隐有崩坏之势时去吻她的耳朵,“你说,有你这样只顾着自己的玩物吗?”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群玉又被刺激得说不出话,等到脑海中像是炸开一朵花时,这才脱力的靠在他身上,“谢望,我讨厌你。” 谢望陡然怔住,身体一哆嗦,直接清醒,“再说一遍。” 四肢百骸涌上一股寒意,群玉依旧不改口,“讨厌你,最讨厌你。” 第29章 “肚子疼,哥哥替我暖一…… 昨日孟澜醒来后还想和表妹说声对不住,因为吃醉酒给她添麻烦了。 谁知群玉难受得在床上足足躺了一整日,借着月事来的借口,身上不爽利,没去见孟澜。 也正是这个原因,群玉没能去二夫人那,她也没怪罪。 否则隔三差五的就不去照安堂,这管家之事几时学得会。 可今日就得去若虚茶楼和二皇子赴约,群玉便想着得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出门,于是亲自禀告二夫人,说是身子好多了,打算暗地里去查查账。 见她这样上心,二夫人自然不会不应,给了她一块令牌,说是若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将令牌交给管事,自会有人带她里里外外的都查看一遍。 群玉正是需要这块令牌,她笑着接过后,和春禾一道离开照安堂,径直出府了。 只是路过孟四郎的定风堂时,原先在莲庄侍奉众人的秀儿突然跑出来,抱着群玉的腿,哭哭啼啼地请求,“表姑娘救我,求求您,莲姨娘要我的命。” 原本群玉是不想管的,那日秀儿送来绿豆汤,她根本就不曾设防,也就不清楚原来秀儿早就和孟四郎是一条心,帮着他给自己下药。 后来她神志不清的被谢望抱回去,一路上都颠得厉害,整个人晃的不像话。 她害怕被人瞧见,但是身子实在是难受得紧,只好不要命似的攀着谢望,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到了院子。 她还有意识的时候瞥了眼桌上的绿豆汤,发现早就被人收拾下去了。 翌日等她去问春禾,说是兴许是有人趁着她们不在房中,将罪证全都销毁了。 事已至此,群玉也就没再往下深究了,左右谢望已经对孟四郎报复了回去。 可这不代表着她原谅了与孟四郎狼狈为奸的秀儿。 “她要你的命,你该去求四表哥,与我又不相干。” 群玉并不想管,拔腿就要走,春禾也在旁将她拽起来。 谁知就听见秀儿哭诉地愈发厉害,“表姑娘救我离开定风堂,我拿要命的消息跟您换。” 要命的消息,群玉顿时来了点兴致,停下步子,示意她起来,“你且说给我听听。” “表姑娘答应带我走,我再和您私下说。”秀儿也不是个傻的,没能离开定风堂,她是不敢说的。 “你个小贱蹄子,胡乱攀扯什么呢!”莲芳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她不过就是小憩一会的功夫,秀儿这个贱人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跑出了门,还拦住了表姑娘。 莲芳生怕秀儿这丫头将她那点事全都漏了个干净,这会儿揪着她耳朵,就要把人往屋里扯。 “表姑娘,实在是对不住,这丫头心高气傲的,四郎不在,惫懒得不像个样子,我将人带回去定然好生管教。”莲芳捂住她的嘴,把人往里推。 实在是很是可疑,群玉见秀儿无助地摇头,哭得眼泪乱流,到底是张口,管了这桩闲事,“既然不服管教,那便交给二夫人管就是,四表哥的院子何时轮到你当家做主了。” 莲芳都不敢将她交给表姑娘,更不敢让二夫人知晓,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不只是秀儿,她也没有活路。 “哪里敢劳烦二夫人,她忙着管家,哪有功夫管我们院里这些小事。” “那正好,我近些时日夜帮着管家,手上也有对牌,莲姑娘交给我也是可以的。”并非群玉愿意掺和四郎院子里的事,只是她实在是想知道,当日孟四郎设计她,这背后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刚好二夫人方才给的牌子用得上,群玉让春禾拿出来给她看,莲芳原本还想拿乔,可秀儿已经挣脱了她,“表姑娘我跟您走。” 秀儿拉着群玉的胳膊,斜着眼看向莲芳,大有她如今奈何不了自己的意思。 群玉将她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思绪微转,改了主意,“不如莲姑娘也跟着一道去。” 听表姑娘这意思,倒像是要做包青天,为她二人秉公断案了。 秀儿心中有些惊慌,不知道莲芳也一并去的话,就凭她那张巧舌如簧的嘴,表姑娘是否会放过她。 玉婵院里,群玉让莲芳在花厅小坐片刻,单独带着秀儿去书房。 “秀儿姑娘有何话直说便是。” “直说可以,表姑娘要答应我,不把我送回定风堂。”秀儿心怀忐忑,有些害怕表姑娘不相信她。 群玉轻轻颔首,兀自把玩着手中持珠,就听得秀儿开口,“我无意听到莲姑娘抚琴,那首曲子我只记得那句‘长剑碎我身,利镞穿我腮。性命只须臾,节侠谁悲哀。’是反贼霍家流传出来的反诗,莲姑娘如今还在传唱其心可诛!” 她说得义愤填膺、深恶痛疾,群玉听完心如刀刺,恨不能鸣不平。 这首诗群玉再熟悉不过,是从前为了鼓舞士气,三叔为河西军写的。 用得上霍家征战沙场,抵御外敌时,这首诗便传唱天下,等需要清算霍家,这首诗又成了霍家的催命符。 还是在她离开盛京,在德叔的帮助下投靠凤鸣山庄,寻求父亲的旧友庇护时,她才得知霍家已经被抄家灭族,二叔三叔皆已认罪伏诛,堂弟们流放三千里之外的岩州,二婶不堪受辱撞刀而亡,三婶和堂妹们没入教坊司。 时隔半年之久,即使是她想求助二皇子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相护,派人打听却得知三婶为了护住妹妹们早就没了。 等她回到盛京,再去寻妹妹们,去找不到去向。 只听人说年纪大的那个疯了,年纪小的那俩被献给了一位贵人。 群玉百般打听,想知道盛京城中哪位高门贵胄纳了对双生子为妾,只是搜寻至今依旧查不到。 事到如今还会唱这首词的,莫非莲姑娘是三叔家的妹妹? 群玉心中疑窦丛生,秀儿见她神色不变,不由地试探问道:“表姑娘从梧州而来,该不会不曾听过吧。” 为了不打草惊蛇,群玉还真就顺着她的话头,“确实未曾听过,这件事除了你知道,还有旁人知晓吗?” 秀儿摇了摇头,就听见表姑娘缓声劝她,“那你千万不可往外说,否则武德司衙门将你和莲姑娘全都抓进去,严刑拷打一番,没人能保得了你。” 她这番话说得颇有狐假虎威的意思,但糊弄一下秀儿倒是够的。 “可这件事与我又不相干,分明是莲芳她……” “依着武德司行事风范,既要查明这件事原委,你作为检举人,也是要进去问询一番的。” 群玉不动声色地恐吓她,秀儿果然害怕起来,低着头没敢吭声。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自会暗地里转交谢表哥的。” 听她这样说,秀儿心里得意起来,仿佛马上就能瞧见和她争宠的莲芳被人带走,塞进武德司里剥皮抽筋严刑拷打。 又是好一番安抚,秀儿得到群玉的保证后,也不再害怕回定风堂了,临出门前瞥了一眼莲芳,得意忘形得走了。 因为知道娘子有正事,春禾早早的拉着莺儿去厨房,生怕她又偷听到娘子的话,转达给谢郎君。 自从知晓她是谢郎君的人后,春禾也问过娘子,为何还要留她,群玉则说,与其再叫人塞进来一个不好糊弄的,倒不如留着她混淆视听。 门窗关严实后,群玉示意她坐,又亲自为莲芳斟茶,“秀儿姑娘说的事我已经全然知晓了,不过你不用紧张,你实话告诉我,你是霍家什么人?” 群玉并不打算一开始就将身份暴露出来,反倒是尤为好奇她为什么会来孟家。 “既然知道了,表姑娘不去检举我吗?” 她试探的手段算不得高明,莲芳早在被秀儿发现后,就存了死志。 只是孟四郎那贱人没死,她不能死在他前头。 “我检举你作甚,秀儿年纪小不懂得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孟家倒了又对我有什么好处。”群玉循循善诱,希望她能放下些戒备。 “更何况只有她一个人证而已,即便是真的对峙公堂,拿不出证据来,又如何定你的罪。” 这番话给了莲芳极大的信心,也是她光顾着慌乱,却忘记了这一茬。 “我是霍九娘的朋友。”莲芳说完这句话后,没再开口。 群玉心中明了,原来是最小的妹妹霍琬,自从她冒充兄长,决定孤身一人踏上复仇这条路后,与家中其余亲眷再无往来,这么些年不见,难怪她认不出来。 “那么霍九娘,你又是怎么来到孟家的?” “还不是……我、我说了我是霍九娘的朋友,不是霍九娘。” 莲芳差点说漏嘴,心里很是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表姑娘面前糊弄过去。 “我是霍世子的朋友,你不必紧张。”群玉继续装腔,暗里猜测着她的目的。 “你当真认识霍家大哥?”莲芳眼睛亮了亮,顷刻之间又灭了下去,嘟囔的说了句,“可霍大哥早就没了。” 群玉敛了敛眼睫,只装作没听到,“我之前托人打听过,说是余下的几位娘子不见踪迹,你可知道些消息。” “我知道的也不多,三娘被一位好心的贵人收容为她治病,八娘好像在另外一位府上,九娘嘛,她、我也不是很清楚。”莲芳撒谎的本事真的不怎么样,低着头眼神乱瞟,显然是有些犹豫,还信不过自己。 不过群玉也不担心,既然能找到九娘,那么她说得那些总能顺藤摸瓜查到的。 “好,我这里是三百两银子先给你,你先拿银钱将卖身契赎回来,若是不够我再给你拿。” 当务之急是决不能让妹妹留在孟四郎身边了,群玉拿来一只装满银钱的小匣子递给她。 这下可把莲芳吓坏了,如此大的手笔,难不成她真的和自家大哥关系熟稔? “表姑娘,您的钱我不能要,何况我的身契也不在孟四郎手里。”莲芳说的是实话,教坊司的乐姬没有那么容易赎出,孟四郎是借的舅父家的路子这才将人带走。 “所以你的身契是在薛家?”群玉暗忖片刻,想起了二夫人的母家竟是薛家,那岂不是冤家路窄,又与薛六郎撞上了。 撩兄入怀 第45节 “应该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即便是身契赎回来了,莲芳也不打算走的。 自从三姐从持盈公主那里探听了一二真相,知道霍家的惨案与沈孟两家有关后,二人皆是改头换面,以身做饵。 “好,你等我想想办法,先将你的身契赎回来,再找到她们汇合。”群玉眉头紧攒,思绪一时间百转千回。 “谢过表姑娘好意,只是我倾慕孟四郎已久,我不走。”说完这句话莲芳就要离开却被群玉拦住。 群玉气得够呛,咂摸出几分不同心绪,约莫和她在谢望面前,说自己心悦孟澜是一模一样的。 “这孟四郎有什么好的,他色胆包天,身边莺莺燕燕就没断过,你不是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甚至四郎还意欲染指表姑娘,可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我也不求旁的。”莲芳睁着眼说瞎话,试图哄骗过去。 群玉实在是气得不轻,恨不得晃醒她脑子里的水,可转眼一想,事情应当不会这么简单,她定然藏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这般想着,群玉也就冷静下来,没有再劝,“行吧,那你回去后切莫与秀儿为敌,我会想办法将她打发走,你别再叫她瞧出什么不同来。” 见表姑娘就这么轻拿轻放糊弄过去了,莲芳舒了一口气,银钱也不拿就要走。 群玉也没勉强,反正她会想法子将人赎出去的。 这么一耽搁,去若虚茶楼赴宴的时辰有些晚了,等群玉赶到时,二皇子已经在等她了。 “实在是对不住,有事耽搁了,若是二皇子得闲的话,不如稍后我请你去和丰楼用饭。” 二皇子刚好有事问她,自然愿意和她多相处片刻。 “阿玉相邀,我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二皇子说笑了,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是为着谢望而来的。”群玉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来意。 “我猜猜,莫不是有谢望在,阿玉不好嫁给孟二吧。”对于群玉的计划,二皇子称得上是了如指掌,何况依他之见,谢望那小子分明就是对她了真心。 “什么都瞒不过二皇子。先前我入京时谢望外出办差足足有三个月之久,想来武德司使也是能调离盛京的。” 群玉只同他抛了个话引子,实在是因为她也不确定,此事能否办成,若是促成不了岂不是强人所难。 “阿玉的意思是,希望谢望离盛京远点,你好安稳嫁人?”二皇子转着手中玉扳指,思索着该把他调往何处去。 群玉点点头,见似乎可行,又试探地开口,“三个月应该就够了。” “好,此事我管定了。”二皇子用完一口茶,聊赖地将手指扣在桌上。 此间事了,群玉好一番谢过,又和春禾一道先行去了和丰楼。 到底是孤男寡女的,不好众目睽睽之下和他结伴同行,去和丰楼用饭。 群玉暗地里观察一番,不曾见到过什么熟面孔,向小厮要了一间雅间后,略坐了片刻,二皇子便快马赶过来了。 他还特意回府换了身衣裳,打扮的很是倜傥,头戴青玉七梁冠,身着宝相花纹的一袭蓝袍,脚踩乌皮六合靴,风度翩翩地出现在群玉面前时,叫她差点没认出来。 “二皇子,您这是回府换了身衣裳?”群玉忍俊不禁,心想从前也不见他这般讲究。 “怎、怎么,不好看?”二皇子见她抿唇浅笑,疑心这样打扮不好看,不符合群玉的眼光。 “好看,称得您丰神俊朗,气度非凡。”群玉由衷称赞。 二皇子很是满意,能得到这句话,不枉他特意跑一趟,想着等回府了,得给伺候穿衣的小内侍赏笔大的。 点菜的时候,群玉记得他喜食辣子的习惯,点了道姜辣羹,花椒鸡、茱萸辣鱼,姜辣萝卜、她还想再选时,二皇子连忙摆手,“够了够了,你又不能吃辣,点这么多作甚?” 群玉撇了撇嘴,不大乐意被他看轻,“从前是不能,但现在还好吧。” 她在蜀地待过三年,也不好意思麻烦厨娘单独给她甜口的菜肴,便跟着众人一道用饭,这会正是跃跃欲试呢。 “好,阿玉既然这般说,那我再添几道。”二皇子又和小厮单独吩咐了几句。 少顷,看到满桌的辣菜时,群玉夹菜的手一抖,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了。 起初倒是觉得还好,鲜香刮辣很是合乎胃口,刚好这夏日暑气重,太清淡的吃食她也用不了多少。 谁知道用到后面她嘴唇都辣肿了,二皇子抬头瞧见后,忙不迭给她倒茶,到底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阿玉,你摸下嘴巴。” 群玉还没意识到,等她接过茶,拿了帕子擦嘴时,发现不对劲,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二皇子,我……我先走了。” “诶,你打算就这样……”话还未说完,群玉就捂着脸不好意思地走了。 谁知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人,胸口硬邦邦的,也不知是吃什么长的,群玉又去捂生痛的额头,晕乎乎的就是张口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路。” 说完她就侧身让路想要离开,谁知被人钳住胳膊,“你要去哪?” 是谢望的声音,群玉连忙抬眼,他他他怎么也在这? “我、我……”支支吾吾好半天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群玉在心中暗暗祈祷,如来佛祖在上,三清真人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二皇子千万不要出来,否则她解释不清。 也不知是群玉的祷告有用还是二皇子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还真就没再出声。 群玉连忙抓住谢望的手,“谢表哥,你快帮我看看,我头撞肿了吗?” 冷不丁听她这么一问,谢望气噎,“你撞得是我身上,又不是撞墙上,哪有这么严重。” “上回就在你那撞出了个大包,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哄我,你带我去找个镜子瞧瞧。”群玉决定发挥胡搅蛮缠的招数,否则他闯进去看到是二皇子在里面,指不定又要怀疑她不安分,背地里和人有染。 “我上哪给你找镜子去。”谢望叹了口气,着实佩服起她的蛮不讲理。 话虽这般说,还是被群玉拉着离开了和丰楼。 当然上车之前,向属下洪良使了个眼色,他当即会意,打算盯着那间雅间,看看出来的究竟是哪家儿郎。 原本谢望只是得到消息,说是二皇子长街纵马,损坏过往摊贩无数财物。 此事本该由街使、武侯处置,但他们只敢上奏御史台,拿人问询则是落到了谢望这个武德司副使身上。 群玉上了马车后,生怕谢望耽搁久了,就撞上二皇子了,连忙拽着他的衣袖,温声问道:“谢表哥这会得闲吗?可否先行送我回府。” 谢望扫她一眼,想着二皇子应当还在和丰楼,此事交给洪良倒是并无不妥。 群玉没做他想,看见桌上有茶水,便倒了杯茶,想着缓一缓辣得发麻的嘴唇。 片时,谢望回来准备送她回府,群玉提起来的心顿时放下来,也就没拿帕子捂脸了。 谢望这才看见,她嘴唇肿了一大片,湿红的唇瓣泛着潋滟水光,和自己亲她时亲狠了发肿没什么两样。 这么说方才雅间里的奸夫便是孟澜了? 谢望眼神暗下来,当即就要下车去捉,就被群玉抱住腿,“你干嘛?不是说送我回府吗?” “表妹的头真的撞痛了吗?” 感受到谢望语气里的冷淡,群玉还有些措手不及,好端端的谁又招他惹他了? 她眨了眨眼,见他没再动作,抱住他的腰不许他走,“反正你答应送我回府,不许把我丢下。” “够了,你想给奸夫拖延时间,那我就陪你在这耗着,看他什么时候出来。” 谢望很快就察觉出她的意图,索性也就不动了。 “什么奸夫啊,你脑子里成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群玉知道自己强行把人留住,是有些无赖,可也比他胡思乱想要好得多。 “你自己嘴肿成这样,总不能是你闲的无事咬得吧。”谢望掐着她脖子,将人摁向茶盏。 茶汤清澈,漂浮着几枚叶子,隐隐约约却也能瞧见,嘴唇饱满而僵硬,唇角因为残存的辣意依旧泛红,像极了被人过度滋润留下的痕迹。 群玉一时气结,干脆就借着力起身,将人推倒在坐垫上,骑着他的腰俯身亲了上去。 她恼羞成怒,又亲又啃,恨不得让他感受到自己唇齿间的辣意。 原本谢望还不愿,想着她亲过别人的,怎么敢来吻他。 直到尝到淡淡的辛辣气息,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错怪了她。 又想着群玉鲜少有这般主动的时候,谢望便挺直了腰,伸手箍住她的后脑勺,卖力地去吻她。 急促而略显凌乱的呼吸声响起时,群玉大脑一片空白,就要喘不过气了,谢望这才松开她。 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被谢望牢牢抱住,也懒得费神再去解释什么了。 谢望态度缓了下来,却因为她的主动献吻,压在心底的怒火变成了堆积到底的慾念。 他低头去含群玉精致小巧的耳垂,带着灼热的呼吸一直亲到她脖颈。 冰凉的指尖擦过面颊,群玉被迫仰着头感受着他粗重急切的吻。 肌肤相贴时,整个人都好像被烧起来,有风撩起车帘,乍一接触到冷空气,群玉颤了一下,闷哼出声,“不要亲了,等会被人看见。” 回应她的只有谢望吞吃时水声啧啧的吻。 群玉脸上带着些许羞意,只好伸手去抱他的头。 她是知道谢望的坏心思的,今日她穿得衣裳并非高领,这样被他一亲,只怕想遮都遮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谢望总算是放过她,将头埋在她怀中,哑着声音开口,“你来了月事还敢来招我,你故意的?” 群玉盈盈一笑,声音又清又脆,“那表哥冤枉人,我总得想法子证明一下吧。” 谢望被她气得当场噎住,把人摁在身上,干脆咬了一口。 “唔……啊!你属狗的嘛?”痛倒是不怎么痛,他收着劲,就是怪难受的。 “你说是就是。”他这会倒是不反驳了,把人抱在怀里,满足得不得了。 她还是他的,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全然独占她这份快感,让谢望内心盈满,很是开怀。 “那你快送我回去。”趁着他这会还好说话,群玉决定想法子将他支开。 谢望答应了,等二人回到孟府又是半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他说送她回府,还真就径直将人送到了玉婵院。 随后便说还有要事在身,等回来再找她。 群玉想着这么长时间,怎么也够二皇子偷偷下来了吧。 谁知谢望一离开孟府回到和丰楼时,就见洪良焦急地站在那,显然是在等他。 “属下方才瞧见,表姑娘那间雅间里面出来的正是二皇子。” 谢望冷声发问,“他人在哪,你怎么不拦?” 洪良额间生出豆大的汗珠,声音都扬了几分,“二皇子猖狂至极,属下想带他入宫,谁知他说要您来请。” 撩兄入怀 第46节 听完这话,谢望脸色一沉,“走吧。去二皇子府。” 一直忙到散值,二皇子不过是罚俸三月,就全须全尾的从御史台出来,嘲弄似的讽了谢望一眼,“谢司使这般爱管闲事,想来也是很乐意去灵州一趟吧。” 谢望抬眼看他,“不知二皇子此话何意?” “河西军老都督卢琮病故,他的义子李不讳接过了他的位置,只是有谣言声称卢琮是被人害死的。” 二皇子很是胸有成竹,他知道这件事只会落在谢望头上,无非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灵州离盛京相隔甚远,军中派系不明,纠葛颇深,他一个人微言轻的武德司副使去淌这趟浑水,也不知有没有命活。 是生是死都是他的造化,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离开群玉。 从上回在莲庄一遇,二皇子便清楚他二人之间一定有私情。 群玉要嫁孟澜他并不担心,因为孟家与霍家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即便是孟澜再怎么清白无关,群玉也绝对不会对他动心。 但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谢望就不同了,二皇子很是好奇他和群玉从前有什么样的过节。 只可惜查到今日什么也没能查到,这显然是谢望有意遮掩,处理的干干净净。 谢望依旧是神色不改,他到想看看二皇子和群玉一起背地里在干什么勾当。 等回了孟府,他想着或许可以从群玉那里试探一二。 玉婵院里没有点灯,白日里先是和莲芳她们,又和二皇子、谢望周旋一番,她早就没了什么精神,连晚饭都没胃口用。 春禾见她身子不舒坦,连忙灌了个汤婆子,想着捂一捂肚子就不痛了。 可群玉总觉得,应当是她中午吃了太多辣子,否则不会这般严重。 从前在蜀地那边她倒是照吃不误的,怎么如今这么大的反应。 她捂着汤婆子,让春禾拿了条薄毯,整个人都钻进了薄衾,又盖得严严实实。 谢望来到玉婵院时,就看见她这奄奄一息的这副模样。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不来还好,群玉心里不会有什么指望,可他一来吧,她就有点想让他帮忙。 要她说这些汤婆子,薄毯子都没有谢望那双热乎乎的手好使。 春禾极有眼力见的退下了,还替二人掩好了门。 群玉从薄衾中钻出来,等他走近些,张着手就要抱。 “我肚子痛,哥哥今夜替我暖一暖嘛。” 她不是没有看出来谢望进门时脸色不大好,但是谁叫谢望先问她呢。 谢望走到床边,她就手脚并用的攀在他身上,根本就没给他不答应的机会。 摸到她手脚冰凉,难怪会不舒服。 “你先下来。” “你先答应。” 群玉把人抱得紧紧的,论耍赖皮,她称第二,应该没人敢称第一。 “你不下来我现在就欺负你了。”谢望决定好好掰一掰她这个坏毛病,究竟是谁惯的,怎么就这么喜欢恃宠生娇。 说完这话,他作势要亲她。 谁知群玉仗着他牢牢抱住自己,没再抱他的脖颈,而是双手松开,搁在他肩上,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那你想好怎么欺负了吗?”反正她现在来了月事,谢望再怎么过分也不敢动真的。 群玉有恃无恐,眼睛里像是藏着钩子,谢望气得去掐她。 “你……你又捏我屁股!” “下不下来。” 谢望还是那副表情,冷冰冰的吓唬谁呢。 “下就下,有本事你今晚别摸!” 群玉嘟哝了一句,恋恋不舍的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第30章 “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二皇子之所以笃定圣上一定会接受让谢望去灵州的提议,还得多谢孟淑妃吹了枕头风。 深受百姓爱重的卢琮卢老都督精神矍铄,年过半百却能以一当十,好端端地突然病故,在这个节骨眼上,军中又有知情人声称,说是他的义子李不讳先前和老都督有过争执。 消息传扬出去,卢老都督是被人害死的声音铺天盖地。灵州刺史李寅眼见着处理不好要变成民怨,立即上书于朝,恭请圣上派人来裁决。 二皇子一党认为这是个机会,与李不讳交好,将来定会助益良多,可他们举荐的几个人选引得四皇子一党反唇相讥,两帮人吵吵嚷嚷有两三日光景了,这个人选还未定下来。 此人必须游离于两党之外,又深得圣上信赖,只是这样的苦差事做好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若是办砸了不仅圣上会追责,在灵州这样鱼龙混杂之地恐怕都是自身难保。 可这时候二皇子主动跳脱出来,让人举荐谢望,反倒是解了圣上燃眉之急。 孟淑妃知道此事后,也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在众人看来,谢望是孟家义子,即便他不是四皇子一党,可与四皇子总归是要亲近一些。 圣上举棋不定,沈固安求见他也不见,谁成想在今日朝会上就定了谢望孤身前往灵州。 调令匆匆,只给谢望三天的时间整顿行装。 事情太过突然,沈固安原本还以为,那帮老臣不得吵个天翻地覆,要个三五日才能出来结果,谁知谢望却说,“舅父,这件事当是毫无转圜之地了,你不必再去求见圣上,至于是谁想让我离京,我心里约莫有数。” 等回了孟府,谢望径直去寻群玉,前天夜里他原本想问清楚,她为何要与二皇子为伍,谁知群玉身子不舒服,好一番胡搅蛮缠,此事就此作罢没再提。 谢望也同内侍监的小黄门旁敲侧击问过,说是圣上犹疑不决,恐怕还要商讨一番,谁成想孟澜入宫一趟,孟淑妃得知此事后又在旁煽风点火,彻底让圣上下定了决心。 想着群玉这番七窍玲珑心全都用在他身上,从前倒是小瞧了她。 玉婵院里,群玉桌上堆着账册,如今二夫人很是放心得过她了。 府上的事情群玉本就不感兴趣,没人和她争权,这些琐碎的需要查账看账的铺子全都交给了她。 其中就包括和丰楼明面上的账本,群玉大抵能猜到,这本账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糊弄人的。 账面做得有条有理,每日的营收也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也幸亏群玉上回去瞧过一回,正是中午用饭的时辰,和丰楼不仅雅间都满了,就连散台就坐的顾客也都是一茬接连一茬的。 可账面上的这个数字委实寒碜了些。 真实的账本定然是在二夫人手中,只是不知道这多的一笔银钱,究竟是作何用处。 “表妹倒是一刻也不得闲。” 谢望的声音突然传来,群玉闻声抬头,见他眼眸乌沉,周身气息阴郁,脑海里已经乱作一团,思索着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表哥怎么这时候来了。”纵然心里乱糟糟的,群玉面上倒是装得沉稳,依旧端坐着镇定自若。 “我来自然是为了告诉表妹一个好消息,不枉你辛苦筹谋,三日后我就要启程去灵州了。”他的声音虽然带着笑意,可群玉却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来。 “表哥何出此言,此事又与我有何干系?”群玉下意识地反驳他,心中却是暗暗腹诽,二皇子的动作居然这样快。 “是吗?那日在和丰楼里你之所以想让我送你回府,是不想让二皇子被我撞见吧。”她的小心思不难猜,之前没点破是因为谢望也想看看,她究竟又想玩哪出。 群玉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有转了两圈,寻了个借口来哄他,“那只是意外,和丰楼生意红火,我去晚了没有雅间了,幸好遇到二皇子,他让我不必拘礼,坐下一道用就是了。” 这个借口倒是不错,只可惜群玉面对的是谢望。 “那为何二皇子在你出门后,迟迟不肯下楼,不正是因为在躲我?没做亏心事,为何见不得人。” 不仅如此,二皇子分明就是有约在先,甚至为了赴约,不惜在长街闹市纵马,这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又告到御史台的事情。 料想她并不知晓这些,否则不会那这样浅显的借口糊弄他。 谢望也就看她还能嘴硬到几时,漫不经心地抛出个诱饵,“总不能二皇子怕我误会,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吧。” 群玉正想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好试探地开口,“兴许……是吧?” “是什么是,他堂堂皇子,行得正坐得直,怕我误会,难不成是知晓你我之间的关系?你问问你自己,这话你觉得信吗?”谢望眼底怒气翻涌,他就知道她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是你先问的,我顺着说又有什么错,我哪知道人家二皇子的想法。”群玉心虚片刻,总算是回过神来,又想胡搅蛮缠一番,让他揭过这茬。 “好,不管你打量什么主意,我且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除了这个院子哪里也不许去!” 谢望没再和她纠缠,转身就走,吩咐何用让他将玉婵院守好了。 既不许有旁人进来,也不许她出去。 她以为让他离开盛京,她就能和孟澜双宿双飞了吗? 当真是做梦。 谢望说到做到,账本看完后,群玉让春禾抱着送回照安堂时,却听她说门口被何用拦着,不许人出去。 当真是可笑至极,他三日后就要离京,又能管得住多久。 总不能他人离开了,何用还留在客苑守着她吧。 “也罢,不能出就不出去,只是这些账本需要送回去,其余人我也不放心,等谢望回来了,你都交给他。” 群玉刚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妥,让他去送,谢望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之间关系匪浅。 “这样,你把账本给莺儿,顺便让她帮我同二夫人告个三天的假,就说我夜里着凉,偶感风寒,这几日就不出门了。” 春禾点头应下,群玉支颐托腮,想着谢望究竟要做怎么? 比及天色蓝重,莺儿提来食盒摆饭,四菜一汤,清淡温补。 这么说谢望即便是让她不许出门,却也不曾苛刻。 群玉了然,让春禾去取她前几日从酒肆买来的蒲桃酒,又让莺儿去隔壁弄玉堂去请谢望。 “去和你家主子说,表姑娘好酒好菜招待,请他过来用饭。” 事到如今群玉也没什么心思和她做戏,仍当做不晓得她真实身份了。 果然莺儿心中一惊,正想说什么,就瞥见春禾的眼神,只好听话办事。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菜都凉了谢望姗姗来迟。 撩兄入怀 第47节 可毕竟有求于他,群玉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好酒好菜?”谢望的面色依旧不大好,一开口就不怎么客气。 群玉不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意,只是眨了眨眼,故意说道:“表哥如今把我关在这里,有口吃的我已经很是满足了。” 他他就不该来,谢望听她倒打一耙,立时起身要走,群玉连忙去拉他的手。 “表哥这么小气干什么?你把我关起来我都没生气。” 非但没有生气,看完账本后,群玉还美滋滋地睡了一下午。 她想着谢望即便是再不高兴,三日后就走了,这几天她吃点亏将人哄好就是了,反正她咬死也不承认,让他不得不离开盛京这件事,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望眉间一敛,觉得自己脑袋痛,只好随着她入座,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候的群玉就极其的有眼力见,一边拿眼神示意春禾赶快倒酒,一边站在他身后替他按头。 谢望何尝不知道她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却也乐得她献殷勤,总比和他吵架要好得多。 等人退下后,群玉左手环着他的脖颈,右手去拿杯子给他喂酒。 “表哥尝尝,我前几日买的蒲桃酒,可还喜欢?” 她声音清甜,很是乖柔,做起这等伺候人的活计也很是熟练。 谢望手指搭在她手背上,就着她的手用了这杯酒,“你喂的都喜欢。” 群玉拿眼睇他,就知道这人没个正经的,不会好好说话。 眼见她还要再喂,谢望伸手打住,“既然是待客,没有主人不喝的道理吧。” 她一直给他喂是什么意思,真当他看不出来。 无非就是想套套话,想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对付她罢了。 群玉扯着嘴笑,“这是自然。” 心底却是想着就知道没这么容易逃过,还好她方才提前吃过解酒的药。 她执过白瓷凤首壶,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正想坐在他身侧,和他举杯同饮。 却被谢望拉着坐到他腿上,语气突然一转,心血来潮的说了句,“不如我们用杯交杯酒?” 群玉心中一惊,他该不会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了吧。 可为了稳住他,群玉到底是点了点头,而后迟疑问道,“不、不好吧?” 谢望余光都没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 这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群玉忍着羞涩,伸手环过他,仰头饮尽。 她坐在谢望腿上,刚喝完想要放下酒杯时,谢望就把人一拉,结结实实地撞入他怀中。 嫣红的唇被人闯入,被他毫无章法的乱亲,险些磕到了牙。 尝到口中温热酒液,群玉被迫承受着他粗重的吻,津液湿濡,搅和着甜腻的汁水,溢出丝丝缕缕的口涎,极尽靡丽。 等他将松开群玉,拍着她气喘吁吁地背时,突然来了句,“尝过了,好甜。” 就好像方才那个吻,是他一时兴起,想尝一尝她这杯酒的滋味。 群玉拧他一下,心跳砰砰,脸红的不像话。 接吻就接吻,她、她又不是不给亲,这么霸道做什么。 “怎么,这样坐不舒服?”谢望抬了抬腿,意有所指。 “你还知道啊!”每次都喜欢这么抱她,硌得难受死了。 “那就换到前面去。”谢望将人放下,末了又把她拉到怀里坐着。 鼻尖尽是他身上静寂的檀香味,身后靠着他灼热的胸膛,硬邦邦的就像是一堵墙。 突然听到一声“刺啦”,她身上这件轻薄的纱衣被他撕破,群玉难以置信地回头望他,“做、做什么?” “做你。” 谢望低头去咬她的肩,恨不得在上面戳个洞,不让她痛到刻骨铭心,她是永远不会长记性。 牙尖擦过她纤细的锁骨时,群玉这才知道他居然是来真的。 “别别别,好痛。”群玉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扭着身子乱躲。 只是她被人紧紧锢在怀里,轻易动弹不得。 一直到落下星星点点的细小红色痕迹,谢望又去拿那只白瓷凤首壶,扬着壶首,紫红的酒液倒了出来,稳稳落在锁骨处。 他低头去吻,一口一口吃尽,湿濡的唇伴着滚烫的呼吸落下,群玉痒得抖了抖身子,却被谢望捏了把软肉。 “乱动什么,你看,都弄进去了。” 他一本正经的开口,说的尽是这样惹人遐想的话。 “衣服湿了而已,你、你别玩了。”群玉有些害怕,他怎么总有那么多的花样用在她身上。 “还未尽兴呢?如何玩不得。”谢望又低头去舔,揽住她试图下滑逃走的身子。 “你自己说的,要做我的玩物,既然是玩物,那不就是由人胡乱亵玩的吗?” 这才哪到哪,这只是最轻的惩罚罢了。 群玉开始后悔,她之前都在口不择言乱讲什么,现在好了,叫谢望抓住机会,钻她话里的漏洞。 暗忖须臾,群玉决定不破不立,“你,你起来好不好,我……我跳舞给你看。” 与其被他这样捉着身子,被迫承受着他的恶趣味,还不如抛弃羞耻心,跳舞给他看呢。 反正她之前特意买的那件舞衣,就打算那天虎口脱险用的。 “可以。”谢望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她,只是眼神一暗,“你就这样跳吗?” 群玉随着他的视线低头去看,脸颊红到脖颈,胸口湿透,隐隐约约的,像、像什么样子。 “才没有,我去换衣服。” 等她去内间换好衣服后,有些不大好意思,含着胸低头走过来。 谢望倒是眼前一亮,这身红色舞衣,衣襟开至腰际,一条银铃铛充作腰带,勾勒出她纤细腰肢,走动时晃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去院子里跳。”他的语气不容反驳,群玉忍着羞耻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双手乱掐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群玉试探性的发问,“就在这不行吗?” “不行。”果然得到毫不留情的拒绝。 群玉只好祈祷院子里不会有人在,希望今夜的月色黯淡些,不要被人瞧见。 谢望好整以暇地坐在石桌前,群玉轻抬手臂,仿佛化身为夜里迷惑人心的魑魅。 夜风作伴,明月相随,旋转跳跃时,清脆的铃铛叮叮作响,她那双惯会骗人的眼,浮着些醉意,目光悠远,笑靥如花,双颊犹如新荔,隐有妖冶媚态。 一曲舞毕,群玉身上发了汗,夜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谢望环住她,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原来月事还没完是骗我的。” 昨日夜里,谢望原本想在她这留宿,谁知群玉张口就说身上不爽利,不想和他一起睡。 前几日她肚子痛得连汤婆子都不管用时,她不仅往人怀里钻,恨不得手脚并用黏在人身上,就为了让他替她暖暖。 结果等到她不痛了,又是弃之如敝履,谢望原本是怕她夜里睡不好,又想给她捂捂手脚,谁知听她这样说,简直就是气得不想理她。 到这会群玉后知后觉,自己撒一个谎,是要用无数个慌去圆的。 方才光顾着不让他那样咬锁骨,忘记自己月事没完,是不好随便跳舞的。 “我、我……”她打着磕巴,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谢望轻笑了两声,干脆将人抱起来,去摸她腰间的铃铛,“你喜欢铃铛?” 群玉不知道他突然问这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还行吧。” 那以后给她脚上带一只,走到哪都是叮当作响,就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些吵。 谢望这般想着,拆了她腰间的一只铃铛,“这只我要了。” 只要他不作弄她,便是要金子银子群玉都是肯给的,“拿去吧,都拿走也行。” 听到这话,谢望将人抱回了房,将她腰间的铃铛全都拆掉,其余的都挂在床帐上。 “这么大费周章,是要干什么?”群玉坐在床头,晃着脚疑惑不解。 “你等会就知道了。”谢望卖了个关子,望向她的眼神耐人寻味。 这时候群玉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直到谢望将帐子拉下来,人也压下来。 他俯在她胸口处,在她的脖颈上留下细细密密的吻痕。 群玉被他摁住身子,踢着腿到处乱动,可谢望正吻的专心,他要在她身上留下,遍布都是他的痕迹。 “唔,好痒!”群玉身子敏感,尤其怕痒,伸手就去推他的头。 谢望松开她,安抚似的去亲她,吸吮着她湿滑的舌头,被嘬得生疼。 群玉心中暗里声恨,总有一天她要骑到谢望头上蹂躏他。 每次都被他弄得第二天难受得不行。 温热湿濡的吻一路向下,落在耳廓,含住耳垂,她听见自己喉间溢出愉悦的声音,脸红得要命。 她,她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好像很乐意被他亲似的。 直到他又去捏她纤细的腰肢,想着方才铃铛碰撞时,是不是就擦过了腰窝? 谢望低头去找,揉着她身上的软肉,就去亲腰窝。 随着一道尖叫声传来,谢望擦了擦唇角,唇角勾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就是很喜欢他亲她。 群玉纤细的腿缠住他,逼着谢望往她唇上凑,他吻得又深又重,舔着她粉嫩的唇瓣,喉间溢出好听的喘息。 看她眼神迷离,很是享受的样子,谢望顿了顿,觉得少了点什么。 于是他径直起身,拿走桌上那只白瓷凤首壶,就往她唇里塞。 撩兄入怀 第48节 不是喜欢灌他酒吗?那他就让她喝个够。 冰凉细长的壶颈抵住,香甜酒液溢出来,群玉整个人胀得难受,简直就是气得头昏脑涨。 她就知道谢望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酒香混着靡丽的浓香,她被灌得个烂醉,也就方便了谢望为所欲为。 原本群玉是打量着这个主意的,可谁知道谢望看穿了她的心思,又照搬全收都用在她身上。 “说,非要我走,是不是想背着我嫁人?” 谢望压在她身上,那双手握着她的腰,大有她不回答就掐到她应声为止。 “你都知道了,还问!”群玉嘟囔的开口,红彤彤的眼里含着水,声音哑得不像话。 谢望又怒又急,她怎么敢这么有恃无恐,领口的衣裳因为气得胸口起伏敞开了些。 见她全然不知,还意识涣散地蹭了蹭他的手,谢望猛地掐了把腰,群玉被迫晃着身子,隐隐约约间听到了一声大过一声的铃铛撞击声。 “二皇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喜欢他?”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群玉身子酥软发麻,迷蒙地望他,似乎在用力理解,什么好处,又是怎么喜欢。 “说话。”谢望耐心有限,掐得她腰眼发麻,她霎时就蜷起了脚趾,发出含混的呻吟声。 “不、不知道。”她是当真不明白,二皇子也没应允过什么。 谢望又换了个问题,“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孟澜?” 群玉半阖着眼,打了个小酒嗝,“喜欢我。” “不是,我问你喜欢谢望还是喜欢孟澜?” 见她好像要睡了,谢望连忙晃了晃她,谁知群玉就这么闭上了眼,口中念念有词,“喜欢,喜欢……” 半天听不到她说究竟喜欢谁,谢望本来就是满肚子火气,这会惹得他更是勃然大怒。 他整个人热如火炭,倾身而上就去吻她的唇,恨不得作弄的群玉瞬时醒过来。 只可惜她已然是累及了,睡意沉沉,怎么都醒不了。 谢望别无他法,干脆去洗了身凉水澡。 又想着她爱干净,打算抱着她去洗澡,群玉就像是黏在被褥里一样,怎么抱她都滑了下去。 事已至此,谢望只好拿了湿帕子,给她擦身,一直闹到半夜三更才歇。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下了个决定,他要带群玉一起去灵州。 当然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诉她,否则让她察觉了,定然是要逃的。 第31章 避子汤被换成坐胎药。…… 是日晴光折晃,满室乱香缭绕,群玉缓缓睁开眼,揉着脑袋头痛欲裂。 身侧无人,摸到一手冰凉,若非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她都要疑心是梦不成? 放眼望去瞧见那只被人随手丢在地上的白瓷凤首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群玉心乱如麻,总算是想起他昨夜就用那只细长的壶,灌得她满腹饱胀,她哭得稀里哗啦,想让他拿开。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群玉有些记不清了,她试图起身,身子酸软无力,只好拽了拽床帐挂着的铃铛。 听到声音后,莺儿很快进来,不曾瞧见春禾人,群玉眉头皱了皱,下意识问,“怎么事你,春禾人呢?” “郎君有事吩咐春禾,这俩日便由我来照顾您。”莺儿不卑不亢地回话,也没想着瞒她。 她这样大大方方的,便是群玉疑心不对,想要发难反而是不好开口了。 “那春禾这会去哪了?”群玉到底是多问了一句。 “今早二夫人身边差人来请,说是有事要请娘子帮忙,郎君体谅娘子身子不适,就让春禾过去了。” 按下心头疑惑,群玉由她扶着起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里,小腿酸痛难耐,更要人命的还是小腹又撑又胀。 好不容易由她伺候完梳洗,群玉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春禾不在的话,那装着避子丹的药瓶在哪来着? 把莺儿支走后,群玉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找是找到了药瓶是空的。 想起上回春禾说的,谢望亲自给她煎药,说明他那里定然是有的。 “莺儿,你过来一下。” 忍着羞耻,群玉到底开口,“谢表哥这会在府上吗?你向他去要碗避子汤。” 莺儿有些迟疑,但还是应声下去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辰,莺儿提着食盒回来了。 “郎君那里有小厨房,已经煎好了,娘子请慢用。”莺儿将那碗泛着酸气的苦药递给她,眼神不大自然地垂着。 方才去弄玉堂时,郎君原本还在忙,可听她说娘子要避子汤时,冷不丁开口吩咐何用,“去抓几副坐胎药来。”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越快越好。” 群玉并不知晓她要的避子汤,已经被谢望换成了坐胎药,等药凉得差不多了,捏着鼻子喝了两口,又吃了几颗祛苦的蜜饯。 趁着莺儿不注意,群玉悄悄将药往帕子上倒了些。 等她将药碗收回去时,群玉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故而又吩咐道:“帮我备水,我要沐浴。” 莺儿点头应下,没多久湢室的热水备好了,需要沐浴用东西也都准备个齐全。 群玉却不要她帮忙伺候,自己脱净衣裳坐进了浴桶里。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了,群玉忍着羞窘,掰着腿小心翼翼地轻轻擦洗。 腿根泛着红,碰到了就痛,更不用说屁股了,群玉摸了一把,又忍不住想起来自己被扒了衣裳打得屁股“开花”。 他都什么癖好,稍稍忤逆他就总爱打她。 想到这里群玉有些不高兴,可每回他在气头上,她又不敢真的和他对着干。 她细致入微的将自己擦洗干净,很是难为情的伸手揉搓,恨不得将自己洗掉一层皮。 谢望悄无声息地来到湢室时,瞧见的就是这副模样。 他快步走去,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俯身将人禁锢在怀里,“表妹瞧着没什么力气,可要表哥帮你?” “流氓!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出去!”群玉被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的在水里扑腾,整个人往下一滑,恨不得躲进水里。 谢望把人捞起来,她身子沾了水,滑溜的就像一尾鱼。 “我不来怎么知道,表妹青天白日里就这么按捺不住了。” 听得这话群玉一时气结,他分明知道自己只是在洗澡,非得曲解成这种意思。 “你,你出去啊!再不走我拿水泼你了。” 为了将人赶走,群玉拿手掬水,尽数浇在他头上。 “那正好,和你一起洗。” 论厚脸皮,群玉是比不过他的。 “不行,我这汤水已经洗脏了,你走开啊!”群玉才不要跟他一起洗,她又不是不止的谢望打量着什么坏主意。 “我只帮你按按肩,松松背,免得你浑身酸软难受得紧。”谢望决定走迂回路线,等把人按得骨软筋舒,还不是任他搓扁揉圆。 “你手重,不落印就是好的,才不要你来。”群玉声音和软下来,没再拿水泼他。 听出她妥协的意思,谢望伸手去脱衣裳,“重不重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你帮忙就帮忙,脱脱衣服做什么?” “袖子捋起来容易掉,脱了外袍帮你而已,你想哪去了,还是说你想让我……” 话未说完,群玉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免得又听到这些孟浪言语。 只是动作大了些,无边春色尽收眼底,谢望眸光一暗,声音透着股哑意,“坐好了,我给你按肩。” 群玉乖觉点头,将身子坐正,挺直腰背。 不得不说她给人按揉的功夫很是有一套,没一会功夫群玉就觉得心神松泛,通体舒畅。 等她想往后仰一仰时,谢望的手一松,她不解的转头去瞧,就见他突然将人单手抱起,自己也挤进了浴桶里。 群玉被人搁在他身上,感受着颈间热气喷洒,被刺激地泛红,“你,你耍赖!说好了只是按一按的。” “是按一按啊。”谢望把人环住,去吮她的耳朵。 “你、你又说话不算数!”群玉羞恼地要哭出来,又热又燥,感觉股股暖流汇聚在四肢百骸,这点酥麻感叫她控制不住地心神荡漾。 “玉儿,承认你喜欢,很难吗?”谢望又去掐她的腰,在她敏感的腰窝打转。 羞红了脸的小娘子不再说话,唇间溢出细碎的呻吟。 谢望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爱不释手地掐了一把她身上的软肉,“生得这样好,就该给我玩。” 他又说这种荤话!群玉羞愤欲死,扭着身子去躲。 只是谢望力气大把人箍得紧紧的,肌肤相贴时他握着群玉的手去找,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玉儿生的好白,粉里透红的,究竟是怎么生的,和我样样都契合。” 她的手掌如玉一般白皙,被他摁着把玩,完完全全的包裹,黏糊糊的相接。 感受到他指腹间粗糙的茧子,群玉被刮磨得又酥又软,声音都沁出水来,“怎么这么多的薄茧,从前好像没有呀?” 谢望低笑一声,带着股诱哄得意味,“从前就有的,只是那时候玉儿害羞,不肯让我握。” “不许再说了!”群玉心里那点羞耻心又在作祟,装腔作势的小模样又让谢望低头去亲她。 “怎么今天没哭。”趁着她松懈,谢望故意捣乱。 群玉咬着唇哼哼唧唧的,手上使劲毫不客气地拧他。 她早就知道了,在这时候哭非但不会让他停手,反倒是会激起他的兴致。 “这么有劲?”谢望忽然心痒,又想吻一吻她。 一直闹到临近黄昏,水早就凉了,谢望早就想将人抱回床,谁知群玉口是心非地拉着他,不许他起身。 群玉原本想着,左右不过三天而已,即便是她配合些也不是不行。 可从昨夜到今日,她才发觉,高估了自己的身子。 撩兄入怀 第49节 为了顺利度过这一劫,少受些折磨,群玉想着倒不如真的着凉,得了风寒躲过去。 谢望还有正事在身,陪着她用过晚饭后,就又回了弄玉堂。 群玉躺在床上,累得昏昏欲睡,可想着春禾还没回来,便一直撑着在等她。 等到戌时,春禾心绪不宁的回来,想将她白日里听到的风声告诉娘子。 莺儿想起郎君说的,原本还想拦她,而春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是娘子身边不能没有她伺候,今晚的值夜需得她来守。 想着春禾姐姐平日对她也不错,莺儿到底是松了口,只不过自己也在门外守着就是了。 “娘子,我今日从门房老丁那打听来的,何用回来时手里拎着几包药,罗应则是背着好大个包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群玉听得心惊,连忙又问道:“避子丹还有吗?我有点担心莺儿端来的避子汤不太对。” 春禾有些惊讶,去匣子里找,发现那只瓷瓶已经见底,可她上回给娘子喂药时还有不少。 “娘子,只怕你猜对了。” “那何用买的药定然不会是避子药。”群玉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到底是忍不住掐了掐手心。 “避子药不能断,我明日出去再……”春禾见她面色不大好,也跟着担心。 群玉摇了摇头,今日是二夫人来请,明日却不一定有这样名正言顺的借口出去了。 “那、那谢郎君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总觉得他不会任人摆布,就这样离开盛京。” 群玉沉思许久,总算是下定决心,“你想法子将莺儿糊弄过去,就说天热我身上发了汗,要备水沐浴。” 这个法子算不上高明,可若是能行,她病得太厉害,谢望总是要请大夫过来看诊的,届时再将那条帕子给大夫过目,总能知晓他究竟给自己用的什么药。 春禾点头应下,甫一出门,就瞧见莺儿蹲在门口,敛了敛眼神,正色吩咐道:“娘子说热得睡不着要沐浴,走吧,去湢室备水。” 这个借口倒也不出错,毕竟表姑娘夏日畏热,在玉婵院伺候过的婢女都知晓的。 二人端着盆往湢室去,春禾走在她后面,又让她先出去,自己帮着娘子布置。 湢室里灯火昏沉,莺儿也就不曾发觉她那盆水毫无热气。 只是等群玉踏进湢室,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就好像那些颓靡暧昧的气息还未散尽似的。 群玉捂着发烫的脸,小声吩咐,“你将窗户打开些。” “好,那我在门外守着,娘子别泡太久,您受不住的。” 春禾叹了口气,知道她既然下定决心,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踏入冰凉的水中,群玉冷得直哆嗦,她环抱住自己,忍不住搓了搓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摸了摸自己冷冰冰的额头,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 唤来春禾后,回房的几步路,她走走停停,总算是被人搀回了房。 可这样群玉尤嫌不够,还让春禾将床上的薄衾拿走,就这样开着窗户睡了一整夜。 翌日醒来的时候,群玉晕乎乎的摸了摸脑袋,总算是发热了。 她想唤人过来,谁知一张嘴喉咙哑得发不出声音,只好摇了摇床帐上的铃铛。 春禾率先赶来,经过一晚的提心吊胆,娘子果真是病了,恐怕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那种。 “来人,快去请大夫,娘子病了。” 少顷,莺儿急匆匆地赶来,又一溜烟似的跑去弄玉堂,和罗应说明了情况。 罗应是知晓郎君的打算的,他昨日出府,依着郎君的吩咐,采买了不少表姑娘用得上的东西。 他都觉得郎君对表姑娘也太好了,一个心机叵测,摇摆不定的乡下小娘子,郎君当个晓事的玩意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地要带她离开。 眼见着明日就要走,在这个节骨眼上表姑娘居然病了,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虽是这般想着,可罗应也不敢耽搁,登时出府去请大夫,还不忘让何用去请郎君回来。 谢望从武德司衙门匆匆赶回来后,正巧撞上妙春堂的齐大夫。 罗应背着他的药箱,拉着他就往玉婵院跑。 “慢点慢点,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这样折腾。” 齐大夫气喘吁吁,方才被他拉着上马,颠得厉害,刚用完的早饭都差点吐出来。 等众人齐聚到群玉床头,齐大夫替她把脉,就听得谢望沉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 “娘子这是寒气入体,风邪趁虚而入,这才引起的高热。” 齐大夫捋了把胡子,语重心长的道了句,“小娘子这些时日切勿出门,不可见风,我给你开副方子,服两个疗程就能好。” 两个疗程,那岂不是要一个月。 只是小小风寒,用的了这么久吗? 罗应暗暗心惊,想着表姑娘这病当真是病得蹊跷。 “往日风寒不过三五日就能好,怎么这回这般严重?”谢望拧了拧眉,有些怀疑齐大夫和群玉沆瀣一气。 齐大夫瞥了眼室内乌泱泱一拨人,虚咳了两声,意思是有话要说。 谢望抬眼一扫,罗应带着人出去了。 他这才压低声音,拍了拍谢望的肩,“方才人多不好多言,小娘子的风寒也是因为房事过重导致的。” “郎君也要注意些,醉饱后行房,容易竭力伤肝。” 这话说出口,群玉听着脸都要臊没了,她拿着帕子遮脸,根本不好意思见人,反观谢望依旧是那副喜怒不显于色的模样,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齐大夫叹了口气,“我这还有几句话要单独和小娘子交代,还请郎君回避一二。” 谢望敛了敛眉,到底是应了,在门口等着。 总算是没了外人,齐大夫将德叔一早就备好的信交给她。 群玉伸手示意他把脉,齐大夫摇了摇头,张口胡诌,故意沉声说道:“娘子平日里是不是贪凉,多食寒凉之物?” 群玉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将帕子递给他,一边细声问道:“可有何不妥?” 齐大夫就着帕子上的药渍仔细端详一二,沉思片刻,这才悠悠开口,“长此以往,恐怕血虚宫冷,不易有孕。” 话音刚落,齐大夫指着帕子,飞快的说了声,“坐胎药。” 群玉会意点头,又故意叹了口气,“谢过齐大夫,只是我倒是信那句话,夫妻无缘不聚,儿女无债不来。” “小娘子年纪轻轻,倒是看得开。”说完这句话,齐大夫去请谢望,又是好一番嘱托,这才离开。 谢望一直站在门口,二人说些什么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想着她这副身子,恐怕去不成灵州了。 得知他昨日给自己的是坐胎药后,群玉兀自理着凌乱思绪,谢望该不会也想带她走吧。 要想有孕,少不得连续不断地行房,坐胎药也得一直喝的。 他为了不让自己嫁给孟澜,倒是煞费苦心,妄图将她绑在身边,用孩子彻底留住她。 群玉心乱如麻,头也愈发痛了,很快就阖上眼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时阒寂深夜,谢望居然坐在她床头守着。 他眼底满是红血丝,显然是一直在等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许是刚醒来得缘故,群玉声音细软,跟猫儿似的。 “我若是睡了,临走前都见不到你一面。”他的声音沾着丝哑意,一听就知道是疲劳过度。 群玉心疼人的毛病又犯了,明知道这都是他自找的,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何时走,怎么不叫醒我。” 谢望沉吟片刻,正色道:“天亮以后就走了,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就能回,我不在盛京,你安分些。” 他言尽于此,群玉却是听懂了,心虚垂眼,不敢和他对视。 谢望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我会把罗应和何用留给你,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找他们就是。” “那你怎么办?”群玉暗藏于心的关切,脱口而出。 “放心吧,死不了。” 谢望将她眼前的那一绺头发拨开,唇边勾着一抹自嘲的笑。 虽然是想让他离开盛京,她好嫁给孟澜,但群玉从没想过要他的命。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边蹭了蹭,“一定要平安回来。” 听出她话语里的眷恋,谢望神色晦暗不明,低头就要去亲她。 却被群玉扭着头躲开,小声嘟囔着,“我病了,不能亲的。” 谢望低头盯着她的眼睛,执拗的说了句,“那就病。” “不要嘛。”群玉声音又细又弱,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 鼻尖对着鼻尖,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动摇。 “可以吗?”谢望耐心诱哄着,蹭得她有些痒。 “那……只能亲一下。”她耳尖泛红,到底是松了口。 得到她允许后,谢望凑过去吻她的唇。 群玉以为只是嘴对嘴浅尝即止,谁知道他突然撞进去,闯入她唇舌间,裹着她湿滑舌头一通乱搅,粗重地吻她。 就在群玉以为终于要被他松开,换口气时,他绵密温柔的吻又落了下来。 和方才的迫切不同,这个吻就像是倾注了爱意,这般想着,群玉倏地一惊,感觉自己心跳怦怦,好像漏了一拍。 “不舒服吗?那我不亲了。”谢望松开她,摸了摸她发烫的脸,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我……”话到嘴边,群玉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给你润润后,现在好多了。”她因为在病中,嘴唇干涸泛白,瞧着就没什么精神。 这会被他吻了吻,红润许多,脸上也有了气色。 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谢望知道是何用在催他了。 “走了。”谢望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 撩兄入怀 第50节 群玉晕乎乎地望着帐顶,心中居然没有一丝快意。 谢望离开以后,何用和罗应回到了弄玉堂,也没再守着表姑娘的院子。 还是孟澜听说表妹生病了,特意吩咐厨房备好了清淡的粥饼小菜,亲自送来。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表妹会没醒,谁知群玉自打谢望走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为何,她没由来的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他能否平安归来,若是回来了,发现自己嫁给了孟澜,怕不是又要闹得天翻地覆。 孟澜见她心不在焉,突然冒出一句,“表妹虽在病中,但面色瞧着但是还不错。” “二表哥说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群玉终于回神。 孟澜眼神飘忽,试探地问道:“我说,表妹在想什么?” 思忖须臾,群玉想着或许应该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二表哥,赵家那边有说什么时候把婚事定下来吗?” 这个问题太过出乎意外,孟澜怔忪了下,很快反应下来,“舅公的意思说希望尽快,只是太赶了的话,恐怕叫人以为我们孟家不重视。” “无妨的二表哥,祖父的意思我约莫知道,祖母身子不大好,旧病复发,大夫也说过就是这一年的事了。早在她让我入京之前,就和老夫人说了的,婚事可以尽早定下来,无需回梧州待嫁。” 见她并非是为了迁就自己,孟澜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梧州那边的信早就收到了,老夫人原本的意思,是想借着他的生辰,将他和表妹的婚事公开。 可孟澜担心谢望从中作祟,硬生生拖到他离开,才想着下个月先定亲也不迟。 孟澜神色温柔,一片赤诚,“祖母让人挑了几个日子,下个月初七定亲你觉得如何?” 群玉声音淡淡,“下月初七成婚吧,一个月时间也来得及的,左右东西早就备好了。” 第32章 “肚里有他的种,不会放…… 群玉这场病倒也恢复得还算快,只是她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做足了表面功夫,实际上暗里计划着搬出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下月成亲,那么依着规矩她就不能住在孟家了。 也不知孟澜那里和老夫人商议的如何,这样着急忙慌的定下婚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遮掩什么丑事呢。 原本群玉是想和孟澜一起亲自向老夫人说,免得老夫人不同意,谁知孟澜却说他有法子。 两家议亲的流程一直在走,只是碍于群玉如今人在孟府,还不知该照着哪般规矩来罢了。 老夫人一早就托方士算了几个日子,八月初七乃上上大吉之兆,另外两个冬月里的日子都没有这个好。 只可惜时间太紧了些,老夫人怕这样安排叫人以为她们孟家怠慢新妇。 孟澜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的,便又故意语焉不详的暗示一番,让她以为二人早就珠联璧合,已经有了身子,这才突然说想将婚事尽快定下来。 按说孟澜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定是循规蹈矩不会做出这等错事。 可老夫人听说他前些时日居然在七娘院子里留宿了。 既是在七娘自己的院子里,他若是非要往人房里钻,关起门来谁又知道呢? 再回想起二郎似乎对七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自从他知晓二人日后会成亲后,老夫人可是听说他将扭了脚的七娘亲自背回来。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一个月赶是赶了点,但好在东西早就准备了。 原本是想着等定亲时用的,这会再添置上一些,下月初七成亲也未尝不可。 一想到马上就能抱上重孙了,老夫人心情畅快,激动的难以言表,决定亲自出马,帮着二夫人操办这桩婚事。 而群玉也从玉婵院搬至永宁坊的一处院子里,届时孟澜从这里接亲,虽然瞧着有些冷清,但这座宅子日后也算是她的娘家。 这座院子是孟澜的私产之一,得知群玉想要出去住后,他顿时就想到了挨着东市不算太远,从孟家过去也方便的永宁坊。 群玉跟着他出去看过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这座院子,说她要买下来,赐名为玉园,从此以后她就有家了。 孟澜还有些不解,“不知这个玉字可有来由?” “我乳名叫玉奴,是我母亲给我取的。”说起这个群玉还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母亲只会在私下里这样喊。 孟澜当即敛了表情,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她,“那我以后就叫你玉儿吧。” 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谢望在床上扣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意乱情迷间,为了哄她听话些,给他更多的爽头,他就爱这样喊她。 就像三年前被他带回玉佛寺,他问她叫什么名字,群玉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曾掩饰,就说自己名唤玉娘。 对于群玉来说,这个称呼就像是独属于谢望的一部分。 群玉低眉羞眼的小声开口,“表哥换个吧,听着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也是,那等婚后,我再为表妹取小字。”孟澜低着头,眼里藏着落寞。 他知道表妹方才停顿片刻,定然是想到谢望了。 依着谢望没皮没脸的德行,恐怕谢望早就这样喊她了。 不过也无妨,女子嫁人后丈夫会为其取小字,从此以后表妹会有独一无二,只有他能唤的称呼。 这般想着,孟澜豁然开朗,也就不再计较这些小事了。 等回了玉婵院,群玉将银钱准备好,想着等表哥得闲,再一起去官府立契。 孟澜没想到她与自己这般生分,不免有些好笑,“表妹非要与我算得这般清楚吗?你既然想要玉园,我让底下人顺手办了就是,不必这么麻烦。” “二表哥不收,莫不是嫌少吧?也罢也罢,我知道你不愿与我做生意,那我再去牙行,请房牙子帮我……”群玉皱着眉,故意装得很是苦恼。 “表妹莫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了,银钱自然是够的,只是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银钱。”孟澜见她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率先败下阵来。 “你若是不收,那才是让我住得不安稳呢。”群玉说着俏皮话,笑得眉眼弯弯。 转眼又想起和丰楼当初的文书,官府也定然有留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当年的经手办理的人。 群玉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好奇地问道:“我还从未置办过宅子呢,二表哥可否带我一起去瞧瞧。” “你的意思是说要去京兆府?” “不可以去吗?”她眨了眨眼睛,颇有些卖乖的意思。 孟澜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声线温沉,“表妹想去自然是可以,只是我怕没空照料你。” “没事,不用表哥照料,办完立契文书,我就在你的值房等你,然后陪你下值。当然若是不行的话,那我自己回去也行的。”她说得有条不紊,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去。 “不必在值房闷着,你若是想四处看看,也是可以的,到时候让人领着你逛逛,只是有些地方不能去。” 孟澜没想到她居然打量着陪他下值的心思,一颗心怦然乱跳,因为她这番话乱得不像样子。 翌日孟澜点过卯后,就又回来接群玉,想是要出门的缘故,她换了身轻便衣裳,又稍作梳妆打扮。 按照她的想法,换身男装简单省事,谁知春禾却不肯,说是万一京兆府里有人见过霍世子,定然会怀疑她的身份;再就是她如今已然是孟澜的未婚妻,去京兆府总会碰见他的同僚,不得好生捯饬一番。 听她这么一说,群玉全然交给她来,只提出一点,衣裙不能太繁琐,不方便走动。 可即便如此,春禾依旧是认真为她描眉画眼,选着和今日相衬的首饰。 他从前便知表妹姿容过甚,可在孟府她梳妆打扮少之又少,多是出席宴会或者出门做客,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看到…… 孟澜完全就是看直了眼,还是群玉走至他面前,伸手晃了晃,“愣什么呀,二表哥我们走吧。” 等他和群玉一道上了马车,他心头依旧浮现那个猜想,表妹不会是特意为了他这才特意打扮得吧。 他敛了敛眉,尽量克制在脑海中疯长的念头。 等到了京兆府,群玉和他一起去办好了立契文书,又状作好奇的模样左顾右盼。 孟澜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好领着她在京兆府四处乱转。 正想安排属下带她去转转,却被群玉一耽误办差为由拒绝了,说是自己随便看看,等会先行去用饭,让孟澜不必等她。 离开京兆府后,群玉乘车去了和丰楼一趟,吩咐人备好了吃食,这才让人搬到马车上去。 去而复返,又正是中午用饭的时辰,孟澜很是出乎意外。 群玉笑意盈盈,“上午叨扰大家了,本该请诸位去和丰楼里吃席,只是今日需得上值,不好饮酒,这桌席面还请诸位笑纳。” 虽说是不好饮酒,但和丰楼的小厮依旧是给她搬来了两坛子酒。 总有被酒味勾得馋虫大动的,忍不住想要小酌几杯,届时她便可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群玉见自己在,众人不敢畅所欲言,便装作离开,实际上是躲在隔室里偷听。 “方才听嫂夫人提及和丰楼,那今日当真是破费了。” 有位年轻官员抬手作揖,就听得另外一位络腮胡子,喝着酒的那位开口,“你看你不知道吧,这和丰楼是孟家产业,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这位曹录事便是今日帮着群玉立契的官员,故而对这些一清二楚。 “怎么从前不曾听孟少尹说过,兄弟们可是没少去和丰楼吃酒。”又有人嚷嚷起来,话里话外却尽是羡艳。 “嗐,孟老弟年纪轻轻,哪能晓得这些,恐怕今日也是头一回知道吧。” 那位曹录事资历颇深,故而即便是在孟澜面前倚老卖老,也没人说他。 孟澜因为温厚持重,待人谦和,故而除非公事,皆是以兄弟相称。 “的确是头一回知道。”孟澜点了点头,家中庶务他从不过问,这些事情从前都是母亲和二婶在打理,家中也无人刻意声张,即便是他也常去和丰楼,都不晓得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我还记得当初是淑妃娘娘身边一个叫芸芝的女官来办的,那身段气质,起初她还不肯表露身份,我当时就看直了眼……” 话未说完,孟澜咳了两声,曹录事适时收声,也知道是自己多嘴说错话了。 “勿怪勿怪,我这人喝醉后就是有点大舌头的毛病,胡乱说的。” 等众人用过饭后,孟澜回了值房,发觉表妹在椅上坐着,心底那点疑虑消失殆尽。 他方才还想着好端端的,表妹突然送了和丰楼的酒菜来招待,惹得老曹那个大舌头酒后胡说一通。 可后来转眼一想,今日不过是表妹和老曹头一回见面,如何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群玉知道这则消息并非是巧合,德叔一早就派人打听了清楚,这才有了今日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宴席。 也不枉费她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总算是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撩兄入怀 第51节 就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叫做芸芝的女官,还在不在孟淑妃身边当差。 到了衙门下值的时辰,群玉拉着孟澜的手,和他一起去吃饭。 青帷马车辘辘而行,只是走的不像是回孟府的路。 孟澜正觉得奇怪呢,就听得表妹蓦地来了一句,“中午那顿饭我猜二表哥定然没用好,所以晚上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她这话倒是不无道理,中午光听得同僚们七嘴八舌,胡扯乱说讲大话去了。 片刻,马车终于停在了永宁坊北曲,群玉拉着孟澜走了进去。 浅淡黄昏,暮云合璧,群玉推开那扇半阖的门扉,晚风一吹,檐下挂着的那盏红灯笼在风里翩跹。 她拉着孟澜再往里走,每一处转角,都能瞧见一盏接一盏的灯笼慢悠悠在晃。 一直进入卧房,春禾已经在外间摆好了饭,二人由她伺候着洗手入座,就听得群玉施施然开口,“今日算是我搬到这里住的第一天,这第一顿饭嘛,自然是要和二表哥一起用。” 孟澜没想到她好一番准备,居然是为了招待他,“如此说来,倒是要尝尝表妹的手艺了。” 他明知道群玉白日里在京兆府,哪还有什么功夫帮忙准备。 群玉笑着同他解释,“哎呀,二表哥就别打趣我了,这桌席面还是照着上回给你办生辰宴,让和丰楼安排的菜式,你快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终于等他动了筷,群玉悄悄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她就算是拒绝孟澜明日的邀约,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负担了。 用过饭后,席面被婢女小雁撤走,春禾上前为二人斟茶。 等她带上门下去后,群玉有些紧张地掐了掐手心,就听得孟澜主动开口:“表妹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七夕那天,也就是明日,我恐怕不能和二表哥一起夜游赏灯了。” 群玉低着头不敢看他,若非知道孟澜为了明日的惊喜准备了许久,群玉还不会这般不安。 可正因为照安堂的婢女说漏嘴,被春禾听到传到群玉耳朵里,她便决定明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他一起去赏灯。 “原因是什么?”孟澜神色一滞,瞬间敛去了表情。 “我、我……”支支吾吾好半天,群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依着孟澜的计划,明日他会放飞百余盏天灯、河灯祈福,希望他们能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可是没成想,表妹会在今天晚上拒绝他。 因着群玉管着孟家几个大大小小的铺子,管事娘子和二夫人院里的下人嚼舌根,说二郎也太过大手笔了些,给各家铺子拨了一笔丰厚的银钱,说是要做上百只灯,在七夕节当日免费发放,就为了博美人一笑。这表姑娘还没嫁进来就这样高调,日后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群玉得知此事后,也是压下心中的惊讶,这才难以置信的去问银丹,又拿了铺子账册仔细翻阅一番,她这才知道孟澜居然是来真的。 她何德何能,值得孟澜这样做。 对于这桩婚姻,在群玉看来只是一笔很值钱又划算的买卖,可若是无意间伤及了孟澜,实在是叫她良心不安。 群玉咬了咬牙,想着不如她先将话说得明白些,也好为日后做打算。 “其实是因为……” “表妹不必多说了,刚好明日京兆府还有要事,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孟澜登时开口打断她,他害怕听到的答案太过残酷,故而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 弄玉堂里,天色这般昏沉,对门玉婵院居然没有点灯。 罗应最先发觉不对劲,察觉到表姑娘人不见了后,连忙去寻何用。 “不好了不好了,表姑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何用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开口,“嚷嚷什么呢,人丢不了的。” “你知道她去哪了?”罗应看不惯他了如指掌,却不肯透露自己,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被孟二郎金屋藏娇,关在永宁坊呢。”何用云淡风轻地回话,别过脸去继续闭目养神不理他。 “什么,金屋藏娇,郎君都还没藏上呢,怎么二郎他?”罗应一惊一乍的,满眼惊慌。 “慌什么,郎君心里有数。”何用有恃无恐,料定即便是表姑娘搬出去,孟二郎也不敢有所动作。 他想的倒是不错。郎君之所以能够放心离开,就是因为群玉身边算得上是无孔不入。 玉园新来的几个婢女,与武德司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只要表姑娘有什么异动,不出三日消息就会传到郎君手上。 群玉是到夜里快入睡时才发觉不对劲的,她不过是去了趟湢室,回来后发觉床上多了一只信封。 她以为是谁恶作剧,一展开就看见几个大字。 玉儿,你还是不听话。 再往后翻了一张,上面写着:婚期定的这样快,是怕我赶回来抢亲吗? 看到这句话群玉吓得手一抖,他、他怎么知道。 不对,婚期分明是他离开后定的,谢望怎么会知道是哪天? 接着往后翻了一张,八月初七,你若敢嫁,等我来索孟澜的狗命。 他居然真的知道婚期。群玉瞳孔瞬间放大,吓得丢开了那只信封,整个人钻进被褥里,颤着声音喊道:“春禾!有鬼啊啊啊啊,你快来!” 听到娘子的喊声,春禾急急忙忙赶来,“怎么了?娘子您别害怕。” “这……这封信,是谢表哥的字。”群玉声音都在抖,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去披衣起身去了趟湢室,方才躺下的被褥里就长出了这样一封奇怪的信。 春禾顺着她的视线去瞧,又将那只信封打开,除了这三张纸,在没有多的了。 借着昏黄烛光,这封信是用红色朱笔写成,上面几个大字笔饱墨酣,力透纸背。 是有人一早就写好了的,难不成谢郎君料事如神,提前准备好的?还是说有旁人故意扮作谢郎君,在这装神弄鬼? 种种疑问盘桓在春禾心头,她正想出言安慰时,瞧见娘子攥紧着被子,缩成一团。 “怎么办,他知道了,他定然要回来阻止我。” 不怪群玉害怕,她从前因为梦游去给坟头锄草这件事,后来好转以后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像是鬼上身似的,什么知觉都没有,行尸走肉应当就是那个样子。 “娘子别慌,眼下最应当担心的,是隔墙有耳。” 春禾很快就联想到,是不是今日新来的那几个婢女,有人为谢望所用。 只是天色已晚,这会不好去查,她拍了拍群玉的肩膀,想哄她入睡。 半梦半醒间,群玉好像看见了谢望。 他手上拿着好多奇奇怪怪,都是群玉不曾见过的东西。 她本来以为是铃铛,可铃铛怎么能被人乱塞。 咬得人又痒又麻,浑身都不痛快,就像是被控制住了似的。 还有一只精致小巧的脚链,群玉躺在床上,被他扛着腿放在肩上,极尽虔诚的将那条脚链扣上。 金光灿灿的,走一步就一直响,群玉起初还挺喜欢。 知道她发觉那个脚链还有一只锁扣,被勾在床柱上,只要他不解开,她就必须张着腿,以那种极其难堪的姿势躺着。 还有一条红绸,群玉以为是披帛,谁知那条红绸被他挂在床帐上,她的手脚也被红绸绑住吊在空中。 任凭她如何蹬腿,想要挣脱开,也只会被箍得稳稳当当。 谢望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发号施令。 她若是不从,就只能接受着他下流又屈辱的惩罚。 桌上、地上、半空中。 她只能以那种难堪的姿势,被迫直视他的眼睛。 即便是他兴致来了,让她背过身去,也会因为害怕被扇得发抖。 群玉挺着高耸的肚子,圆鼓鼓的肚皮像是一只西瓜,愈发显得她四肢纤细修长,就跟粉嫩的藕节似的。 他将人搂在怀里,向上跃跃欲试,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过分。 “你躲什么啊,我在和孩子打招呼呢。” 哭得梨花带雨的群玉,鼻尖泛红,哽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扯着谢望的衣袖,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凭什么。”谢望置之不理,彻底无视她的哭求。 不仅恶劣的继续动作,还调笑似的问了句,“你肚子里揣着孟澜的种,还敢和我谈条件?” 群玉低着头没说话,哭声细小无力,简直就是泪如泉涌。 可谢望才不会哄,非但如此他的视线一路向下,掐着她的腰,冷淡发问,“这么会哭,是要给我洗衣裳吗?”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群玉一个鲤鱼打挺似的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室内陈设和这只与梦里截然不同的床帐,总算是放下心来。 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已,她已经打定主意在成亲之前,就和孟澜把话说清楚,她们不会有孩子的。 怎么谢望在梦里抱着怀孕的她那样问? 一定是因为那封信的缘故,烧掉了就好了。 “春禾,你帮我把这封信烧掉。” 春禾听到她的声音,从外间过来,接过这封信,“好,我这就去,娘子是做梦魇住了吗?” 这等羞辱启齿的梦,群玉都不想承认! “没有没有,就是口渴了,有水吗?” 才来到这里第一日,群玉还不大熟悉房间的布局。 她将那封信丢进香炉里,就去给群玉倒水。 春禾倒了杯温水过来,正要递给她时,却听见群玉突然开口,“门口还有一封信。” 第33章 谢郎头七,你若有良知,…… 随着群玉的视线望过去,门口横空出现一只信封,春禾捡起信封推开门探身查看,廊下并为瞧见有人在。 撩兄入怀 第52节 “娘子,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这就去隔壁厢房看看。” 将那只信封交给群玉后,春禾作势要出去,却被群玉拉住衣角,“别,别去,先看看这封信写的是什么。” 拆开信封后,依旧是白纸红字,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每一封信,都不许烧。 她接着去看下一张:等我回来检查。 最后一张上面,只有一句,七夕不许和孟澜过。 看到这里群玉松了口气,应当只是谢望走之前,准备的信罢了。 否则他应当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拒绝了孟澜,用不着他提醒。 “今夜不用你守了,春禾你回去睡吧。”群玉揉了揉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将那封信撕碎丢进香炉,这才合上眼帘沉沉睡去。 春禾应声下去,打算去隔壁厢房瞧瞧,究竟是何人半夜不睡在这装神弄鬼。 群玉一觉睡到天亮,想着今日是七夕,最是适合明察暗访,有所行动了。 和丰楼推出了新菜式,前几日她尚在病中不好出门,今日却可以趁着七夕鱼龙混杂,去后厨看看。 她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却不成想出门后,身后跟了个甩不掉的尾巴。 可就这样让她打道回府,群玉也不大愿意,偏偏对方也很是警觉,没法将人引出来。 气闷之下,群玉让车夫改道,去了若虚茶楼。 她要了一间二楼的雅间,靠近栏杆那边的窗户大开,群玉就着杏仁茶,和七夕特有的巧饼,听着看台上的老先生说书。 “诸位可知如今时兴的磨喝乐为何会在七夕这一日被人供奉?” 台下应和声此起彼伏,有说知晓的,也有说这事有什么好细说的。 “诸君莫急,此事还要从玉佛寺那位早就圆寂的明悟法师说起。”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捋着胡须开口,“这位称得上是当世国师的明悟法师本名卢乘风,出自范阳卢氏,行十九,卢十九年纪轻轻连中三元,杏林宴上容华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向先帝求了赐婚。这位容华长公主想必诸位都知道,今上的嫡亲妹妹,说是最受先帝宠爱的子女也不为过。” “及第新春,杏园初宴,偏偏这位卢十九恃才傲物,当场拒婚,容华公主追问之下,得知他早就有了心爱之人。此女诸位也不陌生,便是那位才华馥比仙的姚氏女。可姚氏女是先帝为当时,还未被废的太子钦定的太子妃,此事虽未传扬出去,可卢十九出自范阳卢氏,在朝为官者不算少数,不会不知道这件婚事。” “此举算得上是蔑视皇权,公然叫板了,先帝龙颜大怒,不仅废了卢十九满身功名,还让他滚出盛京,永不录用。” “容华公主为其求情,先帝爱女心切,到底是给了他一条生路,若是他肯尚公主,此事便既往不咎;谁知卢十九固执己见,愿意落发为僧,此生不娶,也不肯尚公主。” “他既然愿意出家,先帝便将他发落至远在灵州的千重崖,此地靠近西域,却因为漫天黄沙卷地,多的是苦行僧和罚没至此的苦役。卢十九法号明悟,在千重崖钻研佛法不过三年,便前往西域辩经,最终赢遍西域高僧,扬名天下。先帝崇信佛法,向来就对得道高僧青眼有加,是以才传召明悟回京开设法坛,大兴佛寺。” “玉佛寺落成那日,已是当朝太子妃的姚氏女前去礼佛,收到了一对憨态可掬的磨喝乐,便是这位明悟法师亲手相赠,姚氏将这对磨喝乐供奉于佛寺中,没过多久,成婚三年的太子妃终于有了身孕……” “从此每年七夕,磨喝乐常被已婚妇人供奉,若是有孕则会传给来年刚出世的孩童。” 听到这里,群玉觉得有些怪诞不经,一对磨喝乐而已,怎么就承担起观音菩萨的职责了呢? 不过这若虚茶楼的说书先生也是胆大包天,连容华公主的旧事都敢拿出来当做谈资。 就在群玉用完最后一块巧饼,准备起身离去时,突然听到二皇子的声音,“阿玉今日倒是得闲。只是这么快就急着走,可是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不喜欢?” 群玉转身向他见礼,又忙不迭开口,“故事自然是有意思的,不然怎么赢得了满堂彩,殿下可得好好给老先生一笔赏钱。” “好,既然如此,那就众人同赏,给其余客人也都送上阿玉今日点的这几道,就说东家祝各位缔结良缘,共赴白首。” 说完这话,二皇子满眼温柔,目光落在群玉身上。 群玉连忙错开眼,心底一慌,怎么昨日才躲过孟澜,今日二皇子又是闹得哪一出? 早知如此,这若虚茶楼也不该来的。 “阿玉,不知今晚能邀你同游看灯吗?”二皇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想着她昨日就拒绝了孟澜,今日若是答应二皇子,叫孟澜知晓了恐怕不好,群玉到底是摇了摇头。 “殿下应当知道,我如今已是孟澜的未婚妻,这样授人以柄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为好。”群玉还是前几日才知晓,那天去和丰楼用饭,谢望之所以会寻过来,是因为二皇子太过张扬的缘故。 二皇子闻言一滞,勾唇冷笑,“也好,有些时候不曾见过孟二郎了,阿玉既然要回孟家,那不如你我一起同去。” 群玉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上回在莲庄他就凑过来,已经很是让人起疑了。 再跟她一起回孟家,岂不是让人都知道,她们关系熟稔且交情不浅。 被迫退让一步,群玉到底是答应了他,“那,那还是就我俩去看灯吧。”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殿下吧。”群玉不想让他知道玉园的存在,他要接人定然是去孟家。 “也行,只是你若没来,我便去孟家亲自接你了。”二皇子留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群玉又坐了一会,想着干脆和春禾换身打扮,随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离开,否则敌在暗我在明,又如何找得到那个跟踪她的尾巴。 突然听到隔壁雅间里传来说话声,女子的声音很是熟悉,好像被人欺负惨了在哭。 她没好意思再听,和春禾互相换了衣裳抬步就想走,谁知听到有人笑得开怀,“盛樱宁,父债女偿懂不懂,你父亲虽然死了,但欠给老子的钱还没还,识相的话就给爷配合点。” 群玉脚步一顿,和春禾对视一二,当即开口:“我要救她。” “可是娘子,就我们两个人,如何救得了她。”春禾有些犹豫,她知道盛娘子上回在金水河,将群玉救回来这件事,救命之恩自然要报。 可这会她们手无寸铁,身旁无人可用,就她们两个女子如何报恩啊。 “谁说只有我们两人,不是那个尾巴找不到吗?你说我要是进去出了点事,那个人会不会出现救我?” 群玉笃定此人是谢望埋在自己身边的探子,对自己的安危不会见死不救,也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这个人是谁。 “那娘子要我怎么做?”春禾很快答应下来,知道娘子心中定然已经有了计划。 “你附耳过来。”群玉同她咬耳朵,到底是怕被人察觉出来。 少顷,群玉给了乐姬一笔银子,抱着她的琴就走,“借用一下,稍后还你。” 她叩响了隔壁雅间的门,听见是女子的声音,里面的人放松了警惕,也就让她顺利进去了。 为首的那个马脸男,一脸鄙夷,“小娘子有何贵干?” “诸位郎君,奴是楼里的乐姬,东家让奴过来给各位弹琴助兴。”群玉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话。 络腮胡的高壮男子眼睛都看直了,怔然发问,“大哥,我们没点乐姬作陪啊。” “管他呢,你,抬起头来。” 群玉依言照办,余光一瞥,却是落在盛樱宁那边。她脸颊高高肿起,显然是方才挨了打。 瞧见群玉后,盛樱宁也是心中一惊,眨着眼茫然地看着她。 “是个标致美人,美人过来坐。”马脸男一改先前的不耐烦,拍了拍大腿,示意群玉过来。 她装作恐慌,一脸无措地开口,“这,郎君这是何意,奴虽是乐姬,但是卖艺不卖身的。” “少废话,自己送上门来的,立什么贞洁牌坊。” “大哥,你说这两个小娘子又白又大的,哪个更舒服啊。”络腮胡的视线在她二人身前来回梭巡。 “一起上不就知道了吗?”马脸男滚烫的眼神黏在她身上,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似的,群玉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抱着琴往后退,想着等他凑过来,就将琴往他脑门上拍。 群玉扭着身子往盛樱宁那边躲,就想着等会拉着她一起跑。 马脸男见她还敢躲,顿时沉了脸色,“老三,你也过来帮忙。” 盛娘子受了大哥冷落,络腮胡笑得暧昧,黑色的大手就要往她身前摸,谁知就听到大哥叫他。 二人齐齐上前,断了群玉身后的退路,她抱着琴往马脸男面门上用力一砸,谁知被他错身躲过,只堪堪破了点皮砸肿流了点血。 马脸男摸了摸头上的血,气急败坏地吩咐道:“这个小娘皮泼辣得狠,老三给我摁住她,爷今天就要玩死她!” 眼见着络腮胡那只大手就要伸过来,群玉大喊一声,“还看热闹呢,赶紧给我滚出来!” 依着她和春禾的计划,早在春禾孤身一人下楼时就会被人发现主仆二人换了身份。 那只尾巴认出后定然会上楼查看,方才门外有道影子一闪而过,却迟迟不肯破门而入。 络腮胡听她这样喊,试图抓她的手僵在空中,紧接着有人翻窗跳进来,一脚踢开他。 马脸男立刻过来和他扭打在一起,群玉连忙拉着盛樱宁跑了出去。 群玉拉着人下楼,还不忘安抚她,“宁娘,我送你回崔家。” “不不用了,我先不回崔家。”提到崔家,盛樱宁脸色霎时一变。 群玉只当做没看见,神色如常的发问,“那你还有别的去处吗?” “有的,我自己回去就是了。”盛樱宁不想麻烦她,生怕她因为救了自己,也会麻烦缠身。 “你一个人怕是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吧。”群玉再三坚持。 “那,只能一个人去。”盛樱宁想要她知难而退。 谁知就听得群玉说,“可以,我和我婢女说一声,现在就和你一起去。” 和春禾交代完后,让她帮忙缠住方才那个尾巴,群玉拉着盛樱宁的手就要一起走。 尽管只是一面之缘,群玉也敢肯定,方才那个尾巴武艺高强,那两个男子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能趁着这会他被人缠住,春禾又在门口善后,能让她先行离开。 群玉和春禾一起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她家。 这个地方倒是好,大隐隐于市,院子藏在东市里面,多是商户居住,若是没人带路想找进来只怕不容易。 群玉进门后,环顾四周,露出羡艳的眼神,盛樱宁适时开口,“赵娘子跟过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方才是想说,你欠他们多少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听到这话盛樱宁心绪也没有太大波动,点了点头,“多谢赵娘子好心,只是我家的事情况复杂,你一个小娘子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我决定付你赁屋钱,我要在你这个长住。”群玉说这话时眼睛亮起来,尾音都上扬。 “赵娘子莫不是在说笑。”盛樱宁眉头攒紧,一脸为难。 群玉拉着她的手,一脸真诚,“宁娘我也不瞒你,我在躲人,方才你应该看出来了,有人一直跟在我身后。” “可是我这里,你如何住得习惯?” 这处院子是她特意租来的,放着不少父亲的东西 那些东西不能带回崔家,否则母亲见了是要发脾气的。 “没事,我也不用住太久,大概一个月的样子。” 撩兄入怀 第53节 “可我不会经常住在这,赵娘子你一个人可以吗?” “无妨,我一个人还乐得自在。” 见她下定了决心,盛樱宁也就没有再劝。 她将东西放好后,又向群玉简单交代了一两句邻里情况。 说是不必担心有贼人闯进来,隔壁蔡婶家养了条可聪明的大黄狗,它会给大家报信的。 群玉点点头,又在她要离开时,让她有空的话,往妙春堂抓一副药,不过不用急着带回来。 将药方和剂量都写下来后,盛樱宁虽然不懂,但还是拿着方子照做了。 事已至此,通过这种方式,德叔那边想来是知道她的情况了,也就不会担心了。 却说若虚茶楼里,二皇子姗姗来迟,知道闹了这样一出后,也就没什么心思邀群玉夜游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有人敢在他的地盘打斗,最关键的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男子还不见了。 原本他想着去找群玉问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若虚茶楼那边需要人善后,一时半会也就耽搁了。 春禾是知道娘子安排的,回了玉园后便一直暗地观察,试图找出谢郎君的眼线。 一旬光景过去,春禾回了趟孟家,将娘子的话转达给他。 说是成婚在即,她二人应当守着规矩,不好见面。 原本孟澜是打算趁着旬假来找群玉的,既然春禾这样说,也就只好作罢。 整个孟府也就何用和罗应知道,表姑娘当真消失的无影无踪。 偏偏春禾一脸云淡风轻,压根就不着急。 表姑娘是故意离开,不让他们找到的。 偏偏春禾是表姑娘的人,即便是真的想拿她来问,也不好动手。 当日听洪良来报,说是表姑娘拉着一个小娘子走了。 那个小娘子的身份何用已经查出来了,竟又和崔家有关。 甚至此女和崔二郎有些见不得光的关系,若要动她,必定是要和崔二郎知会一声的。 只是等何用求见时,崔二郎早就应了盛樱宁的要求,暂且帮她圆了过去。 转天下值,崔二郎来东市寻她,劝说盛樱宁将群玉交出去。 谁知盛樱宁不肯,和他发生争执,到了傍晚就被人推搡着进了卧房。 群玉听见她微弱的哭声传来时,慌不择路,随手抄了把菜刀就要往里闯,突然听到盛樱宁带着哭腔,闷声说了句,“赵娘子,我无事的,你早些睡吧。” 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暧昧声音,群玉手里的菜刀差点吓得掉地上。 那个崔二郎,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不就是盛樱宁的继兄。 他身为兄长这样欺负妹妹,不就是丧心病狂!简直就是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群玉一夜没睡,听见隔壁有人出门后,群玉推开窗,四目相接,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赵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哪天我心情不好,将你和谢望的事情抖落干净,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崔二郎正了正衣领,遮住脖颈上的吻痕扬长而去。 群玉连忙去隔壁厢房看她,盛樱宁躺着床上奄奄一息,了无生机。 “我们去报官,去找孟澜,他定会帮忙将崔二抓紧去的。” “赵娘子,你别内疚,我和他不是昨日的事……” 听她这么说,群玉心中愈发难过了。 “你母亲难道不管吗?他怎么也算是你兄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你别难过,这些都是我自愿的。”盛樱宁反过来安慰她,却是让群玉彻底哭红了眼。 只是哭过之后,群玉就要起身帮她熬避子汤。 盛樱宁察觉到什么,但并未开口多问,还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会对这种事情这般熟悉。 经此一事后,群玉留下一笔不菲的银钱,算作赁屋钱。 在她这也叨扰了小半个月,该办的事也都办的差不多了,群玉决定先回玉园。 剩下半个月就好好绣下喜帕,她的绣工有限,旁的东西做不了,也就只好做些帕子,略尽心意。 虽然她并不拿这桩婚事当真,可穿嫁衣的机会应当就只有这么一次了。 得知表姑娘自己出现在玉园后,众人皆是心里松口气,就怕等郎君回来问起来答不上话。 只有春禾知道,娘子这几日眉间愁云紧攒,心绪不佳。 春禾帮她试好嫁衣后,将角落里不断冒出来的那些信封递给她。 “是小雁那丫头在搞鬼,她是谢郎君的人。” 和群玉猜得相差无几,她点了点头,看都不看,全都丢进了香炉里。 “快一个月过去了,也不曾听到灵州有什么消息,想来一时半会他是赶不回来的。” 灵州是父亲的老地盘了,河西军与霍家又有旧时交情,德叔一早就去过信,让人暗中拖着点谢望,等那边的事情办完少说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等到了深秋,狂风怒号,飞沙卷地,回京的路更是不好走。 届时等他回了盛京,自己早就功成身退,不在孟家了。 事情一切进展顺利,没什么好让群玉烦心的,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七,孟澜来玉园接亲这天。 婚事虽然仓促,孟家恐叫旁人看轻,故而这婚仪倒是格外庄重。 思及表姑娘的亲人都在梧州,老夫人特意寻了些昔年交好的朋友,来到玉园送她出嫁,给人撑场面。 又有福禄双全的全福人帮忙撒床撒帐,随行在侧,代替了春禾的位置,一路搀扶着群玉扫轿照轿,再将新妇送入轿中。 她手里捏着团扇,几乎就是举了一路,好几次手不稳差点掉下来时,全福人忙不迭帮她扶住,语重心长地教导:“娘子这团扇不到时候是万万不能撤的。” 婚仪的那些规矩群玉只学了个囫囵,故而脱口而出,“那什么时候能撤?” “娘子也真是的,莫不是睡迷糊了,连这也能忘?” “一直到送入洞房,等郎君做了却扇诗,您才能撤下团扇和郎君饮合卺酒,可记住了?” 群玉眨了眨眼,“醒得了,多谢老夫人提点。” 昨夜睡前听了喜婆讲的夫妻敦伦,又塞给她一本避火图,群玉看得意犹未尽,当天夜里就梦见自己被谢望翻来覆去的玩。 这个梦做得太累,翌日醒来时浑身疲软,却还是硬撑着起来梳妆。 接亲又足足闹了大半日,孟澜的催妆诗做了一首又一首,群玉有心让人早些进来,却被人调笑,“新妇心疼了,咱们再拦一拦。” 心疼恐怕算不上,群玉早晨上妆前只用了几个汤圆,因为众人这么一番耽搁,腹中空空,饿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方才春禾趁人不注意,塞给她一包栗子糕,这会终于进了轿子,群玉心下一松,想着吃点东西,稍不注意就因为轿子晃晃悠悠的,昏昏欲睡。 她睡意酣然,压根就不知道从永宁坊到胜业坊,沿路遇到不少人障车。 等到她被全福人从轿中扶下来时,已是余晖照墙,暮色四合的黄昏了。 被全福人扶着下车,群玉也没忘记将栗子糕塞好,孟澜牵着她一起踏青毡,跨马鞍,听着司仪的唱词,“撒谷豆,避三煞,一撒如花似锦开,今宵吉辰结良缘;二撒金玉满堂彩,红烛高照……” 等入了青庐行过拜礼,又见孟澜做却扇诗,“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举了一整日的扇子总算是能够放下,群玉等他说完,迫不及待的落扇,一双澄澈如水的杏眸盈盈凝他,孟澜从中窥见自己一方清影,不由得心生畅快,牵着她的手不想松开。 “瞧瞧,新郎都看呆了,该饮合卺酒了。”喜娘在旁边催促,有婢女端着红木漆盘将东西呈上来。 合卺酒饮尽,群玉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谢望离去前,二人共饮交杯酒。 孟澜还要出去招待宾客,恋恋不舍的和喜娘们一道离开。 还不忘留下一句叮咛,“皎皎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群玉冲他眨眨眼,不解问道:“皎皎?” 孟澜温柔地朝她笑了笑,语气微扬,“这是我前些时日同你说的,为你取的小字。以后我就唤娘子皎皎可好?” “可以,表哥酒量不好,千万别喝醉了。” 听到这句话,孟澜去而复返,“皎皎现在应该唤我什么?” 群玉一脸为难,还是忍着羞涩开口,“夫君先去吧,等你回来我有事同你说。” “好。”孟澜也没多想,到底是去了前厅招待宾客。 忙活了一整日,群玉总算是有时间用两口吃食了。 只是才咬完一口栗子糕,就听见门外的争执声。 莺儿也不顾彤管的阻拦,急急忙忙就要往里闯。 “放我进去,我有事要和表姑娘说。” “什么表姑娘,你要改口叫少夫人。” “放开我!放开我!” 春禾去厨房帮她做吃食了,门外是孟澜的人守着,听见莺儿的声音,群玉怕她有什么急事,也就放了话让人进来了。 莺儿终于见到表姑娘,眼中噙泪,一脸忿忿,“今日我们郎君头七,表姑娘若有良知,便不该洞房花烛,行敦伦之实。” 听到这话,群玉手里的那块栗子糕掉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你说什么?表哥他怎么了?” 彤管拽着她就要往外走,“你胡说什么,少夫人和谢郎君有什么事,又不是他的未亡人,需要守什么节,来人,把她拖下去掌嘴!” 下一息,只见春禾白着脸跑过来,“娘子,娘子,出大事了,我听厨房的人说……” 话未说完,冷不丁瞧见这番场面,春禾适时收声,惊诧问道:“拉拉扯扯的这是做什么?” 群玉别开脸,不让人瞧见自己的眼泪,稳住身形向她问话,“厨房的人说什么了?” “何用和罗应都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了,谢郎君死在灵州,这会和他相关之人都要清算。” 一时间群玉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喉咙间涌上一股恶心,扶着胸口干呕得厉害。 撩兄入怀 第54节 第34章 嫁给孟澜后,怀了谢望的…… 忽然听到谢望的死讯,群玉觉得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她甚至怀疑这是谢望的新把戏,就是为了让她愧疚,让她寝食难安。 群玉稳住心神,尽量克制住颤抖的声音,“莺儿,你实话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被彤管摁住的莺儿笑得一脸轻蔑,“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一个府上下人就知。” 灵州与盛京相隔甚远,她又说人尽皆知? 群玉皱了皱眉,正色问向彤管,“此事是真的?你也知道。” 消息是今早传至孟家的,说是圣人昨日夜里就得知谢望的死讯了。 原想着今日是孟家大喜的日子,这件事不好报给孟家大老爷,可他到底是谢望义父,圣上是知晓他一直将谢望当做英年早逝的长子对待的,到底是让身边的曹大伴过来禀报了。 见圣上派了曹大伴过来,孟家还以为因着二郎婚事,圣上特意派曹大伴过来打点,故而孟家上下都好奇着曹大伴的来意。 曹大伴特意去了大老爷的书房和他说的,将人送走后,大老爷换去喜庆的礼服,换了身素衣,又说今日婚仪他就不出面了。 也不曾给个交代,老夫人知晓后自然是动了怒,众目睽睽之下,拄着龙头拐杖重重敲了两下,“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为何不去。你是二郎父亲,又是一家之主,这样的场合你不出现,只怕会让人以为我们孟家毫无规矩。” 大老爷佝偻着背,负手而立,过了许久才开口,“曹大伴过来报丧,说是观远出事了。” 此话一出,老夫人身形也跟着颤了颤,只是与大老爷的悲痛欲绝到底有所不同,老夫人率先想到的是,谢望没了,从前他得罪的那些人,定然是要打击报复。 他与孟家的关系,先前外人不知晓倒也还好,如今人尽皆知,他谢望是孟家义子。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淡漠,“弄玉堂的那些人不能留了。” 这大喜之日也不好见血,老夫人的意思是将人撵出去就是,管家领命下去后寻二夫人拿个主意,毕竟如今是她掌家,捏着府上下人的身契。 谁知却叫大夫人听到了,将此事揽了下来,以泄当日被人捉去武德司之恨。 若非谢望多管闲事,二郎今日娶的就是她崔家贵女。 她照旧还是风光无限的孟家大夫人,而不是一直被关在寒霜院里,甚至今日能够出来观礼,还是因为孟家要脸,大老爷即便再怎么厌弃她,也必须配合着做足表面功夫。 二夫人见她幽愤难平,料定大夫人定要向弄玉堂的下人发难。 她巴不得大夫人丧失理智,将动静闹得大些才好。 左右也不是她的四郎成亲,犯些忌讳也无妨。 弄玉堂里,也有不少像茯苓这样由管家拨过去伺候的婢女,大夫人迫不及待地让人请来人牙子,说是卖到盛京城中下九流的窑子里恐怕被家人赎了回去,最好是卖得远远的,当个军妓、船娘。 罗应不肯,拦着大夫人的粗使婆子,说是若大夫人敢将她们卖出去,今日就血溅二郎的婚宴。 想着二郎如今与她渐行渐远,大夫人到底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可婢女们动不得,打骂坏了还影响卖个好价钱,大夫人将这笔账全都算在罗应身上,让侍卫将他摁住行脊仗。 何用只是谢望的人,并不受孟家管束,见罗应一根筋,居然真的肯受罚,这脊仗寻常男子一二十仗都受不住的,身子骨不结实的当场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可罗应是孟家的家生子,他的爹娘妹妹还在孟家当差,若是他不肯既不是要祸及家人。 见劝不动他,何用也很是讲义气,非要代替罗应受刑,毕竟他常年习武,顶多也就受伤养一阵子,不会叫罗应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大夫人认出他来,想起那日就是何用将她关进了司狱,既然他要逞强,那就一起清算。 她到底还是个妇道人家,又要去观礼,也就看了一会便嫌弃血味重,拿帕子捂着鼻子走了,只留了身边心腹和管家观刑。 后来听人回禀说是二人受不住,已经死了,她心生恶寒,想着怎么这般不中用,吩咐人赶紧料理干净。 且不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厨房里的罗管事听到了风声,急急忙忙去瞧,只看到弄玉堂里好大两滩血迹,差点当场背过气。 刘管家怕事情闹大了,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住,消息却已经传扬了出去。 群玉强压着心头的不适,说什么也要去弄玉堂看个明白。 可如今府上这么多宾客,彤管怕她出去闹事,忙不迭让人请二郎来。 少顷,孟澜脚步虚浮,在一片“这是怕新妇等不及了要去圆房了”的调笑声中装醉仓促离席。 他酒量不好,怕耽搁了正事,孟澜喝的酒水都让掺了水的,故而眼里尽是清明。 回到飞白居后,见群玉红着眼,显然是哭过的模样,遽然间就慌了神。 “皎皎这是怎么了?” 群玉颤声嗫嚅,“二表哥,我想去弄玉堂看看。” 孟澜僵持两息,克制住心头不快,“这么晚了,去那做什么?” “我想,给他上炷香,烧点纸。” 新婚之夜,不和夫君洞房花烛,却去祭拜别的男人。 群玉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 可她真的没法接受在谢望的头七,她和二表哥上演一出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戏码。 孟澜神情如旧,正色道:“也是,兄长出了事,你作为弟妹,是要去祭拜一二的。” “走吧,我们一起去。” 不等群玉拒绝,就被他拉住手往外走。 一路避过旁人,二人总算是到了弄玉堂,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群玉捂着心口干呕。 孟澜当她是受不住,顿时就要带着人离开。 群玉摇了摇头,拽着他的衣角,“二表哥,来都来了。” 弄玉堂白日里发生的事,孟澜并不清楚,只是松成听到风声,在他拜堂之后到底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得知母亲自作主张,在他大喜之日对下人行刑,孟澜气得不轻。 就因为她不待见表妹,就因为她心里没有他这个儿子,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怼人动手。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依旧将她关回寒霜院,也解决不了什么。 他唯独担心的是此事会让表妹知道。 她与谢望的事情能瞒得住旁人,也有他在从中遮掩的缘故。 尽管孟澜不贪求表妹在今时今日就能对自己敞开心扉,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望的死讯传来的这样及时。 偏偏在他的大喜之日,表妹是有情有义之人,怎么会毫不在意。 可即便是这点在意,也会让孟澜心存芥蒂,如鲠在喉。 转眼一想,既然谢望已经死了,表妹即便是伤心难过,也只是一时的,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孟澜却是不信。 他与表妹本就是天作之合,谢望不过是横插一脚的跳梁小丑罢了。 孟澜起伏不定的心绪总算是安宁下来,他大大方方的揽着群玉,进了弄玉堂正堂。 此时孟澜无比的庆幸,今早在得到他的死讯后,吩咐人摆了灵位,案桌上放着香烛祭品,也算是准备的齐全。 孟澜接过婢女点的香,正准备上香酻酒,就见群玉在旁边站着,“皎皎,过来吧。” “二表哥你先吧。”群玉神色复杂,并不愿和他一起。 她一个人祭拜,还能以表妹的身份,缅怀一二。 可若是站在孟澜身旁,就是以他的妻子,谢望那么小气,定然不会高兴。 孟澜也没有强求,颔首应过后,“兄长,今日是你的头七,我带新妇过来给你上炷香,若是你还活着,想来也很乐意见到表妹和我成亲。” 没想到他会说这番话,群玉愣了片刻,须臾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以然。 就在群玉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时,孟澜没再开口,毕恭毕敬地上完了香退后一步,又对她说:“我在门外等你。” 屏退旁人后,倒了杯酒,捏在手里迟迟没有动作。 “骗子,你才是骗子。” 她低着头呢喃自语,眼睫不受控制地乱颤,那杯酒被她摔在地上,酒杯乱滚停在脚边。 有眼泪砸下来,滚烫的热意似乎要将她融化。 “你答应过我的,会平安回来的。” 她的声音拖着浓重哭腔,眼泪就像走珠似的掉个不停。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是因为我之前骗你太多次了吗?” “可是谁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不骗你,我怎么活。” 她哭得气咽喉干,抽着鼻子想拿帕子擦泪,却发现因为来得太匆忙,身无长物,只好就着袖子抹眼泪。 “我才不会给你上香,你有能耐的很,只会拿死讯骗一骗旁人罢了。” “你有本事永远别回来,我也不会为你守身如玉,我会和二表哥好好过日子,跟他生好多孩子,来年带着孩子去你坟前祭拜。” 群玉哭得呜呜咽咽,看着案桌上的灵位尤其不顺眼,干脆一股脑地全部推翻。 “你多狠的心啊,知道我要嫁人,便故意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你是要我这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不过我不会如你所愿,你死了我只会解脱而已,以后不会有人挟恩图报,不会有人故意威胁,不会有人像你一样欺负人!” 她眼里蒙着水汽,眼泪淌在案桌上,一抽一噎的吸着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迷迷糊糊间,群玉身子一软,浑身乏力地摔坐在蒲团上,小声呜咽着彻底哭昏过去。 听到里面哭声渐消,孟澜叩了叩门,想着时候不早,也该回了。 只是好半晌都不曾听到动静,他心下一慌,顿时闯进去,发现她蜷缩着身子,躺在蒲团上。 孟澜快步过去,发觉她只是睡着了,心下松口气,干脆就将人打横抱起,带回了飞白居。 方才表妹说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见,在此之前孟澜以为,表妹对于谢望,不过是因为他死缠烂打,不得不应付了事。 如今孟澜却咂摸出几分不同寻常来,只怕谢望在她心头份量很重。 别看她口口声声说着解脱,实际上根本就不相信他死了。 孟澜在心中叹了口气,谢望当真是个棘手的对手,无论是死是活,总有法子让她牵肠挂肚。 撩兄入怀 第55节 飞白居里,婴儿抱臂粗的喜烛长明不灭,红绸帷帐下,群玉合衣躺好,孟澜枯坐床头守了一夜。 她昨夜哭得悲痛欲绝,连嗓子都哑了发不出声音来,孟澜怕她夜里醒了要喝水,便特意让人备好温水。 谁知群玉径直睡过去了,醒来时感觉身上胀痛的厉害,头昏眼花的浑身乏力。 孟澜见她醒了,整颗心也放进肚子里,正想着扶着她起来,却被群玉缩回手,不大好意思道:“昨夜已经很是麻烦表哥了,你去唤春禾来吧。” 不是没有察觉出她的生疏,孟澜强压住不快,到底是温声道了句,“皎皎如今,怎么还同我这般客气。” 群玉怔愣一二,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没有开口。 孟澜就像是逃也似的离开,只当做没有看懂她的欲言又止。 片时,春禾进来服侍着群玉穿衣洗漱,又提点了两句,“今日新妇要敬茶,娘子等会千万别失态。” 昨夜飞白居当差的下人鼻观鼻眼观眼,见她被二郎抱回来,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只当做什么都没瞧见。 春禾看到娘子哭得泪痕未干,满眼通红,约莫猜到是因为谢郎君。 怕她忧思难忘,等会敬茶时心神不宁,这才特意多说一句。 群玉用手撑着脑袋,慢吞吞地来了句,“有鸡蛋吗,我拿来敷敷眼睛。” 昨夜光顾着哭,现在一照镜子发觉眼睛肿得吓人,恐怕旁人不想猜到也难。 春禾自然是一早就准备了的,连忙帮她用鸡蛋滚眼睛,又让彤管过来帮忙梳头。 好一番忙碌后,总算是能够见人了,群玉却又想到,她昨夜和二表哥并无夫妻之实,若是老夫人那边要喜帕又该当如何? 怀揣着心头疑惑,群玉战战兢兢地跟着孟澜过去请安,又向长辈们敬茶。 老夫人自然不会为难她,不仅接了她的改口茶,还塞了只价格不菲的玉镯戴在群玉手腕上。 唯独大夫人存心刁难,故意没接稳,一杯热茶尽数泼在了群玉手上。 也幸亏她躲得够快,这才没烫到脸上。 群玉那双手被烫得登时红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好大一个水泡。 吓得孟澜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来到水边,捉着她的手摁到冷水中泡了许久。 等松成请了大夫过来后,这才给她涂药处理。 没成想群玉闻到药油的味道就想吐,强压着喉间上涌的恶心,还是没能忍住干呕几声。 那位大夫顿时目光一变,就要为她把脉。 下一息,大夫登时喜上眉梢,向众人道贺,“脉滑如珠滚玉盘,有妊之象,夫人已经有孕月余了。” 听完这话,众人脸上的表情皆是变化莫测,有如老夫人这般老神在在,早就怀疑二郎将婚事定得这般近,是因为和七娘有了首尾;也有二夫人这般瞠目结舌,怀疑表姑娘不检点,二郎白白当了冤大头的。 唯独孟四郎的表情意味深长,很是同情的看了眼孟澜,心想没想到他不可一世的二哥也有今天。 如今谢望死了,表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原本大夫人还有些害怕,方才她故意把茶水泼在群玉手上,二郎回身看她的眼神,让她觳觫一怔,仿佛下一瞬他就要对她这个母亲动手似的。 老夫人温声吩咐,“屏翠,将诊金包得丰厚些送大夫出去。” 孟澜的心情极度复杂,却还是站了出来,“上个月我喝醉了酒,在表妹房中留宿,这件事祖母是知道的。” “不错,否则二郎的婚事也不会这般赶,少说也要到年底去了。” 老夫人一锤定音安了众人的心。 唯独孟四郎眯着眼,视线在二人身上梭巡,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如今谢望死都死了,哪里能找到证据,证明表妹肚里怀的孩子不是二哥的。 群玉僵滞了好久,总算是回想起,谢望走之前给她喝的那碗安胎药。 当时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想着清洗干净弄出来,谁知谢望非要帮她按揉。 按着按着就又亲到水里去了,想来这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又是在这等节骨眼的时候,若是不曾得知他的死讯,这个孩子群玉定然不会留。 可如今她又有些为难,倘若谢望真的死了,那有个孩子也能留个念想不是 她脑海中心思百转千回,等终于意识到要和孟澜解释一二时,只见孟澜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好不容易应付完长辈,回到飞白居后,群玉低着头掐着手心,想着究竟该从何处说起。 谁知孟澜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了句,“皎皎若是觉得为难,我愿意等你想告诉我时再听你说。” 群玉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又将自己打算告诉他,“等孩子生下来,我就与你和离。” 孟澜脸色一变,声音都发颤,“和离?不许,我没想过与你和离。” “可这个孩子,毕竟不是你的。”群玉声音弱了几分,实在是有些歉疚。 “孩子是无辜的,左右他没了父亲,我来当孩子的父亲又如何?还是说皎皎觉得,我当不好你孩子的父亲?”孟澜情绪激动起来,将她揽入怀中。 群玉倒是没有推开他,很是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角,“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二表哥,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孟澜很有信心,温柔缱绻地望着她,“只要皎皎心中有我的位置,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殊不知这番话叫群玉听来心下一颤,连拉住他衣袖的手指都在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 * 自从怀孕后,群玉便是每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她觉得这个孩子是替谢望过来报仇的,折磨的她整个人难受至极。 头三个月不光是胸腹胀闷,往日爱吃的那些甜食,开始时是闻见就想吐,到了后面想到就犯恶心。 非但如此,群玉发现自己头晕目眩的,怎么也睡不够。 孟澜怕她这胎不稳,原本是要请上回替她诊脉的张大夫,谁知群玉却说妙春堂的齐大夫不错,于是为她养胎的大夫便换成了自己人。 齐大夫为她把脉,说是头晕体倦,怠惰思睡,只是害喜之状罢了。 一句只是害喜之状,让群玉如鲠在喉。 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了,她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绝对不能养成孩子爹那样的坏德行。 五个月的时候,已经是冬月了,群玉每天晚上都能梦见谢望。 本来白天孩子闹她就难受,晚上还被谢望欺负得直哭。 孟澜见她精神不大好,和老夫人一合计,找了个方士,看看可是屋里有什么东西冲撞了。 这个方士戴着幂篱,手里抱着把拂尘,也不知是哪里的世外高人,规矩多如牛马。 说是让她搬到西北角去住,最好是朝南的院子里最好。 合乎条件的院子不就是玉婵院嘛? 群玉也没多想,依言照做了,自从搬回从前住的院子,孩子也不怎么闹她了,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位客居在孟府的方士,夜里总会摘下幂篱,悄无声息的翻来玉婵院,一睹她的睡颜。 此人正是死了有半年之久的谢望。 当初从灵州那个鬼地方九死一生逃出来,为了顺藤摸瓜抓到幕后主使,他隐姓埋名,故意做成谢望死在灵州的假象。 后来得知她果然嫁给了孟澜,谢望气得恨不得立刻回京找她算账。 可灵州事态紧急,若是他弃之不顾,一怒之下回了盛京。 突厥铁骑只怕早就踏过,大庆边疆告急,又要陷入兵荒马乱的危机之中。 等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安顿下来,他马不停蹄的回了盛京,这才知晓她如今不仅如愿以偿当上了少夫人,更是怀了孟澜的孩子。 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她从孟澜身边带走。 可孟澜将她看顾的很紧,也不知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若不是借着老夫人那边的路子,只怕谢望根本就接触不到她。 不过谢望并不着急,他既然决定带走群玉,自然是要做到万无一失。 孟澜霸占了她这么久,谢望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第35章 被她撩得满身火气。 群玉这一胎怀得实在是不安稳,才搬到玉婵院没几日,她开始少寐多梦,每醒来都觉得胸闷心烦。 这会倒是不像从前那般吐了。只是群玉实在是不像有五个月身孕的妇人,瞧着倒像是刚好四个月。 原本老夫人还担心她肚子大得不正常,月份对不上,惹人诟病,如此倒是刚好。 孟澜的同僚上峰们得知他一成婚就有孕了,纷纷恭贺,说是没想到孟少尹这般心急,难怪每天下值那般早,想来刚成婚那个月很是努力。 每每听到这种话,孟澜总会轻描淡写的撇开话题。 尽管他能做到对表妹的孩子视如己出,可一想到这是谢望的种,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存芥蒂。 尤其这孩子在她肚里就不老实,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爱折腾人。 可孟澜到底心疼她,几乎是问遍盛京城中擅千金科的大夫,想着能让她少吃些苦。 只是各种法子都试了效果甚微,群玉也就懒得折腾了。 虽然这几日还是有些不痛快,但是怎么也要比在飞白居住着那会要好上不少。 又说今日是逢十的整日,依着规矩群玉需得去延年堂请安。 头三个月里她实在是难受得紧,老夫人自是免了她的礼,也不许大夫人隔三差五的烦她。 敬茶那日,大夫人故意为难害她烫伤,却因为得知群玉有了身孕,巨大的喜悦之下,倒是让众人忘了这一茬。 便是孟澜不满想做些什么,也被群玉拉住了手,眼神示意他不必多此一举。 他有官身在,即便是觉得大夫人做得不对,想为她讨回公道,传扬出去也定是有御史参他。 孟澜没想到群玉能这样为他考虑,又是感动地不知所措,抱着她的腰怎么也不肯撒手。 他其实很想亲她,只是怕被她拒绝,孟澜忍了又忍,总算是克制住。 可大夫人向来就是猖狂惯了,还当是她从前当家做主的时候,想是大老爷也为了群玉肚里的孩子积福,也就没再让人将她关得紧紧的。 毕竟他二人即便是夫妻情断,却因为有崔家这层关系在,大老爷也不会休弃她。 撩兄入怀 第56节 大夫人原先还想摆一摆婆母的架子,让她每天晨昏定省,请安的规矩必不可少。 老夫人知道后,便开始立她的规矩,叫她又受一遍从前当媳妇时的磋磨。 即便如此大夫人也没有死心,因为有一点她和老夫人是一样的。 少夫人怀有身孕,那么先前准备的通房丫头不就派上用场了。 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屏翠,每回见了二郎都是打扮的妖妖娆娆的,仗着自己娘老子在府里资历深,总爱和桂枝吵嘴。 若是她没记错,桂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先前在玉婵院里,她怕二郎弄伤自个,硬是拿手去接刀子。 这样有情有义还护主的婢女,大夫人不信老夫人没做打算。 往二郎院子里塞人,老夫人原本是打算过些时候再提的,只是冷不丁叫大夫人摆在明面上说,又想着此事应该由群玉来提最好。 趁着群玉来请安,老夫人一番客套话说完,众人退下只留下了大夫人和群玉。 她拉着群玉的手,慈眉善目地道了句,“你身边那个丫头生得标致,不知道许人了没有?” “祖母说的可是春禾?” 群玉见她好端端的问起春禾,不由得把心一沉。 “正是,我瞧着她不仅样貌好,性情好,身段也很是不错,这样的女子好生养,若是不曾许人,她是你知根知底的,给二郎开脸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将春禾夸的天花乱坠,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春禾给孟澜做小。 “春禾不行。我从小就是在庄子里长大,从前有林嬷嬷照顾我,只是后来嬷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也有些力不从心,都是春禾一直在护着我。” 群玉说得情真意切,老夫人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多做声。 “可您也知道,春禾并非奴籍,留在我身边,只是当初我救她一命,她想报恩罢了。原本我想着等成婚后给她选户好人家,谁知这会子有了身子不得空罢了。” 说完这话她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一转,“有什么话祖母和母亲直说便是。” 大夫人也懒得和她兜圈子,“春禾你舍不得,那将香茹指给他,左右她从前也伺候过你一段时日,知根知底的也不会觉得不熟悉。” “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事恐怕要过问二郎的意思。” 群玉小心翼翼地回话,装得倒像是做不了孟澜的主。 “二郎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何必烦他。他将你看做眼珠子似的,你点头了他还会不肯?” 大夫人心绪不平,本就气恼儿子偏心到没边,如今她总算是捏着鼻子,接受这个浑身土气的乡下小娘子嫁了进来,可不代表着她能息事宁人。 要她说费什么话,老夫人也正是的,非说要过问二郎媳妇的意思,只是多个伺候的人罢了,二郎难不成还会不同意? “行了,你少说两句,此事也先不急,七娘若是觉得做不了主,那帮着二郎掌掌眼如何?” 老夫人忽然开口,向宋嬷嬷使了个眼色。 很快屏翠最先进来,她身旁站着桂枝,留着香茹跟在最后面。 “我瞧着各位妹妹都好,只是此事孙媳实在是不敢擅专,不如这样,等我先问过二郎,再让二郎亲自来和祖母说?” 群玉斟酌着开口,心里想的却是,孟澜并不贪慕美色,恐怕十有八九的不会同意。 这一点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她之所以想多往二郎房里塞人,是想着做两手准备,盼着早日诞下个男丁,届时好过继给大郎,他那一脉才不算断。 若不是担心二郎不同意,老夫人是想着等群玉那一胎生下来,看看是男是女再做打算的。 原本老夫人还想着问问安胎的大夫,孩子究竟是男是女,谁知那大夫守口如瓶,说是此事不好相告。 老夫人怕再问,就让二郎有所察觉了,便也没了动作。 可这几日她总想起大郎小时候的样子,故而又在延年堂的设了佛龛,日日祈求观音菩萨,一定要给孟家一个嫡长曾孙。 大夫人见群玉明摆着就是推脱的意思,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火气,正要开口,就听得孟澜的声音从暖帘后传出来,“此事不必再提,我此生只会有表妹一个妻子,绝不会纳小。” 孟澜字腔冷冷,又朝周围扫视,眼中的寒意难以叫人忽视。 香茹不经意间抬头,与他目光短暂相接,飞快低头,不敢再看。 从前二郎待谁都是如沐春风的模样,自打娶了表姑娘后,动辄冷脸和大夫人作对,香茹心慌意乱,有些打退堂鼓。 殊不知这番话叫大夫人听了,又要翻脸,“你说什么?你是想气死我吗?” “母亲不必多费口舌了,表妹还怀着身子,我先带他回去了。” 孟澜说完这话,也不再看大夫人的脸色,搀着群玉就要往外走。 “慢着,急什么。明日要去无相寺,二郎带着你媳妇一起,可别忘记了。” 方才听了二郎的话,老夫人把眼一沉,便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既然他不肯纳小,那他这一胎只能是男丁,原本想着他若是不肯,便从妾室那抱养个孩子。 谁知他打定主意只要七娘。也好,等来年生出嫡长的曾孙记在大郎那一脉,也未尝不可。 “无相寺山路崎岖,表妹如今的身子如何去得了?” 若只是去拜观音菩萨,盛京城中的庙宇也不少,何必去京郊那么偏僻的地方。 “苍云峰是远了些,可无相寺的观音堂最是灵验,你瞧瞧盛京哪家妇人有孕了不去拜一拜,以求观音菩萨保佑的?” 老夫人提前找那方士算过,说是若想保证此胎为男,可以带夫人去无相寺向观音菩萨上香,抄经祈福,诚心祝祷,她定能得偿所愿。 原本去无相寺,只是老夫人想的下下之策,若是二郎愿意多收几个通房,在子息之事上多多努力,总会有一个男丁的。 可这孩子一根筋说什么也不肯再纳小,等去了无相寺,再问一问医僧,刚好也能知道她怀的是男是女。 孟澜还想拒绝,却被群玉拽了拽,“我如今胎像已稳,大夫说过,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从盛京到苍云峰,光坐车都要一个时辰,表妹当真能受得住?” 孟澜实在是心疼她,这样长途跋涉,她本就夜里睡不好,身子哪里撑得住。 方才已经当众驳了祖母她们,不好再拒绝下她们面子了。群玉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二表哥是心疼我,只是我的身子,哪有你说的那般差了?” “好,那我明日与表妹一起同去。” 见她坚持,孟澜也没再多说什么,左右他也跟着同去,不会出什么乱子。 老夫人总算是满意下来,“七娘既然有了身子,在寺里留宿一夜就是,不必急急忙忙赶回府。何况也并非是只有我们几个,你二婶三婶都要去的。” 见孟澜不解,老夫人又说,“二郎媳妇怀的这个孩子,可是我们孟家嫡长曾孙,女眷们跟着一道去祈福,给孩子积累些福缘也是好的。” 群玉慢吞吞地开口,总觉得不大对劲,“这是咱们大房的事情,会不会太叨扰两位婶母了。” “怎会,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不必担心这些。” 老夫人笑得和颜悦色,也不曾解释。 等回了飞白居,群玉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婶那么忙也愿意去?三婶不大熟,没说过几回话。” “如今我成亲了,余下的弟弟妹妹们也可以开始相看了,至于三婶嘛,她如今膝下虽然有六郎,但六郎并非她亲生,想来她是想去无相寺拜一拜,求一遭罢了。” 群玉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可我看三婶对六郎挺好的啊,不像是……” 余下的话她没有再说出口,免得有搬唇弄舌的嫌疑,她做小辈的,总不好置喙长辈的事。 “不必多想,三叔向来专情,这么些年只守着三婶一个,从前祖母没少和他吵过,非要他休妻另娶,他与三婶从小就认识,故而说什么也不同意。后面三婶过意不去,主动给他纳妾,他也不肯收,后面也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老夫人发了话,索性就将二房妾室生得六郎,过继到三房了。” 这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群玉点点头,想着难怪每次瞧见三婶,总觉得她眉间罩着一层愁绪,想来也是和这些原因有关。 过了好半晌,孟澜又说,“皎皎今天做得很好,往后若再有人为难你,你也要像今天这样,将事情往我身上推,知道了吗?” 提及这个群玉还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此生只会有她一个,他是没瞧见,屏翠她们瞧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她。 “可若是我不肯接受,你不就也像三老爷一样,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头昏脑涨的,群玉脱口而出,这才发觉自己怎么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 一时间气氛突然古怪了起来,好半晌,孟澜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那我只好哄皎皎早点接受,免得一个孩子,太孤单了些。” “二表哥!哪有你这样的,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你就想着第二个了!” 群玉忍不住嗔他一眼,与他拉开些距离。 孟澜喉头滚动,直勾勾地盯着她,“皎皎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亲你的。” “你!二表哥你耍流氓!”群玉羞得脸上彤云密布,说什么也不肯久待了。 “嗯?那皎皎要如何对我?”见她羞得拿帕子捂脸,孟澜不由得觉得好笑,忍不住去揉她的头。 “哎呀,我不和你说了,孩子踢我了,我要回去躺着了。” 孟澜弯唇笑了笑,明知道她是故意逃避,但也没戳破。 “那我送表妹回去。” 群玉点点头,正准备出门,却被孟澜打横抱起,她吓得只好抱住她的脖颈。 “二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啊!我、我能自己走的。” “嗯,我知道你能自己走。” 突然被抱得这么高,群玉有些害怕,一边紧紧扒住他的脖颈,一边让他松开,“对啊,哪有哪有娇贵,你快放我下来。” 孟澜喉间溢出一声笑,“不放。” 群玉就这么被他抱回了玉婵院,一路上遇到不少孟府下人,起初群玉还大大方方的被他抱着,到后面求着孟澜将她放下他还是不肯后,只好拿出帕子挡脸。 大有反正她看不见,旁人怎么打量她都不以为然的意思。 回风亭里,谢望一袭白衣道袍,抱着拂尘做样子。 刚成婚没多久的小夫妻,大抵都是这样的,夫妻恩爱,如胶似漆,毫不避讳旁人,实在是没脸没皮。 * 隔日晨曦透雾,已见天光,冷风从帘缝中卷进来。 春禾替她挑了身暖和又轻便的袄裙,仍不放心,又塞了两个汤婆子。 “娘子,这天瞧着像是要下雨,今天非得去吗?” 群玉拍了拍她的肩,“无妨,只是上炷香而已,若是天色不好,明日再回来也行。” “那就好,只是能否向二郎通融一二,我和你一起去?” 不怪春禾不放心,实在是去无相寺要祭拜的人太多,这么一算下来,马车倒是不大够用,春禾也就不能跟在她身边了。 “无事,我和二夫人还有莲芳同乘一车,即便遇到什么事,莲芳不会置我于不顾的。” 群玉见她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又拉着她的手好一番安慰,“刚好趁着大家都不在,你若是待不住,就去寻德叔吃酒去,我呢,也顺便替你求求姻缘,说不定来年我们春禾……” 撩兄入怀 第57节 话未说完,春禾羞得耳朵都红了,吓得跺了跺脚,“娘子!你怎么也这么不正经!”回答她的是群玉悦耳笑声。 等上了马车,二夫人心觉奇怪,她是大房的儿媳妇,挨自己坐着干什么? 这两个月以来,群玉以养胎的日子太过枯燥无味为由,硬是在二夫人那讨了个账房的名号,说是继续像从前那样,帮她查查各家铺子的账册。 有人肯帮忙,又不分她的权,还是这些琐碎繁杂的事情,二夫人自然愿意了。 至于今日为何会带莲芳,是因为这些时日,她一改从前那样的狐媚做派,伺候起人来又格外周到,一来二去二夫人想着日后抬她做姨娘也未尝不可。 免得四郎媳妇进门,她再明目张胆的往他房里塞人,到底是不好。 二夫人显然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小娘子,正是先前为表姑娘接风洗尘时见过的卢七娘卢文珠,也是三夫人的外甥女。 借着今日去无相寺祈福的名头,俩家约着相看。 二郎和四郎骑马走在最前面,身旁也无外人,孟四郎揶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二哥,被人戴绿帽的滋味不好受吧。” 从前有谢望在,孟四郎根本就不敢放肆,如今没了谢望,他根本就不会将孟澜放在眼里。 “四弟,你这张嘴要是不会说话,可以帮你缝上。” 孟澜神色如常,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会知道? “啧,别装了,当初要不是谢望捷足先登,你的好表妹……” 话未说完,孟澜须臾间沉了脸,“孟淳,我劝你谨言慎行。否则我不介意让卢七娘瞧瞧,你究竟是怎样的二流货色。” 孟四郎住了嘴,没敢再招他,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反观孟澜因为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由得想起些端倪来。 表妹似乎很害怕四郎,相较于谢望来说。 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从前不曾发觉罢了。 等到了无相寺,二夫人拉着躲闪不及的三夫人,就要去见过卢文珠的继母郑夫人。 时到今日,三夫人才知道,今日特意邀她来无相寺,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卢文珠和孟淳作为相看的小辈,被安排在无相寺的姻缘树下相见。 禅房中,则由并不想让七娘嫁进孟家的三夫人牵线搭桥。 群玉和莲芳原先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路跪拜,只是这会她有事,说是要去寻什么法师。 孟澜也不在,群玉只好和莲芳结伴同行,陪她去大雄宝殿。 这里没有外人在,群玉并不跪拜,只在旁边静静等着她。 莲芳一脸惊讶,“少夫人您怎么不拜?” “我其实,不大信这个的。” 群玉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十三年前那场大火,群玉诚心祈福,日日祷告,恳求佛祖保佑,母亲和哥哥都还活着。 后来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母亲当年并未死于那场大火,却是被人关在深宫,生不如死,等她知晓时母亲早就香消玉殒。 从那以后,群玉其实不大信佛祖保佑这种空话了。 否则三年前也不会和了净在玉佛寺的禅房里,佛像前做尽那档子事。 莲芳睁着双大眼睛,有些好奇,“那少夫人你信什么?” “我信我自己。”群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极近温柔。 就在二人说话间,孟四郎忽然走进来,视线来回梭巡,冷不丁开口,“我从前倒是不知,表妹待我的小通房倒是好脸色。” 见他来了,莲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声音怯怯,“郎君来了,您不是在和卢七娘相看嘛?” “看完了,没有我们莲儿好看。” 当着群玉的面,孟四郎就将人揽进怀里,不三不四地摸了一把。 “别,郎君这是在寺里呢,不好这样。” 听莲芳的声音,她都快要哭了。 若是表姑娘不在她倒是觉得还好,就当是被狗咬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表姑娘和她也算得上是旧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群玉神色平静,极尽冷漠,“四弟,这是在寺里,你便是胡闹,也该有度。” “瞧瞧,二嫂这是吃哪门子醋呢,大不了我就雨露均沾一回。” 孟四郎语气轻佻,右手伸出去,就要搭群玉的腰。 “你们在做什么?” 卢文珠站在门口,简直就是气愤至极。 * 山寺悄寂,天色空濛,绵绵细雨倏然落了下来。 孟澜站在禅房外,听见老夫人连声追问,“法师,我孙媳妇这一胎可是男胎?若不是可有法子偷凤转龙?” “阿弥陀佛,檀越不必心急,生男生女端看上辈子是否积德行善,佛说一切皆有因果。” “此话何解?”老夫人一脸忧心忡忡,回首半生她做过太多错事。 慧能法师捻着佛珠,竖掌劝诫,“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老夫人心里有鬼,不由得有些后怕,“不成不成,此胎一定要为男,否则等我这把老骨头没了,我可怜的大郎只怕是彻底没有香火供奉咯。” 孟澜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踱步离开。 难怪祖母非要怀着身子的表妹来到无相寺,就是想从法师口中问出腹中孩子的性别。 往后表妹身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外人接触了。 孟澜这会想去寻群玉,谁知沿路问了好几个小僧弥,都不曾看见她。 此时此刻卢文珠认出群玉,就是当初接风宴上灰头土脸的表姑娘。 如今瞧着不仅珠圆玉润,竟然还有了身孕。 她方才可是没有错过孟四郎油腔滑调的趁机占便宜。 卢文珠起初还当她只是个小小婢女,这会走进一瞧,哪家婢女这样的打扮穿戴,八成是孟四郎房里养的。 盛怒之下,卢文珠当场给了莲芳一巴掌,惹得孟四郎猛地踹她一脚,“疯婆娘,有病就去治!” “孟淳,你敢打我!”卢文珠气急败坏,还想扑上来和他扭打。 只是她力气太小,当即就被他拦住了。 既然不占上风,卢文珠也没有久留,趁人不备就开溜,“孟淳,咱们走着瞧!” 背着众人时,卢文珠泪盈于睫,强咬着唇不肯落泪下来,若非是继母从中作梗,她也不会被迫接受这样的亲事,可偏偏这样的婚事都已经算得上极好了,她根本就没得选。 这场闹剧总算是收场,群玉吓得捂了捂砰砰乱跳的心腔,感谢胸闷气短,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才她生怕伤到孩子,抱着肚子一直往后躲,被卡在角落里,这会实在是有些难受。 还是莲芳率先发觉不对劲,“郎君,她……她好像不太对劲。” 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群玉小脸煞白,浑身都在冒冷汗。 孟四郎脑海中闪过一个好主意,“这样,你现在这等着,我去叫人。” 莲芳点了点头,就在她废了好大的力气,将群玉从角落里扶起来时,却发觉门被关上了。 她还心存侥幸,想去拍门,却被群玉拉住手,声音虚弱,“不必去了,你陪我坐会吧。” 莲芳见她嘴唇都泛白,吓得哭了出来,“不行,你不能死在这里!” “傻孩子,谁说我们会死。” 群玉指了指后殿,“我没猜错的话,那里还有一个门。” 莲芳立刻去推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寻遍室内能用的东西,最后她拿着烛台终于砸开,自己率先钻了出去,又将门打开扶着群玉离开。 暮色沉沉,寒风乍紧,吹来几点细雨,群玉轻轻呼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莲芳,我们回去吧。” 少顷,群玉被人带到了今夜留宿的禅房。 至于需要解释多费口舌的事情,就全都交给莲芳了。 她撑着高耸的肚子,脑袋晕乎乎的,径直往床铺奔去。 闻到熟悉的檀香味,群玉还当自己是在做梦。 可她今日实在是太累了,眼皮沉沉怎么也睁不开。 她钻进温暖的怀抱,隔着衣服摸着滚烫的肌肤,眼泪淹没在头发里,她转头蹭上去时,嘴唇无意识地碰了一下,就像是隔着层层布料,她在亲他。 谢望抱着她五味杂陈,他想推开她,更想质问她,为什么如愿以偿嫁给孟澜后,她还是把自己搞成这样样子。 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叫他不忍心向她发难。 她的睡相实在是太差,几乎是完全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手,就像是怕人走了似的。 谢望想亲一亲她,可被她高高的肚子吓到,只好不断地将她挂在自己身上的脚挪开。 只是他每挪一次,群玉又往那个滚烫炽热的地方放。 夜里淋过雨,又吹了风,她冷得几乎就是在打颤。 好不容易有个这么舒服的汤婆子,她定然是要好好抱一抱的。 群玉睡得香甜,手脚老是往他身上放,谢望整个人憋着一股火气,要不是怕她受不得刺激,他现在就要把人弄醒。 只是温香软玉在怀,摸不敢摸亲不好亲的,谢望烦得想把人推开。 直到她那双白嫩的小脚一不小心又踹了上去,谢望干脆就抓着她脚不肯放手了。 小是小了点,但也够用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群玉不受控制地蜷紧脚趾,不算锋利的指甲不小心剐蹭到,痛得他深吸一口气,恼得直掐她。 “怎么没人给你剪指甲!” 撩兄入怀 第58节 回应他的只有群玉那双绵软小脚蹭来蹭去,以及她口中无意识发出的闷哼声。 谢望彻底没了兴致,拿了帕子给她将脚擦的干干净净,想着等明日回府,他再给她剪指甲。 孟家如此薄待她,实在是不能再留了。 哪怕她肚里怀着的是孟澜的种,他也要把人带走。 阒寂深夜,细雨敲窗,群玉不停的往他怀里挤,这半年以来,睡了头一个好觉。 谢望又被她撩得满身火气,恨不得将她的手脚全都捆起来。 发觉她手腕上没有自己送的那串持珠,压抑已久的怨气登时蹭的在心腔燃烧。 “醒一醒,我送的持珠哪里去了!” 群玉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谢望的声音还当是在做梦呢,嘟嘟囔囔地回了句,“你怎么回来啦?” 她声音甜软,就像是故意卖乖似的。 谢望被她一噎,“你别逃避话题!” “不知道,别问我,你好不容易来我梦里一次,又凶我!” 群玉张开手就要他抱,谢望别无他法,到底是回应了他。 她趴在他的肩头,酣然入梦,全然不顾谢望的死活。 又被她的腿蹭到了。 将人松开后,谢望深呼一口气,打算去洗个冷水澡。 只是这人就像是根本没睡着似的,拽着他的手怎么也不撒开。 若不是她眼睛闭得紧紧的,呼吸也正常,谢望真的要怀疑她故意在使坏了! 后来忘记是她什么时候翻身时撒开的,谢望将手上那串玉菩提取下来,绕了好几圈在她手上戴好。 第36章 我要你记住,你在为谁流…… 一番夜雨,为山寺洗新霁,远山淡淡在薄雾中散开,天光大亮时群玉悠悠转醒,先是摸了摸身侧冰凉的被褥里,并无旁人。 手腕上也是身无长物,她分明记得被谢望用什么东西捆绑住了。 想来是在做梦,他好不容易入梦一会,便又故意想方设法的磋磨她。 不过群玉也没做他想,和他计较做什么,真是应了那句旧欢如梦罢了。 孟澜听到房中传来的动静后,撂开步子匆匆进门,“皎皎,你身子可还好?昨日之事是我疏忽大意了。” 尽管莲芳一五一十的说明了事情经过,只是她到底避重就轻的隐去了孟四郎的轻浮孟浪。 只说四郎和卢七娘起了争执,少夫人吓坏了,气有些顺不过来。 再多的她便没有说了,毕竟她是四郎房里人,总不能向大房的告状。 听完莲芳的解释,孟澜想去看看群玉,生怕她又有个不舒坦。 大夫人见他紧张兮兮的,难免有些不快,“怀个孕而已,哪家妇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就她金贵些,也不知怀的是男是女,你就……” “好了,不要再说了。二郎也不必去,你媳妇好不容易能睡个囫囵觉,何必去打搅。” 老夫人打断她,生怕大夫人再多说,就让二郎知道了。 今日在慧能法师的禅师里,不止她一人,还有追忆大郎满眼哀思的大夫人。 孟澜心下了然,知道祖母和母亲都在打着什么主意后,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想着,等回了飞白居,院子里能近身伺候的通通都要查一遍。 浓睡将醒,神思还未从梦中抽离出来,群玉心中怅然,好半晌才回了孟澜一句,“二表哥,你方才说什么?” 瞧她面色不像昨夜那样苍白,恢复些往日精神,孟澜也就没有多问了,只牵着她的手,温声道:“皎皎,我们给孩子取个小名吧。” 群玉笑着拒绝他,“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如何取得?” 孟澜把她揽在怀里,一脸神色认真,“男孩叫昭昭,女孩叫岁岁。你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觉得,这两个都像是女孩名儿呢?”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群玉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 “女孩多好啊,像你,我就能知道小时候的表妹长什么样了。” 最重要的是,生得是女孩,祖母和母亲也不会将她抢走。 孟澜神情凝重,却也只能垂着眼苦笑。 “倘若生的是个儿子,知道你偏心到没边,怕是要不高兴的。” 群玉也乐得逗他,转身去握他的手。 她察觉到了孟澜的不安,虽说不知这丝不同寻常是从而而生。 孟澜抱着她,心中满是充盈,“那还是等孩子出生你再取吧。” 回应他的是不合时宜的“咕咕”声,群玉肚子饿了,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我们快去用饭吧。” 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样的娇憨可人,孟澜点了点她的鼻子,“好,我抱皎皎下床。” “哪、哪有这么夸张啊!”群玉不肯硬是要躲,到底是被他抓住了脚,为她穿袜穿鞋,这才将人放下来。 冬日里的衣服穿得多,她的小腹叫宽大袄裙一遮,就像是微微隆起似的,月份瞧着就更显小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方便,但群玉也有春禾伺候,故而觉得还好,没有他这样如临大敌。 等群玉被他牵着来到无相寺的饭堂后,她也只是用了半碗素面,便不肯再多吃了。 孟澜怕她回程时会饿,又是哄了许久,她才吃完一个素菜包子。 两天没沾荤腥,群玉撇着嘴有些不满,“二表哥,我回去要吃肉!” “好,回去皎皎想吃什么都有。” “那我想吃曹家的蟹黄毕罗!”群玉眨着漆亮的眼,满心期盼地望着他。 “可以,不过要问问大夫,这些寒凉的吃食你现在能用吗?”提及蟹黄毕罗,孟澜率先想到上回从她那拿走的那一盒,是谢望让人一大早就去排队买的,故而虽然答应了,但话未说满。 “哎呀!不是我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群玉干脆耍赖,大有一副他不松口,就不走的架势。 “好,是孩子想吃,等回去再买。” 明知道她是故意气鼓鼓的,就为了哄他点头,可孟澜还是心甘情愿的答应她。 用过早饭后,孟澜牵着她离开,二人皆是不曾发觉,谢望站在窗外,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再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恨不得牵着她手的人是他。 如果孟澜能够消失就好了。 * 下山的时候,也是巧合,二夫人坐得那辆马车怀了。 刚好遇到卢七娘她们下山,郑夫人热情的邀她上车,撂下群玉和莲芳俩人。 老夫人和大夫人走在前面,又各自带了婢女伺候,定然是坐不了的。 想到三婶也来了,就是带着六郎和照顾他的嬷嬷一起,也不知挤不挤得下。 孟澜同样心有戚戚,不太愿意让她和卢文珠同乘一车。 “不如这样,四弟带着祖母她们先行回去,我和表妹还有她先留下来,等府里派车来接。” “那不行,莲芳要和跟我一起回去。” 四郎丝毫不介意,昨日才和卢文珠闹了这样一出,她会怎样对待莲芳。 他语气轻佻,满含笑意的一双眼凝望着她,“卢七娘,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好啊,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卢文珠乐意至极,昨日想教训那个小婢女他还拦着,想来今日这是知道服软,将人亲自塞过来任她处置了。 两家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尽管她也知道孟淳风流多情,可知道和看到是两码事,更不用说孟淳就连和她相看,都要将人带着,实在是欺人太甚,将她的脸往地上踩。 “那她乘你的车,表妹你和祖母她们坐一起。” 孟澜兀自做了决定,群玉却不肯听。 自从知道莲芳是妹妹琬娘后,她就根本不同意她继续留在孟家了,可她一意孤行,非说自己已经是孟四的人了,几遍是走也没有去处。 群玉想着索性自己还在孟家,又常去二夫人那,也能照拂到她,故而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可如今知道卢文珠要嫁进来,且不说她往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便是今天就要找莲芳的麻烦。 群玉拉着莲芳的手,向卢文珠盈盈一笑,“不必了,我和莲芳坐七娘的车就是。” 等二人上了车,卢文珠勾了勾唇角,语气促狭,“孟二郎倒是将妹妹看得紧,一刻也离不得。” “七娘说笑了,无非是看我怀着身子,他也跟着担惊受怕罢了。” “妹妹倒是好福气,嫁得了孟二郎那样的如意郎君。” 卢文珠见她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没有烦心事挂怀。 她神情萧索,语气落寞,群玉并非搭腔,又听得她问起莲芳,“这位妹妹生得娇媚动人的,我看了都喜欢,更不用说孟四了。不知叫什么名字啊?” 莲芳低着头不敢看她,只细声回了句,“奴婢名唤莲芳。” “倒是个好名字,往后我们同住屋檐下,还望莲妹妹不要计较,我昨日对你动手,也是一时情急。” 她昨日被卢文珠打了一巴掌,冷不丁被她这样温柔关切,莲芳心有戚戚,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的好。 接到她求助的目光,群玉顺势开口,“想来昨日误会一场,眼下也解除了,七娘切莫因此怪罪于莲芳。” “误会?你当我是傻子吗?”卢文珠掐着莲芳的手,面上却装作漫不经心。 莲芳不敢节外生枝,连累到群玉,倒也一声不吭没说话。 倒是卢文珠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妥,正要开口解释时,马车一个颠簸,三人皆是被晃得身子一歪,撞到车壁上。 撩兄入怀 第59节 卢文珠被迫躺在莲芳身上,她嫌弃似的坐直,摔了摔袖子,扬声问道:“什么情况。” “娘子恕罪,方才有人并排策马,差点就撞上了。”车夫有些惶恐不安,尽量稳住声音。 卢文珠嗯了一声没再追究,只是眉眼似有倦色。 群玉扶着车窗,生怕再来一次,就要撞到肚子了。 直到车厢再次摇晃,群玉打了个趔趄,伸手去抓车帘。 “又怎么了?”卢文珠伸手扒着车门,略显狼狈。 “这路不平,方才山上掉下块石头下来,惊了马。” 听他这样说,卢文珠倏地起身,烦躁地敲了敲车板,“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再这么颠下去,怕是还没下山,她早上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车夫只好勒马停下,又飞快的踩着车辕跳下车,等他搬来车凳,掀帘扶着卢文珠下马时,孟澜骑着马转了方向,“怎么了?” 等他策马过来时,莲芳也扶着车门下了马车,正想着去搀群玉时,马儿突然发狂,嘶鸣阵阵,撒开蹄子拖着车就是乱跑。 群玉吓得死死扶住车窗,生怕就这么被甩出去。 耳边寒风呼啸,刮到脸颊生疼,这样一直跑不是个办法,身后孟澜的喊声渐行渐远,群玉放眼去瞧高度,就这么跳下去孩子肯定是保不住。 可若是不跳,这马儿失控,将她甩出去,就不止是人仰马翻还能保得住性命的事了。 就在群玉纠结万分之际,耳边突然传出了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跳车!我接住你!” 谢望沉着脸,张开手作势要接她。 “快!” 突然看见他,群玉吓得呼吸都滞了一瞬,忍不住去抓车帘。 他见群玉犹犹豫豫的,不由得伸出半个身子,就为了离她更近些。 听到他的催促,群玉将牙一牙,抓紧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后,伸手往他的方向一扑。 谢望稳稳接住她,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眼睁睁看着那匹马托着车向悬崖奔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她无措的捂住肚子,吓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谢望眼神一暗,一言不发地抱着人策马离开。 方才跑得那样急,她有些受不了,这会心跳还没平稳下来,谢望就又一路狂奔。 群玉再不敢去抱肚子了,寻着本能去摸他的衣摆,想着能安心些。 谁知谢望变本加厉地疾行,根本就不考虑她的死活。 “你,你慢一点啊……” 群玉带着哭腔的喊声,混着风声传入他耳朵。 “怕?那你不抓紧我?” 抓他衣服算怎么回事,从前她抱他脖子抱少了? 怀了孟澜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都知道要跟他保持距离了。 群玉自然听懂了他语气重的不满,索性也就如了他的意,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脉搏在振,呼吸粗重,就连心跳声都快要盖过她的了。 她好像后知后觉,他居然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群玉心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浸着金黄油亮的蜜,甜得人心慌。 她不受控制地去摸他微微隆起的青筋,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笑。 感受到她冰凉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脖颈,谢望忍不住绷紧了身子,喘息声重了一分。 谁知群玉变本加厉地伸手去按,谢望面色一沉,伸手抓住她,“还没摸够?再摸我现在就办了你。” 又说这种话! 群玉脸上发臊,红得像虾子,干脆将脑袋钻进他怀里,换了个姿势坐他身前。 “我冷,你给我挡挡风。” 她方才一直高高扬起头看他,寒风飕飕作响,吹得脸疼。 总算是安分下来,谢望没再故意拿话噎她。 只是她圆润的肚子高高耸起,抵在他身上,谢望神色一凛,心里不痛快。 群玉闭着眼贪婪地嗅着他衣裳上的檀香,想着从前怎么没觉得这味道好闻,等回去她也换成檀香熏衣,晚上定然能睡好。 这般想着,很快困意来袭,群玉闭上眼,牢牢抱住他,黏糊糊的依偎在胸口,即便是在马背上,起伏不定的晃荡,也因为枕着他睡得安宁。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看见黛色的帐子,还觉得恍惚,奇怪,怎么不是大红罗帐了? 她和孟澜成婚不久,故而飞白居里蔓延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忽然瞧见换了颜色还有些不适应。 群玉坐起身来,又发觉帐钩上挂着铃铛,好奇地晃了晃。 “娘子,您醒了。” 小雁的声音从暖帘后钻了出来,群玉总算是意识到问题。 之前离开玉园时,那些婢女都被春禾遣散了,怎么她又回来了? 群玉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春禾呢?喊她过来。” 不等小雁回话,谢望打帘过来,“醒了?怎么睡这么久。” 环顾四周,满室立静,壁上挂着一副卢留庵的字,窗前那张软榻泥金彩漆、巧雕妙刻,光是瞧着便知道工艺不俗,案桌上摆着只白瓷瓶,插着把花姿飘逸的春兰。 群玉心中一沉,这里既不是飞白居也不是玉婵院。 “谢表哥,这是哪?” 谢望不紧不慢地瞥向小雁,她当即会意离开,还关好了门。 “怎么样?这间屋子可还满意?” 从灵州回来后,谢望既没有回孟家,也没有去沈府。 他回了自己从前单独置办的一处宅子,日后这里会是他们的新家。 “不怎么样,送我回去。” 群玉见他摆明了就不肯正面回答她,索性也就不和他兜圈子了。 “回哪去?孟家少夫人已经死了。” 谢望目光缱绻,语气温柔,漫不经心的开口,告诉她残忍的真相。 “你、是你干得?你故意弄坏二婶的车,又在卢七娘的马上做了手脚。” 群玉一时气结,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串了起来。 谢望想要反驳,可他同样知道,只要他不放她离开,事实真相如何对于群玉来说不重要。 事关群玉的安危,谢望不会拿她来堵,可不代表着高统领不会动手。 当初被二皇子和她算计到灵州时,高统领得知此事就问过可要动手收拾的。 谢望只是轻描淡写的开口,“不要动她,我的人,我自己来收拾。” 可后来谢望差点死在灵州,好几次他差点撑不住的时候就在想,他如果不回京,高统领定然要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所以他咬牙活了下来,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他伤得很重,众人只当他急着回京,是为了向圣上述职。 只有谢望自己知道,他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非要嫁给孟澜。 她究竟要报什么仇,他来帮她不就好了吗? 得知她有孕后,谢望多么希望她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孩子。 留在盛京的高统领被他拿来大材小用,查到妙春堂的齐大夫为他安胎后,谢望就发现了不对劲。 当初也是齐大夫说群玉的风寒因为房事过重,所以要服一个疗程的药才能痊愈。 一个月之久,谢望放弃了带她去灵州的想法,如今看来也算是庆幸,否则灵州虎视眈眈的那帮人,也绝不会放过她。 齐大夫为何会帮她,起初高统领还没查出来,后来得知此人竟是为二皇子做事。 谢望不由得开始怀疑,她和二皇子之间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回到盛京后,高统领忍无可忍,斥责他玩物丧志,“区区一个女子,您是忘记要为先太子报仇吗?” 谢望苦笑着摇头,“仇要报,她我也要。” 直到今日,谢望还记得高统领无奈之下,搬出了师父,“倘若明悟大师还在,定然不希望您这样。” 一句话堵得谢望哑口无言,似乎在说他忘记当初自己犯下的错事,是师父一力承当,为他丢失了性命。 谢望垂着眼,好半晌终于开口答应,“我知道,我会谨遵师命,不会娶她。” 得了他一句应承,高统领离开前丢下一句,“罢了,再帮你一回。” 那时谢望并不知道,是将群玉置于险境的这种帮他。 见他久久不回话,群玉拉着他的衣袖,试图和他讲道理,“我消失这么久了,她们肯定很担心的,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谢望抬手,将袖子从她手里挣脱开,“不好。” 群玉就不信他会软硬不吃,“那你究竟怎样才会答应?” “除非你做点让我高兴的事,我再考虑。” 谢望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这,这不好吧。” 群玉捂着肚子,想着他怎么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有什么不好?” 从前也没见她少亲,现在嫁给孟澜了,就和他彻底生分了是吧。 撩兄入怀 第60节 “我现在这样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虽说她自从怀孕以来,光长肚子,四肢还是从前那样纤细,可是他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谢望见她现在连亲都不愿意亲了,还找这种莫名起来的借口,气得转身就走。 “哎呀,你先别走,等问过了大夫再说。” 群玉伸手去抓他,他好不容易给个机会,要是这会走了,指不定真要一直关着她了。 谢望也没松开她,只是想着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 亲他一口而已,需要过问大夫? “你让人去请妙春堂的齐大夫。” 群玉抱着他的手臂,也不肯他亲自去了,万一他一气之下走了,彻底哄不好,那么最后一丝回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好,我让何用去请。” 听到熟悉的名字,群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还活着啊,太好了,我当时知道弄玉堂的人被大夫人捉了行刑,都是晚上去了,我想让人打听打听……” 她的语气是这样的欣喜,谢望忍不住开口打断,“知道他们活着你就这样激动,怎么不见得你对我激动?” 群玉拧了他一下,嘟嘟囔囔开口,“这有什么好比的啊。” 何用领命下去后,很快就将齐大夫带了进来,一路坐着马车,他并不清楚这座宅子是在何地方。 原本得知娘子坠崖身亡后,齐大夫就吓得心口乱跳,德叔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下午他混进孟家,得知那具面容尽毁的女尸一尸两命,他吓得冷汗直流,生怕此人就是群玉。 后来孟家二郎单独问过仵作,那具女尸怀的孩子是几个月,德叔想偷听却没能听到。 德叔打道回府后,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谢望也没打算让所有人都以为群玉死了,只要明面上让孟家人相信就是了。 齐大夫是为她安胎的大夫,把个脉就能知道她的身份,不过这会有他在,料她也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娘子这个月的平安脉,老夫已经请过了,还是说身子有什么不适?” 齐大夫强压着心头镇定,对于旁的事情不管不问。 “我……我就是想问问,我现在胎像如何,孩子怎么样?” 甫一开口,群玉也不好意思问的太直接。 “娘子脉象沉稳有力,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每日要多动一动,不可久坐。” 听到这话,群玉眼睛亮了亮,可又顾忌着谢望在,红着脸撵他走,“表哥你先出去一下。” “不去,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谢望冷声拒绝,上次他出去一趟,就让她生出那么多幺蛾子。 “那我想问问齐大夫,我现在可以行房吗?” 后半句话,群玉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齐大夫也懵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要问这个。 几乎是羞红了他那张老脸,这才好声好气的叮嘱,“只要、只要不过度,津液不会亏耗,倒是无碍的。” “好,多谢齐大夫了,我就问问。” 群玉又添了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目送着齐大夫离开时,见他差点绊了门槛一脚。 等人走了,谢望挑了挑眉,“这么迫不及待啊,难道是孟澜不行,喂不饱你?” “哎呀,少废话!快点完事你送我回去!” 群玉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掂着脚就要亲他。 听到这句话,谢望简直就是气笑了。 回去,谁答应要放她回去了。 他只是说考虑一下,现在考虑好了,不放。 群玉还不知道谢望已经打定主意不放她离开,仍然乖顺的抱住他,去磨他的唇。 她既然主动送上门来,谢望没有不好好配合的道理。 他摁住群玉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怀里扣,舌尖鞭笞着她细嫩的唇瓣,一点一点地吸吮她不自觉张开的檀口。 没过多久,她眸浸满水色,脸颊红云密布,整个人都透着粉。 谢望那双手握住她的腰,打圈似的按揉,闹得群玉顿时软了身子,就像是一滩水,彻底没了他怀中。 “好没用?这么快就哭出来了?” 谢望摸了一把滑手的软肉,毫不客气地按了按,群玉腰眼发麻,忍不住蜷住脚趾。 “你亲亲我嘛。” 她又像从前那样黏黏糊糊的撒娇,似乎是知道谢望最吃她这一套。 谢望当然乐意至极,他扣着群玉的腰,衔住她嫣红的唇瓣,故意嘬了一口,声音大得群玉瞳孔一激荡,脚尖也瞬间绷直。 这么久不曾亲她了,谢望恨不得今日全部找回来。 他的手指摁在唇瓣上,坏心眼地去戳,哑着嗓音问道:“你和孟澜也这么亲?” 回答她的只有群玉失神时的一句闷哼,她喘着粗气,被他亲得实在是受不了。 直到群玉浑身颤抖,身子不自觉的哆嗦,她伸出手想要他抱。 奔腾不息的潮水在脑海中倾泻,她难受地扭着身子包住他,酥麻痒意从心口传来,群玉被他抱在身上,肌肤相贴时,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玉儿,哪有玩物自己……” 话没说完,就被群玉以吻封缄。 谢望只好用力的回应她,惹得她无意识地泛出泪花,根本就控制不住。 她想伸手去擦,谢望不许,反倒是一点一点吻去眼泪。 直到她再次泛滥成一片湖,她的眼泪多到根本擦不掉。 感受到颈间传来的湿热泪水,群玉埋头蹭在他身上,却听见谢望喉间溢出一抹轻笑,“留着,我要你记住,你在为谁流泪。” 第37章 哥哥吃什么长大的,喜欢…… 明明率先撩起火的人是她,但又哼哼唧唧哭求不要的也是她。 两次之后,谢望捞起化成水一样的她。 正想着亲一亲她以示安抚,群玉却扭着脸躲他。 “不能亲了,再亲就坏了。” 群玉捂着嫣红肿胀的唇,一脸幽怨地望着他。 “哪坏了,这不好好的? 谢望掐了一把,满手滑腻,明摆着就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他伸着修长手指,两指一并压上去,看她哭得簌簌落泪,掌根覆上去,温柔诱哄着。 “你!你无耻!” 群玉呜呜咽咽的哭出来,说出的话连不成片,“不是……说好,停停下的吗?” “谁和你说好了?” 尽管和她已经这般契合,谢望还是会被她的天真逗笑。 “你别耍赖!这是最后一次,你送我回去!” 群玉小腿微微打颤,嫩白的脚心踩在他赤热腰腹上。 就是给人挠痒痒,都嫌这力道不够重,谢望不由得抬眼看她,“是我没让你吃饱吗?这么点劲?” 啊啊啊!他又说这种话!群玉闭了闭眼,攥紧湿濡的被褥。 “你自己答应的,你说考虑考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她猛地向后一缩,身上发了一身汗,又热又黏,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这么乐此不疲。 “那我考虑好了,不放。” 看来她还是有力气,不仅能给他斗嘴,还敢挣脱了。 谢望将人重新拉入怀中,掌心箍着她的腰,让她彻底无法动弹。 “那你出去!” 群玉气红了眼,怎么有人这么厚颜无耻,她再一次上了他的当。 想到她方才还毫无廉耻的问齐大夫,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是地洞是没有的,反倒是有一条伺机而动的蛇,攀附着她的腿根,嗅到芬芳的花蕊,钻进去攫取蜜一样甜的花液。 在她身上逶迤游走,遍地都是留下的黏液,就像是鬣狗找到心仪的猎物,将自己的口水涂了满身,在猎物身上标记,在自己的领土上挞伐。 极近侵占,榨干每一寸空气,用尽所有的力气。 这条蛇不仅钻进她的心里,还欺人太甚的在身上打下属于他的烙印。 温腻湿热里包裹着那条让人浑身颤栗的蛇,每一寸地域都被他叫嚣着吞噬,潮湿重坠沿路蔓延,迸发出纷乱四溅的液。 她脱力的瘫倒在枕上,双腿仍然被他把着摸索,群玉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累得昏昏欲睡。 谢望也没恼,大不了各睡各的就是了。 考虑到她怀孕的缘故,已经很温柔了,若是这点好处都不肯给他,那才是要命。 不知睡了多久,群玉是被烫醒的,像永沸不熄的热水,浇在圆滚滚的肚皮上。 她浑身绵软无力,咬字也不清,“你……你还不睡?” 回应她的是谢望粗重的喘息,“正在睡。” 撩兄入怀 第61节 还来不及向他生气,有那么一瞬间,他舔舐之间摁得人头皮发麻,弄得她只知道落泪。 事到如今,谢望已经很是了解她了。 这时候哭对他来说是嘉奖。 懂事乖顺的好孩子是应该得到嘉奖。 她给了她的,谢望投桃报李,掰着她含吮,或轻或重,吃得难舍难分。 他总是爱极了她这张唇,尝着她唇中甘甜,搅磨得她是钻心的痒。 可像她这样贪嘴的食客,往往餍足饱餐后,就不愿配合了,只顾着自己美,从不管他的死活。 在她偃旗息鼓地瞬间,谢望迫使她睁眼,捏着她的下巴和他交换一个绵长湿热的吻。 群玉不肯,她有些嫌弃,偏着头想躲,可他越是躲,越是给谢望心中那层蓬蓬怒意点了引子。 如春风过境一般,火势连绵不绝,烧得他整颗心都在沸腾。 他将人抱着,沿路走动间,群玉不经恍惚,他怎么就有这样无穷无极的精力,怎么就不能让她歇一歇。 “大夫说了,不能不能……” 她见缝插针的开口,试图拉紧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谢望叹息一声,目光饱含深意,“你受得住的,玉儿。” “停下,不能再……”她眼里冒着泪花,气鼓鼓地瞪他。 “你怀孕这么久,孟澜肯定没办法满足你,我知道你想的。” 谢望抱着她,摁住她胡乱扭动的身子,浅浅试探着。 怎奈群玉哇的一声哭了,“孩子,孩子受不了!” 她方才都没有哭得这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不正好?没了孩子更方便了?”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冷血无情,吓得群玉打了个冷颤。 她要走她不能留在这,谢望这个疯子,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她骗他,因为她嫁人,所以他要报复她。 群玉颤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久久不能回神。 谢望也发觉了不对劲,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背,安抚一二,谁知群玉抖得更厉害了。 “你怕我。”他说。 群玉一向都知道要怎么哄他的,只要向他撒娇,说几句软和话,他就会心软不再弄她的。 可这一次,她却明白,谢望是要动真格了。 他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趁着孟家人在苍云峰上香的机会,将自己劫走,只怕如今外人都以为她死了。 * 从二婶的马车坏了,到卢七娘的马儿受惊狂奔,最后在苍云峰山脚找到一具胎儿已经成型的女尸。 一切都是这么巧合,一切都是这么出乎意料。 如果孟澜并非在京兆府任职少尹,只是个闭门读书的酒囊饭袋,恐怕就真的被这么骗过去了。 他很清楚群玉一定还活着,她是被人带走了。 又有谁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演这样一出戏,就为了让他相信呢。 答案只有一个,谢望回京了,他开始有所动作了。 孟澜认定是谢望回来劫走了群玉,可孟家人却觉得他是魔怔了。 灵堂里的那具棺材,他说什么也不肯让人下葬,非说那不是群玉,是有人冒充的,他不会愚昧至此,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来。 一脸三日孟澜来回奔波,京兆府的官员知道,孟少尹痛失爱妻,故而非要让人证明,那具女尸不是他的妻子。 当他提出来要验尸时,仵作老黄只能粗略根据衣着骨骼,判断这具女尸的年龄和身份。 除了面容损毁看不清脸,可其余的样样都对得上。 孟澜却不相信这番结论,非要他再验,说是还不确定这具女尸肚里的孩子几个月,不能盖棺定论。 若要查验胎儿月份,那必须剖尸查验了,可这件事实在是有损阴德,只他一人同意还不够。 老夫人得知此事后,龙头拐径直往孟澜身上敲,“我看你是疯了,不让你媳妇下葬就算了,还想验尸?” 可孟澜一意孤行,甚至头一回拿权势压人,老黄别无他法,暗地里帮他瞒着众人,查明了此女腹中胎儿只有四月。 那便是对不上了,表妹分明就是五个月的身子,只是为了蒙骗外人,这才一直说只有四月。 这么说想来谢望即便是将表妹劫走,也只会以为她怀的是他的孩子。 这般想着孟澜心里好受了许多,让人将这具女尸好生厚葬了。 不仅如此,孟澜又去佛堂自请关了三日禁闭,诵经祈福以求佛祖宽恕他的罪行。 趁此机会,老夫人做主办了丧仪,至于有人问起孟澜为何不曾出现时,便说他悲痛欲绝,如今已经病得起不了身了。 孟家的这桩丧事办得声势浩大,前来祭奠的宾客除了与孟家交好的亲朋,更有不少从前并未结交的官眷。 这些人多是奔着孟澜的婚事来的。 也是可笑至极,他的结发妻子尸骨未寒,一群犹如蚂蟥一样的媒人便发现了机会。 在城中开始称赞起孟少尹深情厚谊,因为不肯相信其妻离世,如今都病得下不了榻。 虽说孟澜已经娶过一回,可那位先夫人走得实在是太早,就连孩子也都没能留下来。 这样的条件,高门世家的贵女兴许是看不上,可能攀上名动盛京的孟二郎,不少门第清流的官眷开始为自家女儿打算。、 老夫人是知道众人打量着什么样的心思,只不过她并不想管。 七娘走了,二郎的魂也跟着丢了,再插手他的婚事,往后定然落不到好。 可这也给了大夫人可乘之机,她想着老天真是待她不薄,那个乡下来的小娘子哪里配得上二郎,如今既然已经死了,那她定然要为他好好相看,选个好的。 只可惜自视甚高的大夫人,是瞧不上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 一时间,孟澜关在佛堂里,并不知晓这场丧事之下,藏着怎么波谲云诡的心思。 整座孟府,真心祭拜群玉的也就只有莲芳。 从那天苍云峰回来后她一直懊恼不已,少夫人是因为她才乘上卢七娘的马车。 若是当初先下车的不是她,那么少夫人和她肚里孩子的命是不是就能保住了呢? 莲芳实在是哭得伤心,从灵堂祭拜完后径直去了玉婵院。 她想看看春禾,想着她们主仆情深,春禾心里定然也不好受。 只是等她瞧见春禾时,她并未莲芳想的那样,哭得眼睛都发红。 春禾神色淡淡,收拾着娘子和自己的行李。 孟府没有再待的必要了,娘子也不知道在何处,她必须要回去找德叔。 其实早在当时辨认尸体时,孟澜就让人将春禾带来了。 想着她和群玉多年主仆,定然能看出什么不同。 得知娘子的死讯后,春禾难以置信,整个人浑身发抖不敢去看。 可当她真的看见后,仔细辨别一番,又听了仵作老黄的话,愈发确认此人不是娘子了。 她暗暗思忖一番,到底是没有告诉孟澜真相。 春禾是知晓娘子的意思的,孟府也不是久留之地,娘子又搭上了和丰楼的方掌柜,通过他顺藤摸瓜得知了不少消息,这会子离开也算是个好时机。 原本依着娘子设想,等生完孩子再走,如今虽然提前了半年,但也未尝不可。 “春禾姐姐这是要离开孟府吗?” 莲芳一脸疑惑不解,她没想到春禾竟也和府里的其他人一样,冷漠至极。 “嗯,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日后会联系你的。” 不仅如此,春禾还将玉婵院里娘子留下的好多带不走的东西都赠给了莲芳。 春禾现在也带不走莲芳,更不能将真相全盘托出,只能以这种方式让她心里好受些。 只是春禾不知道的是,自从她离开孟府,孟二郎的人就一直暗地跟踪她。 想着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会不会跟着她就能找到群玉。 妙春堂里多了个眼生的伙计洪良,说是走南闯北做药材生意的,这会跟着齐大夫,求他老人家给家里人治病。 他生得高莽,又一身匪气,光是往医馆里一站就没人会相信他是来求药的。 洪良跟在齐大夫身边寸步不离,几乎就要让人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监视还是有求于人。 尽管何用信誓旦旦,齐大夫坐得那辆马车挡得严严实实,他每回进出也都是遮住眼睛,定然不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可谢望放心不下群玉,他之所以还让齐大夫给她安胎,一是想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把戏,这个妙春堂背后之人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二是要借着齐大夫这个饵,引出贼心不死妄图找到她的人。 苍云峰假死的把戏骗不过孟澜,这一点谢望很清楚。 他的目的只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孟家大房的少夫人已经死了,至于孟澜怎么想那不重要。 有洪良盯得紧紧的,即便是齐大夫见到春禾,想同她说些什么,也不敢开口。 只是她也有办法,将孟家的消息偷偷递给齐大夫,让他带给娘子。 她将消息写在字条上,借着送吃食的名义成功递了出去。 齐大夫掰开糕点,将字条取出后,写了封信将消息缝在药箱里层。 被关在这座院子里的第五天,群玉终于等来了为她请平安脉的齐大夫。 得知谢望不愿意放她走后,群玉也没有和他胡搅蛮缠,求着他让自己走了,因为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答应。 她想知道这座宅子究竟在何处,只可惜小雁沉默寡言,不大爱和她说话。 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有人来送,她吃好喝好的感觉自己肚子又大了些。 只是一直不见谢望的人,群玉问过,回答她的永远只是小雁那一句,“郎君自有打算,奴婢不知。” 撩兄入怀 第62节 好在群玉也知道,齐大夫替她诊脉,他定然会亲眼盯着。 孩子倒是一切都好,只是齐大夫让她还是要多出门走动透透气,否则等到瓜熟蒂落要生了,胎大容易难产。 齐大夫的话谢望不敢全信,故而他又请了个稳婆曾婆子。 想着她到底是生育过的妇人,日常生活起居也能照顾些。 曾婆子接生过的妇人不计其数,一眼就看出群玉是有五个月的身孕,可哪位郎君和她说的是只有四个月大啊。 看到有稳婆,齐大夫便知娘子这胎的月份只怕是瞒不住了。 只是他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又开了几剂安胎药后便离开了。 那份信被他藏在软榻的夹层里,趁着方才没人瞧见时塞进去的。 等曾婆子说有事要和郎君回禀后,二人一经离开,群玉便迫不及待的拿出信,一目十行地看着这几日外面发生的事情。 只是不等她看完,谢望便走了进来,群玉察觉到什么,倒也不慌不忙的将信一折藏在胸口。 谢望走进来时见她光着脚在地上站着,面色不快地问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 群玉抬头偷觑他一眼,看不出他什么反应。 “你实话告诉我,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大了?” 回想起临走前齐大夫那个眼神,群玉便知道他这是发现不对劲了。 不过群玉并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怀的是他的孩子。 她早晚都是要走的,等她离开时将孩子留给他,再告诉他比较好。 否则让他知道了自己是孩子的父亲,且不说他要得意忘形成什么样子,便是自己身边只会有无孔不入的监视。 “表哥问这做什么?群玉低着头扣紧手心,很是不安。 “你只管回答就是。” 谢望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有几分急促。 当他得知孩子有五个月的时候,他算了算,那岂不就是他离开的前两天,让她喝了坐胎药那天有的。 “有、有五个月了,是七夕那天,我和二表哥……” 群玉没再多说,殊不知叫谢望听来,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七夕?若是我没记错,我是有和你说过,七夕不许和他过?” 谢望满腔怒意,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步步紧逼,将她逼至床前。 群玉总算是生出几分后怕来,他、他要做什么?这还是白日,门外还有人呢。 “可那天二表哥邀我看灯,他特意准备了好多只天灯、河灯……” 群玉在脑海中飞快回忆着,那天她虽然拒绝了孟澜的邀请,但是后来到底是听说,那天夜里也不知是哪户人家好大的手笔,只要抬头就能瞧见那只样式独特的天灯。 想来即便是她拒绝,孟澜到底是独自放了灯。 “放几只破灯,你就门户大张,放人进来了?” 谢望的话何其刻薄,他将群玉推至床榻,手上毫不留情的掐着她。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群玉见他要动真格,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她怀里还藏着信,眼下就算是想换个位置藏,也不好拿出来。 她伸着手死死摁住他的腿,谁知谢望曲着腿用力摩擦了几下。 紧接着袄裙被他撕开,连带着亵裤被他拽掉,群玉怕得眼泪直流,手足无措地乱抓。 “不要不要,不要直接来!” “好,那你自己想办法。” 话音刚落,群玉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被人放在了身上。 谢望躺在床上,单手枕头,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好姑娘,会吗?” 群玉当然不会,不仅不会她还非常害怕。 可再怎么怕,她也不敢惹怒他。 他是从外面回来的,过了这么久,衣裳还是冷冰冰的,群玉被冷得腿心一颤。 “可不可以,脱掉。” 她怯怯开口,小手捏着他的衣摆。 谢望颔首,“脱可以,不过,你也得脱。” “我……我怕冷,可不可以不脱呀。” 她还想和他讨价还价。 谢望冷笑一声,“不脱的话,我就直接进去。” 群玉不敢再问了,他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即便是对她脸色好些,也改变不了他横冲直撞,凶狠生硬的底色。 “那好吧。” 她小心翼翼的解着衣裳,试图将胸口那封信就这样遮掩过去。 可谢望何等的眼尖,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后,忽然伸手去抓抢了过来。 方才来的外人只有齐大夫,看来她贼心不死嘛。 谢望面无表情的命令道:“坐上来。” “不要!坐不住的!” 群玉哭丧着脸,伸手去拽他,以为和他撒娇,就能让他改了主意。 谢望的手托着她,正准备用力将人摁下去时,群玉猛地往前一挪,坐在他硬邦邦的腹肌上,猛地撞来,叫他倒吸一口气。 群玉怕他又要翻脸,连忙扭了两下,伸手环抱住他,“哥哥吃什么长的,腹肌又大又石更。” 这句话果然成功的取悦了谢望,他挑了挑眉,“喜欢?” “嗯,喜欢的。” 也不管这话多么的难为情,群玉实在是怕他真的不顾肚里的孩子,故而又挺着腰重重的蹭了两下,发出喟叹的声音,“唔,哥哥就这样不动好不好。” 谢望没说话,一双眼探究地凝着她,从前她没有这样的把戏,怎么如今…… 他粗长的手指摁在唇瓣上,字腔冷冷,“瞧瞧,喜欢到口水都乱流了。” 温热的指尖擦过,群玉吓得一抖,有些受不了。 比她更难受的应该是谢望,她坐在自己身上玩,浑身软绵没使劲似的,谢望有些不快,没用的东西,光这样就能到? 他猛地将人一推,群玉顺势一滑,吓得腰肢乱颤,却被他扶住稳稳当当的坐好。 幸亏她方才自娱自乐,不算太难受。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他以为他是谁,要人这样伺候? 她眼里藏不住事,即便只是一丝幽怨,也透了出来,叫谢望点破,“你若是不愿,那就换我来。” 群玉压下心头委屈,不敢再有迟疑,她心里很清楚,再敢磨磨蹭蹭,谢望这个没有耐心的,一定不会让她好受。 可光是这样谢望尤嫌不够,她的衣裳被他勒令脱掉,就这样赤裸的坐在他身上。 偏偏他的衣裳全须全尾的穿好,强烈的反差,让群玉心生苦闷。 带着这份苦闷化作忧愤,冷冰冰的板着张小脸,恨不得就这样弄死他。 第38章 既然是情夫,那必然………… 一旬光景过去,群玉再次失去了外面的消息,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开始试探,谢望究竟能容忍她到一步。 依着她如今的身子,每回都是只能浅尝辄止,根本就无法尽兴。 可谢望总能想到旁的法子折磨她,想着只要他能轻些不弄到孩子,怎样都好,群玉也都依着他。 她不再忤逆他,也不提什么要回孟家之事,谢望也想起齐大夫先前说的,要她每日多走动走动。 当然谢望顶多也就允许她在院子里四处转转罢了,让她出门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群玉无论走到哪,都有小雁相伴,她实在是沉默寡言,从她口中根本就套不出话来。 好在,群玉想起从前在玉园住的那段时日,小雁依照谢望吩咐,为她留了好多封信,便以此为由打开话匣子。 “先前那些信,是表哥写的,还是你写的?” 迎着她探究的目光,小雁到底是回话,“奴婢从前偶然间得了本郎君的字帖,便学了几分他的字。” 群玉低低讶了一声,“你既然有这身本领,怎么只是给表哥做婢女?合该给他做谋士。” 小雁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慌忙摆手,“娘子谬赞了。” 群玉把眼一转,顿时想到了好主意。 “谁说的,我的字就写得不好,不如我跟着你练?” “娘子既要练字,不如和郎君学?我都是自己琢磨的上不得台面,也就看看像样。” 小雁连忙推辞,却见群玉挽住她的手,亲亲热热的说了句,“别,我就是想给表哥一个惊喜。如今我身无长物,吃住都用他的,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了。” 一席话说完,小雁明白娘子的用心良苦,也就没再推脱答应了下来,她哪里知道群玉为了哄她答应,左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有了纸笔后,群玉先是让她先写在纸上,自己再另寻一张白纸临帖。 上好的宣纸纸往往被她糟蹋得不成样子,群玉便让小雁来写,自己则是将她写的留存。 至于写什么也是颇有讲究的,她说就当是在玩飞花令,就以月为题,小雁也没多想,依言为她誊写二三十余首。 群玉幼时师从名师,勤学苦练,故而她的字并不差,只是为了哄小雁,每回都是春蚓秋蛇,杂乱无章。 谢望见她自有消遣,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每每看见她惨不忍睹的字欲言又止时,群玉都会抬眼瞪他。 他想要亲手教她,却被群玉神色认真地拒绝,“不行不行,跟你学那我要猴年马月才能学得会。” 撩兄入怀 第63节 她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是格外噎人,谢望也就懒得理她了。 没过三五日,群玉发觉常来送菜的王婆子,竹篮里还有一层竹篾编成的小玩意。 群玉心生好奇,一脸惊讶地问道:“嬷嬷每日送完菜,难道还要去市集上卖这个?” 王婆子见得了娘子青眼,诚惶诚恐的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拿给她,“娘子恕罪,奴婢也只是想补贴些家用。” “我何时说怪你了,这都是你亲自做的?” 群玉把玩着那只蹴鞠球,在手里掂了两下。 王婆子见娘子喜欢,忙说都送给她。 谁知群玉却不肯收,非说要亲自跟着她学,舍弃了没学几日的字,央着王婆子教她编竹风车、蹴鞠球。 王婆子原先还不肯,稍有不甚,锋利的竹条就会扎破手,哪里是她这样娇贵的小娘子做得了的? 群玉却说,“我想送给孩子亲手做的。” 除了这些东西,她没有什么能留给孩子的。 话说到这一步,王婆子自然是答应了,每日送完菜后,便到院子里教娘子编小玩意。 从竹蜻蜓到竹蟋蟀,群玉编了一箩筐,谢望看到后想同她讨要,谁知群玉小气的一个都不给。 “这是给我孩子的,你多大的人了,还争这个?” 她低着头认真编着竹条,丝毫不顾及谢望的脸色很不好,连着几天都不说话。 等她终于学的差不多,见王婆子又在编花灯,便自告奋勇的说帮她编灯笼。 自打群玉迷上编这些小玩意后,好久都不与谢望吵架了,当然也不肯给他就是了。 她的借口也很能自圆其说,如今她的手变糙了不少,只怕他用不惯。 谢望知道她是故意推脱,故而一点也不惯着她。 “手不行,那就用脚。” 他面无表情的开口,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倒是让群玉要以为,是她自己想多了。 “这……只怕不好吧。” 群玉一脸为难,羞恼地低头去看自己的白嫩脚尖。 这一看倒是不要紧,竟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变短了,“表哥你给我剪指甲了?” 谢望眼神倒也寻常,漫不经心地说,“你睡觉不老实,不给你剪指甲,踢到我时容易划伤?” “有这事?”群玉却是不大信,她睡相是差没错,但总不至于将脚翘他脸上吧。 “有没有的,你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谢望就要解衣裳,群玉连忙制止住他,“有的有的,表哥不用再让我瞧了。” 只是到了夜里,群玉不想瞧,被他摁着头仔细看。 也……也太夸张了吧,他说的。 不就那么几道细小的划痕嘛,谁知道他那里脆弱成这样。 当然群玉心里埋怨归埋怨,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的。 她如今肚子六个月了,愈发鼓胀的厉害,他即便是再重慾,也知道分寸。 无非就是苦了她别处罢了。 隔日群玉那双手酸的根本就抬不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心思给孩子编小玩意了。 原本她每日沉迷于编这些,就连睡前都点着灯编。 竹蜻蜓竹蟋蟀满满两筐子,现在又开始编兔子灯。 她想着孩子从小到大都要玩的,一两个不经用,指不定玩几次就坏了,所以她要编得足够多,如果按照每半年换两个,她又要编到孩子上学,实在是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也不知道等她明年夏天孩子出生之前她编不编得完。 可现在谢望不许她这样熬,这些细致的手艺活本就废眼睛,她若是觉得无聊,玩一玩可以,却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这上面。 群玉却没想着就此打住,眼下已是寒冬腊月,转眼就到年关了,叫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 今年凡是在别苑里当差的,都能领到她做的灯笼。 谢望对此哭笑不得,她还真把这个当成养活自己的手艺了不成? 谁知群玉却说,“那谁知道呀,万一哥哥厌弃了我和孩子,我一个一无所长的小妇人,又要拉扯孩子,不就只能靠这个挣些银子。” 明知道她是故意说笑的,谢望还是被弄了个倒噎气。 “你靠这点三瓜两枣的倒不如好好钻研怎么取悦我,说不定你伺候得好,我愿意给你银子呢?” 谁会嫌弃银子不够多,群玉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真的嘛?那哥哥可是说好了,就按照……唔按照市价五百两算怎样?” 群玉也是狮子大开口,她哪里清楚哪门子市价。 谢望将人抱在怀里,捏着她的手调笑道:“五百两包一个雅妓,一千两包一个花魁,依着市价来看我倒是赚了。” 群玉果然下套,顿时就急了,“那不成那不成,我要一千五。” “哦,你觉得自己值这个价?” 群玉忍着羞涩,怯怯开口,“怎么不值,何况我是有身子的人,又不是我一个人伺候哥哥。” 说到后半句时,她的声音倏地变小,只是谢望依旧听得很清楚。 “这倒是不错,那就说好了,一个月一千五。” “怎么又成一个月了?不是说好一次嘛?” 群玉总算是意识到他方才故意误导自己的,只是再想和他讨价还价,谢望却是不肯了。 谢望把玩着她的手指,语气极近暧昧,“好了,小财迷,将哥哥伺候好了,我的不就是你的。” 群玉笑得抱住他脖子,啵了一口,与他对视时目光相黏,“哥哥真好。” 实则群玉打心里就不信他这番话。 也就这会他心情好,乐得逗她罢了,若是她违背着他的意思,只怕又要像从前那样教训她。 转眼又到了大夫过来请平安脉的日子,距离上回看诊过去了半个多月,果然齐大夫谢望已经不不肯再用了。 新来的这位大夫姓沈是位女医,性子比小雁还要冷些。 好在这位孙大夫不止是对她一人冷,对谢望同样冷冰冰的,群玉便想着或许能和她套套近乎。 “孙大夫,这些小玩意送给你。” 群玉这些时日帮着王婆子编了好些小灯笼,糊了先前小雁写的诗做罩子,不仅如此,群玉还画了孟澜曾经教她的小团月。 云团环绕,好似翻涌的波澜,层层叠叠,罩着淡黄的月。 王婆子如今除了每日过来送菜,也走街串巷做着货郎生意。 经过群玉的提点,她也会往胜业坊和东市兜售,想来等德叔还有群玉发现她的位置,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为何不用她写的字,群玉担心这样做太明显了些,叫小雁看出来了转告给谢望。 眼下谢望还并不知晓这件事,只当她帮着王婆子写写福字,做些剪纸似的喜庆小玩意。 只是别苑里的小娘子们或许吃群玉这一套,那位孙大夫东西虽然收下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群玉也不灰心,左右这位孙大夫如今常来。 前几日夜里,谢望亲她时,群玉发觉自己胎动了。 从前也有过,只是反应并没有这样强烈。 可谢望只顾着吞吃,亲得不亦乐乎,群玉害怕出了问题。 用力将人推搡出去,又托着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 谢望拿出帕子想替她擦,好换上衣裙去见大夫,谁知群玉却误会了,以为他意犹未尽,还想摸她,闭拢双腿,绞得他手疼。 他一脸不快,“你这与谋杀无异。” 群玉肚子好受些,这才愿意搭理他,“那倒是奇怪,我不用刀枪棍棒,用我这两条腿就能废了你。” 这番未经思索的话脱口而出,谢望眼神一暗,呼吸都重了几分。 等群玉意识到什么时已经晚了。 他搬着那两条银鱼似的小脚,搁在自己身上,碰到他存在感极强的灼热腰腹后,群玉被烫得一缩。 “这么有能耐?给哥哥瞧瞧,你想怎么废?” 论说这种混账话,群玉和他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群玉脸颊腾红不想理他,谁知却被谢望抓着脚猛地一拉,她被谢望拽到身上坐着。 “既然你本事见长,何不拿出来用用?” 那股饱胀感从身到心,攀爬至四肢百骸,群玉腰肢酥软,难受地晃了晃。 “别皮。”迎接她的,是谢望落下的巴掌。 痛倒是不痛,轻飘飘的,就是怪难为情的,即便是被他打了这么多次。 很快她身子倏地一颤,整个人酸胀得不像话。 谢望掰着她的唇浅尝辄止,一下又一下的咬着她。 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难受地拧眉,一脸幽怨地瞪着他。 到底要怎样,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谢望知道她什么德性,干脆抽身离开,等她去拉时只碰到他一片衣角。 就这样把她晾在这里,群玉不满地在心底暗骂两句,冷不丁就听见谢望的声音传来,“我这有样好东西要给你,你再骂我就不给了。” 群玉心尖一颤,忍不住撇了撇嘴,不骂就不骂,这人倒是对她了如指掌。 等谢望再回来时,手里抱着只匣子。 “打开看看,送给你的。” 群玉一脸好奇地打开匣子,吓得满脸通红的关上。 撩兄入怀 第64节 “你、你你送这个干嘛?” “拿出来瞧瞧,不喜欢吗?” 群玉闭着眼死也不肯拿出来。 玉是好玉,颜色温润,光滑剔透的。 她两只手都有些握不住,这么大一块。 “拿出来,这种温玉最是养身子了,补元滋阴的,都是让人按照我的做的。” 谢望一本正经的开口,群玉听得臊得恨不得遁地逃走。 只是当她听到后半句时,“那……你给人看了?” “怎么,这就醋了?” 谢望见她离弦走板,怎么更关注这个,不由得想到,她或许是占有欲作祟,不肯让外人瞧。 “谁、谁醋这个了,你……你没羞没臊的,好不要脸!” 群玉忍无可忍,就要丢掉手上的匣子砸他。 “你敢丢,我就一起放进去。” 谢望淡声威胁,吓得群玉连忙抱好,不敢再和他对着干。 “哥哥,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撒娇卖乖是她拿手好戏,只是谢望这会并不吃这一套。 “听话,孙大夫说你需要补益肝肾,升举阴气,所以你不许再像从前那样。” 群玉低着头试图狡辩,“我从前哪样啊。” “犹如泄洪倾泻千里,每次都……” 话未说完,群玉将匣子丢床上,伸手去捂他的嘴。 “不要再说了!哪回不都是怪你嘛!” “哦,是吗?让你得了天大的爽头这也能赖我?” 谢望语气随意,说出口的话又是这般没脸没皮。 “你、哎呀!你平日里在我面前没个正形就算了,怎么好意思因为这等事情去问孙大夫啊!” 群玉羞愤欲死,坐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拧来拧去。 左右她浑身疲软,手上也没有什么劲,谢望任她乱来。 “可别小瞧孙大夫,人家祖上研究房中补益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特意寻来位女大夫为你安胎,还不是你这张馋……” 越说越没正经了,群玉干脆以吻封缄,免得又要听到那些糟践耳朵的话。 她既然自己送上来,谢望便径直俯首咬上她微张的唇,轮番舔舐含弄着,根本就不给她缓神的机会。 谢望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扶正,“坐稳些,别摔下去了。” 群玉被亲的泪眼迷离,听得这话不由得倔强的挺腰,似乎想通过行动证明,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好好坐着怎么会摔。 谢望弓着手指摁了摁她的唇,快速拨弄着那张巧嘴,在她受不住时再猛地咬住。 她雪白的颈子也被刺激地涨红,兀自往他怀里贴。 谢望知道她又受不住了,打开那只匣子,换了那块玉。 玉石温润,滋补她身子亏空,届时等她产子时也要好受些。 “不要!不要玉!” 群玉吓得尖叫,被冰得身子突然痉挛。 见她一时间确实受不住,谢望决定换个法子,将那块玉塞她嘴里。 口腔里满是湿热气息,怎么也能焐暖吧。 硬挺坚实的玉石塞她嘴里,群玉伸出舌头想推出去,却被谢望箍着脑袋往里搅。 她哭得泪流满面,却因为唇舌被堵住哭不出声音来。 “玉儿,听话,你身子太弱了,需要玉石滋补。” 群玉心中怒火蓬然,什么鬼借口,要是嫌她身子,便少来几回不行吗? 明明就是他的借口,他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就是想这样让她屈辱的被他玩弄。 她红着眼,泪水夺眶而出,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谢望见差不多焐热了,将那块玉当即拔出,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换了个地方。 “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换你来好不好。” 群玉哭哭啼啼的哀求,谢望将她拥在怀里,亲去她的泪水。 “玉儿不要怕,哥哥不会害你的。” “你骗人,你就是大骗子,大坏人!” 骂归骂,群玉还是无意识地贴在他胸口,汲取着他怀里滚烫的热意。 “哥哥就骗过你一次,你自己骗过几次数过没有?” 谢望不由得有些好笑,她怎么好意思指控自己的。 “那、那我又不是故意的。” 群玉嘟囔着嘴,没有什么底气的反驳他。 “好,玉儿不是故意的,那我也不是故意的。” 谢望学着她的样子逗她,却被群玉气鼓鼓地瞪了一眼。 末了,似乎是觉得这样并不解气,她还狠狠地咬了一口。 竟然咬得动!群玉惊讶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软软的。 怎么回事,从前她咬他时,谢望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咬一回咬不动后她嫌硌牙,就不怎么咬了。 “好玉儿,别咬了好吗?” 谢望“嘶”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试图制止她。 群玉好不容易发现个自己能报仇的法子,哪里会听他的话。 想不到他的胸口硬邦邦的,突起的这里倒是软乎乎的。 不仅是咬,群玉还亲了亲,拿脸蹭了蹭,摆明了就是很喜欢。 弄得谢望哑着嗓音,闷声警告,“别亲了。” “就要亲就要亲。” 群玉志得意满,丝毫不蹭发觉危险来临。 说完这句后,甚至用力嘬了嘬,拿舌头含弄吮吸,黏糊糊的口水滴在他胸口,弄湿了衣裳。 她也学着谢望平日的样子,知道不能厚此薄彼,左手又扣又摸,右手或舔或嗦。 等她又换过去亲左边,谢望耐心即将告罄,抱着她往上提了一把。 “唔……”随着一声闷哼响起,群玉秀眉微蹙,痛呼出声,“你你轻点嘛?” 谢望低低粗喘着,“要我轻点,那你方才亲得那么重。” 群玉伸手捏了捏,似乎还是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平日少弄了?” 这话倒是堵得谢望哑口无言。 “我都是和你学的!” “谁叫你好的不教光教坏的!” 群玉说话断断续续,语气却是娇憨,甚至还有些高兴,她总以为这样会让谢望不快,实际上瞧见她这番可人的模样,谢望只会愈发控制不止,只想尽情驰骋发泄。 谢望微微喘息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好,那我就言传身教,教你些好的。” “这才对嘛?你赶快将玉拿走,若嫌我身子弱,别整日把我关起来,多动动不就好啦。” 群玉很会见缝插针的提出要求,只可惜她一时贪心,要的太多。 “现在不就是在动动吗?” 谢望随意开口,摸着她纤细的肩胛,瞧着挤出温腻的软肉。 “不要脸!”群玉暗骂一句,谁知却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谢望浑不在意的接话,“和自己的女人说话,要什么脸。” 群玉听了心里发笑,忍不住拿眼觑他,“搞清楚,谁是你女人。我是二表哥名门正娶的妻子。” 谢望没再动作,一双眼冷凝着她,眼神闪着寒光,似乎在等她接着说。 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胆意,群玉还真就畅所欲言,“即便是表哥将我劫走,又故意做出我已经假死的惨状,也改不了我的夫君是二表哥的事实,你充其量就算是、算是……” 话未说完,群玉卡了壳,有些拿不准怎么形容。 “奸夫还是情夫?” 谢望面色冷淡,不怒自威。 群玉虽然自觉失言,但就是不想顺着他了,大有一副他能把她怎样。 “你愿意当哪个就是哪个吧。” “好,既然是情夫,那定然是功夫了得,才能勾搭上赵夫人是吧。” 他突然转了语气,坚硬的胸膛抵着她,冷不丁动作撞得她生疼。 第39章 “不坏的你不喜欢。”…… 撩兄入怀 第65节 忘记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群玉醒来的时候泛起难耐的酸慰,浑身的气血都往身下涌,眼珠顺着侧颊滚落。 她的视线沿路搜寻,看见那只冰凉的玉石就这样放了一夜,眼中顿时盈满了泪。 群玉艰难的坐起身,试图将它拿出来,却被谢望严丝合缝的塞进去,她反着手使不上劲,越是想拔出来,却反而被怼得更里面,本就发软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恼羞成怒之下,群玉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往外推,却碍于她高耸的肚皮即便是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略动了几寸。 帐中的动静到底是让谢望察觉,他掀开帷帐时,看见的就是群玉满脸郁色的和那块玉在较劲。 他神色淡漠,故意刺激她,“夫人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大早上醒来仍觉不够,自己躲着用功?” 痒麻和酸痛的感觉窜上尾椎,群玉被折磨得胸口剧烈起伏,粉面薄汗,身体都在发抖。 群玉果然受不了他说的这些话,挣脱无果后,整个人脱力的躺在床上。 谢望居高临下地站着,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他伸手摁住她,好巧不巧又用了几分力气,弄得群玉又胀又热,心口被酥酥麻麻的痒意盈满,她无意识地呻吟出身,“求……你了,帮我……拿走。” 谢望眼神稍黯,手臂上青筋涨起,随着重重一压,再往后一握,群玉失去桎梏,堵塞感总算消失,还未来得及庆幸终于得到纾解时,排山倒海的暖流倾泄而出。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暖壶,还是躺倒在地,将塞子拔出来,只知道淌水的那种。 “啊——” 群玉哭得叫出了声,羞耻感争先恐后地向她涌来。 她、她刚刚居然控制不住,在床榻上小解了。 顾不上衣衫被汩汩水花浸透,群玉整个人被染得通红,羞得无地自容。 “都怪你都怪你!” 群玉哭得声嘶力竭,眸间泛满水色,情绪全然失控,浑身发抖痉挛不止。 “嗯怪我,不该让你洗被褥。” 谢望一本正经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那样令人发指。 “谢望,你还是人吗!”群玉又气又恼,抓着软枕就要砸他。 “你自己身子差,我这是在帮你。” “谁要你这样帮,我身子差关你什么事。” 胸腔因为升腾的怒意上下起伏,群玉似乎还嫌不够解气,仰头直视着他,毫不避讳地痛骂。 “你要是敢作敢当我还高看你两眼,这样折磨人还一副冠冕堂皇,就没见过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人!” “那你现在见过了。” 谢望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好像她骂的不是他一样。 “滚,你给我滚!” 气昏了头,群玉手边摸到什么就丢什么。 就连那块沾着湿濡水光的玉,被她握在手里猛地一砸,谢望眼疾手快伸手制止住了她。 男女力量悬殊,他只是用一只手摁住她,群玉被迫握住那块玉,满手湿濡滑腻,即便是这会觉得难受,想要脱手丢开也是不能了。 “再闹,我就塞一整天。” 谢望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冰凉的玉石触感并不难受,可被异物吞没的滞涩感,却是最为要命的。 她知道谢望并非是在说玩笑话,群玉心头升起一抹恐惧,力气也都泄了干净,当即松了手没敢再争。 那块温润玉石滑在莹白的脚背上,沾上黏腻湿濡水痕。 群玉也得以被他松开,裹着凌乱的衣裳缩在床角,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越是想要擦净就越是泪流满面,脸上尽是泪痕。 谢望也转身离开,她似乎听到他吩咐人进来,群玉顿时慌了神。 从前即便是弄脏了床榻,谢望知道她不好意思,即便是让人清理,也是抱着她离开去了湢室后的事情了。 这抹惊慌也只是转瞬即逝,群玉很快便调整过来,也是,从前是她乐得配合,谢望心情好这才愿意给她个好脸色,她若是真的以为他本该如此,那才是蠢得无可救药。 她拿帕子擦干眼泪,颤着手指系好衣襟,趁人低着头进来做事时,哑声说了句,“有热水吗?我要去湢室。” 不比其余婢女的恭敬不敢搭腔,小雁面色一如从前,“娘子跟我来。” 半炷香后,群玉沐浴更衣,又换了从前的装束。 “娘子真要换这个发型?” 小雁语气讪讪,还想再劝,却见群玉满面理所当然。 “我如今都是有身子的妇人了,你见过哪家妇人还梳着未成婚时的发式。” 话是这么说,可郎君那边,看了只怕心里又要不痛快。小雁心中暗暗腹诽,见娘子是一门心思和他对着干,话到嘴边也还是硬生生打住了。 珠翠盈头,雾鬟云鬓,脸上的妆容又重了几分,硬生生衬得她像是哪家贵妇。 在别苑里当差伺候的,也并非全然都像小雁那样,是谢望一早就安排好的人,更多的是如同王婆子那样的杂役。 众人皆是羡慕王婆子有这样好的机缘,能得了里面这位小娘子的青眼,不仅允她每日送完菜后去卖些东西补贴家用,还能和她搭得上话有所往来。 眼见着王婆子因为与她交好,赚钱的门路也宽泛上来,眼红的人不在少数,可如今到了寒冬腊月,小娘子月份大了人也惫懒了些,不似从前那样喜欢满院子乱逛,即便是她们有心想做些什么也没了这样好的机缘。 连带着不仅是看王婆子不顺眼了,就连也嚼舌根也是愈发猖狂了。 有笑说她大着肚子还伺候人的,还有人说便是她浪叫得再厉害,一身功夫再怎么施展,也进不了门。 这样不安分的狐媚子,便是纳进门做妾,家里都要嫌名声污糟的,毕竟她肚里怀着别人的种,也就郎君那样的好性情,才没有同她计较。 并未小雁她们故意声张,而是群玉自打一住进来就是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子,好事的婆子几个眉眼官司一盘弄,便都猜得差不多了。 谣言愈演愈烈,即便是小雁有心想拦,到底是传进了群玉耳朵里。 她向来都清楚自己绝非好人,只是怎么在谢望这里,倒像是全都是她的错了。 凭什么谢望身上清清白白,她就成了恬不知耻,只知道勾搭男人的荡妇? 所以她故意在羞恼之下说出真心话,果然他就受不住了,愈发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她今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从来就是谢望固执己见,让她好端端的孟家少夫人做不成,变成他见不得光的禁脔。 * 紫宸殿里,谢望终于将灵州刺史李寅和陇西李氏勾结的证据审了出来,二人为了拦着他查证卢琮之死,在灵州可谓是百般阻拦谋害于他。 只是当他将罪证呈给圣上时,孟澜却说光凭这一点,并不能断定李不讳无罪,尽管他与陇西李氏早就决裂,但仍然是谋害卢老都督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谢望何尝不知这一点,只是在灵州时,李不讳光明磊落,能查到的事情几乎都查了,就连他最难以启齿的身世,谢望也都查得清清楚楚。 他有理由怀疑,孟澜只是因为群玉,骤然对自己发难。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也能理解,只是端看他有没有本事,在旁的地方找回来了。 不日就是冬狩,孟澜众目睽睽中向谢望下了邀约,要和他比试,冬狩三日中谁猎的动物更多。 一个是美名在外的玉面探花,另一个则是臭名昭著的朝廷鹰犬,不少钱庄赌坊暗地下注,赌着谁胜谁输。 谢望倒是浑不在意,孟澜仅仅有文职在身,并不精通骑射,即便是他深得孟家二老爷真传,也只是纸上谈兵,外强中干。 下晌归家,谢望想着冬狩还是要带群玉随行,让她一个人留在别苑里,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只是他没想到甫一进门,就见她端着身子,梳的发式很明显是已婚妇人的打扮。 谢望沉着眉眼,白日里因为孟澜口诛笔伐,废了好些精力,这会回来又见她在闹脾气,愈发得觉得心烦意乱,头疼的直按太阳穴。 “玉儿,你又是要闹哪一出?” “兄长这是在和谁说话?我是和被你胁迫的赵夫人,也是你的弟媳。” 群玉捧着热茶啜饮一口,说出的话却是直戳人心。 “那夫人这是做什么?想彻底坐实与我有染?” 谢望手指瞬间攥紧,声音平静地让人难以置信。 他并不清楚群玉的脾气又是从何而来,只当她还在因为昨日夜里他说的话,和自己使小性子。 “兄长自甘下贱,非要让我妻不成妻,妾不成妾,到头来却总是谴责我不安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群玉起身推开门窗,任由冷风穿堂而过,寒意扑面而来,她心中却觉得有几分畅快。 “你是认真的?”谢望冷眼望她,手指曲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还是说兄长不能接受?” 谢望目光一顿,无语凝噎,好半晌才开口,“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既然你还以孟家妇自居,那看来冬狩你是非去不可了。” “我要亲眼让你瞧瞧,你的好夫君孟澜,是怎么在我手上一败涂地。” 这若是在军中下的邀约,那就是战书了,无论是要争什么,都是各凭本事,生死不论。 “你要对二表哥做什么?”群玉语气急切,试图问个清楚明白。 “等过几日冬狩你就知道了。” 谢望见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好表哥,心中愈发不快,咬字低沉,钓足她的胃口。 群玉却被一句冬狩吸引了注意,“冬狩?这等场合,你要带我去?” 她一个有身子的妇人,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谢望冷笑开口,根本就不容她拒绝,“不带你去,怎么一解你的相思之苦,怎么好亲眼见到你的好夫君向我求饶。” 一阵后怕从心中油然而生,他该不会要置二表哥于死地吧。 群玉压下胡思乱想,顿时打了个激灵,嘴皮子嗫喏而言,“我不去,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别对二表哥动手。” “冲你来,且不说你细皮嫩肉的,又是有身子的人了,我疼你几回哪次不是哭天抢地的。” 谢望语气不虞,显然是早就有所不满了。 “你每次都是那么多花样,我如何受得了!” 他还一脸理直气壮,怎么好意思说啊!他也知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了。 事到如今群玉愈发后悔,当初就不该自作主张的去问齐大夫,否则也不会给谢望名正言顺的理由欺负她。 原本她以为谢望只是贪图她这具身子,得手了就不会再要,谁知道他变本加厉的玩弄。 如今她大着肚子还要伺候人,难怪下人会嚼舌根,这不是平白无故地给人增添笑料是什么? 撩兄入怀 第66节 他若是真的心里有她,就不该将她放在这样的尴尬的位置上,任人嚼舌根。 谢望冷不丁被她一吼,脸色骤变,“你哪回不是嘴上说着受不住,实际上吃得可欢了?” 这样近乎羞辱的责问,群玉不禁泪流满面,“那不然呢?我说我不肯你哪次依了,你只顾着自己的快活,若是不答应你,我的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谢望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群玉这会正在气头上,和她吵嘴吵不出什么结果。 他更想知道,自己不在别苑的时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会让她心绪波动成这番模样。 等问过了小雁,知道有这么几个爱嚼舌根的仆妇时,谢望原本是打算罚了板子,再打发人牙子,发卖得远远的。 这些仆妇无不是跪地求饶,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了,挨一顿打岂不是要去了半条命。 可去了半条命不要紧,若是发卖得远远的,再也回不了盛京与家人团聚,那还不如一头撞死了事。 负责烧水的蔡婆子心中忿忿,更恨那个小妖精向郎君告状,眼见着她就要以头抢地,撞死在青石板上时,群玉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请兄长收回成命,寒冬腊月的当差本就不易,说些闲话又少不了半块肉,不必为了我强出头。” “不发卖出去可以,但不能不罚,就罚三个月的银钱。” 有群玉开口求饶,谢望自然会给她这个脸面,他以为群玉是想借他之手,恩威并施,实则群玉是想拉拢这些仆妇,像王婆子一样为她所用。 群玉见他虽然不再让人打板子,却又要在银钱上做文章,不由地暗暗叹了口气,眼见着年关将近,这时候罚了银子,众人怎么回家过年。 他不曾当家,不知道内宅里行事的规矩,不过少的银钱,群玉却打算在拉拢诸位是再发下去便是了。 目的达成,群玉心中舒了口气,俗话说疏不如堵,即便是发卖了这一批仆妇,可新来的下人谁又能保证不嚼舌根。 将人撵走不是她的本意,好在她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到底是如愿以偿。 经此一事后,烧水的蔡婆子和浆洗衣物的岳婆子对她的态度与从前大相径庭,群玉知道眼下不能叫人瞧出她的打算来,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对待众人。 转眼间就到了冬狩那日,谢望让小雁对她里三层外三层的打扮着,宽松的袄裙套在身上,若不刻意挺腰捧腹,倒是瞧不出来她有了身孕。 因为群玉算计,上了两次当的小雁心有戚戚,再也不敢小瞧了她,老老实实依着谢望的吩咐对她寸步不离。 圣上也是一时兴起,故而今年冬狩并未选在太远的位置,选址在京畿不远处的鸿固原打猎,夜里便宿在不远处的长麓行宫。 行宫房室有限,除了圣上后宫妃御以及皇子公主外,也就只有一如沈固安这样的天子近臣,其余随行的家眷则是分的宫室位置偏远靠后。 谢望倒是沾舅父的光,得了隔壁那间朝露院。 群玉一直戴着幂篱,对外就称是谢望从灵州带回来的爱妾玉儿。 对于这个身份,群玉不置可否,没由来的担心太过招蜂引蝶。 毕竟他从前即便再怎么恶名在外,众人也都清楚他不近女色,身边没有什么女眷。 群玉就怕那些爱慕他的莺莺燕燕给她使绊子,这样叫她怎么想方设法接触孟二郎。 王婆子兜售的那些小玩意果真有效,还真叫孟澜和德叔顺藤摸瓜查到了她的住处,只可惜谢望的人防守森严,想要硬闯将她劫走只怕是有去无回。 两方人马都在找她,也不知怎的就忽然撞上了,如今春禾又回到了孟澜身边,只能说明他们想联手救她。 又怕春禾从前在群玉跟前伺候,小雁她是见过的,所以孟家那边来的还有莲芳和孟四郎。 自从谢望携爱妾同行的消息传了出去,不少人纷纷好奇这位灵州来的美人,究竟是何等的绝色,才能让想来清心寡欲的谢望也将人收了房。 谁知谢望将人护得堪比眼珠子,硬是没让众人一度芳容。 率先慕名而来的当属谢望的嫡亲表妹沈容了,得知谢望不在后,她从隔壁院子过来,向下人亮明身份便想着会一会这个玉儿。 怎知这个玉儿嚣张至极,居然还敢戴着幂篱,沈容心怀不甘,想着表哥这些年来对所有女子都是一视同仁,究竟是谁捷足先登? 这几日群玉夜里有些着凉,说话时语气绵软带着糯意,很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韵味,所以沈容和她说话时,倒是不曾听出来,二人从前有过一面之缘。 “玉儿姑娘这幂篱还不摘吗?”沈容啜了一口茶,悠然发话。 不等群玉开口,就有小雁替她阻拦,“表姑娘实在对不住,并非是我家姑娘不愿摘,而是她不能见风。” 很敷衍也经不起推敲的借口,沈容能忍得了表哥对她冷漠至极,但接受不了底下人这样对她。 “我和你家主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她毫不客气地开口,群玉忍不住抿了抿唇,故意惊诧道:“这位娘子怎么能这样说呢,小雁跟随郎君多年,便是郎君也不会这样和她说话的。” 群玉就差没将小雁是谢望的人,你也敢得罪直说出来了。 果然,沈容听她解释后,只好压下心头恼意,“原来如此,还望这位小雁姑娘别见怪,我不知你是表哥身边人。” 见她中计,群玉故做苦恼,“那表姑娘的意思岂不是说,如果小雁是我的人,便可以这样随意辱骂啦。” 她故意一惊一乍,颇有挑拨是非的意思。 沈容被她气噎,冷静下来也知道这个小妖精并非是什么安分货色。 “玉儿姑娘莫怪,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只是我有句和表哥有关的忠告,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群玉顿时来了兴致,支颐着额头,软声问道:“那就请表姑娘直说便是啦。” “说是可以,只不过可否屏退一二?”沈容到底不敢在谢望的人眼皮子地下算计他。 “你先下去吧。”群玉答应的很爽快。 小雁担心她二人私底下密谋什么,届时出了什么乱子算她失职,故而并不肯走。 谁知群玉又催促道:“你放心吧,表姑娘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即便是想掀开我的幂篱冒犯我,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你说是吧表姑娘?” 这话倒是戳中了沈容的心思,她只好讪讪回话,“玉儿姑娘说的是。” 等人一走,沈容也就歇了先前的想法,认真打量起群玉来。 “玉儿姑娘慧心妙舌,几句话就能煽风点火,想来也是个聪明人,我有桩交易要与你做。” “哦,表姑娘但说无妨,若是条件合适的话我会答应的。” “如今表哥身边有了你,那么从前他好男色的谣言便是不攻而破,想来会有不少人想和他结亲,与其考虑那些高门世家出身的女子,玉儿姑娘不妨帮我成为主母。” 群玉率先关注到的是什么,谢望从前还有好男色的谣言,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好男色?怎么没听人提起过过呀?” “表哥初入武德司时,行事还不像现在这般狠辣,不少人存了与他结亲的心思,还有胆大的女子向她投怀送抱,直到突然传出他是南风馆的常客后这才稍稍好些。” 还有这么一出呢,群玉抿嘴偷笑,就又听得沈容催促道:“玉儿姑娘可愿相助?” “唔,表姑娘坦坦荡荡的,我愿意得很,只是我想问问你嫁给谢望的动机是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荣华富贵了,总不能是真心爱慕他。” 从沈容提出这个要求,见这位玉儿姑娘面不改色,好像全然不关心自己夫君娶谁似的,她便知道此事准能成。 因为这位玉儿姑娘也不见得是真心爱慕他。 “那就好,左右你也是他表妹,总不至于害他,我愿你帮你,只不过你也要帮我。” 群玉把玩着手指,掩饰着自己烦乱心绪。 她一直没想过谢望日后会娶谁的问题,因为在群玉看来总归不会娶她罢了。 她们二人不是同路人,只是因为前程往事纠缠至今,所以她并不敢想会有以后,只觉得能同行一段已是很好了。 先前群玉是真心想要撮合崔妙常,可谢望不争气,硬是拒绝的果断。 可转眼一想,人家真心爱慕谢望,他一边和自己纠缠不清,转头又去娶崔妙常,对崔妙常来说实在是不公平。 不过他的表妹沈容就很好啊,左右也不是真心爱他,也不会伤害到沈容。 即便是等日后自己已经化作黄泉枯骨,谢望有了喜欢的人想和沈容和离,想来他也能好聚好散。 可是为什么她做了这般多的打算,一想到谢望的妻子日后会是旁人,她还是有些不痛快呢。 “玉儿姑娘有何要求,但凡我能帮你的,我定然无有不应的。” 沈容一句话将群玉拉回神思,她左顾右盼,生怕外面有人偷听。 “你附耳过来。” 等沈容凑上前时,群玉悄声道:“两件事,第一帮我离开,第二日后帮我照顾好孩子。” 听她轻描淡写的说出口,沈容蓦然睁大双眼,“玉儿姑娘,这……你这未免也胆子太大了些吧。” 瞧表哥对她如今的稀罕劲,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更不用说她有了孩子还想走,难不成是表哥将人从灵州拐回来的? 沈容心生疑窦,这样的念头一经迸发,如同雷鸣般在耳边轰鸣。 “哎呀,你就说成不成吧。”群玉声音俏丽,似乎不觉得有什么。 “自然可以。” 玉儿留下孩子,那么以后她也不用生,和表哥也就做做表面功夫,这样的日子沈容觉得没什么不好。 紧接着二人好一番密谋,已经化敌为友,成为无话不谈的手帕交了。 而群玉也想着,得向春禾她们递个消息,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即便是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想通过这次冬狩带她离开,可她怀有身子,即便是逃也逃不快,很容易就被谢望发现抓回来。 只有孤注一掷,让他放下戒备,在生下孩子后离开最好的办法。 冬日里天黑的快,等沈容离开后没多久,谢望就回来了,她没有关窗,寒风刮得宫灯摇曳乱晃,群玉支着头哼着歌,显然心情很是愉快。 谢望回来时见到她这副小模样,不由得心生好奇,他是知道沈容来看过群玉的。 方才小雁是一一交代清楚,原本青雀还想偷听,怎奈娘子故意摔碎了茶盏,说是她们小娘子说体己话,再敢打搅就通通发卖了去。 谢望听到这句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倒是会狐假虎威,光在别苑里做好人。 “玉儿今日心情这么好?可是因为沈容?” 群玉见他明知故问,哼声说道:“那难不成因为你,我整日闷着无聊,你表妹倒是挺有意思的,和我讲好多外面的趣事。以后能不能经常让她来陪我?” 谢望并未直接答应,他可是记得小雁说的,表姑娘将众人支开,说是有件关于自己的事要和群玉说。 “那你告诉我,沈容和你说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 说到这个群玉就想笑,她憋了憋,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说你从前被人以为好男色!” 群玉光是想想就觉得开怀,只是她笑得太过得意,冷不丁就见谢望突然摸着她的手把玩。 “我好什么你不清楚?” 群玉伸手去推他,娇态喜人,“哼!臭流氓,把手松开!” “你说松就松啊。” 撩兄入怀 第67节 难得气氛这么欢愉,谢望也乐得逗她。 “你敢不听我的?”群玉突然挺腰,差点将他一拱。 “怎么,你现在有身子了,说话的份量更重些是吧?” 谢望将人拥进怀里,到底是趁她不备掐了一把滑腻软肉,满手生香。 “你知道还掐我!坏死了!”群玉嘟囔着唇,拿眼嗔他。 “不坏的你不喜欢。” “不要脸,臭不要脸!” 他果然有本事的很,一句话就闹得她羞红着脸,恨不得伸手去掐他。 这般想着,群玉也就真的去做了。 谢望由她一双做乱的手乱游,直到她坏心眼的揪了揪。 他眼神稍暗,声音哑了几分,“这么皮实,看来今晚是不想睡了是吧。” “哦,怎样,我明日白天可以睡。”群玉羞声顶嘴,很是有些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群玉就被他推倒在床,铺天盖地的吻压了下来。 “既然玉儿有所求,我这做情夫的不能不答应。” “我且看你嘴硬到几时。” 下一息,群玉僵着身子不敢动,被迫承受着他的抚弄亲吻。 他咬住唇瓣,贪婪的吞吃,舌头用力一舔,没几下就让群玉浑身遍布痒意,难受得扭着身子乱动。 “唔……慢……慢一点。” “慢不了,不努力将你夫君比下去,只怕你还念着他。” 在这等时候说什么旁人啊!群玉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羞得双眼紧紧闭上。 “怎么不说话了?你的好夫君也像我这样,亲得让你花枝乱颤?” 谢望将她往怀里一拉,坐在他身上,舒了一口气,刺激得腰眼发麻。 群玉环抱住他,仰起头喘着气娇声轻吟,“唔,谁有你会亲。” 她随口称赞一句,殊不知叫谢望听了就好似嘉奖似的。 他将人抱在身上坐好,又在她洁白无瑕的玉颈上落下红痕。 “嘶,轻点,你属狗的吗?” “我属狗,那你就是肉骨头。”谢望难得搭理了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听死了!” “肉骨头这么多话做什么,老老实实被我吃掉就行了。” “住嘴啊!你还说。”群玉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谢望猛地撞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肉骨头急什么,你好生看看,我是怎么吃掉你的。” 群玉羞愤欲死,总算是体会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被迫听他喊了一晚肉骨头。 第40章 “害羞什么,你喜欢被他…… 今日是冬狩的第一日,群玉原本以为她昨夜插科打诨已经耍赖躲过了,便想着不出门一直待在院子里。 谢望却不肯答应,硬是拉着困得睁不开眼的群玉起床,又用完早膳,便将人带去了围场。 骑射打猎向来不是女儿家擅长的,故而跟着此次冬狩前来游玩的官眷贵妇,无不是待在御帐,围着孟淑妃攀交情,便是和自家交好的夫人说话。 女儿家们更多的是簇拥在持盈公主和玉仪公主身旁,谈论些时下盛行的衣裳首饰,再不济便是哪家婚丧嫁娶。 孟家那位玉郎才成亲没多久又丧妻,一直都是这半年来众人乐得谈论的话题。 按说玉仪公主乃孟淑妃所出,与孟澜算是表兄妹,应当避着她说才是,可玉仪非但不在意,反而乐得听众人攀谈。 “要我说那位表姑娘也是活该,她以为自己攀高枝嫁给二郎就有好日子过了,最后还不是因此葬送了性命。” “可不是嘛?你们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吗?梧州,就是那个盛产荔枝的梧州。” “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听说过。” “赵司苑当年可不就是从梧州出来的吗?” 玉仪听她们提到了外祖母,也不撑着头闭目养神了,神色凛凛,没有做声。 她的婢女素心当即剜了那人一眼,“越说越没谱,老夫人也是你们敢妄议的?” “我们也是为公主打抱不平,老夫人委实太偏心了些。” 被素心这么当众斥责一番,郑娩有些不高兴,又反驳了一句。 玉仪面露不虞,一双凤眸向上抬,“阿娩,有完没完。” 赵老夫人偏心这件事,的确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孟淑妃当年非要嫁给还是六皇子的圣上,就是为了让老夫人高看她一眼。 只是即便她嫁入皇家成为侧妃,后来一路高升成为盛宠不衰的孟淑妃,老夫人待这个女儿依然态度冷淡,甚至她亲手教养长大的孟澜也和孟淑妃日渐生疏。 孟淑妃不是不知道玉仪心悦于孟澜,只不过她轻描淡写一句,“收起你这些心思吧,你外祖母不会同意的”便彻底斩断了玉仪少女怀春的情意。 得知孟府来了位表姑娘,外祖母似乎有意让她嫁给孟澜后,玉仪很想亲自来孟府会一会这个表姑娘。 偏偏她的心思太多浅显,叫孟淑妃一眼看穿,便一直对她严加看管,直到孟澜成亲,都没有让她出席。 可这不代表玉仪闭目塞听,关于这位表姑娘的消息一点一点从宫外传进来,她的画像玉仪只看过一遍就记住了。 为了不让母妃发现,她将画烧掉,每每自己下笔时,等回过神时,惊觉画上的女子都是那位表姑娘。 好不容易得知她死了,玉仪还未来得及高兴,又知晓孟澜对她用情至深,坚信他的妻子还活着。 玉仪见他这样确信,生怕那位表姑娘当真活着,便让人密切注意着孟澜的动作。 倘若真的还活着,那么一经发现,玉仪不介意让她彻底坐实亡妻这个名号。 这么一查倒是不要紧,玉仪发现他似乎格外针对谢望。 谢望是孟大老爷收养的义子,和孟澜算是名副其实的养兄弟。 要知道二人从前的关系即便是并不热络,可也称得上是熟稔,哪像现在这般针锋相对。 玉仪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哪知道这回谢望居然从灵州收了个美妾,还带到冬狩来了。 她故意让人试探过孟澜的反应,他似乎对那个美妾玉儿姑娘格外关注。 为了不打草惊蛇,玉仪在得知沈容昨日与那位玉儿见过面后,特意让人旁敲侧击过,得知玉儿一直戴着幂篱,心中那个猜想更是加重了几分。 倘若那个玉儿就是孟澜的亡妻,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玉仪百无聊赖地听着众人的恭维吹捧,直到小泉子悄无声息地赶过来,又向素心使了个眼色。 想来是好戏即将登台,诸位看客也都需要陆续就坐了。 “在这御帐光说话好没意思。”玉仪柳眉轻蹙,很快就有人接话,“那不如出去转转?” 郑娩是知道玉仪的心思的,故而也帮着她做局,“鸿固原这么大,你们的马术都好极了?” “不去围场深处,我今早从别业过来时,路过一片枫林,看见特意布置的靶台,想来有人要在那边比试。” 提到“比试”二字,有消息灵通的自然是想到了那位孟二郎。 那片枫林莫不是孟二郎和谢司使比试的场地? 郑娩会心一笑,“既是比试,那我们也去瞧瞧,顺便下一注。” 玉仪装作不好驳了众人的兴致,终于松口,“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孟淑妃得知公主要出去,派了银翘过问,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玉仪总算是蒙混过关,换了身大红色骑装,扬着马鞭往枫林赶去。 持盈心觉奇怪,自己这位皇妹最是怕冷,不好好待在御帐,只怕是有鬼,于是她也跟着人过去。 红枫林里,群玉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圆领缺胯袍,戴一顶暖帽,腰间配着蹀躞带,踩着黑缎皂靴站在谢望身旁,活脱脱像是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郎君。 单看背影,任谁都想不到此人就是那位一时间名声大噪的玉儿姑娘。 群玉也没想到谢望居然胆大狂悖到这个地步,他今日约的与孟澜比试弓箭,把自己带过来作甚。 尤其是他还欲盖弥彰地让小雁盛装打扮,戴上幂篱站在她身旁。 实在是不明白谢望究竟要闹得哪一出? 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小雁身上,群玉咬牙切齿地悄声问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让玉儿一解相思之苦,亲眼目睹你的夫君是如何向我跪地求饶的。” “这么多人看着,你别胡来。” 群玉听到身后的动静,又深知谢望向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 谢望满目扫过去,呜呜糟糟吵死人了。 他这一记冷眼很是有效,众人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议论那位身着红衣的玉儿,反倒是压低了声线互相咬耳朵。 随着一声铜锣敲响,女眷们纷纷噤声,谢望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孟澜身上,“三局两胜,孟二郎没有意见吧。” 孟澜的视线落在红衣小娘子身上,“可以,只是不知彩头是什么?” “二郎既然这么问,那便是已经有想要的了,不如你说说看。” “我敢开口要,兄长敢给吗?”孟澜并未直接落入他的圈套。 “瞧你说的,既是比试,那彩头自然是谁赢便归谁,不过若是输了,就要接受对方的惩罚。” 孟澜语气坚决,藏着几分迫切,“好,那我要兄长身旁那位玉儿姑娘。” 谢望转身面向众人,“那就请两位公主做个见证。” 原想着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自己也掺和进去了,玉仪轻轻一笑点头应了,又加注头上戴的那支金步摇,赌谢望赢。 她如今总算能够确定,那位玉儿姑娘就是让孟澜念念不忘的亡妻。 第一场比试开始后,二人箭篓里各十支箭,谢望嫌一支一支的射太慢了,干脆三箭齐发正中靶心。 撩兄入怀 第68节 就在众人以为孟澜输定了时,他也同样弯弓搭箭,连射三发。 空气中只听得羽箭破空声,气氛一时胶着,群玉的呼吸也都重了几分。 事到如今她算是看出来谢望打的什么主意,让她扮作男子,又让小雁扮她吸引注意,叫孟澜以为那位玉儿姑娘是小雁,自会奋不顾身地和他比试。 只剩下最后三箭时,谢望张弓搭箭,第一支羽箭离弦疾走,第二支、第三支激射而发,咬着前面那支箭,不偏不倚地穿透前一支箭羽,将其劈成两半。 当最后一支羽箭稳稳射入靶心时,孟澜便知这一局是自己输了。 谢望的炫技不止于此,他搭着弓拉着弦,对准孟澜的方向,空放了弓,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二郎,第二局可要比点不同的?” “比什么?” 谢望抬眼,冷声吩咐道:“何用,将东西抬上来。” 只见满满三筐河灯,都是孟澜之前特意吩咐人做的,是七夕那夜他每送出去一盏,就被何用拿银钱和放灯的行人买回来的灯。 天灯不好收回来,但好在河灯也是一样的,他在上面让人刻了字都是些祈愿二人永结同心,夫妻恩爱绵长的话。 谢望自然是看不顺眼,却一直不曾让人销毁,偏偏要用这种方式,让孟澜亲眼瞧着,他的满腔情意就这样消失殆尽。 “一炷香的时间内,谁先射完这些灯,便算谁赢。二郎觉得如何?” 孟澜自然是瞧出这些河灯是出自何人之手,也明白谢望故意羞辱的意思。 “尚可。”他咬牙答应,实则心中恨意滔天,手指被弓弦磨得通红。 于是有两位小黄门走了出来,捡起河灯往中间抛,谢望几乎是一箭贯穿,精致小巧的河灯被射得贯穿,落了一地木屑。 孟澜同样不甘落于下风,和谢望一样一箭射穿两三个。 这一局二人皆是难分伯仲,好巧不巧在两筐河灯见底时,那炷香也同样燃尽。 “那看来是二郎运气好,和谢望打了个平手。”二皇子坐在持盈身旁,啜了口茶悠然开口。 得知射箭场上有这样的热闹可看后,二皇子调转马头,打算先不去围场打猎了。 群玉站在人群中,谢望余光一瞥就能瞧见的位置,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惹人注意出了乱子。 她身旁坐着小雁,神色紧张地盯着台上,全然不知女眷中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是春禾想借着这个功夫和娘子搭上话,可不管她怎么使眼色,娘子始终不转头看她。 二人之间隔得有些远,她想挤过来有些麻烦。 转眼就到了第三局决胜局,只见谢望稍稍抬眼,唇角扬起,“这一局不如就加大些难度,让玉儿姑娘站在靶台上,头顶一盏灯,谁先将那筐灯射灭就算谁赢。” 孟澜听得这话,几乎是满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正想开口拒绝时,就听见谢望冷声质问,“二郎莫不是怕吧,你若不想比,我也不强求,只是这样的话就算我赢。” “好,我比。”孟澜哽咽一声,目若喷火似的瞪了谢望一眼。 小雁垂了垂眼,很快就恢复镇定神色,站在靶台上。 她头上顶着一盏点燃的河灯,谢望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箭矢堪堪擦过灯芯,第一盏灯轻而易举地灭了。 反观孟澜搭弓的手在发颤,有些难以瞄准,群玉那颗心也跟着摇摇欲坠。 不、不能射,射中倒是还好,可若是射偏,小雁的命也没了。 群玉无助的目光投向谢望,却见他看也不看,又从箭篓中拔出一支箭,淡定催促道:“孟二郎,你若是不行,认输就是了。” 孟澜关心则乱,以为小雁是她,这才害怕射偏,而谢望故意设局让他输,他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郎君,我愿意顶替玉儿姑娘。”群玉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压着嗓音稳住情绪。 谢望没想到她会出来捣乱,只见他目光沉沉,冷声驳回,“你瞎来掺和个什么劲!滚回去站着,这里有你什么事。” 尽管谢望伪装地很好,可他突如其来的怒意总算是让孟澜发现一丝端倪。 “这位壮士既然愿意顶替,我看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玉儿姑娘一届女儿家,即便是这会忍得再好不害怕,可余下那么多灯,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事。” 孟澜声色温润,谢望冷冷扫他一眼,知道倘若自己再拦,只怕要露出破绽了。 于是他让小雁下去,换了群玉站在靶台上。 果不其然换了人之后,孟澜那一箭势如破竹,箭矢犹如流星,射灭灯烛。 下一盏灯该换谢望了,就在他搭弓捻弦,蓄势待发之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乱箭破空而出,谢望略一偏头换了方向,冲着那支乱箭追去。 群玉吓得瑟瑟发抖,紧紧闭上眼睛,她想偏头去躲,可身子已经吓得僵住动弹不得。 这支乱箭会射中哪,射中她的眼睛,还是她的头? 她等会血溅当场,岂不是很难看? 随着怦然一声落下,谢望射出的那支箭,迫使乱箭射向群玉的帽子。 当她发现自己还活着时,身形一软,向下蹲去。 犹如浓墨一样的头发顿时散开,那顶暖帽被钉住,她头上那只玉冠却是被震裂了。 谢望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正想带她离开时,却听见马背上的四皇子扬声发问,“好啊你个谢望,原来这位才是真绝色。” 方才就是他射入的那支乱箭,本来是想添点刺激,谁成想还误打误撞地戳穿了谢望的秘密。 孟澜心中也是一阵后怕,方才看见她的头发散落下来,他便猜到了这位才是真正的玉儿姑娘,也是他的妻子。 想来谢望也不敢轻易拿她以身涉险,结果就这样被四皇子搅了局。 “四皇子骑射功夫见长,只是那支箭若没有拦住,这会岂不是要多一具尸首?” “这不是正因为知道谢司使箭术精湛,定然不会见死不救嘛?” 四皇子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全然不见半分歉疚。 “殿下此举,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孟澜也加入了声讨,语气凌厉,不见先前半点温和。 “表哥这是作甚?我们自家兄弟,我可是在帮你找回场子。”二皇子跳下马解,快步向他走来。 “不必了,这一局,我认输。” 孟澜不想让表妹再受半点惊吓,故而将弓抛下,追着谢望的身影快步离开。 群玉满头乌发被风乱吹,她哭得满眼通红,想要快步离开。 只是她的步子再大,也比不过谢望翻身上马,没几步就追上了她。 “乱走什么,你知道路吗?”谢望实在是生气,方才若非她突然要和小雁换,哪里会发生这些事。 “要你管!”群玉心里生着闷气,既觉得谢望卑鄙无耻,又觉得他欺人太甚。 他平日里折辱她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样对付二表哥。 “站住,别让我说第二次。”谢望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谁知群玉一怒之下还小跑几步,想和他拉开距离。 谢望耐心有限,催着马跟上去,又一俯身伸手将人捞了上来。 被他拽住胳膊摁上了马后,群玉抓着马鬃想要下去。 “你再敢犟,信不信我现在收拾你。” “不要!你放我下去,我不要骑马!”群玉眼泪乱流,迎着风呜呜咽咽地哭着。 谢望心中的不满已经达到顶点,语气生硬压着火问她,“那你说你错了没?” “呜呜呜我错了,我就不该认识你!” “你平日欺负我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二表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彤彤的,泪水夺眶而出。 谢望掐着她的腰,厉声道:“怎么?心疼了?我不光要这样欺辱他,还要让他亲眼瞧着,你如今是谁的人。” “你要干什么?”群玉怕他乱来,吓得声音都在发颤。 “还没试过马背上,你说是不是?”随着这句话响起,一股寒意漫上脊骨,她急急抓住谢望的袖袍求饶,“不要,求你了,孩子受不了。” “你现在想到孩子了?那你方才乱跑什么?”谢望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我知错了,哥哥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她哭得声泪俱下,那双白嫩细手抱住他的手臂。 “光是口头上知错,没有诚意。”谢望声音中的不满溢于言表,只是不再像方才那样急迫。 听出他语气和缓些,群玉也乘胜追击,想着赶紧将他哄好,“那我亲亲哥哥,就当是盖个戳,说到做到好不好?” 谢望点头“嗯”了声,群玉便回头过来亲他,柔软的唇瓣落下来,像是在用她的唇描摹他的唇形。 这到底是在户外,群玉怕被人看到,红着脸飞快地退开。 却听到谢望淡淡发问,“这就是你说的亲?我觉得不如试试在马背上,你觉得呢?” 群玉生怕他转变主意,心都揪紧了,赶紧安抚,“我觉得还是亲好。” 于是她被谢望调转身形,面对面坐着,群玉摁住他的臂膀,噘着嘴在他脸上乱亲。 先是从额头亲起,紧接着两边脸颊绝不厚此薄彼,就连他高挺的鼻子上也落下一个吻。 就在群玉以为就这样可以收尾时,谢望伸手点了点下巴,“还漏了这里。” 群玉点点头,干脆捧着他的脸,极近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好了我章盖完了,我保证说到做到。” “嗯,那你说说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谢望没有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她。 “我……我错在哪了?”群玉嗫嚅开口,她真的觉得好莫名其妙。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谢望自己乱来,他非要去为难二表哥,现在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什么狗脾气。 只是心里这般想着,群玉也不敢当面说出来。 于是她试探地开口道:“我错在不该怪你针对二表哥?不该冲出来换下小雁?不该气得到处乱跑?” “对,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既然你知错就改,我也既往不咎,原谅你……” 话未说完,群玉一巴掌就扬了下来,“谢望,你还要不要脸!” 她是想忍的,可是真的忍不了,怎么有人这么厚颜无耻。 “从始至终,都是你向二表哥找茬,你报复我还报复得不够吗?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群玉忿忿不平,居然还敢在他面前为孟澜辩白。 撩兄入怀 第69节 “哪得罪我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谢望彻底沉下脸色,语气再也没了方才的温情。 “他趁我不在娶了你。” “他让你怀了他的孩子。” “他还敢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说他哪里没有得罪我?” 谢望冷声反驳,一桩桩一件件堵得群玉哑口无言。 设计他离开盛京的事她,和他私相授受怀了孕嫁给孟澜的是她,甚至谋划着离开的从始至终也是她,为什么他非要将所有的账都算在孟澜头上。 “这些事情和二表哥有什么关系,明明都是我一手促成的。” 群玉以为她这样说谢望会懂,谁知就听到他沉声斥道:“住嘴,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他。” “好,那你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冲我一个人来就行了,关别人什么事!” 她哭着拿拳头砸他,气恼地恨不得就这样将他砸醒。 谢望脾气上来,干脆将人拥进怀里,重重的咬了一口,又在她耳边恨声道:“我说了,我不想听。” 紧接着他亲得愈发过分,全然不顾这是在外头,那双大手满满握住,胡乱打圈似的揉。 群玉即便是还想嘴硬,从口中溢出来的语调也变了样,“你……你、发什么……疯啊……” 回应她的只有谢望肆无忌惮地戏弄,他将斗篷把人裹好,掰着她还想乱蹬的腿,将人稳稳摁在自己身上坐好。 群玉被刺激的仰头,眼角也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眼泪,被谢望吻掉。 就在她还想扭着身子乱动时,谢望的巴掌顿时落了下来。 “你方才打我的那一巴掌,我现在还你。” 他还真是睚眦必报!群玉气得直瞪他,“你平日打少了。” 谢望在她耳边低语,“嘘,要想不被他听到,你声音小些。” “谁……有谁在。”群玉吓得身子一抖,愈发敏感。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心心念念的二表哥啊。” 谢望生怕她被刺激地还不够,舔着她的耳朵,往里吹热气。 “好丢脸,他肯定看到了!也都听到了。”群玉呜呜直哭,满面泪痕,眼泪彻底糊了眼睛。 “害羞什么?还是说你喜欢被他看着?”谢望坏笑地拧了她一下,满手滑腻。 第41章 “玉儿不脏的,哪里都干…… 到底是顾惜她有孕在身,谢望并没有做到最后,只是在马背上被他这样玩,他又说孟澜看到了,本就敏感多情的群玉,在他手中没几下就像是要拧出水来。 她不由自主地颤着身子,将脸彻底埋入他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谢望爱极了她这副娇模样,拿斗篷将人裹得严严实实,一丝皮肉都露不出来,这才夹紧马腹扬鞭离去。 至于他说孟澜在看也并非无稽之谈。 方才二人离开没多久,孟澜翻身上马也追了过去,等他赶来时听见表妹小声呜咽,哭得好不可怜。 他以为表妹是受了欺负,正想着催马上前却发觉二人在接吻。 孟澜心中大恸,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表妹全然没有觉得是被谢望强迫,温柔至极的吻一寸一寸落在谢望脸上,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后,谢望眸底闪过一丝笑意,目光悠远,视线又佯装不经意间撞上他,是那样的志得意满。 后面二人说什么,孟澜整颗心坠入谷底,有些听不清了,左不过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低语,饱含满腔爱意。 他应当离开才是,可心里硬撑着一口气,叫他不要放过这对背叛他的男女。 孟澜自幼便是饱读诗书,学的是君子六艺,克己复礼,对待爱慕的女子都是珍之重之,礼遇有加,叫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谢望这样的无耻之徒。 蛊惑表妹,掠夺人妻,人伦纲常,礼法道义通通弃之不顾。 他眼睛直直盯着谢望,身形都有些控制不住,后来只听到表妹在同谢望在闹脾气,她在替自己说话,却遭受谢望更加肆无忌惮的亵玩。 不是没有看到谢望挑衅的眼神,孟澜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攥紧马缰的手指蜷起,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几乎可以断定,表妹是被迫的,即便是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可那些痛苦的轻喘低吟,和连绵不断的娇声哀求,无不是在告诉孟澜,她不愿意。 谢望用这种手段带走她,即便是得到了她的人,可也得不到她的心。 一时间孟澜心中悲苦,眼睁睁看着谢望将人带走,等他垂头丧气低骑着马往回走时,遇到了骑着枣红骏马的玉仪公主。 “表哥这是怎么了?” 孟澜神色一敛,收起方才那份失魂落魄,温声回话,“多谢公主关心,臣没有事。” “骗谁呢?你满脸都写着有心事,究竟是何事说出来,我帮你参谋一二。” 玉仪压着心中升腾的怒意,尽量稳住身形,软着嗓音和他说话。 “当真无事,公主殿下多虑了。” 孟澜语气生硬,拒绝的干脆利落。 “表哥非要同我这样生分吗?” 玉仪心中满腹委屈,她如今再想见到表哥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每次他见到自己,都不愿意给她好脸色。 她伸手去拽孟澜,攀着他的胳膊,不许他离开。 “还请殿下自重,拉拉扯扯的恐旁人看到,有损殿下清誉。” 孟澜飞快地抽身而出,催马离开,对她避之不及。 殊不知这话叫玉仪听来,又觉得是个好主意,倘若她真的与表哥有了肌肤之亲,他必当越不过礼法规矩娶了她。 只是就怕这样做,母妃知道了会不答应。 不过玉仪并不担心,在她看来母妃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外祖母不同意,可若是她能够顺利嫁回孟家,指不定能够修复母亲和外祖母之间的关系呢。 在此之前她还要再做一件事,表哥对那位玉儿姑娘念念不忘,可见她就是他的亡妻。 既然是亡妻,又活过来做什么? 作为圣上最疼爱的女儿,玉仪并不担心她弄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表姑娘,谢望不知死活地找她报复,圣上会不护着她。 至于老夫人那里瞒着就是,即便是让她知道了也无妨,她是公主,也是老夫人亲外孙女,又岂是外人比得过的。 玉仪在心里百转千回,却是低估了谢望对那位美妾的看重。 到了下晌,群玉懒洋洋地躺在朝露院里晒太阳,全然不关心,因为她一露面引起的轩然大波。 这几日天朗气清,暖阳和煦,晒在身上热乎乎的很是舒服。 小雁换了寻常的打扮,依旧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群玉,青雀则是注意到有人朝院子里走过来了。 玉仪公主大步流星地走来,瞪着小靴子踩得咯吱作响,视线落在群玉身上,嘴角漾起笑容,神情嘲弄,“我该叫你玉儿姑娘,还是二表嫂?” 听她这副语气,莫不是为孟澜打抱不平,来寻自己的麻烦了,群玉在心中暗暗腹诽,当即心下有了对策。 阔别多年,再见到玉仪时,她还是这样的高傲恣意,群玉弯了弯唇角,向青雀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臣妇见过玉仪公主,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群玉弄巧成拙以孟澜夫人自居,玉仪恼得狠狠掐了掐手心,“自然是想问问二表嫂,可否帮我一个忙。” 玉仪眼神一掠,群玉当即会意,和她一道进了卧房,屏退旁人。 只是玉仪的性情喜怒无常,群玉又朝青雀眨了眨眼,示意她别走远。 甫一落座后,群玉正想为自己添茶,就见这位公主神情倨傲,一脸不屑的回绝,“我不喝你这的茶。” 群玉没做声,不以为意的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殿下,没人给你倒。” 玉仪被她一噎,恼怒地瞪她,好半晌这才正色道:“你如今都和谢望狼狈为奸厮混在一起,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二表哥。” “等下,我有些不懂,什么叫我不肯放过二表哥?” 群玉真的是一脸莫名其妙,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和孟澜说上一句话。 怎么谢望给他扣帽子,玉仪又突然向她发难,当她是任人搓扁揉圆的受气包吗? 玉仪斜她一眼,冷哼一声,“来人!” 少顷,换做宫装打扮的春禾走了进来。 “你将婢女留在二表哥身边,可见你还是想回到孟家。” 玉仪的视线落在群玉隆起的小腹上,涂着红丹蔻的指甲微微翘起,“如果你想保住腹中胎儿的性命,那就帮我嫁给二表哥。” 群玉倏地抬头,神情讶然,她是真没想到玉仪居然打得是这等算盘。 不过转眼一想,幼时她在宫里那几年,每每遇到玉仪,她身旁都站着一位翩翩少年,想来那就是孟澜吧。 群玉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求人都是这样嚣张跋扈的姿态,难免有些忍不住轻笑出声,“殿下想嫁给二表哥,为何会找到我?” 说来也是好笑,谢望那边有沈容求她帮忙,到了孟澜这里又有玉仪想嫁。 “还不是二表哥满心满眼只有你,想来由你牵线搭桥说的话他也能听得进去。” 玉仪素来高傲,见人没有个笑脸,这会即便是有求于她,依旧不肯低头。 “殿下既然这么说,那看来心里有了法子,要我怎么做?” 群玉神色淡淡,余光却是没有错过春禾暗暗摇头的小动作。 她不是不知道玉仪不可靠,这样的交易和沈容做得,但是和满腔情意爱慕孟澜的玉仪却是做不得。 可若是她当场拒绝,玉仪定会翻脸不认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夜御帐设宴,届时你想法子帮我将二表哥约出去,只不过我代你赴约就是了。” 玉仪胸有成竹,已经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殿下准备怎么做?二表哥没有那么容易糊弄。” “这你就不用管了,帮我写封信,我让人代为转交就是了。” 说完这话,玉仪也不容她拒绝,命令春禾伺候笔墨,很快群玉寥寥几笔,邀约孟澜今夜戌时,红枫林中相会。 撩兄入怀 第70节 玉仪仍觉不放心,让她画好花押,以示她亲笔所书。 这样即便是有人仿写,花押大不相同,也学不来的。 事情办完后,春禾被她留在群玉身边。 等人一走,主仆二人抱在一起,春禾生怕自己碰到娘子高耸的肚皮,又与她离远些。 “娘子,玉仪公主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主,您不该答应她。” 春禾的担心不无道理,群玉拉着她一道坐下,“我何尝不知呢?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即便我方才不答应她,你猜她会不会那些别的东西胁迫我答应呢?” 春禾见娘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否则她不会好心将春禾带进来见群玉,就是知道春禾是群玉的人。 “可奴婢实在是害怕,玉仪公主卸磨杀驴。”春禾心底涌现一抹暖流,眼眶温润,一派感动。 “不必担心,即便是她真的想对我动手,且不说有你和德叔,便是谢望和孟澜也不会见我出事的。” 主仆俩又凑在一起说了好多话,群玉心底也安稳了许多,有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在身边,日后便是想做什么事都要方便许多。 日暮西垂,天边红火连成片,还未入夜,但愈发冷了起来。 谢望骑马来接群玉,瞧见春禾站在她身边,目光透着审视,冷声发问,“谁派你来的?孟澜吗?” 下晌他进了围场打猎,与孟澜猎些野雉、兔子不同,谢望奔着獐子、狐狸去的。 想着狐狸毛色鲜亮,一身皮子刚好够她做个抹额和手焐子,为了不破坏皮毛,他都是特意射的眼睛。 至于兔子则是和她一样,给她当个玩意养着,也好让她解解闷。所以谢望毫不客气地抢了不少孟澜看中的兔子。 每年来围场狩猎,猎物最多的三人都会得到赏赐,谢望和孟澜之争则是意在第三名。 并非谢望不去猎熊猎虎,而是这样的凶兽乃二皇子和四皇子必争之物,二人为了夺得头筹,哪回不是斗得你死我活。 听到廊外谢望的诘问,群玉生怕春禾受他刁难,也顾不上穿好鞋袜就跑了出来。 见他手里提着两只竹笼,一只毛发雪白,捧着菜叶吃得津津有味,另一只黑得油光发亮,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 群玉顿时忘了旁的,快步走到他身边,去抱那只白兔。 “哥哥这是你特意给我抓的吗?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谢望却没有撒手,竹笼还叫他提着不肯给她。 “这只白兔像你,所以你只喜欢这只是吧。” 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醋味,群玉眨了眨眼睛,冲他说俏皮话,“那黑兔是哥哥的话,也喜欢的。” 听到这句话后,果然谢望脸色好很多,“给它们取个名字。” 群玉冥思苦想好半天,巴巴的冒出一句,“那就白的叫小望,黑的叫小远?” 谢望抬眼,声音滞涩,透着股难以置信,“嗯?你拿我的名字给兔子取名?” “怎么啦?不行嘛?是你让我取的。”群玉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谢望无奈叹了口气,“没说不行。” 被她这么打岔,差点就忘记了正事,他又问到春禾,“老实交代,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群玉嗔他一眼,殷勤备至的去握他空着的那只手,摇来摇去,“哎呀,还能怎么来的,就是玉仪公主过来找我说话,把人给我了呗。” 这一点群玉没打算瞒他,毕竟任何事情都是要真假参半的说,这样才能掩盖隐藏的真相。 “好端端的玉仪公主过来做什么?”谢望却是没有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群玉光着脚踩在他靴上,冷得她一缩,谢望干脆将那两笼兔子递给了春禾,将人打横抱起,狠狠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 “又不穿鞋袜,你是存心气我?” 群玉见他不再找春禾麻烦,弯了弯唇角,小声嘟囔,“哎呀,反正哥哥会抱我回来嘛?” “你就仗着我吃这一套使劲哄我。” 谢望将人放在床上坐好,又去找她的绣鞋。 莹白光滑的小脚被他握在手里,故意使坏挠了挠,惹得群玉忍不住笑问:“你……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给你穿鞋袜。” 他蹲在地上,将千重袜给她穿好,一层一层的罗帛缝制而成,厚实保暖,是谢望特意让绣娘做的。 也不知他从哪听来的,说是有孕的妇人夜里睡觉时容易手脚冰凉,这才寻来防寒的千重袜。 群玉心中缓缓淌过一阵暖流,另外一只脚则是搁在谢望膝头翘了两下。 “我看你分明就是趁机占我便宜。” 每回他都是爱不释手的摸来摸去,但碍于谢望借着给她暖脚的原因,群玉也就由着他去了。 谢望扣住她乱晃的那只脚,眼底满含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我不光占便宜,我还亲两口。” 他说到做到,将唇凑上去吻了两下。 温热绵软的唇瓣落下来,群玉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你、你简直就是登徒子!” 谢望不和她计较,认真给她穿袜,“嗯,再骂大声点。” “登徒子,臭流氓,不要脸的大坏人!” “我没给你吃饭吗?这么点声音。” 瞧她抓狂的小模样,不就是亲了两口脚丫子吗,这么大反应,谢望乐得逗她,又故意惹她。 “你……你你以后不准亲了!我脚踩在地上多脏啊!” 群玉算是看出来了,谢望大抵是有些病在身上的,不然怎么她越骂他越兴奋。 她一脸严肃,正色直言,谢望忍不住轻笑出声,“玉儿不脏的,哪里都干净。” 他的目光落在小腹上,群玉顿时会意,再一抬头视线和他撞上,便明白他又在说荤话了,顿时脸上彤云密布,红得耳尖都好似在滴血。 “玉儿害羞什么,我说的是实话,毕竟我不光亲了,还吃进肚里不少……” 话没说完,他终于替群玉穿好鞋袜,再也听不得他满口胡言乱语的群玉捂着耳朵跑远了。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御帐外的那片旷野上,篝火熊熊燃烧,群玉挪了挪身子躲在谢望身后离远些。 她这点细微动作自然是没有瞒过谢望的眼睛,他转头和小姑娘低声呢喃,“玉儿怕火是吗?那等会我让人送你回去。” 群玉点点头,心想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等会她离开后,孟澜肯定就以为是和他去红枫林相会,玉仪就能得偿所愿了。 火舌舔舐着干柴,宛若游龙,噼里啪啦的火星四溅,群玉即便是有些冷,也不敢向前凑。 谢望以为是上次她被大夫人关在柏元堂,结果走水了他将人救出来时,群玉昏迷不醒睡了好几日,这才让她心中后怕。 可群玉却是明白,归根到底是因为兄长死在侯府那场大火里,从此她噩梦缠身好多年,每每醒来发觉自己孤身一人苟活于世的无力感,足以彻底击溃她。 她浑身冰冷,听到篝火燃烧时的“啪”声,忍不住身子发颤,谢望与她手指紧扣,试图传递源源不断的暖意。 感受到孟澜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后,谢望将她的斗篷帽子盖好,直到群玉那张小脸藏的严严实实,确保不会再有人窥伺后,他才满意地放下手。 谢望在人前向来都是疏离冷淡,谁都近不了身的德性。 如今居然有了意中人,就连圣上也都很是好奇,他坐在主座,目光落在群玉身上,声音透着些许醉意,“观远,这就是你新得的那位美妾?怎么藏得这么严实,上前来给朕看看。” 早在决定带群玉在众人面前露脸时,谢望便知道想藏她一辈子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没打算让群玉成为他见不得光的外室。 即便是有人参加过孟家的婚宴,觉得她眼熟像极了孟澜的亡妻,谢望也不以为然,毕竟以他雷霆手段,即便是有人察觉了又怎样,碍于武德司的恶名,也不敢置喙半句。 可谢望没有想到,对群玉有不轨之心的居然是圣上。 他牵着群玉走到人前,亲眼瞧见酒气上涌脸颊泛红的圣上,神色一凛,眯着眼睛看她,“韵儿?” 谢望压了压心中恼意,将群玉不动声色地往后掩了掩,和曹大伴说话,“圣上喝醉了,在唤淑妃娘娘呢。” 圣驾面前谢望就敢这样张狂,曹大伴敛了敛眉,但也知道圣上这是喝醉酒,想到那位了。 可那位夫人的消息,圣上绝不肯让她沦为众人谈资,曹大伴心中有数,让人去请在御帐中设宴的孟淑妃。 趁此机会谢望带着群玉告退,想着将她送回朝露院。 群玉和他同乘一骑,沉默像潮水一样涌来,她不是不知道谢望在气什么,只是心中却是止不住的一惊。 方才她站得够近,虽然始终低头不敢直视龙颜,却是听清圣上唤的什么。 难道他是在喊她母亲的名字吗? 群玉心中疑窦丛生,实在是有些拿不准圣上对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母亲被孟淑妃用来争宠进献给圣上,从此她们母女分离再也没有见过面,这其中圣上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她心里乱糟糟的,有些难受,谢望见她沉默温顺的靠在自己怀里,隐隐含怒的眉眼暗了片刻,以为她是害怕,在她头顶的发旋上落下一个吻。 “玉儿别怕,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现在就见人的。” 群玉心不在焉,到底是软着嗓音回应他,“没事的哥哥,你总不能将我藏一辈子吧。” 听她说一辈子,谢望心腔砰砰跳,那颗心顿时软的不像话。 “原来玉儿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已经想好要和我过一辈子了。” 没说两句话他又满嘴没个正形,群玉拿拳头砸了他一下,嘟嘟囔囔说什么谢望没听清。 片时,谢望将人送到朝露院,自己又要折返回去,他摸了摸群玉的头,温柔哄道:“今日圣上设宴我不好不在,要是太晚没回来你先睡。” 群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回到朝露院后先是和兔子玩了一番。 因为春禾身份特殊,谢望怕她还和孟澜有联系,不许她单独伺候群玉,故而小雁也在旁看着。 等时候差不多了,春禾寻了个借口出门,青雀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便跟在她身后。 群玉将兔子放下,又让小雁去拿菜叶子。 等人一离开,她将兔子放在窗边,催促着它们赶紧离开。 少顷,黑兔和浓浓夜色化成一团,怎么也找不到。 群玉追着白兔跑,又惊动了小雁,“快去帮我追小远,它跑出去了。” 小雁一时间也没有多想,顺着群玉指向的方向出去。 偌大的院子顿时亲近没了外人,群玉系好斗篷离开,想着得和德叔好生交代一番。 撩兄入怀 第71节 谁知到了如约的樟树林下,德叔到是没见到,居然看见了孟澜。 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是在西边的红枫林,见到玉仪公主吗? 群玉满脸惊讶,声音都有些忐忑,“二表哥,你怎么在这?” 孟澜喜不自胜,他没想到玉仪说的有办法帮他约见表妹居然是真的。 “皎皎,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将人拥入怀中,摸着她的头发,语气缱绻温柔。 “你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群玉心乱如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表哥你先别冲动,谢表哥不会这么容易放我走的。” “你不用怕,这次他即便是再想拦我,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绝不会放手!” 他握住群玉的手,想将她抱上马,带她离开。 群玉心中愈发不安,左顾右盼想找到谢望的身影。 正如她所料,谢望的确是在这片红枫林中,只不过是在群玉视线盲区,他身旁站着玉仪公主,听她讥讽道:“瞧我说的吧,你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安分。” “那依照公主的意思是……” 谢望实在是好奇,玉仪公主大费周章的绕这么个圈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要孟澜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只可惜他心有牵挂,你又没本事看好你女人。” 说完这话,玉仪手中的箭瞄准群玉,正要拉弓时,就听见谢望冷声开口,“你的箭术我不相信,我来。” “你来你下得了手吗?” 玉仪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犹如穿云而出,刺入群玉的肩胛,那身鼠皮斗篷顷刻之间吸饱了血,空气中漫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群玉闭上眼,浑身上下绵软无力,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否则怎么会觉得痛到麻木。 “二表哥,他、他追来了,你将我丢下吧,你还能活。” “不,不要。他怎么会这么狠心,你还有孕,他不会让你死的。” 孟澜不相信谢望冷血至极,只是他抱着怀中温度渐失的表妹,声音也弱了几分。 群玉最终还是柔柔的闭上眼,双手乏力地脱落下来。 孟澜颤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果然了无生气,他痛哭出声,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群玉。 奔腾的快马也被逼停下来,谢望翻身下马将他怀里的群玉抱走,目光轻蔑,语气嚣张,“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入你家祖坟。” “疯子,疯子,你简直就不是人!” 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孟澜痛不欲生,满手都是暗红的血。 “若非你强行带走她,她就不会因为你断送了性命。” 谢望不再理他,抱着人就要催马离开。 留下怅然若失的孟澜,无力地望着谢望将人抢走。 难道当真是他做错了吗?可是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妻子回来而已。 如今表妹真的因为他死了,孟澜心痛到无法呼吸,又想起当初因为母亲放火烧她,他为了求表妹原谅,刺向自己的那一刀。 这么久过去了,伤口突然麻痒,就像是有细细密密的刺扎进来。 他摸了摸衣袖,又找到当时那把匕首,正打算对自己来一刀时,玉仪公主的人猛地在他后颈上劈了一个手刀,孟澜彻底晕过去。 带着群玉回到朝露院的谢望,将春禾、小雁以及青雀,全都关了起来。 夜还长,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42章 “你别不理我,我亲亲你…… 阒寂深夜,冷月高悬,谢望让人去请曾太医。 小雁和青雀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也不存在事先串供的可能,看来二人并非被群玉收买。 至于春禾却是嘴硬不肯开口,谢望也没有和她多费口舌,让人继续将她关着,这才亲自为群玉处理伤势。 她那件灰鼠皮斗篷浸满血水,已经彻底不能用了,吩咐小雁拿去烧掉销毁罪证后,谢望又将那只被震碎的护心镜取出来。 他往她肩胛射出的那一箭,力道、准头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受伤,但场面也足够骇人,刚好能骗得过神思恍惚的孟澜。 若再晚半步,恐怕孟澜就要回过神来,查看群玉的伤势了。 一刻钟后,曾太医随着何用来到朝露院,躺在床榻上的那位女子嘴唇发黑,面色惨白,他连忙快步上前为她把脉。 已经没气了,人死了恐怕有段时间了。 “谢司使,请您节哀。” “曾太医,您行医多年,圣上都亲口称赞您乃当时华佗,内子当真无药可救了吗?” 谢望声音几度哽咽,显然是心痛至极。 “令夫人所中之毒,老夫医术浅薄,实在是无力回天。” 话说到这里,谢望也就明白了曾太医的意思,便说亲自送他回去。 原本曾太医还想推脱,谁知谢望又说,“我家夫人身中奇毒又不治身亡,余下两日冬狩,在下实在是力不从心,这才特此向圣上辞行。” 末了,谢望又补充了一句,“还请曾太医随我一并去御前禀明原由。” 他言辞恳切,语气却是悲怆,曾太医只当他担心圣上不肯轻易放人离开,故而到底是点头应承下来。 只是来的不巧,圣上适才醒了酒,让人寻了长麓行宫里的两个宫女,陪自己玩乐,这会正在兴头上。 曹大伴见谢望求见,一脸神色复杂,好在圣上耳朵尖,听到外面的动静后,虚咳两声,那两道娇莺泣露似的嗓音立刻就止住了。 “曹永福,让人进来。” 被他带入后殿,谢望神色如常,甫一开口,语气却透着股决绝,“圣上,臣妻今夜离奇中箭身亡,这箭上被人淬了毒,臣恐怕这片围场并不安全,还请圣上明日起驾回宫。” “是篝火前那位美妾?好端端的怎么会中箭,可曾去查了?” 圣上一想到那位神似韵儿的女子,这么快就香消玉殒了,难免有些唏嘘不已。 方才酒醒之后,他被莫大的空虚裹挟,让曹永福去找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来。 曹永福知道他心中所想,让人打着失窃的名义,寻遍长麓行宫年纪合适,样貌姣好的女子,花费好一番力气才找到那么两位,与谢司使的美妾有一二分神似的。 谢望见他语气一副怅然若失,便知道自己这一招险棋是走对了。 只有让曾太医作证,他的美妾已经死了,圣上才会彻底断了念想。 “但从那只箭矢来看,只是寻常箭簇,要说有什么不同箭头三爪,样式瞧着倒像是雍州那边的。” 圣上敛了敛眉,不怒自威,“雍州,你是说老二?” 二皇子母家在雍州,他也的确与谢望不大对付,可这样明显的把柄,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臣觉得兴许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也不为过。” 谢望的本意并非是想将罪名栽赃嫁祸到二皇子身上,可只要让圣上对他起疑就够了。 只要让圣上怀疑雍州开采的铁矿,并非是掌握在朝廷手中,而是二皇子的人插手进来,中饱私囊,那么二皇子同样会失了圣心。 谢望一箭三雕,既让孟澜痛彻心扉,也让圣上断了念想,更是报复了二皇子害他远走他乡,让群玉和孟澜有了成亲的机会。 与此同时,孟淑妃身边的宫女银翘匆匆来报,说是玉仪公主迟迟不曾回来,娘娘一时着急想去找,可头疾又犯了。 出了这样的乱子,圣上额角突突直跳,“谢望,将公主找回来后我准你先行归京。” 谢望领命下去后,曾太医背着药箱,跟着圣上往孟淑妃住的含鸾殿去。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圣上亲卫,无不是举着火折子在漫天黑夜中搜寻。 玉仪要做什么谢望是知道的,等将人溜的差不多,他才往正确的方向去。 等一行人赶到时已经时,夜已过半,玉仪公主披头散发枯坐在地上,孟澜背靠着樟树坐着,手里捏着把匕首,腕上鲜血淋漓,袖袍几乎湿透。 依照玉仪的计划,是想借着孤男寡女不该共处一夜的名由,等来找她的人看到后将此事如实禀报给圣上,由他裁夺赐婚。 可谁知不知怎的孟澜忽然醒了,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后,一言不发地拿刀割伤自己,像是为了和她撇清干系,又像是为了以此证明清白。 眼下这番局面,即便是看不出来公主为何头发蓬乱,还看不出来孟少尹是怎么一回事吗? 孟澜被人带走,谢望吩咐人将马给公主,和她并肩同行。 “事情失败了,还真是低估了二表哥的痴情。” 玉仪心如死灰,更多的是愤怒。 为了不被她设计,为了能不娶她,孟澜不惜一切代价,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阻止她。 他方才说谢望是疯子,可孟澜这种行为,又和谢望无异。 玉仪感到莫大的羞辱,她冷眼旁观看孟澜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他一刀一刀的划破手腕,从刚开始的只是破了个口子,到后面扎进皮肉,就像是丧失了痛觉。 孟澜回头无声望她,可玉仪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像是在说,这样够吗? 为了不娶她,葬送自己一条命,这个拒绝够吗? 玉仪眼睫轻颤,死死咬住牙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她喉头哽咽,到底是给出了答案,“如果你死了,我会让父皇治你的罪,因为轻薄了我这才自戕而亡。” 听到这句话,孟澜知道玉仪是放过他了。 她不会一门心思要嫁给自己了。 可他的匕首还是没有放下,他对玉仪仍然怀有疑心。 是她和谢望设局,让他眼睁睁看着表妹在自己怀里死去。 他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寻到表妹的消息,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她斩断。 撩兄入怀 第72节 孟澜心痛到无法呼吸,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他在孟家除了妹妹,实际上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对他说可惜,要是你大哥有你这样的身子骨就好了。 大哥在母亲娘胎里就不稳,那一胎怀的艰辛,即便是万幸保住了孩子,生下来也被大夫说活不长的。 越是这样所有人都对他愧疚,即便没多久怀了孟澜,也是因为听信方士胡诌,孩子身子骨养不好,是因为家里子息薄弱,需要兄弟来续命。 后来大哥病逝,母亲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 孟澜护住小小的妹妹,在祖母的庇护下度日。 直到有一天,他才知道原来在祖母心里,最疼爱最喜欢的孙儿还是大哥。 这一生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单纯为着他孟澜来的。 除了表妹,即便是她居心不良,即便是她与人有染。 可这些在谢望出现之前,都是没有的。 表妹只是一时走了岔路,他愿意给她机会的。 可如今因为谢望的一己私欲,杀了她泄愤,他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能留下。 * 曾太医为孟澜治伤,到底是救回一条命。 只是他的左手,日后只怕是废了。 对于这个结果,孟淑妃心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侄儿是孟家后辈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若真是因为玉仪的缘故,在她手上毁了。 孟淑妃不仅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向母亲交代。 事情真相如何,玉仪主动交代了,谢望将赶到时看到的情形也一一分说。 如今就等孟澜醒来,将一切事情盖棺定论了。 孟澜会怎样说,谢望和玉仪都很清楚,以他的为人,他是不会将玉儿牵扯进去。 这件事只会成为他和玉仪之间的一些儿女情长的风月事。 目的没能达成,反倒是受了孟澜无端的羞辱,原本玉仪是想要翻脸不认人,将谢望的计划捅出去的。 只可惜谢望深谙玉仪此人行事无常,手里还握着她其余的把柄,若是她敢抖落出去,那么玉仪和郑娩是南风馆的背后东家一事也就藏不住了。 若光是让人知道这一点倒也是没什么,只是玉仪这些年为了一解相思之苦,在南风馆找了不少与孟澜相像的男子。 有人声音像,有人眼睛像,还有人像他一样善画,是通读诗书的饱学之士。 寻常人家要想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几乎是倾尽祖上三代所有余力,可这些举子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能入京读书,得了贵人赏识进了监学。 实际上却是沦为贵人的玩物,若是胆敢反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件事谢望已经查到了,只是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公之于众。 现在还不是好时机,孟淑妃手里的势力盘根错节,若是不能一击必中,定会卷土重来。 玉仪没有办法,只能被迫答应,忍受着圣上无边怒意以及母亲严厉的责罚。 这些事情,都与谢望无关了,他归心似箭回到朝露院,将昏睡不醒的群玉带回了别苑。 等群玉醒来时,身边又换了两位婢女,只是问她们名字,圆脸那个说自己叫小雁,方脸那个叫青雀。 群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否则怎么会一觉醒来连人都不认不清了。 更何况她记得自己昏睡之前,不是在别苑啊。 “二表哥,二表哥呢?” 她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还和二表哥说了好些话,怎么现在没看见他人。 又是谁救了她,应该是谢望吧,否则怎么又会回到这里。 群玉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也不知是不是躺太久了,骨头都软了。 小雁和青雀默契地对视一眼,就听得小雁疏离客气的问道:“您如果想要见郎君,还得稍等片刻。” 群玉彻底懵了,心说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正当她挣扎起身,想要下床时,发现脚踝一片冰冷。 她掀开被褥去看,一条精致小巧的金色脚链稳稳扣住,铃铛样的坠子稍不注意就会碰出叮当脆响。 再往下去看,那条坠子连着锁扣勾在床柱上。 她这是……被谢望囚禁了? 那她的春禾,还有之前的小雁和青雀,难不成都没了? 群玉心中顿时毛骨悚然,吓得身子发颤,就在这时她听到谢望的脚步声传来。 “看来你很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谢望无视她瑟瑟发抖,只管说些自己爱听的话。 “春禾人呢?你把她怎么了?” 群玉哭得极为克制,她本想忍住不哭的,可只要想到对自己情同姐妹的春禾,被谢望处置了,就心痛到难以言表。 “你一醒来,不是问孟澜,就是问你的婢女,换点别的我乐意回答的。” 谢望摁着太阳穴缓解头痛,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烦躁。 群玉泪眼朦胧地看他,觉得谢望好陌生,就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她的声音透着哭腔,眼泪滔滔不停,带着几分痛彻心扉的诘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二表哥那样好的人,你也要害他,你怎么不让我真死了。” 群玉口不择言,坐在床上拿枕头砸他。 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宣泄,谢望面不改色的站在群玉面前,语气冷硬,“让你死在他手里不好吗?” “往后余生,孟澜只会陷入无边的愧疚,痛恨自己不该带走你。”谢望言语锋利如刀,恨不得往群玉心窝子伤戳。 “你走,你走,我不想再见你。” 她哭得气噎喉干,彻底失去了力气。 “如果你还要春禾的话,我劝你别总想着离开。” 谢望一句话让群玉心绪平复下来,意识到他没有对对春禾下手后,心底总算是缓了口气。 “我不要别人伺候,我只要春禾。”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和我谈条件?” 谢望丢下这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群玉从来都不知道,他冷漠绝情起来是这副模样。 她歪坐在床头,一脸无助地望着谢望。“你、你别走,你把我脚上的链子解开!” “想都不要想。” 他没有回头,也不再看她一眼,群玉的眼泪沿着面颊滚落下来,好烫人。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有心想解释,可知道谢望不会再信她了。 群玉抱着肚子,呢喃自语,“我该怎么办?我要告诉他吗?” 告诉他孩子父亲就是他,不是什么二表哥,她瞒着他嫁人但是没有背叛他。 可是有用吗?谢望早就不相信她了,觉得她满口谎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今为了求得他原谅,更是骗他孩子的父亲不是孟澜,而是他。 算了,还是不要做白费力气的事情了,而且现在告诉了他,等孩子生下来后又该怎么离开呢? 群玉心如死灰,掩面而泣,突然肚子动了一下,就像是她的孩子在肚里安慰她。 不知哭了多久,群玉哭累了,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谢望悄无声息地进门,替她掖好被子,摸着她的头发,语气落寞,“为什么总想离开我?” “是我对你不好吗?” “你怀着孟澜的孩子,我从未怪过你。” “可你为什么总想着逃呢,玉儿,你回答我好不好。” 他指尖冰凉,抚上群玉的面颊,温润的触感让谢望爱不释手,没忍住啜吻了一口。 紧接着他那双大手一路游走,又去碰她雪白的颈子,谢望巡查似的,照例留下吻痕盖戳。 谢望心中无边慾火被点燃,她牵着这根引线不给他,没关系,他自给自足,总会找到的。 她就乖顺的躺在那里,闭着眼静默酣睡,可她浑身上下,无端的就像是向谢望发出邀请。 他低头去亲她,落下一串吻,就像是一条项链戴在胸口。 心跳砰砰作响,群玉被他闹醒了,却不敢睁开眼,谢望何其敏锐早就发现了。 他想玉儿定然是害羞,于是变本加厉的留下吻痕,在他身上盖满了章子。 又握着她温软的腰肢细细摸索,认真把玩,谢望饱胀的野心不许他浅尝辄止。 他充满爱怜地衔住那张唇,打圈似的按揉,终于群玉喉间溢出丝丝缕缕的轻吟。 “不……不要。” 她声音绵软,娇弱无力,反倒是更惹得谢望加重力道,用牙齿细细研磨咬了一口。 “还装睡吗?”谢望语气不虞,声音冷漠地不像话。 群玉鼻腔一酸,认命似的闭上眼,嗫喏着嗓音,“我没有……” 从前谢望最是吃她这一套,可如今却知道,她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即便是对她再好,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只想着和孟澜离开罢了。 “好你没有,只是你打扰了我的兴致,得想办法补偿我。” 群玉听到这样没脸没皮的话,低着头不做声,脸红的从耳尖一路到颈子。 撩兄入怀 第73节 她知道谢望是故意为难她,若是从前她或许还会撒娇卖乖糊弄过去。 可现在自己除了照做还有什么办法,于是群玉抿着唇,哆嗦着手去解他裤子。 谢望眸光低沉,倏然变暗,拽着她的手厉声问道:“为了他你还真的豁得出去,什么都敢做。” 群玉被他吓得一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心中怒意蓬然恨不得打他。 她歪坐在谢望身上,声音拖着浓重哭腔,“你究竟要我怎样?” 说完这话她抱住谢望,也不管眼泪鼻涕全都糊他一脸,抱着他就是亲。 群玉向来爱干净,如果不是因为太着急,她也不会这样做。 她怕这回不能将谢望哄好,留给她的将会是他长此以往的冷漠。 她亲人的时候毫无章法,两只纤细手掌扶好他的头,摆正他的脸,学着谢望从前那样亲她。 可谢望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牙关紧锁,不肯让她咬进去。 群玉气不过,干脆伸手去掰,挤进他的唇中,狠狠亲了一口。 她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双手环抱住他的颈子,在他唇上留下“啵”的声音。 反观谢望既不推开她,也不反抗,任由她舔来舔去。 他的手也很是反常的随意放着,往常这会早就抱着自己乱摸了。 群玉小鼻子皱了一下,轻哼一声,又去咬他的唇。 像个木头似的,他给点反应啊,也不知道谢望在和她较什么劲。 谢望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他没将人推下去已经是不错了。 她惯会见风使舵,若是给点好脸色,只怕又是一点记性也不会长。 “你理一理我吗?或者你亲一亲也行啊。” 群玉伸手去抱他的手臂,又开始撒娇。 谁知谢望直接偏过头,不去看她。 “你说话啊,你想听什么我和你解释就是了,只是你不能不信啊。” 群玉抱着他晃来晃去,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 与其这样冷着她,倒不如和她吵一架发发脾气也好。 “我没有喜欢过孟澜,嫁给他仅仅是因为我需要少夫人这个身份而已,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她将脸贴在谢望胸口,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的,又隔着冰凉的衣裳去亲他。 听到这话,谢望嗓子有些发痒,喉咙莫名滚动了一下。 他哑着声音开口,“你做什么?” “我看你不理我,想要亲亲你,求求你理我。” 群玉声音细软,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 谢望终究是叹了口气回抱住她,声音哑得不像话,“那你不喜欢他,牺牲自己的婚事也要嫁给他,多不值得啊,傻姑娘。” “值得的,不嫁给他就不能再遇见你。”群玉尽捡些他爱听的话哄他。 听得谢望心都要化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那你嫁给他究竟是要什么,哥哥不能给你吗?” 群玉见他问到这个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件事和哥哥无关,所以哥哥帮不了,虽然和孟澜无关,但是又和孟家有关,更多的我就不能再说了。” 听她这样说,谢望紧紧抱住她,“是哥哥没用,帮不了你。” 他神色落寞,语气低沉,好像真的因为这件事感到抱歉。 可这件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顶多就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罢了。 群玉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抱着他的脖子呢喃道:“不怪哥哥的,你只要别生我气就好。” 她哭到最后脑袋有些发晕,但还是怕谢望又会翻脸不认人,即便是昏睡过去之前,都还在呢喃细语,“最喜欢哥哥了。” 谢望心头微微发紧,有些触动,“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第43章 “有多喜欢,给我看看。…… 冬狩的后两日并不太平,先是二皇子被野猪咬伤,后是神策军与圣上去围场深处猎虎时,白虎发狂咬死了大将军姜平,倒应了谢望先前向圣上的那句劝诫。 这些年神策军大将军姜平和武德司使沈固安之间并不对付,二人同为圣上效力都是天子近臣,往日都是一同伴驾,偏偏事发这两日却不见他人。 一时间犯了圣上迁怒,将他革职在家,停职查办。 神策军群龙无首,圣上钦点了姜平的庶长子姜腾顶上,武德司则由谢望主导。 与武德司一早就被谢望牢牢抓在手上不同,神策军中派系繁多,错综复杂,姜腾年纪轻轻难以服众,甫一上任便屡次三番被人找茬。 这日他又喝了个烂醉,来崇仁坊堵谢望。 外人或许以为姜腾和谢望也该像姜平和沈固安一样针锋相对,非但如此二人私交甚好,许多武德司不方便去做的事情,谢望也敢让姜腾帮忙去查。 其中就包括群玉所说的孟家,只可惜查来查去也就找到问题是出在孟淑妃身上。 姜腾随意扯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观远兄你可要谢谢我,这些可都是孟淑妃做的见不得光的勾当,我废了好大的力气帮你查出来的。” 说完这话,他甩出厚厚一摞札子,查得倒是事无巨细的,谢望接过一看,却是被他弄得个倒噎气。 “哪里来的?” “还能是哪?当然是从你舅父心腹王重那边得来的呗。” 姜腾吊儿郎当的开口,说起这个倒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从前倒是不知道,这孟淑妃无论是在后宫还是在前朝都敢这么肆无忌惮,原来是因为武德司也给她撑腰。 谢望摁着额头,阖着眼微微往后仰,“这份东西你能拿到,那说明已经没有用了。” 姜腾不信,抓过那本札子仔细看了看,“嘿,好你个谢观远,你什么意思啊,挤兑我是吧。” “怎么没有用,这上面可写着孟淑妃和多少官眷人家有私交,背地里又是置办了多少产业。” “办案都讲究一个人证、物证还有口供三样齐全。”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情经手之人全都不在了。” 姜腾终于领悟到什么,不免觉得细思极恐,“那这位孟淑妃也太恐怖了吧,帮她办这些事情的可都是她的心腹。” “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否则钟粹宫的梅花怎么开得格外艳。” 谢望一语道破天机,眉头皱的愈发厉害。 “那我就去查她身边那些心腹的去向。即便是死了,但总有家人吧。” 姜腾就不信了,她一个深宫妇人,手能伸得这么长。 “进入武德司的,多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些年的伤亡名册,你可以去查查。” 听到谢望这话,姜腾震惊地发懵,“什么意思,如今武德司可不是你舅父当家,你要我查你?” 谢望冷漠地瞥他一眼,“我手下的人现在不能动,否则我会让你查?” “不是,兄弟你没发烧啊,大白天的说什么醉话。” “倘若真的查到什么,你这个武德司使还当不当。” 姜腾简直就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故意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只要能查明真相,这些又算什么?” 谢望心底划过一丝叹息,只要能帮到玉儿,这些都不重要。 姜腾还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你做这个决定之前,老高知道吗?” 听他提到高统领,谢望语气忽然变冷,“他不需要知道。” 姜腾啧了一下,“我开始有些好奇,究竟是谁,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说完这话,他大摇大摆的往正房张望,“嫂夫人在哪呢,快让我见识见识?” “姜少微,你皮痒了是吧。” 谢望可不想让他去打搅群玉,连忙将人拉开。 听到门外的动静后,群玉颤颤巍巍地冒出个脑袋,从床帐中钻了出来。 这几日谢望带她换了座宅子,面对全然陌生的宅邸,一下子切断所有联系,群玉心中愈发不安,难免有些紧张。 既不知道谢望到底有没有信她之前说的话,也不知道德叔在外面是不是四处在找她的消息。 直到她看见姜少微,瞳孔都倏然暗了一瞬。 她从前还是霍世子的时候,姜少微刚进书院没多久。 只是群玉那会被众人排斥得厉害,只有二皇子在时会好些,姜少微受人欺负时她也爱莫能助。 顶多就是恐吓其他同窗,说是若他们再不客气,就让二皇子出来主持公道了。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后来没多久群玉就离开了书院,再也没见过姜少微。 不知道这次相见,他会不会认出自己。 姜腾看见群玉后目光一顿,转眼间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地模样,语气随意,“好生漂亮的小娘子,不知家中还有没有姐妹啊,给我也介绍一个。” 谢望语气不善,暗含警告,“姜少微。” “瞧瞧,你这也太小气了吧。”姜腾瞥他一眼,很是不满的叫嚷着。 “你在不走,我还有更过分的你要试试吗?” 谢望知道他一向言行无状,却不成想唐突成这番模样。 “我走我走,只是小娘子记得啊,在下姜少微,嫂夫人若有事可以去光禄坊找我……” “有完没完,给我出去。”谢望一脚踹过去,姜腾总算是离开。 群玉却在心中暗暗记下,姜少微的反应究竟是认出她了还是没有呢? 撩兄入怀 第74节 她总觉得姜少微不是平白无故地和自己说这番话。 等人离开后,谢望进来瞧她,语气有些无措,“这种情况,以后不会有了。” 群玉摇了摇头,“我没有不高兴,他还挺有意思的。” 谢望怀疑自己听错了,面色一滞,“嗯?” “我的意思是说,他身上很鲜活,和他说话很有意思。” “那你是嫌我太沉闷?”谢望语气低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群玉可不敢惹他,将头摇得犹如捣蒜,“没有没有,我怎会嫌弃你。” 可谢望对她这番话到底是上了心,“没几日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出去转转。” “可我这个肚子,不好出门吧。” 听到能出去转转,群玉当然是高兴,就怕谢望这番话又是在诈她。 “你不是爱看灯吗?上元节那天我带你去看。” 谢望心里还因为七夕那日,孟澜为她准备的天灯河灯而不快。 不就几个破灯吗?当谁没有似的。 “你那天,不参加宫宴吗?”群玉不解问道。 “白天要去的,等晚上回来带你出去。” 群玉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但愿不要出什么变故才好。 * 冬风乍紧,凉透心骨,左邻右舍年味愈浓,越是显得她们这座宅子冷清。 隔壁的岑嫂子带着孩子过来提前送节礼,原本青雀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说是不需要。 群玉听到外头的动静后,却是不肯了,她摇了摇床帐上的铃铛,小雁快步走来,“娘子有何吩咐?” “去将客人请进来,再扶我下床见客。” “郎君说了,不让娘子见外人。” “哦是吗?那你们郎君是不是说过,不能惹我不快。你现在不让我见人,我就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就肚子不舒服,你确定要因为这点小事,打搅你们郎君吗?” 群玉向来懂得拿捏人的分寸,小雁是个死脑筋,青雀又是一板一眼的,没有什么比谢望的命令大过天的。 听她这样一说,小雁的确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带她去见人。 左右隔壁那户人家,姜郎君也查过了,说是没有问题的。 随着群玉月份逐渐大了,她的脚踝也粗了一些,再将脚链戴在脚上,就有些难受了。 想她如今也安分不少,谢望白日里出门,也就没有将她戴上链子关好了。 等群玉被小雁好一番梳妆打扮后,再陪着她寸步不离的去花厅见客。 岑嫂子见到她,行了一个不算标志的福礼,又推了推顺儿,“快向夫人行礼。” 顺儿年纪小,说起吉祥话来却是惹人怜爱,“顺儿见过夫人。夫人肚子里是有个妹妹吗?”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呢。” 群玉见他人小鬼大,想给他拿一个随年钱,连忙又问道:“顺儿今年几岁了?” “四岁了!”顺儿骄傲的伸出手指,笑得眼睛都没了缝。 群玉招手示意小雁凑上来,等她附耳过来后,吩咐她去拿四钱出来。 趁着这一间隙,岑嫂子将准备的馈岁礼送给她,“我家男人在和丰楼里做工,没有什么本事,就这手酿酒的功夫好,带了两坛酒送给娘子。” 她提着那坛酒放在桌上,群玉伸手去接,感觉手里被人塞了一张字条。 群玉连忙塞进袖中,又听得岑嫂子飞快的说了句,“我母亲是绪娘,娘子受苦了。” 当年帮母亲打理和丰楼的绪娘? 群玉心中一惊,面上却是装得云淡风轻,“真是可惜了,我如今有孕在身,这些酒水只怕是尝不得了。” “这坛新丰酒醇香浓厚,娘子的确是喝不得,可那坛博罗酒桂花酿成,娘子若是想尝尝也是吃得的。” 群玉听懂了她的暗示,点了点头,“你一番美意我又岂有不受的道理,便是真的不能喝,也会让我家郎君尝尝。” 末了,群玉不经意间问起,“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我年纪不比夫人大多少,我就腆着脸让你唤一声岑嫂子吧。” 名姓倒是对上了,群玉记得母亲身边那位绪娘,嫁的夫家姓岑。 “好,那就谢过岑嫂子了,日后常带顺儿过来玩。” 眼见着小雁包好了随年钱,群玉接过后塞在顺儿手里。 岑嫂子连忙推脱,“夫人也太客气了,我只是想着街坊邻里的,过了年也该走动一二,怎好要这随年钱。” “拿着吧,顺儿年纪小,嫂子给他买糖吃。” 群玉笑容满面,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可不能再吃糖了,他那口牙已经不成样子了,就是因为吃了太多饴糖。”岑嫂子连忙推脱,顺儿却听懂了群玉的意思,抱着随年钱往外跑不肯给母亲。 “哎呀这孩子,也不知道和夫人说句话,我先走了,等过几日再来看你。” “我这没有这么多规矩,不必和孩子计较,嫂子去快吧。” 群玉眼巴巴地望着这扇门打开又关上,想着自己的孩子生出来后,是不是也像顺儿这样聪明伶俐。 谢望下值后听青雀说了这件事后,皱着眉看了眼隔壁。 崇仁坊这座宅子是姜腾的,先前那座别苑应当是被孟澜的人盯上了,谢望住到这边后,将人都换了一批。 只是原本隔壁那间宅子是空置的,没过多久居然有位酒匠举家搬迁过来。 谢望问过姜腾,他说那户人家没有问题,本本分分的手艺人罢了。 若他要是介意将人赶走也未尝不可。 谢望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好在姜腾做事也算是可靠,将人家查得清清楚楚的,让他放宽了心在这住着。 可即便如此,并不代表他乐意见到群玉和人家有什么深交。 正要进门时,谢望听到群玉和小雁说话的声音,“你说等顺儿回去发现我给的是四两银子会不会当做四钱花了?” “娘子您多虑了,四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花销了,岑嫂子一脸精明样,肯定不会真的将随年钱给孩子的。”小雁还真的顺着她的话分析起来。 “那好吧,不过下次要是顺儿还来,你准备点粽子糖,还有甜的点心,让他尝尝。” 群玉一想到她的孩子也像顺儿一样能说会道,心底别提有多高兴了。 “还有还有,岑嫂子头上的珠花也有些年头了,你把我妆奁的那支钗子融了,让人打副新的送给她吧。”群玉兴致勃勃的盘算着,想着到时候自己再画个样式,让师傅按照那个做。 “我从前不知道过年有这些规矩,人家提前送了年节礼,我们不送不好。” 小雁是觉得娘子不谙世事,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几何,“可是娘子,我们的回礼会不会太贵重了些,需不需要请示一下郎君。” 谢望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经生出几分和群玉成婚过日子的既视感,她负责人情往来,帮忙操持家里,像极了小两口过日子。 “不必过问我,这些小事按照娘子说的办就是了。” 谢望倏然开口,群玉面上露出个愈发灿烂的笑容。 “真的吗?那我日后还能和顺儿玩吗?” “当然可以,只是要小心些,小孩子调皮,你身子又重,千万不要磕着碰着。”谢望语重心长的教导,全然忘记自己进来,原本是想告诫群玉,让她不要和邻里走得太近。 群玉翘了下嘴巴,一脸不以为意,“哎呀!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你放心吧哥哥!” 谢望忍不住去掐她的脸,“你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我如何能放心?” “不要捏我了!”群玉摇头晃脑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给哥哥掂一掂,看看又重了没有?” 谢望逗她,明明是想要抱一抱群玉,却非得找这种借口。 “重……重了吧,孩子又长肉了。” 群玉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其实她现在有点不敢照镜子了。 她有点担心孩子生下来后恢复不了之前的模样。 虽然孙大夫说她四肢纤细,只有肚子有肉,不必害怕这个,可群玉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她自己都是个孩子呢,怎么能再养个孩子。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闷闷不乐,撇了撇嘴,伸手去抱他,“如果孩子长得丑怎么办?能塞回去吗?” 尽说傻话,谢望揉了揉她的脑袋,“再怎么丑,也难看不到哪里去,总之我不会嫌弃。” 这个回答群玉不是很满意,心说这是你孩子你还挑上了。 “你还敢嫌弃上了!”群玉捶了他一拳,故意瞪他一眼。 谢望把头一偏,喉头滚动,“别这样看我。”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未经思考,这番话便脱口而出。 等群玉意识到什么后,忍不住捂了捂嘴巴,糟糕,她怎么把真心话问出来了。 “你说呢。要看看我有多喜欢吗?”谢望将人抱得紧紧的,那股庞然的存在感太强,群玉忍不住推了推他,试图拉开些距离。 她嘟囔两句,像是在谴责他,“哥哥真是个登徒子,怎么能对有身子的妇人干这种事。” 谢望拍了她一下,语气随意,“哪有?还是说你想我干?” “不要,哥哥帮我涂药好不好?”实在是太过赤热,群玉往外挪了片刻,赶紧转移话题。 “怎么你哪里受伤了?” 群玉神色认真,也有些害怕,“没有,就是孙大夫说,我要是不想肚子长纹,变成西瓜,就得涂润体膏。”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孩子会遭受这些。 “会变成西瓜吗?”谢望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一说。 “是啊可难看了,我要是变丑了,色衰而爱驰,哥哥肯定下不去嘴。” 撩兄入怀 第75节 群玉低着头把玩手指,一句话堵的谢望哑口无言。 谢望又好气又好笑的开口辩白,“你大着肚子我都下得去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惹得群玉满面羞红,“哎呀,那还不是哥哥癖好独特。” “再敢胡说,我看你这张嘴是不想要了?”谢望眼神愈发晦暗,故意摸了一把。 群玉不好意思地推他,“哥哥别弄了,我躺好你帮我涂药。” “不着急,等我吃完再涂。” 他将脸面弃之不顾,伸手就去扯群玉的衣裳。 下一息,温软的唇就落了下来,亲得群玉哼哼唧唧的,还忍不住满嘴胡列,“哥哥虽然总是嘴硬,但是嘴唇软软的。” 回应她的是谢望愈发粗重的吻,啮咬啃噬,口涎随着唇瓣溢出来,缓缓没入深处。 他吃得实在是很认真,恨不得留下遍地齿痕。 倏然传来一阵痛意,群玉身子一缩,忍不住推了推他,“不许亲了。” “那换别的。”谢望粗长的手指摁在唇瓣上,细细描绘,充满爱怜地摸了一把。 没入逼狭湿热的口中,被他吸裹得极为用力,舌尖拍打着那对被吮肿了的唇瓣,手指也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去。 群玉受不住痛苦地唔了一声,紧接着细碎地呻吟从喉咙涌出。 她的身子扭成了麻花,腰腹热热的,被他握得很紧,群玉有些脸热,方才还说不许他弄,没想到最先忍不了的是自己。 谢望同样记得她说过什么话,见她好不容易主动配合,突然就松开她,不再继续亲了。 “唔,怎么了……不继续吗?” 这种僵滞在半空中的感觉最是难受。 “你自己来。” 回回都是他来,吃力不讨好不说,她又娇气要求还多,事后翻脸不认人也是常有的。 “自己来就自己来。” 群玉浑不在意,纤细手指落了上去。 但她想坐起身来亲亲谢望,却因为肚子太大,腰一塌就起不来了。 “唔……哥哥拉我起来。” 她的手指太细了,就跟挠痒痒似的,不太痛快。 “然后呢?”谢望倒是照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要瞧瞧她究竟要做什么。 群玉起身后径直将他一推,坐在他身上后,伸手去抱他。 “这样好了,哥哥歇着,不用你。” 要不是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谢望有些怀疑自己和玉石或许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还是有的,他毕竟是活人,透着热气。 “好了,哥哥将药抹我肚子上吧。” 群玉将润体膏拿给他,自己好整以暇地做好,挺着腰给他瞧。 就她这点重量倒不至于让谢望起不来,他顺势接过润体膏后,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打揉摩擦。 群玉兀自摆动,晃来晃去的自娱自乐。 一时间没注意,身前弹跳不止尽往谢望脸上撞。 “安分些。” 谢望毫不客气地拍了她一巴掌。 群玉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嗯,你是故意不小心的。” 谢望一眼就看破群玉的坏心思。 “润体膏腿上也要涂,等会再涂吧。” 似乎没得商量,他故意将人往下摁了摁。 群玉挺腰亲亲他,又在他耳边悄声说:“不这样,哥哥怎么会喜欢?” “花样百出,都是从哪学的?”谢望忍不住伸手去拧她。 “都是跟哥哥学的。”群玉舒服地眼睛眯了眯,唇角扬起,像只狡黠的小猫咪。 “有多喜欢,给我看看。” 谢望明知道她故意在哄自己,但心底还是忍不住荡漾一二。 “恨不得把哥哥吃掉那种喜欢。” 群玉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荒唐话就是脱口而出。 “好,那你记住,只能吃这个。” 第44章 “嘴还是这么硬,又欠收…… 转眼就到了除夕那天,圣上在麟德殿宴请百官,伤势还未好的二皇子也同样出席。 整场宴会下来,他盯着谢望目不转睛,恨不得将他除之为快。 他被野猪咬伤一事按说怪不到谢望身上,底下人查了又查,这件事眼见着就成了无头悬案,可二皇子却觉得此事与谢望脱不了干系。 奈何他拿不出证据,谢望如今顶替了他舅父沈固安的位置,正得圣上重用,便是他也需要好生笼络着。 宴饮之后,圣上不胜酒力,由曹大伴扶下去醒酒,余下朝臣中又以二皇子和四皇子为首。 这样大好的机会,二皇子没打算放过他。 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举着茶盏慢悠悠地踱步来到谢望面前。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他举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开口,“听说谢司使的爱妾死了,这杯茶敬你,还请节哀。” 说是敬他,可那只白瓷盏却并未拿稳,茶水晃晃悠悠地撒了一地,流在谢望脚边。 有几片茶叶甚至溅到谢望脚上,二皇子状作惶恐,毫无歉意的解释,“谢司使切莫见怪,我这手上的伤还没好,做什么事都有些不大方便。” 谢望云淡风轻地回话,“可以理解,毕竟听说二皇子伤得不轻,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殿下还是要多多休息才好,否则若是手好不了,那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大客气,可偏偏又是实话。 能继承大统之人,定然不会是一个残废。 二皇子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气,好半晌才低声说道:“我劝谢司使谨言慎行,言行无状尽说些醉话,也就是我不与你计较,否则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谢望不置可否,分明是二皇子即便是现在想治罪,也对付不了罢了,叫他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谨遵二皇子教诲,下官知晓了。” 余光瞥见曹大伴后,谢望当着众人的面向他告罪。 二皇子一时间还不曾瞧见曹大伴,但见他转了性,心中那口气也散了不少,只是他并不想就这样放过谢望。 “你将阿玉藏得那样紧,你就不担心她知道真相后会恨你。” 这说的又是孟澜的事,冬狩结束后孟澜称病还家,听说他病得很重,老夫人请了不少方士为他看诊,就连孟淑妃这个做姑母的,也派了宫中太医给他治病。 从他口中听到“阿玉”这两个字,谢望眸色稍沉,搭在案桌上的手指一顿。 二皇子居然也知道她唤阿玉,究竟还有什么事是瞒着他,不让他知晓的。 看出谢望的出神二皇子心中觉得畅快,也就不在意他的回答是什么了。 他施施然缓步离开,坐在席案上向四皇子遥遥举杯,露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笑。 四皇子隔得远,方才并未看清二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见二哥志得意满,心中不乏有些担心,难不成谢望和二哥达成了合作? 宴席散尽,谢望出了宫并未回崇仁坊,而是去姜腾住的柳条巷等他。 他今日当值在宫中二人说不上话,谢望想查一查二皇子和群玉之间的关系都有些束手束脚。 二皇子已经和他对上,若他再让武德司的人去查,非但查不出什么,还只能是打草惊蛇。 这件事也只能交给姜腾来办了。 他略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姜腾磨磨蹭蹭地终于回了家。 得知谢望的来意后,姜腾心里跟明镜似的,却知道自己绝不能告诉谢望。 这个玉儿定然是霍家的人,单凭她那双眼睛,姜腾就认了出来,和三年前那位假的霍世子一模一样。 就是不知道二人出自霍家哪一支,暂时摸不清她的身份。 姜腾之所以这么有自信,是因为知道真正的霍家兄妹俩,根本就不是亲兄妹,绝不会长得这般相似。 真正的霍世子是谢望,至于霍家妹妹早就死了,这位小娘子恐怕是霍家后人。 只是她突然来接近谢望,让姜腾感到些许危机,更不用说如今谢望为了她居然自乱阵脚要查自己人。 此女来历不明,留在谢望身边是个隐患。 高统领得知此事后,让他想法子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杀是不能杀的,否则谢望反应过来,什么兄弟情分也不会顾了,如今只能想法子游说那位玉儿姑娘离开。 也正巧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来了枕头,隔壁那户人家,好像是霍家的人,也想将这位玉儿姑娘带走。 姜腾干脆就顺水推舟,打算瞒着谢望做一出大戏。 只是将人送走容易,事后该如何不让谢望起疑倒是难。 尽管他表面上应承谢望,会去暗地里查群玉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背地里却是在想法子将群玉还没死的消息透露给孟澜。 当然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一定要万无一失,让这位玉儿姑娘自觉离开。 除夕夜里,谢望不仅是一个人回来的。 姜腾说什么也要去崇仁坊,说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姜家那些人巴不得他死在外面,绝不会欢迎他回去。 撩兄入怀 第76节 柳条巷的姜宅也没有旁人,一点年味都没有。 在他死乞白赖的坚持下,谢望到底是同意了,留他一起过年。 只不过若是他不规矩,和玉儿说话又像先前那样冒冒失失,谢望就将他赶回去。 只要能留下来,不愁搞不定那位玉儿姑娘。 姜腾自然是满口应下,回了崇仁坊那座宅子,说是逢年过节的,没有好酒好肉可不行。 他一个客人要求倒是怪多,而谢望想着群玉有孕在身不能喝酒,故而并未让厨娘准备酒水。 群玉却想起来隔壁岑嫂子送来的那两坛酒,连忙让人搬出来。 刚好两坛,姜腾随手一拿就是那坛博罗酒,桂花清香扑鼻而来,他不由地称赞道:“嗯,味儿不错,这坛归我了。” “小酌即可,不必喝这么多。”谢望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咱们兄弟俩那么久没见,你不想着借此机会一醉方休吗?” 姜腾这话并非无中生有,先前他被父亲姜平发配至京畿,在营中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来,趁着这次冬狩神策军人手不够,调到鸿固原围场又顺利得了圣上亲眼,展露出十八般武艺,否则他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谢望还是坚持,不肯答应,“玉儿有孕,这酒气冲天的,还是少……” 话说一半就被群玉打断了,“不必顾及我,今夜你们兄弟俩敞开了喝,我等会喝婢女们纳福剪些窗花。” “这才对吗?你看嫂夫人有安排,不需要你陪。” 姜腾趁热打铁,终于让谢望得以松口。 二人就着那两坛酒,各自倒了满满一大碗,很快姜腾脸色酡红,醉态熏人。 谢望的酒量还算好的,只是这新丰酒清冽醇香,后劲绵长,他大概用了半坛子便也受不住。 忽然趴倒在桌边,就这样睡了过去。 群玉听到动静,也就放下手中的东西,招呼人连忙将他扶回去。 姜腾步子虚浮,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客气,“观远你这酒量不行啊。” 说归说他也帮忙去搀谢望,见到小雁和青雀过来,他很是豪迈地拒绝,“哎,你们哪里扶得动,我将他送回去就是了。” 群玉不放心连忙跟过去,也和小雁青雀说,“你们自去玩吧,我这有什么事会叫你们的。” 没了外人在,姜腾快步疾走,将谢望扶回了床榻。 他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方才的醉态。 群玉心里打着鼓,心知他这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了。 “玉儿姑娘,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旧日同窗。” 群玉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敢表露一二,“姜兄弟这话是何意?” 姜腾点破她的身份,也不再和她兜圈子了,“五年前你兄长霍玉生在观复书院读书,我与他是同窗。” 听他这般说群玉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并没有认出来自己就是霍玉生。 “仅凭我堂兄,你便认出了我的身份?” 群玉打算和他演这出戏,看看姜腾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霍娘子不必担心,我知道你也不会在观远身边久留,只是我有一点想知道,当初是观远的舅父抄了你们霍家满门,霍娘子接近观远是为了报复他吗?如果是的话,我想说你找错人了。” 姜腾语气不善,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时,颇有揭人伤疤的意思。 “姜郎君多虑了,从始至终我都不想和谢望扯上关系,你既然能查到这些,想必也知道我进孟家,一心只想嫁给二表哥,若非谢望横插一脚,我和孟澜也不会分离。” 被他这样倒打一耙冤枉人,群玉气得声音都颤了。 “如此便好,你若真的想离开,我会帮你。” 姜腾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是个明事理的。 群玉攥紧手指,脸色不大好,“他说等到上元节,会带我去看灯会。届时你想法子帮我离开吗?” “半个月的时间太赶了,此事要从长计议。” 姜腾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 群玉却明白了什么意思,他这是怕谢望事后会发现,会找他算账罢了。 “好,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玉儿姑娘,我相信你对观远有情有义,只是现如今这份情谊对他来说只是拖累。” 思忖片刻,姜腾还是决定解释一二,免得这位霍娘子误会了怎么办? “郎君何必说这等话,我实话告诉你吧,依着我的计划,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要走的。” 群玉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了,姜腾这些话无疑于将她的脸面摁在地上踩。 谁要知道什么原因啊,当她乐意被谢望拘束在这座宅子里。 她本来就是要走的,只是早走晚走的时间问题罢了。 “等孩子生下来?莫非这个孩子?” 姜腾敏锐如斯,将事情也都串了起来。 “没错,是你想的那样,孩子是谢望的,生下来后我会给他养。” 群玉说这话时倒像是浑不在意,实际上心中蓦然一痛,孩子跟着她隐姓埋名,倒不如和在谢望的庇护下平安长大。 “好,既然如此,那便照你说的办。” 姜腾心中松了口气,能留下个孩子,就算是她人走了,应当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倒是他怎么也能将功折罪,希望谢望不会太怪罪他。 “还有一件事,孟澜现在不太好。”姜腾犹豫一二,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她。 “二表哥怎么了?什么叫做不太好?” 群玉果然急的问他,姜腾心想看来自己堵的这一步棋倒是走对了。 他原本想着即便是群玉不答应离开,有孟澜从中搅局,也能想法子顺理成章的将她送出去和孟澜团聚。 “冬狩结束后,孟澜精神恍惚,病得很严重,如今的孟府被那些方士搅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 听他这么说,群玉心下一紧,“想法子让二表哥知道我还活着。” 原本她是想写字,可上回被玉仪瞧见了花押后,不知怎的竟然叫她学会了,她帮玉仪约孟澜相见的红枫林也变成了樟树林。 这其中定然是玉仪公主做了手脚,只是如今再想深究,也没有什么证据。 “这样,我这里还有从前留着的字画,你想法子帮我送给二表哥。” 她离开孟家时太过匆忙,根本就没有带什么东西,全靠春禾走时稍稍收拾了一番。 上回她来到自己身边时,倒是带来不少,也亏得她有心。 “春禾如今在哪?能让我见她吗?” “她如今虽然性命无忧,但是被关了起来……” 话未说完,姜腾就瞧见群玉眼睛湿润,嘴唇嗫嚅两下,“你能想法子帮忙……” “这件事恐怕你只能求他。”姜腾叹了口气,并非是他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冬狩那天发生的事情,依着谢望的性子他绝不会轻饶。 这件事瞒得很紧,根本就不会让她知道。 得到拒绝的答案,群玉心中顿时就是拔凉拔凉一片。 她不是没有问过谢望春禾她们在哪? 只是每回得到的答案都是让她不必担心,没有对她们做什么,只是也不会让她们见面。 群玉以为谢望是担心她又会在春禾的帮助下离开,现在看来应该是谢望不打算放过她们,而是对春禾严加拷问,屈打成招。 至于为什么说是屈打成招,从始至终春禾也就只帮她将青雀引开罢了,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玉仪公主环环相扣,让她压根就解释不清楚,谢望也不相信她的辩白。 群玉无力的叹了口气,“好,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姜腾点点头,像是为了宽她的心,又说,“隔壁的岑嫂子会帮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气氛僵滞一息,群玉被惊得说不出话,就听见姜腾慢悠悠地解释,“那间宅子也是我的,她们租了我的宅子,可不得听我的吩咐办事嘛。” “好,那有什么消息不方便说的,你让她带给我。” 群玉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到底没有直说。 那位岑嫂子是她的人才是,怎么姜腾又说和他有关? * 那天姜腾走后,群玉在心中默默梳理,想着有姜腾的帮助,将来她离开的也能更顺利些。 只是要怎么面对谢望她还是有些没想好。 究竟是要和他渐行渐远,还是和他好好的,陪他度过最后这段时间呢? 暗忖须臾,群玉决定选前者,毕竟在她心中,始终越不过的一桩事就是春禾的下落。 于是年节那几日,群玉都不大和谢望说话。 他还以为是除夕那天自己喝醉酒,睡过去后没有管她,惹得群玉不高兴了。 谁知群玉始终都是面色淡淡,像他从前那样冷冰冰的,也不大讲话。 “玉儿,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谢望伸手拉她,想将人抱在腿上。 群玉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摸着肚子讪讪道:“没有,就是累得慌。” “那我让你快活快活。” 谢望满嘴不正经,若是从前群玉定要羞得满脸通红,这会她掐了掐手心,刻意板着脸。 “有完没完,你脑子里就想这点事了是吧。” 她抿着唇不敢看他,谢望非但没觉得她是在朝自己发脾气,还以为她闹着玩耍小性子。 撩兄入怀 第77节 “我记得玉儿昨天不是这样说的啊,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谢望将人揽入怀中,亲昵地凑在她耳边说话。 湿热气息笼在耳朵上,红得好似要滴血,群玉一点都没察觉。 “好玉儿,下次朝我发火,记得藏好你的小心思。” 也亏得她没有尾巴,否则岂不是像猫儿一样,趾高气昂的喵喵叫两声,尾巴摇得欢实,分明就是在口是心非。 “谢望!你认真一点,我在很要严肃的和你讲话。” 群玉实在是气不过,在他胸口甩一巴掌。 “嘶,好痛。”他故意伸手去捂,又揉了揉。 见他这副反应,群玉还真上了当,语气都变得慌张起来,“没、没有用那么大的劲啊?” “怎么没有,玉儿不理人,心痛。” 谢望故意逗她,群玉气得将他推开,作势要往外走。 “好了好了,不和你说玩笑话了,你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他连忙伸手将人拉了回来,群玉身量瘦小,被他这么一拽,被人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我想见春禾。”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谢望开始盘算着,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想做些小孩子穿的鞋帽,春禾手巧她做得就很好看。” 群玉这个理由听着倒是很有说服力,可惜谢望不会这么容易松口。 “这些事情让绣娘去做就行了,你如今好好养胎就是。” “养胎养胎养胎,我又不是母猪!” “我就想亲自做点衣裳鞋袜不行吗?” 她气红了眼,眸中水光潋滟。见他那双手锢着她,干脆就塞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玉儿,你不要胡搅蛮缠。春禾是孟澜的人,我不会让她留在你身边的。” 谢望没有挣脱开,只要她能消消气,怎样都是好的。 “那我也不要留在你身边,我要见到春禾。” 虽然她心里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没想到谢望会拒绝的这样干脆。 “你不留在我身边,你要去哪里?” 谢望见她又是口不择言,沉了沉气,掐着她的腰用力按了几分。 “你别管,反正我不要再见到你!”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下来,“是吗?嘴还是这么硬,我看你又欠收拾是不是?” “你、你要怎样?”群玉不肯认错,生怕自己还有活路。 他把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对上她惊慌的眸子,嘴角勾了勾,“就是你想的那样。” 裙摆被他撕开,冷气涌进来,群玉冻得瑟瑟发抖。 “你同意让我见春禾,我就配合你。” 她膝盖闭紧,歪歪扭扭的跪坐着。 “不需要你配合。” 谢望把她拦腰一提,又将人摁在床柱上,他站在她背后,群玉看不见他的表情,肌肤碰到微凉的空气,心中恐惧,怕得泪花浸满眼眶。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每次和他亲热时,群玉最讨厌看不见他的脸,好恐怖啊,都不知道他什么表情,是舒服还是难受,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具被人把玩的工具,不知廉耻地任由进进出出。 “由不得你。”谢望眸光沉沉,摸了把绵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害怕得身子都发软,“坐着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要求来?” “这里我说了算,你忘记了吗?” 他在逼狭口中穿梭,任由密密麻麻的痒意在她心口泛滥。 洪水决堤之时,充满爱怜地去亲她。 “好甜,不要浪费。” 群玉哭得呜呜咽咽,揪着他的手指,转过头时露出那张艳丽娇媚的脸。 “我要见春禾。” 谢望看得眼热,伸手去掐,“倘若我不答应呢?” 群玉咬了咬牙,想用威胁打动他,“那我就不吃不喝,等你答应为止。” “你还不如拿些花样来和我换?”谢望兼职是气笑了,她除了只会拿她自己威胁他,还有什么招? “那、那也不是不可以。” 群玉抿了抿唇,眸中含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惹得谢望低头去亲。 被她偏头一躲,“不要亲我!” “嫌弃什么?你也尝尝。” 谢望掰过她的头就去吻她,群玉哭得有气无力,还不忘央求他。 “那我让哥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把春禾还给我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她羞得紧紧闭上双眼,似乎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好,你说的,可以让她来见你,但日后你得做我的小床奴。” 群玉惊得粉唇微张,说不出话来,他他、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到冬天了,我正好缺一个暖床的小娘子。” 第45章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等群玉再见到春禾的时候,离上元节没有几日了。 她开始担心谢望又想试探她,她和春禾说什么话,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谢望的监视之中。 和春禾的惊喜相比,群玉始终都是神色淡淡,招呼她上前来坐,趁着这个机会牵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问了句,“这些时日你在哪?” “娘子放心吧,谢郎君没有对我怎么样。” 这话是真话,谢望是知道她对春禾的看重的。 只是将她关在柴房里吃不饱穿不暖,不许她和外界之人联系罢了。 “没怎样?那你的手怎么生了冻疮?” 群玉观察细致入微,尽管她将手缩着,想就此瞒过去。 春禾眼眶发热,飞快地将手抽回来,“娘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手到了冬日就容易生疮。” “你就哄我不知道。”群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将她护好了。 片时,孙大夫过来了,亲自给春禾开了一支药膏和手油,让她记得多涂抹。 这往往冬日里生疮,脚底是最先烂的,孙大夫随口问了句,“你手上症状倒是算轻,脚上严重吗?” 春禾面色僵滞片刻,神情不大自然,忙不迭把眼一转,“脚上倒是没有。” 她说这话时心虚得不敢看向群玉,显然就是在骗人。 群玉顿时心中了然,“孙大夫,麻烦你帮她再看看吧。” 春禾矢口否认,“娘子,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我没事。” 但还是拗不过群玉,等她褪了鞋袜,孙大夫看见她那双肿成馒头似的脚,悠悠叹了口气,“你这光是擦药已经不行了,我再给你开两剂方子,你每日都得煎着吃。” 群玉收回目光,眼泪簌簌掉了下来,“怎么冻成这样?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娘子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千万动不得气。” 春禾连忙过来安抚她,可群玉却像是哄不好似的,哭得眼睛红红的,停不下来。 “这些天不见娘子,是因为我在别苑,只是因为天冷了,衣物太薄了冻得。” 事实的真相如何春禾自然不能直说,她好不容易才见到娘子,若是惹恼了谢郎君,岂不是又要被关回柴房。 这半个月以来,她被关在别苑柴房,谢望让人审问,想知道她究竟和孟澜在密谋什么,春禾咬死了不知道,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偏偏谢望一早就有过交代,说是不许让人用刑,武德司那帮人都是人精,当即就明白上头担心的问题,便在旁人发现不了的地方用刑,又暗地里磋磨她。 寒冬腊月的井水冰凉刺骨,她洗了一盆又一盆的衣裳,被人摁在冷水里几乎窒息。 直到三天前,谢司使派人来传话,说是若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就将人先放了。 这时候那些武德司使才慌了起来,不敢真的将人给折腾死了。 春禾的日子好受许多,派来接她的何用也就不曾看出什么不同。 但其实春禾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也是为了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这样做娘子对他总是心软,究竟如何才能彻底离开他? 德叔的担心不全然无道理,若是娘子耽于儿女私情,误了复仇大事,那才是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群玉哭得哽咽,强撑着坐直身子,让小雁她们去请谢望。 她摆明了是要为春禾向谢望讨要一个说法,只是谢望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的,每日天色还黑着,提着灯就出门了,夜里回来时群玉早早就睡过去了。 他为了给群玉一场别开生面的上元灯会,提前一旬就开始忙了。 就连圣上设宴,谢望也想尽法子推了,就想着上元节那天带着群玉好好逛逛。 撩兄入怀 第78节 谁知到了上元节那天,群玉无精打采地推脱,说是自己没有兴致,不想去。 谢望不知道她又在闹什么脾气,好说歹说应是将人哄着出了门。 二人沿着街市闲逛,眼见着就走到柳叶巷子,群玉想着干脆还是避开为妙。 从前二表哥最爱在这家书画铺子买书,若是不小心撞上了,还不好向谢望解释。 群玉转身就要往旁边拐去,就听得谢望随意道:“去哪?姜腾住在这附近,既然来了,我们瞧瞧去。” 听到姜腾的名字,群玉皱了皱眉,“你自己去吧,我在这等你。” 倒并非旁的原因,而是姜腾上回劈头盖脸的将她揣测一挥,她打心眼里就对这人喜欢不起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便信口胡诌,以为她会缠着谢望不放,这种感觉让群玉实在是不舒服。 谢望见她不肯去,也就没有再劝,而是留下何用和小雁等着她。 如今他对群玉很是放心,自从知道她对孟澜没有那个意思,心里只有他后,谢望也就哄着自己大度些。 从前那些过往都是过去了,反正群玉如今从人到心都被他占据得满满当当的,他也没什么不好放心的。 也不知道上回拖姜腾去查的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这些时日二人当值时间都是错开的,又是在宫里根本就寻不到什么说话的机会。 姜腾便约他上元节这天,亲自来问他,所以谢望径直去了姜宅,找姜腾说话,群玉则是在甫一进门后,瞧见桌案上的茶具中少了两只茶盏。 范掌柜坐在左侧,面前有一杯热茶,另外那一侧却是不见人了。 瞧见群玉来,他连忙起身,“哟,是赵娘子啊,稀客稀客,您要的卢留庵新作我都给您留着呢。” “多谢范掌柜了,我随意转转,你不必这么客气。” 群玉笑容和悦,透着几分轻松,眼见着小雁要跟过来,她摆了摆手,“我挑两本书就下来,不必跟着我。” 听出她声音中的冷淡,小雁也没有上赶着往前凑。 本来还担心娘子大着肚子上楼不方便,但见她脚步轻快,没多时就上了二楼。 “这是小店的规矩,还请二位莫要见怪。” 等人走了,范掌柜适时的递来两盏热茶,分给小雁和何用。 何用冷不丁开口,“好生奇怪的规矩?为何不许一起上去?” 范掌柜眼睛笑眯眯的,回忆起往事来还有几分怅然若失,“从前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有一回两位客官看上了同一本书,在二楼吵的不可开交,你说我这书是卖个哪一位才好?” 小雁随口回道,“自然是谁先来卖谁。” 范掌柜没有再说了,面上却浮现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来。 群玉上了二楼,果然看见孟澜坐在窗前,手边翻着一本书。 “二表哥?” 她有几分不敢相信,眼前这位面色泛白,瘦骨嶙峋的男子当真是孟澜吗? “赵娘子,你也来买书吗?” 孟澜神色疏离,似乎对于她还活着这件事,并不显得惊讶。 他捧着热茶,摁住微微发颤的手腕,好半晌这才慢条斯理地用了一口。 群玉的视线落在他手上,快步上前掀开袖笼。 层层叠叠的伤疤就像树皮一样交叠在一起,甚至因为太厚起了茧子。 孟澜失手去遮,一时间手不稳,不小心将茶水打翻,他怕热茶烫到群玉,将茶盏往内扣,泼了自己一身茶叶。 “二表哥你这是怎么弄的?” 群玉面色复杂,生怕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猜测的那个答案。 孟澜闭了闭眼睛,眼睫轻颤,掩饰着他内心的不安,“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只是因为冬日太冷,伤口一直没好罢了。” “你撒谎!”群玉心如刀割,大抵是明白,他这是在自己惩罚自己。 “看到表妹如今还活着,我心里也好受许多,天色不早了,我、我该走了。” 孟澜心中泛起酸涩,深深凝她一眼后,便想着时候差不多了。 “二表哥,你衣裳都湿了,出去吹风定然会生病的。” 群玉想留他稍作片刻,她好让人将马车上谢望那身常服拿来。 因为进宫规矩多,谢望每回都会放上好几身衣裳。 孟澜一脸无措,“这、这不好吧。” “你就在这等着吧,我让人送过来。” 群玉如何不知道等谢望发现了,定然是要生气的。 可她亲眼见到二表哥憔悴成这幅模样,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想来也是谢望的不是,好端端他非要闹这样一出,设计了二表哥,让他误会自己死了。 就二表哥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如何能接受得了是他害死的自己。 等下了楼,群玉让小雁去取箱笼,说是自己要加一件衣裳。 幸亏她的衣裳和谢望的衣裳都混在一起装着,否则只怕还不好蒙混过关。 小雁也觉得奇怪,正想问娘子要哪件,她帮忙去取不就行了吗? 群玉却说,“我记不清今日外出带的哪身衣裳,你将箱笼拿过来就是了。” 片时,她将箱笼拿过来,群玉取了两身衣裳。 孟澜又说冬日衣裳穿得多,即便是打湿了,里面也不妨事,故而只挑了身外袍套在身上。 冷不丁听到外男说话声,小雁垂着眼,脸色一刹发白。 趁着孟澜在整理衣裳,群玉小声威胁,“不想让事情闹大,你们家郎君又生气的话,你想法子将何用支开。” 小雁早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她还顾忌着郎君先前的吩咐。 “这……这若是郎君知道,恐怕……” “我不会跟二表哥走,只是看他不小心打湿了衣裳,将你们郎君的衣裳拿给他一身就是,这件事你若是帮忙,那就到此打住,可你若是不帮忙,等你们郎君知道了,误会一通,你觉得他会作何反应?” 群玉甫一开口,那张嘴便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小雁耳根子又软,本就摇摆不定,如今又知道娘子在郎君心中的份量有多重,更是不敢忤逆她了。 “那我这就去。” 说完这话,小雁将箱笼带下去,递给何用,说是有些重请他帮忙拿回去。 何用还觉得奇怪,“既然觉得重,那你方才搬过来做什么?” “娘子不知道挑哪件,我便干脆都拿来了。” 小雁弱着声音回话,何用也没多想,单手抱着往前走。 趁着没有外人在,群玉拽着已经换好衣裳的孟澜下楼。 “二表哥,天色不早了,你身边又没有带松成,赶紧回去吧。” 孟澜点了点头,临走前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群玉一眼,就又听到群玉说,“二表哥往后便不必为我守着了,你该早觅良人,迎娶新妇。” 这话一经说出口,孟澜神色凄凉,有气无力地问了句,“表妹对我,何其残忍。” 群玉于心不忍,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不免凑上前,和他好言好语地劝慰道:“二表哥,你是一个顶顶好的人,不该困在过去……” 话没说完,孟澜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那再让我抱最后一下。” 群玉没有推开他,埋入他的胸膛,被挡得严严实实。 自然也就看不到忽然出现的谢望,眸光沉沉,望向私会的这两人,心中怒意翻腾,如果不是怕吓到群玉,他恨不得当场就对孟澜动手。 孟澜看到谢望后,喉咙紧了紧,倒也不慌不忙地松开群玉,笑着说了句,“表妹,我走了。” 他的笑容有一丝僵硬,群玉自然是没有错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群玉看见谢望远远站着,一言不发。 她不仅开始害怕,这一回谢望又要怎样对付二表哥? 群玉猛地站在孟澜身前,声音诚恳,“谢望,我可以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谢望的眼神轻飘飘的,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虚停,随后落在孟澜身上。 “看来既回还是不死心啊。” 他一步一步朝孟澜走去,眸中含着嘲弄,语气讥讽。 “你、你要干什么?” 群玉伸手挡在孟澜身前,护着他,“二表哥,你先走吧。” “不,我要是走了,他对付你怎么办?” 孟澜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生怕谢望丧心病狂又要对付表妹。 他二人皆是对谢望避之不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下一息,谢望的拳头就落在了孟澜脸上。 欺辱这样的文弱书生,他不用刀剑,免得旁人还要怪他胜之不武。 霎时间孟澜被砸得眼冒金星,抬手捂了捂鼻子,一手都是血。 谢望气得不轻,居然往人脸上打,群玉吓得惊叫一声,伸手就要将他拉开,“别打了别打了,二表哥身子弱受不住你这样打!” 她这样说完全就是火上浇油,谢望拳拳到手,揪着孟澜的衣领,往他胸口上砸。 “孟澜,这是你第二次偷穿我的衣裳了。” “我打你这两下,就算作教训。” 上回还在孟家的时候,群玉因为来了月事弄脏了衣裳,谢望将外袍脱下来给她,结果被孟澜冒领抱走了。 这件事谢望一直都没有忘记过,群玉总以为她的二表哥光风霁月,是正人君子。 可实际上背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也没有少做,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等孟澜被他松开后,谢望目光淡淡一扫,落在群玉身上。 结果看见她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瑟瑟发抖。 撩兄入怀 第79节 她不是没有看见人打架,可谢望这架势,吓得她根本没眼看。 孟澜回过神来,却不打算还手,而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站在群玉面前。 “你不要欺负表妹,她胆子小。” 要他在这逞英雄?真是可笑至极。 谢望轻蔑地扫他一眼,“这就轮不到孟二郎操心了。” 群玉就这样被谢望拽着离开,她彻底慌了神,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才能平息谢望的怒火,一种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 回到崇仁坊的路上,群玉心乱如麻,谢望始终一言不发,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何用擅离职守,小雁帮着群玉欺上瞒下,这一回当着群玉的面,谢望对二人严惩。 俩人被摁在条凳上打板子,群玉泪流满面,心痛到无法呼吸。 “别打了好不好,是我不好,你有什么气朝我发。” 她颤颤巍巍地扯着谢望衣袖,却被他甩开,“朝你发?你长记性吗?” “背着我和孟澜私会,你还记得前些日你和我说过什么吗?” 她说她并不喜欢孟澜,只是为了嫁进孟家,如今看来只有他当了真,又被她耍的团团转。 群玉一时语塞,抱着他的手臂苦苦哀求,“我没有忘记,是真的,今日只是想让二表哥回了孟家,日后相看娶妻,不要再执念于我。”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 谢望捏着她的下巴,全然不顾群玉的哭求。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群玉哭得嗓子都发哑了,谢望还是不肯松手。 听到外面的动静,春禾突然推门出来,猛地将谢望推开。 “娘子还有孕在身,谢郎君您不能这样对她?” “我哪样对她?好吃好喝每日伺候着,怕她在待久了憋着无趣,才想着今日带她出去过节,不成想倒是给了她和孟澜暗通款曲的机会。” “来人,将她拖下去,关进司狱,严加审问。” 谢望眼神晦暗不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春禾没来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 怎么她一回来了,孟澜也知道群玉还活着的消息,二人又明目张胆的背着他私会。 这其中,一定有春禾从中作梗。 群玉见他要拿春禾,连忙将人抱住,“你要带走她,除非把我也一起关进去。” 谢望沉着脸,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是吗?那就如你所愿。” 他将群玉打横抱起,丢进卧房,从前那只不甚合脚的脚链又被他翻了出来。 谢望丝毫不顾及群玉的脚因为怀孕肿了几分,勒得她脚踝发红,几乎就要撑破。 “从今天开始,你哪里也出不去。” 群玉哭得气噎喉干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只是口中仍然嗫嚅不止,“春禾,春禾,你把她还给我。” “还给你?又让你和孟澜联系?” 谢望冷哼一声,见她哭得满脸通红,拿了帕子去擦。 群玉偏着头就是一躲,“你别碰我。” “玉娘,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 谢望掰着她的下巴,逼着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我后悔了,我不要了,我不要见到你了。” 她心神俱疲,声音拖着浓浓的哭腔。 “后悔什么?不要什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 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谢望根本不知道她在闹什么。 明明是她和孟澜藕断丝连,拉拉扯扯,他不去追究她已经算好了。 她在这痛哭流涕什么啊,是在怪他不该对孟澜动手吗? “我不要喜欢你了,谢望,你放过我吧。” 她哭得眼尾泛红,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 “不许,说你还喜欢我,只喜欢我。” 谢望掐着她的脖子,逼着她改口。 “不喜欢你了,只讨厌你。”心中的怨愤和屈辱一并涌上来,群玉咬着发白的唇瓣,就是不肯如他的意。 “行,你嘴硬是吧。” 谢望也不再拘泥于这一点,伸手就去撕群玉身上的衣裳。 他将她脱得只剩下一件诃子小衣和亵裤。 见她手脚乱晃还在挣扎,将她的披帛抽出来,挂在帐子上打了个结。 又将她的手脚大开,牢牢地绑了起来,缠在一起。 整个人被他以这等难堪的姿势固定在空中,群玉又害怕又难过,却还是嘴硬不肯求饶。 “我会让你喜欢的。” 谢望单膝跪在床上,仰头掰着她,湿热绵长的吻落下。 她瞬间清醒下来,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想控制住那股难受的麻痒。 只是她的身子谢望太熟悉了,即便是她不想承认,可谢望花样百出总有法子逼得她泄去全身的力气。 没多久,群玉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发颤,她绷紧着脚背,双腿无意思地打着摆子。 却因为被谢望堵住,不肯给她,难受的双眼盈着泪,连成串似的砸落下来。 谢望毫不顾忌地揉了把软肉,弄得群玉小腹止不住的抽搐。 她坚持不住了,随着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她尖叫出声。 “瞧吧,即便是你再怎么嘴硬,你的身体就是很喜欢。” “喜欢到控制不住,喜欢得想要出来。” 谢望拿帕子擦脸,将她白玉似的腿搁在肩头,又转头用力亲了一口,落下朵朵红梅,盖章似的留作纪念。 群玉浑身乏力,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具玩偶。 披帛是系在她身上的线,牵着她任人摆弄,方便他大开大合,为所欲为。 从这一刻起,谢望在她心里就像是死了。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群玉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她逼着发涩的眼睛,幽幽开口问了句。 “放过你,凭什么啊。” 谢望冷笑一声,觉得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就要这样折磨你,让你无时无刻不后悔,当初不该背叛我。” “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群玉扯着他的袖摆,声音几度哽咽。 “你揣着孟澜的种,还敢和我谈条件?” 梦境在这一瞬间和现实重合,群玉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了。 没关系,那她不要他就是了。 “谢望,即便你再来一次,我还是那句话,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听到这句话,谢望动作僵滞,看她神色认真,他心乱一刹,又觉得她真的好可笑。 喜欢不喜欢什么的,他早就不相信了。 她屡次三番为了孟澜忤逆他,她嘴里本来就没有一句实话。 谁要她这种无足轻重的爱,谁要她满口谎言的爱。 他的手指猛地没入到底,看她雪白的颈子染上艳丽的红,谢望随口说了句,“没关系,你不喜欢你的,我喜欢我的就是了。” 第46章 “引产吧,保孩子。”…… 从那天起,群玉就不再理他。 她被谢望关在房中,脚踝上戴着金链,任谁和她说话她都不搭理。 除了为她安胎的孙大夫,她担心群玉长久卧在房中,将来会因为胎位不正难产,和稳婆曾婆子一起,带着她去院子里走走。 好几回隔壁的岑嫂子上门来,都碰了壁没能见到她。 可她常常送来些瓜果鲜蔬,再不济便是孩子用的上的绣样。 只有看到这些东西,群玉脸上才会有些笑模样。 谢望原本也是不肯的,还是曾婆子好说歹说帮忙求情,谢望才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面的消息通过那些绣样源源不断的送进来,群玉知道德叔那边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姜腾也开始谋划着,等她生产那天,将谢望拖住了。 预产期是在端午,那太久了,群玉等不了。 如今绪娘已经和德叔联系上了,她不能再等了。 和谢望有商有量的好聚好散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另谋出路离开他。 不知道这个忙,孙大夫愿不愿意帮。 撩兄入怀 第80节 群玉心乱如麻,又觉得自己会否太过自私了些。 从古至今,即便是有妇人诞下早产儿,能活到满月,又能身子无虞,健康长大的都是少之又少。 她怕因为一己之私,害了孩子的一辈子。 群玉心有戚戚,不敢妄下决断,谁知孙大夫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似的。 打发了跟在身后的婢女,孙大夫扶着她在院子里闲逛。 “娘子是真的打算一辈子被他关在这牢笼里吗?” 她话问的很直接,群玉不仅有些惊诧,“孙大夫说这话,可是愿意帮我?” “同为女子,我自然看不惯谢望对你行强取豪夺之事。” 群玉实在是没想到,她愿意帮助自己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一时间她眼眶泛酸,就连心口都有些饱胀,声音哽咽,“孙大夫大恩大德,玉娘没齿难忘。” 她腿脚发软,想要对孙大夫行礼道谢,却被人搀住了。 “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必行此大礼。” 孙大夫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句,“年节已过,腊残春新,孩子如今都很好,你若想好了,我会帮你的。” 群玉杏眸中泪光闪动,“我已经想好了,三月春晖,暖意融融,那个时候就不错。” 孙大夫神色郑重,“好,你若有计划,这段时日随时和我说便是。” 她知道群玉是聪明人,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 做出决定后,群玉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等着下回岑嫂子再送些东西来时,再想法子将消息递出去。 逃是无处可逃的,她得想法子让谢望以为她真的死了。 左右闲来无事,群玉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书。 也不知怎的,这摞山川志怪的游记中还掺着本《庆医杂著》,群玉翻了半卷,直到看见一例病案。 说是有位妇人快生产时突然发了痘症,所有人都以为孩子活不成了,她毅然决然打算催产,保全孩子的性命。 因为处理得当,这位母亲以命换命,孩子生下来后,又用汤药细细温养,没有什么大碍。 那位母亲则是担忧自己的痘症传染给更多人,一把火烧了个三天三夜,早就化作一抔土。 群玉心中顿时有了对策,摸着肚子装作不舒服,让人去请孙大夫来。 等她来后,又趁人不注意,将那本《庆医杂著》塞进她的药箱。 她在那一页上做了标注,相信孙大夫能够懂她的意思。 谢望听说她身子不舒服后,心中很是愧疚,散值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她抱着群玉默不作声,“玉儿,和我说话好不好?” 他问遍了下人,又亲自向孙大夫过问,知道她身子无碍,只是需要多走动而已。 担惊受怕大半日的谢望总算是放下心来,可他想听到群玉亲口告诉他自己无事却是那么难。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之中,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好半晌,群玉这才冷冰冰地回他一句。 可只要她还理他,谢望心中也是欢喜的。 他将群玉脚踝上的金链解开,把人狠狠抱紧怀里,“玉儿我以后不关着你了,不要和我闹脾气好不好?” 群玉心中波澜不惊,连想要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在不高兴,又关她什么事。 不过想到自己走后,他还要帮忙养孩子,不能和谢望彻底翻脸不说,还应该在这段时间里,让他对自己深爱不疑。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迁怒于孩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对孩子好好的。 群玉伸手,虚虚回抱住他,“哥哥最坏了,说把我关起来就关起来,和你怎么解释都不听。” 眼泪就是群玉最好的武器,尤其是现在这样要掉不掉的。 谢望去吻她的眼睛,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贴在脸颊上,语气温柔缱绻,“我听的,只是玉儿不要说不喜欢我了,我受不了。” 群玉的气势瞬间软了下去,向来高高在上的谢望,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就差没当场在她面前哭出来了。 她小声呢喃,“还喜欢的,只喜欢你。” 谢望揽她入怀,下颌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不自觉地发紧,“好,那玉儿不要再和我说狠话了,我会当真的。” 群玉点了点头,心里怅惘难受得不像话。 直到她主动献上樱红的唇瓣,在他侧脸落下一个软绵绵的吻。 “哥哥记得,在我心里,我已经嫁给你了,那夜你我共饮交杯酒,我便知道自己这辈子,只会是你的妻。” 群玉笑靥如花,依偎在怀中,自顾自地说着。 即便这辈子有缘无分,可在她心里,自己穿着那身红衣,早就嫁给他了。 谢望喉间微动,心绪动容,圈住她的那只大手青筋暴起,他在她耳边呢喃,“好玉儿,既是我的妻,那你要唤我什么?” 群玉羞红着脸,怯声唤了句,“夫君?” “对,就是这样,再唤一声。” 谢望粗着声音,爱慾堆积如潮涌,他涨得发痛。 “夫君夫君好夫君,我只爱你。” 她娇滴滴的嗓音又软又糯,谢望憋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坐在他身上的群玉自然也发觉了他的不同寻常。 “夫君?要……要吗?” 谢望将人摁了摁,喟叹道:“别乱撩拨,你受不住的。” 群玉眼波流转,即便是腮如新荔,脸蛋通红也不忘娇嗔回嘴,“受不受得住,又不是你说了算?” “嗯?不是我说了算?看来玉儿是非试不可了。” 谢望意味深长的扫她一眼,手指故意使坏,在她光洁温软的肌肤上肆意游走。 不多时她额角生汗,靠在他怀里,无力的娇喘。 她的声音细细碎碎的,身上就好像有一只虫子在爬,痒得人胡乱蹬腿,扭着腰肢轻晃。 “就快到了,玉儿抬头给我亲亲。” 群玉很乖顺地转过头,和他交换了一个湿热绵长的吻。 谢望也随着她的节奏,回馈给她好听的喘声,在她耳边轻叹,“玉儿转头,看到什么没有?” 跟着他的视线去瞧,群玉看到一面半人高的西洋镜,烛火照得满室昏黄,镜面像是被蒙上一层薄雾,她仰着雪白的颈子,和他绞缠在一起。 灵与肉的极致相接,酥酥麻麻的触感遍布全身,就连心口都在泛滥。 群玉虚虚阖着眼,脸红的不敢再看,谢望不许她逃避,坏心眼地戳了戳。 “玉儿,我们在做什么?” 群玉伸手捂着脸,细弱的声音从咿呀娇吟中溢出来,“不、不要看了。” “玉儿害羞了是吗?” 谢望挺腰向前,又猛然抬头,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说,你是我的。” “玉儿是夫君的。” 群玉声音发哑,整个人失控到泪流不止,并不是难受,而是欢喜这种感觉。 谢望的手指又用力地碾了两下,他从后面抱住她,方便她更好的看清镜中的自己。 圆圆滚滚雪白的肚皮上,被他粗粝的指腹打圈似的按揉,“玉儿,你和孟澜的孩子,可以叫我爹爹吗?” 一时间群玉心中好笑,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好笑。 “你是我的夫君,那这个孩子,只会有你一个爹爹的。” 话音刚落,谢望热切的钻进去,又去舔她的耳廓,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 群玉被他吃得失神,瞳孔都涣散了,他的动作称得上是温柔,即便是被他全方位侵占,在她颈间留下细细密密的吻痕,那种酥麻酸软的感觉在心头漾开。 她半眯着眼,像是奖励似的将腰一塌,严丝合缝。 “夫君,好喜欢你。” 谢望听到这句话,整个人被蒸腾的热意裹挟住,青筋错乱,繁茂丛生,磨得她呼吸急促,哆嗦着声音舒服的说不出话来。 雪白的腰肢上留下掐痕,他粗重湿热的吻从上到下,群玉颤颤巍巍地晃着身子,银鱼似的纤长细腿被他掰直,她被他拥着翻了个面。 只是谢望心里有数的很,胡闹归胡闹,却不能伤到她。 他及时止损,离开时发出一声咕叽的水声,但也不曾冷落自己,牵引着群玉绵软无力的小手紧紧握住。 “玉儿只顾着自己,也该心疼心疼夫君。” 他又将群玉放在自己身上坐着,他微仰着身子,全身心的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 谢望心甘情愿地被她拿捏,群玉同样乐于他在自己手中绽放。 又热又滑,暖流滑过,汗水犹如贯珠,汁液乱溅,薄肉紧箍,他们共赴极乐之巅。 * 这一个月以来,群玉经常拉着他歪缠。 谢望虽是重慾之人,到底是怕她的身子骨吃不消。 无奈之下只好去问了孙大夫,说是有身子的妇人,越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越是贪恋这些。 谢望没有办法,可日日洗冷水澡又实在是伤身子,只好花样百出的给她。 群玉哪里知道自己分明是想让他好受些,叫这样阴差阳错的一闹,却是受了他的伺候不说,身心松快整个人都舒畅不少。 岑嫂子拿了绣棚和她一起缝娃娃的小衣裳,见到群玉容光焕发,一瞧就是被滋润的很好,也忍不住悄声打趣,“夫人真是应了那句话。” 撩兄入怀 第81节 她抛了个话头,群玉自然是好奇发问,“哪句话?”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 岑嫂子丝毫不顾及院里的婢女都是不曾成亲的丫头,青天白日里说这起子话惹得群玉臊了个脸红。 “嫂子!怎么能这样打趣我!” 群玉羞愤欲死,手里在绣的帕子也不要了,连着绣棚一起丢给了岑嫂子。 “夫人这样好的东西,这是不要了,要给我吗?” 岑嫂子把眼一转,顿时心领神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要了不要了,叫你要打趣我,丢死人啦!” 气呼呼的群玉由小雁掺和着回了房,岑嫂子直愣愣地站在那,笑得如沐春风,“夫人别不好意思,我当年做小媳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青雀见她嘴巴没个把门的还要再说,连忙回头呵她一声,“岑嫂子休要胡说,我家夫人面皮薄,受不住你这样的戏弄。 岑嫂子诚惶诚恐地应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点了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这就先回去,择日再来向夫人赔罪。” 演了这样一出戏,岑嫂子顺理成章的拿到了群玉夹在绣棚里的东西,那张帕子底下绣着信,仔细拆开后,她便知道过些时日,该如何配合娘子了。 依照群玉的吩咐,岑嫂子将消息也向姜腾递了一份,三月初春,晴光折晃,群玉的肚子如今有八个月了。 养胎这些时日,虽然她也不出门,但每日总会在自家院子里走上半个时辰。 又按照孙大夫的要求,好生锻炼着,将身子骨养得康健有力。 也是怪事一桩,随着孩子即将出生,群玉心里是一日比一日松快。 谢望却是不同,他每天散值回来后,都要事无巨细的过问婢女,问她今日胃口如何,又走动了多久,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得到的答案不过是她一切都好,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慌得紧。 他开始担心群玉不能顺利生子,都说妇人生子是过鬼门关。 若是她没能撑住,他该怎么办,他不能没有群玉。 谢望的恐慌逐渐加剧,即便是他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问遍全城大夫。 生产时需要的鸡汤,难寻的上好年份人参,全都让人去找,让家里厨子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三月中旬的杏园宴,圣上指派他也得出席。 说来也是可笑,这等场合他又不是登科进士,并不需要打马游街。 可圣上却说,“爱卿年岁不小,时人常常榜下捉婿,依朕看啊,你不必他们差,你也去凑个热闹,趁早将婚事定下来。” 谢望当即就要拒绝,如今他心中已然认定,自己这辈子只会有群玉一个。 即便是师父遗命在上,不许他娶玉儿为妻,那他此生不娶,守着她一个人过活就够了。 可姜腾却不让他直接回绝,“圣上是在试探你,他已经听到玉儿姑娘没死的消息了,孰轻孰重,你仔细掂量着。” 上回冬狩,谢望故意做了一出戏,为的就是让圣上相信鱼儿已经香消玉殒,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了。 如今他又是从何处知晓的?玉仪公主?还是孟澜那边泄露了风声? 顾不上细想,谢望到底是依着姜腾的意思,答应了此事。 有他武德司的恶名在外,即便是有谁不知死活的看上他,谢望也有法子将婚事推掉。 杏园宴共有三日,谢望会在头一日打马游街,第二日和新科进士们在杏园曲水流觞,至于第三日则是圣上亲临曲江池,王孙公子一同宴饮,不醉不归。 若是按着这般章程行事,谢望要有三日和这些新科进士们同吃同住。 谢望自然是不肯答应,如今玉儿的身子这样重了,他不好离她太远。 高统领却说新科进士中有几个值得结交的,其中状元郎虚相旬祖上与老主子有旧,郎君应该早日笼络。 谢望别无他法,只好应承下来,又将群玉托付给姜腾,说是若有什么事,何用又寻不到他,就让姜腾暂且帮忙做主。 姜腾与他是推心置腹的好兄弟,虽然爱耍些滑头,但总归是自己人不会害他。 杏园宴的第一日,谢望骑着枣红色的骏马坠在后面,满城闺秀香帕珠花一股脑似的砸下来,都叫谢望撑伞挡住,一样都没有收。 他这样狂妄高调的行事风格,自然是引得走在前面的进士回头张望。 虚相旬目光一顿,停在谢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只觉得他是哪家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高门子弟,否则哪里会用这种手段吸引旁人的注意。 何况下场之时不曾瞧见这位郎君,看来他家世非比寻常,深得圣上看重。 只不过是一眼,虚相旬就将他的身份背景揣测了个大概,直到发觉他脚踩乌皮六合靴,和众人的黑缎皂靴不同。 就连他信马由缰的姿态都是那样漫不经心,他的目光扫过沿路两旁的武德司的人马时唇角弯了弯。 虚相旬攥紧手指,眼神在他和武德司不由得怀疑他就是那位春风得意,盛极一时的武德司使谢望。 即便是他面色冷漠,眼神凌冽的刺向一直盯着他瞧的小娘子,尽显凶相,却因为神仪周正,姿态端然,与状元郎虚相旬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依旧惹得好多小娘子不向进士们示好,反倒是对他青睐有加。 孙大夫今日照例为群玉诊脉,她的马车好不容易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挤出来,听到了这些消息,也像是说玩笑话似的转达给群玉。 谁知她听完后面色不大好,神情一阵恍惚,等孙大夫再为她诊脉时,发觉她心神失宁,欲厥之症,甚至还有些喘不过气。 “小雁,你家娘子都用过什么吃食?” 孙大夫眉头紧皱,开始担心她是因为吃错了什么东西,所以身子不适。 见群玉面色煞白,痛苦地喘着粗气,小雁也吓得惊慌失措,“我我、我记得没有问题啊。” 顾不上旁的,孙大夫连忙拿了银针,帮她扎住穴位。 孙大夫又替群玉把了脉,面色沉重,“你们娘子发了痘疫,闲杂人等都离开。” 青雀一脸不解,“痘疫?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痘?” 顾不上回复她,群玉拽住孙大夫的手,“那我的孩子,孩子怎么办?” “娘子,要想保住孩子,恐怕得引产?” 小雁在一旁听到这话,“这、我这就让何用去和郎君报信。” 孙大夫冷冷开口,“等何用找到你们郎君,你家娘子早就受不住了。” “那,我让人去找姜郎君。” 隔壁院子的动静太大,岑嫂子进来的时候,连忙抓住小雁,“这是怎么了?你家夫人呢?” “孙大夫说夫人得了痘疫要引产,岑嫂子你快帮忙拦一拦啊。” “痘疫?”岑嫂子手里的东西顿时从脚边滚落下来。 “这如何拦得了,得了痘疫不治是要死人的。” 岑嫂子顾不上旁的,连忙快步跑进去。 “孙大夫,可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 “你去厨房,按着这个方子,煎一剂药来。” 这是引产的方子,岑嫂子顿时会意,扭身就出了自家院子。 不多时她就将汤药煎好,送过来时姜腾刚好赶回来。 听孙大夫说明病情后,姜腾也点了头,“引产吧,保孩子。” 这也是群玉的意思,稳婆曾婆子配合孙大夫,将那剂引产的汤药灌下去。 群玉顿时痛不欲生,下身已然见了红,就在众人慌乱之间,孙大夫将银针扎了下去,又从药箱中拿出老参,“咬着,用力。” 曾婆子牵着被子,又朝门外的岑嫂子大喊,“快去取热水来。” 小雁和青雀两个早就呆住了,姜腾嫌她俩哭得碍事,全都打发到厨房,帮忙烧水。 岑嫂子端着盆回来后,拿帕子给她擦汗,就听得曾婆子又吩咐道:“灶上吊的鸡汤有吗?娘子没力气生不出来。” 于是岑嫂子跑前跑后,忙活了好几趟,孩子见到个头了,孙大夫说胎位有些不正,所以这样难生。 姜腾手脚冰凉的在门外站了大半日,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随着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孩子总算是生出来了。 群玉身下已经大出血,她让人拿来绢布,指头蘸着血迹,一字一句写道:世事无常,吾命将尽,永无再见之期。念及夫君,情深似海,吾心有千千结,恨天道不公。夫君在上,惟愿善育吾儿。儿乃吾与夫君骨血相连之证,望夫君视如珍宝,悉心教导。吾虽不在,愿吾儿承欢膝下,以慰夫君孤寂之心。吾之离去,有诸多未了之事,然绝非夫君之过,也且勿因吾之故迁怒于人。此乃吾命中定数,夫君当以宽宏之心,包容众人。吾与君相守虽短,但刻骨铭心,愿君在吾离去后,另觅佳人,以解心中之苦,沈家表妹乃可托之人,必会善待吾儿。愿夫君余生安好,幸福绵长。 妻玉娘泣书 第47章 属于她身上的味道越来越…… 杏园春宴,姹紫嫣红开遍,香风拂面而过,熏得人暖意融融。 谢望始终坐在席末,无精打采地吃着酒,听着新科进士们满嘴之乎者也的掉书袋。 虚相旬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好不容易和人换了位置坐在谢望身侧,故意试探地问了句,“谢郎既然已有妻,为何还要来杏园赴宴?” 他这问题问得巧妙,更是目光如炬,猜到他是有家室之人。 “郎君这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谢望本就有意和他结交,自然是乐得和他相谈几句。 “谢郎今日出门,可是忘记换熏香?” 香馥馥的栀子香,略一靠近,便闻得到。 这样的花香,不是寻常男子钟爱的味道。 谢望自己却是闻不到,他与群玉交颈而卧,日日歪缠在一起,不知不觉间身上都染上了她的气味。 面对虚相旬尚且不知来意的发问,他只好敷衍回话,“想来是替我熏衣的婢女一时不慎。” 他倒是谨慎小心,不敢在人前表露群玉的身份。 先前听姜腾说,圣上已经起疑玉娘还活着,谢望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将她藏得再严实些。 虚相旬没有忘记父亲的嘱托,他今日要做的,就是让谢望循规蹈矩的留在杏园,绝对不能回到崇仁坊。 “谢郎不好奇我为何知晓你的身份?” 见他主动点破,谢望眸光微动,“虚郎君有事直说就是,何必兜圈子。” 虚相旬道出来意,“谢郎倒是爽快人,我这有一桩亲事,想和郎君做,不知你愿不愿意?” “虚郎君也为人保媒拉纤?” 撩兄入怀 第82节 谢望面色不善,话语中藏着凛凛寒意。 “并非是为你介绍,而是听闻郎君有一嫡亲妹妹,可是待字闺中,许人家没有?” 原来他自吹自擂是想这样与谢望结亲。 “虚郎君这又是从哪听说的,在下除了一个表妹,便再无其余亲眷。” 谢郎听出他这句话里的试探之意,只是当着众人的面,这会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是吗?那倒是可惜了,在下二十又四,家中略有薄产,膝下无昆仲,独承家业,上奉双亲,皆康健在堂;家训严谨,不允置妾,若贤兄首肯,必将善待令妹,与她结为连理,白首不离。” 虚相旬诚心诚意求娶,倒是引得众人旁观。 “谢郎君,您就答应了吧,能和我们虚状元做亲家,也算是祖上烧高香了。” 同榜进士们笑得开怀,不仅好奇起这位谢郎君家中妹妹,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竟然引得状元郎倾心相许。 谢望上前一步,离他近些,用仅有二人知道的声音开口,“虚郎君,戏差不得得了。” 和虚家结亲是不亏,可前提是他哪有什么嫡亲妹妹,如今这世上仅存的妹妹,也就沈家那位表妹。 “谢郎切莫见怪,不这样做,你我二人何时才能攀上关系。” 即便是一场乌龙,可有着这样一层求亲的关系在,二人私底下往来,也会让人少了几分戒备。 谢望不置可否,且不说他没有妹妹,便是有妹妹,他也不想让人嫁给虚相旬。 总觉得他心思颇深,是个不好相与的。 好戏唱罢后,二人推杯换盏,顺理成章的称兄道弟。 一直到宴饮结束,谢望毅然决然的拒绝和他们同住,相处一日下来,众人也都清楚了他的身份。 原来他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武德司使,倒是人不可貌相,传闻中的谢司使无恶不作,可今日相处下来,只觉得他颇为豪迈,为人也宽和,不是那等杀人不眨眼,顷刻之间就将人抄家灭族的罗刹。 谢望骑着马打道回府,虚相旬见人没拦住,也不惊慌,时辰差不多了,群玉如今早就离开崇仁坊了。 苦苦在杏园门口守了一整日,何用也没寻到机会让人向谢望递句话。 按说他拿着谢望递来的玉牌,不会如此受挫才是。 可杏园这边的宫人忙的脚底生风,即便何用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是不许他进去。 他不是没有想到可以翻墙进去,谁知有神策军的卫士把守,说什么也不许放他进去。 何用就觉得奇了怪了,神策军如今是姜腾姜郎君当家做主。 姜郎君和自家郎君关系熟稔,这等关系也不能通融一二吗? 谁知听到姜腾的名字,为首的郎将神色忿忿,一脸不以为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姜腾的人啊,那就更不能让你进去了。” 莫名其妙的卷入他们神策军中派系之争,想尽早将消息递进去是不可能了。 眼见着天色不早,何用守在杏园门口,终于等到了谢望。 “郎君,娘子发动了,孙大夫说要引产,白日里寻不到您,就托姜郎君做主了,您快回去瞧瞧吧。” 谢望听得这话,顾不上旁的,纵马狂奔往崇仁坊去。 天色已晚坊门紧闭,他掷出玉牌,“武德司使谢望,家中有妇人难产,还请坊正打开坊门通融一二。” 查验过玉牌真伪后,坊正并未为难他,谢望催马疾驰,何用连忙替他谢过。 随着离家越近,越能嗅到空气中焦糊的气息,谢望心跳骤然加速,闪过一阵不好的预想。 一刻钟后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踏入院中,瞧见紧密堆砌的干柴还未被完全燃尽,沉重的棺木在烈焰下脱落,加上风势助燃,火舌曳地而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谢望脚步沉重,眼尾猩红,他亦步亦趋地走向姜腾,心里隐约猜到一个答案,“这棺材里是谁?” 他声嘶力竭,愤怒愈发高涨,“姜腾,回答我,这棺材里的人是谁?” 满院子里的人披麻戴孝,接生婆曾婆子抱着困倦的孩子忧心忡忡。 姜腾一言不发,他喉头滚动,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欲言又止。 直到听到孩子的啼哭,揪住他衣领的谢望颤颤巍巍地松开手。 不、不可能,他的玉儿没有死,一定是他们骗人。 谢望跪在地上,徒手去扒熊熊燃烧的火堆,不顾众人的惊呼,他艰难的在火中摸索,想抓住那片残存的棺木,想抓住即将消逝的最后一丝希望。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满院的下人大气不敢出,还是姜腾猛地将他往回拽,“谢望,你清醒一点,她给了你留了信,你若想自暴自弃的和她同归于尽,我不拦你。” 谢望的手臂被烫得通红,皮肤也随之裂开,热浪猛地打来,他被掀翻在地,对于姜腾这番话他置若罔闻。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尽快冷静下来,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明明他离开之前玉儿还是好好的,还答应等他回来,短短一日功夫怎么就阴阳两隔了呢? 谢望挣扎地爬起来,姜腾还想来扶他,也被他推开,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他的玉儿根本就没有死,否则为什么他们要拦着他,不让他看清楚棺木里的尸首究竟是何人? 等他双手颤抖地推开早就烧焦的木板,视线落在滚烫的灰烬上,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留下。 大风刮过,枯枝咯吱作响,他的玉儿化作一抔土,随风而逝。 谢望胸口绞痛,极尽窒息,喉头翻涌着一股腥味。 他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尽量克制住声音,“把信拿过来。” 曾婆子抱着孩子递给他,只是谢望的双手早就烧得不成样子,根本就无法抱孩子。 还是孙大夫将孩子的襁褓打开,将塞在孩子脑袋后面的血书递给他。 泛黄的绢布,以指为笔落成的血书,字字句句犹如泣血。 从孩子到他,他的玉儿面面俱到,考虑了周遭所有人。 宛如锋利的刀刃在他胸腔划了道口子,再也愈合不了了。 直到看到这份血书,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是他的,不是孟澜的。 那么这么些时日以来,他对群玉无休无止的羞辱,每一次言语上的欺凌,无不是让她饱受煎熬。 谢望啊谢望,你果真不是人。 即便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也赎不清他此生犯下的罪行。 谢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开口,“孩子,她给取名没有?” “娘子说,宁而不争,静水流深,孩子的小名就取为宁儿。” 她这是话里有话,生怕他参不透悟不明其中深意。 凭什么不争,此事他必将深究到底,查清楚是何原因。 “把宁儿抱回去,其余人都随我来。” 谢望寒凉的黑眸扫向众人,曾婆子吓得一哆嗦,根本就不敢直视他。 只是事发紧急,乳娘还未来得及去聘,曾婆子和岑嫂子两个生育过的,一个指使厨房做吃食,另外一个则是抱着孩子哄睡。 这二人谢望暂且不问,只是面容冷肃的端坐上首,亲自问询,他的玉儿为何发病,又是如何到了难产的地步,又是谁做住火葬,一桩桩一件件众人务必给他交代清楚。 小雁和青雀是他的人,谢望先听二人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后,便明白此事与孙大夫脱不了干系。 孙大夫单名一个馥字,出自乐安孙氏,传儒门经术之业,居孔氏政事之科,仕宦人数众多,文儒兼修家学深厚,唯独到了孙馥父亲这一脉弃文从医,发妻留下的仅有一位女儿,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常在皇宫大内行走的女医。 答应谢望帮群玉看诊,原本只是孙馥一时兴起,不想被太后指婚,早早嫁人生子的借口罢了。 可随着日渐与她相交,孙馥很是怜悯被谢望囚禁在一方宅院里的玉娘。 女子立世本就艰难,容易受到太多诱惑,玉娘看似委曲求全,却从始至终都在想发设法的另谋出路,叫她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呢? 即便是谢望要拿她入武德司,孙馥也绝不改口,承认她有错。 姜腾则是更甚,他深知谢望只是一时之气,他肩负重任,总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要死要活吧。 再者,棺木送进来时,群玉被乔装打扮的寿材铺伙计带走。 如今坊门大关,即便他想去查,也得到明日了,一夜时间,足够他们收尾了,等他派人去查,人早就被藏起来了。 * 事情进展一如姜腾所料,为了不被谢望找到,群玉如今藏在桐花巷的虚宅。 此地离原先的崇仁坊并不远,群玉由绪娘亲自照料。 妇人生产本就辛苦,更不用说群玉火中取栗,冒险引产。 这些年众人为了找到绪娘可谓是废了一番功夫,她隐姓埋名,成为和丰楼方掌柜的第六房妾室,这才侥幸保全了性命,当初和丰楼被孟淑妃抢走时,没有波及到她。 甚至还摆布着方掌柜,将孟淑妃私藏甲胄,为四皇子募集大量军资一事的铁证留存,就为了有朝一日彻底扳倒她。 若非绪娘被人纳为妾室之前,还与夫君育有女儿岑娘子,嫁给了和丰楼的酒匠,母女二人不知要何年何月相认,绪娘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德叔找到。 母女二人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和德叔他们联系,只是德叔行事谨慎,迟迟没有露面与她们相认。 直到娘子有难,岑娘子不惜以身入局,也要将群玉从谢望手中解救出来。 德叔将群玉安置在虚宅,又说等她出了月子后,再想法子入宫面圣,揭露孟淑妃这些年来的罪行。 虚相旬却觉得此事太过武断,“师父,师妹的身子骨不好,如今四皇子又风头正盛,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德叔眉头紧蹙,心底无端生出几分不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玉儿已经耽搁这么久,不能将那等毒妇除之后快,如何为你霍叔报仇雪恨?” “师父,师兄说的没错,只是光凭这件事,恐怕不能还我霍家清名。” 父亲死了这么多年,她们霍家驻守河西多年,枕戈待旦,不应该背上叛国贼、欲谋反的骂名。 扳倒孟淑妃并不能还霍家清名,圣上又偏激多疑,这些时日以来二皇子动作频频,又受到谢望的栽赃嫁祸,想来他已经对二皇子不满。 只是二皇子和四皇子针锋相对,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分出胜负。 群玉要做的,不仅是让孟淑妃永无翻身之日,四皇子无法争储,更有辅佐二皇子成为新帝,还霍家清白。 德叔语重心长地开口,“难怪你与二皇子颇有私交,想来此事三年前你就在谋划了。” 群玉点了点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 虚相旬见她神色倦怠,连忙带着德叔离开,“师父,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千万不要让谢望找到师妹。” 想将她的死瞒得密不透风这是不可能的,依着谢望的聪慧早晚会怀疑到虚相旬也不对劲。 在这个时间里,他必须为师妹留足退路,不让谢望找到她。 撩兄入怀 第83节 离开崇仁坊那间宅子之前,群玉带走了一只岑娘子亲手缝的布老虎。 她的针线活不好,但总想抓紧时间为孩子尽些心意。 所以群玉绣的那只还是留给了宁儿,祈求宁儿身子康健,能像布老虎一样勇敢无畏。 群玉不敢奢求宁儿长大后不会怪她,世上有哪位母亲,能够狠下心来抛弃孩子。 这件事她做错了,但群玉并不后悔。 如果她带着孩子,将来东躲西藏,一旦被谢望找到,如何能复仇? 何况将孩子留给谢望,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份念想,即便是来日他见到自己,也能少怨恨一分。 再者,看在孩子的份上,谢望总不会对孙大夫、曾婆子、小雁青雀等人痛下杀手。 为人父母者,总得为孩子积福不是嘛? 的确如群玉所料,将当日与群玉有过接触的所有人都审问过后,依旧是一无所知。 谢望并没有为难众人太久,孙大夫依旧被扣在院子里,和曾婆子一起照料宁儿。 她是早产儿,本就应当费心养育,只是谢望却不敢看她。 他从前还说过,只要是群玉生得孩子,总不会太丑,他不会嫌弃的。 可如今看来,怎么瘦巴巴的像个猴子,即便是他心里并不嫌弃,也还是纳闷,孩子怎么既不像她母亲,也不像自己。 曾婆子接生过不少孩子,连忙说好听话宽慰他,“宁儿现在还小,已经比很多孩子都要漂亮了,郎君且等一等,不出半年,保准能将宁儿养的白白胖胖的。” 谢望始终保持沉默,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伪装的很好,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认定群玉已经死了。 甚至对群玉因为自己生的是痘疫,怕传染给众人,所以留下的遗愿是选择死后立即火葬这件事深信不疑。 谢望夜不能寐,不眠不休的像一只陀螺,白日里武德司的事情亲力亲为,即便是受伤也不在乎。 到了夜晚守着宁儿,手边放着酽茶和公文,扶着宁儿小小的摇篮,像小时候哄妹妹睡觉一样哄她。 谢望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子被拉得老长,他整个人的灵魂空缺了一块,只有看见宁儿恬静的睡颜,他才会稍稍得到喘息。 往日谢司使英姿勃发,如今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憔悴与疲惫。 他眼眶深陷,眼底布满无数个不眠之夜积累的红丝,他只能靠着回忆过活,证实玉儿爱过他的痕迹。 每每这样哄着骗着,他自己也能相信这是真的,她是真的有存在过的。 夜深人静里,谢望就靠着群玉那几身旧衣安神,只是属于她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即便是他想亲自熏衣,用群玉从前最爱的栀子香,味道也是截然不同。 他摁着跳动不止的额角,青筋暴起,在极力克制着无法言表的慾念。 谢望害怕弄脏仅有的几身衣裳,单独拿了群玉从前用的白绢帕子,上上下下的安抚动作着。 一声声“玉儿”的轻唤从喉间溢出,他很用力地纾解,白帕裹得严严实实,怎样都不够。 仅仅是这样已经没法子满足他了,他开始没日没夜的画画,将各式各样的玉儿画下来。 和他第一次在木舟里亲昵的玉儿,和他在莲庄水榭边走边做,和她在紫藤花下,和她一起吃荔枝,喝交杯酒,看她穿火红的舞衣跳舞。 娇俏可人、媚态横生的玉儿跃然纸上,他藏于暗室在心里偷偷回味。 只有在夜里他心中的慾念攀着思念交织的那张网肆意生长。 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有玉儿和宁儿。 可玉儿宁愿死也要离开他,巨大的痛苦让他陷入自责的泥沼,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谢望的伤心悲痛众人有目共睹,姜腾适时出面帮他解释,说是原先那位失而复得的爱妾生子时死了,谢司使如今心如绞痛,还望诸位同僚莫要刺激他。 这样一番话倒是圆了圣上的猜忌,免得谢望又犯下欺君之罪,彻底惹他厌弃。 如今满朝上下都知道,谢司使白日里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失去雨露滋润,没了生机,唯独对圣上交待下来的差事和家里的孩子这两桩事格外上心。 多少陈年旧案在圣上的授意下,被谢望翻出来,和孟少尹一起查办。 两个失意悲苦的男人联手,将犹如染缸一样波谲诡异的盛京搅得天翻地覆。 孟澜并不知晓群玉的计划,只当她是因为难产所以去世了。 他算得上是为数不多,早就知道孩子是谢望的人。 于是趁着谢望不注意公报私仇,一拳砸下来,谢望眼冒金星,压根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何用想要上前替他拦,谢望却并不躲闪,“退下,让他砸。” 不这样,怎么让暗地里的那群人放下戒备,以为他真的相信群玉死了? 得了谢望发话,孟澜拳拳到肉,也在他胸口狠狠砸了几下。 谢望一声不吭,回到家里吐了几口血。 怕吓到宁儿,又换了身衣裳才敢去见她。 新来的那位乳母姓虞,才死了丈夫,生下个遗腹子,比宁儿没大几日。 因为求到曾婆子这里,她向谢望举荐,收留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为宁儿做乳母。 只是奇怪的是,这位虞娘眉眼间与玉儿有两三分相像,一颦一笑,甚至穿戴打扮都是仿照着玉儿来的。 谢望不是没有发觉,而是故意放松戒备,给她可乘之机。 不这样怎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虞娘必然不简单,说不定能够顺藤摸瓜,找到她背后之人。 没多久入了夏,蝉鸣初起,谢望静坐屋内,给宁儿打扇,怕有蚊虫叮咬。 腰肢纤细有致、体态翩然的虞娘莲步轻移,提着灯往屋内走去。 只要今夜她能成事,闹得人尽皆知,想来那位郎君也能安心了,日后她们娘俩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48章 “不如我入宫为妃吧。”…… “怎么能让郎君亲自打扇,这等小事奴婢来吧。” 虞娘甫一进门,便瞧见他那张如霜竹冷月似的脸,两眼寒寒地盯着她。 他单手摇着摇篮,另一只手晃着蒲扇,并不耽误哄宁儿安然入梦。 那点温和神色倏然间换成猜疑防备,即便是要做戏,他也不愿意和这个女人有太多接触。 “我在这,姑娘不需要你伺候。” 谢望到底是搭理她一声,免得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唱不下去。 “郎君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养孩子学问可大着呢,就比如您这蒲扇不该这样打。” 虞娘又哪里是轻易就会被他的冷漠打倒的人,依她来说这男人嘛,就是面上越冷,底下才越热,才能尝出个滋味呢。 观察他好几日,虞娘始终被他寡情冷漠的神色吸引,愈发积极的向贵人打听,几乎就是把群玉的穿衣打扮和性格钻研摸索了透彻。 就比如现在,若是那位爱妾在,手指搭在扇柄,接着沿路向下,握住他的手。 谢望不会给她这等机会,将手一甩,蒲扇顷刻之间被他丢出去,砸在虞娘身上,痛得她捂着胸脯,把肩一缩蹙着眉,轻柔着嗓音,娇滴滴地叫唤,“郎君砸人作甚?您弄疼奴婢了。” “住口,好好说话,再敢大声叫嚷,信不信我丢你去喂鱼。” 虞娘见好就收,不由得想起那位贵人的叮嘱,说谢望这人,没有她想得那般容易接近。 可她才死了丈夫没多久,若不按照那位贵人的吩咐,只怕是孩子都护不住。 贵人的意思是让她从长计议,切莫打草惊蛇,可虞娘哪有那么多时间,他夫君欠下的大笔赌债,若事情晚一日办好,孩子便危险多一分。 只要尽快完成贵人交代之事,拿到大笔赏银,她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也正是因为她太过急功近利,像是跳梁小丑,谢望反而暂时留她,想通过她揪出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摆布。 这会虞娘又听他说将自己丢进喂鱼,顿时打了个寒颤,那处莲池是从原先的中庭改的。 听说就是他那位爱妾死后火葬的地,却因为姑娘喜欢鱼,谢郎君寻了工匠引来活水,扩了好大一方莲池。 移栽过来的莲叶郁郁葱葱,常有蜻蜓立在枝头,与肥嘟嘟肆意游动的锦鲤相映成趣。 姑娘被人抱在凉亭下,光是看红白锦鲤争鱼食就能看大半日呢。 若真被他这样教训了,虞娘想想都觉得狼狈至极,到时候成为满院子的笑话,她才不要呢。 虞娘没敢多待,随意寻了个借口就说先行退下,心里却不是滋味,到最后就化作了无穷的恨意。 凭什么那位玉儿就这样的好命,生来就是享不尽的富贵,到了死孩子只是个女儿,也独得郎君偏宠。 这孩子两个月的时候,曾婆子常常抱着她满院子转,有一回不知怎的竟走到了厨房。 看见厨娘放在木盆里养着的鱼,她非但不害怕,还扬着软乎乎的手臂,咿咿呀呀的说些听不懂的话。 曾婆子见她好奇,带她凑近些去瞧,足足有她手臂粗的鱼,甩着尾巴水花乱蹦,幸而曾婆子扭身一躲,护好了宁儿,没闹到姑娘。 宁儿什么也不懂,见曾婆子狼狈的鬓发都湿了,反倒是咯咯乱笑,手掌控制不住地往人身上招呼。 痛倒是不痛,只是这孩子怪有精力的,曾婆子年纪上来了,她一个人带孩子到底有些招架不住。 谢望则是得知她不怕鱼后,连忙让人在中庭扩了一片莲池。 这座宅子三进三出,并不像孟府那样大,规格也不高,可谢望想着这里是他和玉儿的家。 无论外人怎么劝,让他搬离这处伤心之地,谢望也不打算走,甚至还与姜腾在官府过了文书,买下这座和隔壁那座宅子。 至于岑嫂子、孙大夫、春禾等人,谢望也都没再追究,搬走的搬走,离开的离开。 总归他面上装着一副浑不在意,一心只有女儿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对谢望大大放心。 可只有谢望自己知道,他不让人唤宁儿为小娘子,是因为这个称呼独独是玉儿的。 他到底是没能给她堂堂正正的名分,到底是欠她一桩婚礼,即便是她自称夫人,谢望身为男子还是会觉得汗颜。 如今他两个月没有动作,也不让武德司的人继续查,像是终于接受爱妾已死,他日后会守着女儿好好过活。 背地里谢望顺藤摸瓜已经查到了虚相旬,为了不打草惊蛇,连虞娘这样的蠢女人,他都能放在眼皮子底下蹦跶。 虚宅离崇仁坊并不远,明面上的主子也就只有虚相旬一人,余下的要说不同些,也就一对老仆和从不在人前露面的虚家女儿。 撩兄入怀 第84节 听说虚家厨房里的鸡汤补汤日夜不断,派人一打听,说是虚家那对老仆,名唤绪娘那位身子不大好,长年都要用汤药滋补温养着。 虚相旬待她亲如长辈,如今又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光是圣上的赏银就不少,自然是好生养着了。 谢望不由得想起杏园宴那天,虚相旬向他求娶妹妹,说是自己双亲在堂。 那既然双亲俱在,那两位老仆想来不是亲手照料他长大的,那么身份定然有异。 那位从不在人前路面的虚家女儿,定然是在坐月子,就是他的玉儿。 一切准备就绪后,谢望又故意在宁儿房里落下未烧净的公文,好让虞娘能够看到,故意设了圈套让她跳。 这纸残信是谢望暗地里写给洪良的,他是谢望在武德司中的心腹,这些时日他装得懈怠惫懒,不再帮忙查群玉的事,还真就骗过了盯着他的那些眼睛。 只是谢望怎么也没想到,虞娘背后之人并不是虚相旬,而是二皇子。 就在虞娘急急忙忙进了若虚茶楼再也没出来后,谢望便知道对方也清楚事情暴露了。 若虚茶楼门口停着二皇子的车驾,谢望径直上了二楼,刚好撞上从雅间中出来的二皇子。 谢望目光冷冷刺向二皇子,即便是距离逐渐缩近,他依旧不曾掩饰厌恶神色。 是了,怎么能把这个包藏祸心的二皇子忘记了呢? 早在孟家,群玉就与他有联系,只是直到如今也不曾查出二人之间的关系。 谢望也清楚,不是他手底下的人无能,而是有人遮遮掩掩,不许他查。 是谁不肯让他知道,谢望大概心里有数,姜腾那一身武艺不是出自他父亲,而是高统领亲手教养。 他听高统领的话倒也不置可否,可他不该对自己阳奉阴违。 “谢司使也来喝茶?” 二皇子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似乎也不害怕谢望的质问。 “不,我来找我家中一位逃奴。” 谢望向来正面发难,根本就不和他虚与委蛇。 “噢?逃奴?这茶楼鱼龙混杂的,谢司使恐怕不好找吧。” 二皇子故意拖延时间,他是不会给谢望抓到人的。 只是他的意图被谢望看破,不动声色地向洪良使了个眼色。 洪良悄无声息地离开后,去了若虚茶楼的后厨,短短一刻钟时间,就在一口井里发现了人。 草菅人命,残忍至极。洪良想将人从桶里打捞上来,又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为了不引起茶楼小厮恐慌,他到底是没有直接动作,而是矮身一躲,却是刚好看见那些人将人捞起来,裹着草席放到拖车上,从荒僻小巷出去,看来是要将人丢到城郊乱葬岗。 动作这样迅速,茶楼里的人又像是见怪不怪似的,只能说明这座若虚茶楼背后的东家是二皇子。 洪良无功而返,二皇子余光一瞥,向谢望露出个得意的笑。 “时辰不早了,谢司使请自便。” 丢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就要走,谁知在二人擦身而过时,谢望冷声发问,“殿下以为派一个虞娘来,就能混淆视听让我找不到玉儿的下落吗?” 从始至终虞娘替身不像替身,细作不像细作,就连勾引人这样的招数也做得不好。 可她就在这等时候出现了,目的当然不纯,可因为她的心思实在是浅显,反倒是一眼就让人看穿了。 二皇子也没指望这个虞娘能成功,他是想让谢望转移视线,好暗中再做些什么罢了。 至于这做些什么呢?谢望眸光微动,忽然间醍醐灌顶。 不好,虚家有变动。 毕竟他是查到虚家没错,可那位虚家女儿从来不出门,没有办法亲眼对峙。 二皇子这样一出调虎离山之计,为的就是让他分神。 意识到这一点后,谢望也不再和二皇子纠缠了,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后旋即下楼离开。 * 好不容易出了月子,群玉是一刻也不想等,她想尽快面见圣上。 她并非莽撞行事,打算一股脑的将孟淑妃的那些证据呈堂上供,而是根据绪娘回忆起的那些陈年旧事,拿圣上对母亲的爱意奋力一搏。 说直白些她就是在赌,虚相旬自然不同意,他不了解圣上,但是他了解男人。 爱不爱的又算什么,即便是真的不能娶心爱的女人,为了大业还是能娶妻生子,和他人携手共度余生。 可绪娘却说,“旬儿这是不通情爱,不知当年的六皇子,为了萧家四娘子,可谓是命都能豁得出去。” “圣上比任何人都希望,当初那场春日宴,没有遇上孟家女。” 群玉少见的问了傻话,“那如果向圣上揭发当初那场春日宴,是孟淑妃故意设计,岂不是也能达成所愿。” 德叔倒是看得很清,“只要四皇子不倒,孟淑妃是不会有事的。” 鬼使神差的,群玉突然想到,在冬狩御帐前,圣上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耐人寻味。 群玉暗忖须臾,想着自己这张肖似母亲的脸,或许大有用处,“我有一计,不如我入宫为妃吧。” “不可。” “胡闹!” “娘子胡说什么?”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群玉撇了撇嘴,不行就不行,都这么凶干什么呀? “这些年后宫妃御中,为何是孟淑妃一家独大,娘子莫要以为没有原因。” 绪娘对孟淑妃的性子极为了解,这些年她钟粹宫的人是一茬一茬的换,却不曾惹人生疑,外人只知道孟淑妃向来骄纵,不好伺候。 那些不合她心意的宫人,全都打发到别的宫殿了,又或者去了鱼龙混杂的掖庭。 但绪娘却是清楚,一个幼时就因为猫儿扑她一下,就将那窝猫崽子全都虐杀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底下人的。 “再者,圣上年富力强,身子向来康健,可为何子息不多,如今成年的皇子,只有先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和她所出四皇子的成年,娘子不觉得奇怪吗?” 群玉到底是惊诧,没忍住发问,“难不成她都敢对圣上下手?” “圣上或许从前不知道,可近两年待孟淑妃冷淡了很多,又幸了不少她宫里的婢女。” 光是德叔能查得到的,没有百来个也有十之八九。 “那些婢女都被圣上通过这种方式保护起来了?” 群玉反应过来,大概猜到了圣上的目的。 虚相旬默默开口,“同为圣上的女人,孟淑妃即便是想要下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么一看感觉圣上还怪忍辱负重的。群玉在心底暗暗腹诽。 她心中又生出一计,既然圣上也对孟淑妃有防备之心,那她干脆向圣上直接表露身份不就好了。 只不过明面上嘛,还是可以装一装圣上的宠妃。 引得孟淑妃犯错,届时再对她一网打尽。 就是这种又将自己置入危险之中的想法,肯定是不能和他们透露的。 群玉抿了抿唇,不经意间弯了弯唇角,眸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等德叔和绪娘一走,虚相旬抓住了想要开溜的她。 “老实交代,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在凤鸣山庄那三年,虚相旬可是亲眼见过这位师妹是有多能惹事。 “没什么没什么,师兄怎么总把人想这么坏!” 群玉才不会告诉他呢,只知道和德叔告状的家伙。 “你如果不说,那我就告诉师父,你没有打消入宫的心思。” 有时候群玉不得不佩服虚相旬,他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聪明一猜一个准,上一个这么能克她的还是谢望呢。 “那师兄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 群玉气鼓鼓地叉着腰,睁着圆圆的杏眸瞪着他。 “仇是要报,但我请你考虑考虑自己吧,你又要拿你的婚事做筏子。” 当初她非要嫁给孟澜,虚相旬就不同意。 也不知道她怎么说服师父的,后面俩人不告而别离开凤鸣山庄,气得虚相旬撕烂了群玉留给他的作业。 没错,群玉当年在学堂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先生留的作业向来都是不写的。 若是实在是糊弄不过去,就是撒娇卖乖求着其他人代劳。 虚相旬对于这等行为向来都是深恶痛疾的,后面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被群玉下了降头似的,居然还答应了帮她写。 这一写就是大半年,可怜的虚相旬还以为师妹这是开窍了,这是对他的考验。 只要通过考验,师妹想要做的事情,他是不是也能帮忙了。 可后来群玉消失的干干净净,虚相旬也没在凤鸣山庄读书了,回了虚家埋头苦读,就为了来日考学,出现在师妹面前时,让她眼前一亮。 谁知道他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些年,都不知道群玉嫁了人还有了身孕。 直到虚相旬和德叔联系上,又阴差阳错的参与二皇子的计划。 “这件事我觉得可以和二皇子合作。” 虚相旬脑海中飞快萌生一个计划,群玉听他娓娓道来后,也觉得可以,“好,就先这么办。” 通过二皇子转移谢望的注意,为群玉争取转移阵地的时间和机会。 今日虚家门口也没有眼线,虚宅值守的下人也都换成了自己心腹,群玉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 她换了身粗布麻衣,做矮短身材的男子打扮,甚至为了装得像还扮成卖酒郎,和岑嫂子的夫君陈白一起装成兄弟。 二人也不坐马车,陈白赶着马坐在板车前边,群玉左手右手抱着酒坛子,生怕泼了似的坐在后面。 群玉绕了远路从虚宅后面走,却没成想遇上了乌泱泱的武德司使。 谢望目不斜视,骑着高头大马与这辆板车擦肩而过,他身后的卫士被酒香勾得馋虫大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有胆子大的,偷偷摸摸的丢来钱袋,“快给小爷灌两壶。” 撩兄入怀 第85节 说完这话,将腰间系着的牛皮壶丢了过来,群玉伸手去接,压着嗓音回话,“好,给您满上。” 群玉手忙脚乱的帮忙打酒,酒香蔓延,直往人鼻腔里钻。 谢望猝不及防地转身,自然是瞧见了这处的动静。 “干什么?一个个都成馋鬼托生的是吧?” 洪良的大嗓门传过来时,谢望的目光落在控制不住手颤的卖酒郎身上。 既然害怕武德司,又不想和银钱过不去,到底还要做他们的生意?当真是引人发笑。 “今日犯事买了酒的,都给我去司狱自行领罚。” 丢下这一句话后,谢望催马往前走,没在往这边看一眼。 那些卫士哪里还敢再买酒,就连牛皮壶也不要了。 看来这一劫是糊弄过去了,群玉不敢再耽搁,连忙让陈白将板车赶的快些。 好不容易到了和丰楼后,群玉也不帮忙卸货,没多久就出现个与她打扮穿戴别无二致的郎君,帮着陈白搬酒坛子。 群玉潜入厢房换了身打扮,又从和丰楼的后门出去,上了一辆刚好停在门口的马车。 穿过胜业坊后,她心跳怦怦,生怕被谢望追上。 此时此刻已经赶到虚宅的谢望,终于见到了那位在人前从不露面的虚家女儿。 和群玉截然不同的一张脸,很显然虚相旬早有准备。 为了给群玉拖延时间,虚相旬沉着一张脸,拦住谢望,“贤兄今日不请自来,又将我家宅子围成一片,不知我虚某是犯了哪条律法,要武德司使亲自上门来捉?” 谢望眉头蹙紧,不再和他废话,转身既要离开。 “站住,你当我虚宅是谢司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虚相旬气势逼人,大有他不给个说法就不肯罢休的意思。 “状元郎莫急,你若是觉得我冤枉人,就去圣上面前讨伐我,我到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极尽猖狂的一番话说出口,气得虚相旬脸色骤然间变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且不说如今虚相旬没有和他叫板的资本,便是谢望天子近臣,还真有这么放肆的资本。 最重要的是,事关群玉不能有丁点闪失。 这件事即便是闹到圣上面前裁决,他也不会将事情摊开辩个清楚明白。 在虚宅转了一圈,谢望当即得出结论,“人还没走远,两两一组全都分散出去,记得和坊正打声招呼,就说武德司缉拿嫌犯,胆敢私藏者,隐瞒不报者,全都关进司狱等候发落。” 这样折腾一番,谢望后背都汗了几分,洪良随手递了只水壶给他。 谢望拧开后喝了口,马上就吐了出来。 水呢?怎么被人换成了酒? 转眼一想便知道,是那帮兔崽子在向他讨饶。 试图用酒水贿赂他,不要在散值后追究众人买酒的责任。 这酒味绵长,闻着只觉得香冽,入了口才发觉到不同,这是新丰酒,和隔壁岑嫂子送来的酒水相差无几。 谢望抬眸一扫,猜到了真正的群玉如今在何处了。 “都跟我来!” 他神色冷淡的握着马缰,调转了方向带着人就要离开崇仁坊。 虚相旬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却是在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被他捉住啊。 与此同时有几辆和群玉所乘一模一样的马车从和丰楼离开后,循着不同方向疾驰。 盛京城中一百零八坊,每座坊里星罗棋布,可岔路也不少。 如果不能推断出群玉正确的方向,那么光凭这样追是追不上的。 “她不会出城的,金光门、启夏门这两个方向不必派人去追。” “往延兴门、春明门、通化门这三个方向去找,谁先找到拉响鸣镝。” 谢望一声令下,余下的卫士纷纷领命,循着不同方向去追。 凭着对盛京城的了解,谢望有把握能够将人逼停。 与此同时他在脑海中飞速盘算,事到如今她背后究竟还能靠谁? 谢望记得岑嫂子的夫君是在和丰楼做酒匠,而和丰楼又在胜业坊。 “去兴宁坊。” 他知道群玉要去哪里了。 躲躲藏藏这么久了,既然二皇子帮她打掩护,那么没道理不会帮她躲藏。 兴宁坊是二皇子府邸所在之处,群玉一定就藏在那里。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马车稳稳停在永嘉坊持盈公主宅。 群玉正准备掀帘下车,另外一辆马车猝不及防地撞过来,她吓得面色煞白,不好,谢望还是追上来了。 第49章 他都对妹妹做了些什么?……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群玉差点就被甩出去。 就在她挣扎的爬起来坐直身子时,冷不丁听到外面有道清亮的女声,“怎么驾车的,嫌姑奶奶我命长是吗?” “璇姑娘恕罪,璇姑娘恕罪,但不是小的错,这辆马车突然出现,把路挡得严严实实的。” 车夫垂着头,语气歉疚,却还在想方设法的推卸责任。 得知不是谢望找上来了后,群玉适时打帘下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璇姑娘是公主府的人吧?不如我们进去说话?” 话音刚落,余光就瞥见马蹄交错,两位武德司卫士飞快奔来。 瞧见这边的动静后,状作随口问了句,“没伤着吧?这赶车也不知道小心点?” “都从哪来的,聚集在公主府门口做什么呢?”另外一位眉目凌厉的卫士目光在众人跟前梭巡。 璇姑娘折身行礼,“劳二位官爷相问,都没人伤到,奴婢是持盈公主跟前的一等婢女,方才回府时无意撞到了另外一位回府的婢女。” 她将群玉遮地严严实实的,一点也没叫人瞧见。 既然是公主府自家人,这两位卫士也没打算接着盘问,点点头调转方向就要离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璇姑娘会帮她,群玉也顺着她的话,低着头老老实实扮演着小婢女。 “趁人还没来,我们快进去。” 不给群玉反应的机会,她将人拽着往角门走。 几乎毫不夸张地说,群玉是被她径直推进去的。 下一息,身后马蹄声戛然而止,熟悉的嗓音高声扬起,“站住,本官怀疑你窝藏刑犯,将人交出来。” 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群玉,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又听到谢望的声音。 这里是公主府,她不信谢望有胆子敢硬闯。 那位璇姑娘伸手一抓,群玉这才发现这位身量和自己相差无几,和她穿着同样衣裳,做婢女打扮的小娘子,跟着璇姑娘出了门。 “奴婢们都是公主府的人,即便是诸位卫士要拿人,是不是也得过问持盈公主的意见?” 那位璇姑娘丝毫不怕触怒武德司,声音清晰,吐字平稳。 “好,都抬起头来。” 谢望沉沉目光掠过众人,几乎可以断定,群玉又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了。 “今日之事算谢某唐突,不日自会亲自登门向公主请罪。”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喜怒,可群玉却知道,这番话是谢望说给自己听的。 哪里是要来登门谢罪,分明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群玉微微发抖,手心里发了汗,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这里是公主府,即便是他想硬闯也没那么容易进来。 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远,是谢望纵马离开了,群玉靠着廊柱的身子倏地一软,缓缓滑落下去。 角门外的璇姑娘带着婢女进来后,徐徐睇她一眼,“跟我来。” 她心中忐忑,总觉得这位璇姑娘身上有种没由来的熟悉,无论是说话时的语气还是神色。 群玉沉默地跟着她穿过中庭,绕过游廊花园,行至内院主屋,持盈公主端坐在上首,翘首以盼等着人来。 一个两个都瞒得她好苦,若不是这回有用着她的时候,想来皇兄还不许璇姐姐告诉她真相。 “阿玉!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屋内没有外人在,持盈公主踱着步子小跑过来迎她。 她热泪盈眶地抱住群玉,有好多话想要问,只是目光一转落在璇姐姐身上,持盈又觉得,很有必要让她们姐妹俩相认一番。 持盈牵着两人的手,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璇姐姐,你自己说吧。” “好,不过以五娘的聪明才智,想来早就猜出我是谁了。” 这样熟稔的语气,这样惯常的打趣,眼前这位璇姑娘不是她堂姐霍容璇又是谁? “长姐……” 群玉压抑着声音,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霍家三房中,唯有二房的这位长姐独得老爷子称赞,说若她是男儿身,霍家的满门荣光,恐怕要维系在她一人身上了。 群玉小时候不懂,只觉得长姐英姿飒爽好生气派,不输堂兄们半分。 直到堂兄们战死边疆,二房能撑得起门楣的只有长姐。 从此长姐不再吵着闹着要去河西,老老实实留在家里和二房一起照顾弟弟。 即便是后来霍家女眷没入教坊司,群玉也相信有长姐在,不会有事的。 可她派人打听这么久,一点下落都没有,冷不丁见到长姐,又惊又喜之余,还觉得心痛难受。 撩兄入怀 第86节 “莫哭,想必你在孟府遇到琬娘了吧。” 霍容璇拍了拍她的背,试图转移话题,安抚住群玉。 “是了,我也正想问,为何小妹会成为孟四郎的通房?” 霍容璇语气淡淡,“此事说来话长,小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她并不打算向群玉仔细解释,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群玉没有立即追问,而是暂且揭过这篇,“这三年,长姐是如何过来的?” 当初群玉好不容易逃离盛京,等再想打听霍家的消息时,已经过了半年之久,再想去找人都已经找不到了。 “当初我母亲撞刀而亡,她将我护在身下装做假死,原本是能躲过一劫的,谁知后来被霍家仆妇出卖,还是被押进了教坊司,和三婶堂妹们住在一起。” “只是没多久三婶为了护住妹妹们,冲撞了贵人也没了,在这等时候,我遇到了二皇子,得他相助离开了教坊司。” “这件事,为何二皇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和我提过呢?” 群玉回京这么久,一直在查妹妹们的去向,难怪能查到的消息都是错的。 想来是二皇子故意混淆视听,免得暴露她们身份。 “这件事怪我,是我让殿下瞒着你的。你既然选择和殿下合作,那么早晚有一日我们会相聚的。” 霍容璇在得知二皇子和孟家那位新来的表姑娘私交甚笃后,就偷偷向二皇子的心腹套话,又暗地里跟踪他。 原本她只是想知道,那位孟家表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引得殿下夜里呓语不断,念念不忘地唤着“阿玉”。 等到后面发现阿玉就是堂妹霍群玉后,霍容璇大抵知道二皇子要做什么了。 因为那道凤命谶言,二皇子幼时就对堂妹趋之若鹜,甚至当初答应护下她们姐妹三个,也是看在群玉的份上。 为了将来争权夺位,将更有利的砝码捏在自己手上,二皇子这样做无置可否。 可群玉既然回了盛京,又冒用孟家表姑娘的身份做什么? 霍容璇好奇这一点,她总觉得这背地里还藏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让小妹霍琬化作莲芳,进了孟家二房,帮着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二皇子又主动向她透露一二群玉的计划,霍容璇终于明白群玉大费周章要作什么。 原来霍家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群玉的母亲引起,原来霍家的仇人就是孟淑妃。 当二皇子搂着霍容璇在床上恩爱时,柔情蜜意地问她,“璇儿,你不是一直想要报仇吗?现在就是好机会。” “好,我答应你,殿下要我怎么做。” 霍容璇想都没有想便点头答应了他。 二皇子说的没错,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孟淑妃。 如果不是她横生枝节,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霍家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下定决心后,霍容璇对两位妹妹也都有安排,小妹跟了孟四郎,大妹则是改头换面入了沈固安的府邸。 群玉这时候也问到大妹的去向,三房这一对双生子,模样生得一顶一的好,就是身子骨有些弱。 先前在孟家问小妹时,她语焉不详,说得并不清楚,但是问长姐总能知道吧。 “大妹身子骨弱,殿下将她送走养身子了。” 霍容璇照样说得含糊,她并不打算让群玉知道所谓的真相。 “那,若是有机会,还请长姐安排着我们姐妹几个相见。” 群玉不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到底也没有追问。 气氛有些僵滞,持盈公主在一旁都用了好几块芙蓉糕,总算找到机会插话,“哎呀,阿玉不着急,璇姐姐如今可能干了,帮着我二哥做事,你就放心吧。” “是吗?难怪长姐如今这么气派。”群玉惊诧一瞬,脱口而出。 霍容璇黛眉轻蹙,似乎觉得这话听得有些刺耳,“没什么,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毕竟殿下救命之恩,理当偿还。” 群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觉,长姐好像变了许多。 不过霍家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还会像从前那样天真烂漫,变了才是正常的。 偏生持盈还是一如既往地率真活泼,“阿玉如今回来了,是要来嫁我二哥吗?” 霍容璇眼皮抬了抬,睫羽轻颤,抿着唇没有做声。 这些细微的动作群玉自然没有错过,“殿下怎么尽说傻话,二皇子身份贵重,哪里是我高攀得上的。” 且不说群玉对二皇子本就无意,如今更是发现长姐对他与众不同,群玉日后只会拿他当姐夫。 当初救下霍容璇,二皇子为了她的清名考虑,并不打算将人留在自己府中安置。 后来得知持盈身边无人照料,霍容璇自告奋勇说是愿意替他分忧。 于是她便顺理成章的来到了公主府,她的身份也没有瞒着持盈。 既然是阿玉的姐姐,那么持盈自然是也将人当做姐姐看待。 霍容璇和二皇子则是心照不宣的,没有在持盈面前逾矩,故而性子单纯的公主仅仅以为,二哥是看在阿玉的份上,才照拂她姐姐,至于璇姐姐常常出府是因为还有两个妹妹。 气氛有些诡异,群玉又主动问起持盈的婚事。 “你如今已经开府,何时才和韦三郎成亲呀?” 原本公主皇子是要到成婚以后才能开府的,二皇子和持盈公主之所以会成为特例,还是因为先皇后早早去了,兄妹二人住在宫里难免触景生情,圣上便早早为二人选好了府邸。 持盈羞红着脸,声音轻快,“哎呀,还早着呢,三书六礼才过了一半,哪有这么快。” “阿玉问我这个,那你倒是说说,如今可有心仪的郎君。” 听到这个问题,群玉下意识想到的是谢望。 有啊她怎么没有,只是现在处境不明,她不能说。 对上霍容璇探究的眼神,群玉目光淡淡,“没有。” “没事,没有就没有吧,总能遇到的。” 随着持盈轻快的声音响起,群玉和霍容璇的视线猝不及防的撞上。 * 等离开主屋后,群玉应霍容璇的邀请,来到她的厢房。 “谢望的事情,你为何要隐瞒?” 霍容璇神色倦怠,很有几分力不从心。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长姐何必提他?” 群玉不太想将谢望也搅合进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是吗?不是重要的人,你给他生了个孩子。”霍容璇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长姐有话直说便是。” “好,那你要配合二皇子的计划行事,以及不再见谢望。” 霍容璇漫不经心地开口,群玉点了点头,好半晌才想起,来问了句,“这是自然。” 从离开谢望那天起,他们二人就是割席而坐,他恨自己还来不及呢,即便是现在锲而不舍的想要找回她,也只是觉得自己被骗了,想要一解心头之恨罢了。 得了群玉的保证后,霍容璇总算是放下心来,又说她如今就充作府里的乐姬,这些时日就在耳房里住着练琵琶。 这是一早就与二皇子商议好的,等过段时间持盈生辰,圣上自然是要亲自来的,届时她作为乐姬献艺,定能夺目登场吸引圣上的目光。 可群玉这么久不曾抱过琴了,技艺生疏了不少,即便是捡起来也要有人陪着她练。 不如先自己练练琵琶,等后面再和府上其余乐姬相合。 这件事持盈若是知晓了,定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群玉住在霍容璇耳房里方便练琵琶。 谁知没过两日安稳功夫,公主府的大门就来了位贵客。 趁着休沐,谢望递上拜帖,说是来向公主赔礼了。 到这时持盈才知道那日角门前发生的事情,什么情况,按说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呀?否则璇姐姐和阿玉怎么会不和她说。 持盈和谢望不熟,所以并不想见他。 谁知谢望一早就有所准备,故意激怒公主府的人。 “公主不让谢某进去,怕不是真的窝藏刑犯,徇私枉法吧。”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值守门房的下人不敢耽误,等一层一层传上来,持盈知晓这件事后气得直跺脚。 “好你个谢望,你还真是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你查不出什么东西,怎么和父皇交代!” 持盈是很有信心的,她公主府的下人都是好的,哪里像谢望说的那么严重。 谢望见她果然吃激将法这一套,连忙趁热打铁,让何用去问管家,近日公主府有没有新来的下人,如果有将人叫出来站成一排。 他当然知道不能明目张胆,此举只是声东击西,让群玉得知消息后慌张躲藏,届时他再带人去找。 谢望这么大的阵仗,霍容璇自然是听到了消息,她飞快回到自己住的厢房,打算将群玉藏在公主府的佛塔里。 那座佛塔一共有三层,平日里公主不怎么去,霍容璇常常为战死的父兄,以及无辜枉死的霍家人在此念经超度,所以她知道三楼最顶层有地方可以藏人。 群玉顺从的跟着长姐,直到被她塞进佛钟里,其实她有些害怕。 这么大一口钟,若是从外面敲响,耳膜都要震破。 之前在玉佛寺和妙觉妙慧玩闹的时候,她不小心钻进去过,后面又被人盖上,时间太久差点昏厥晕死过去。 “长姐,非得藏在这里吗?” 群玉试图拒绝,却听到霍容璇冷声问道:“你还想不想摆脱谢望了?你想的话就听我的。” 她没有再做声,蜷缩着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希望长姐能够早点回来找她。 何用缠着管家问东问西,洪良则是依着他的吩咐,乔装打扮潜入了公主府。 只可惜所有住人的院子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在角门里,和谢望据理力争的那位姑娘。 那日匆匆一别,谢望只觉得她牙尖嘴利,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后来觉得不对劲,那女子对他的敌意很大,就好像认识他似的。 盛京城里认识他谢望的,哪位不是慑于武德司的威名,怕得不敢抬头直视他。 那女子即便是公主身边人,有些傲气也是应该的,可谢望看着她那双眼睛,总觉得好生眼熟,就像是从前在哪见过似的。 撩兄入怀 第87节 几乎就是凭着直觉,谢望觉得她不对劲,所以这次来不仅是为了找到群玉,更是想她查查她。 洪良悄无声息地混进来,又跟何用递完消息,这才离开花厅。 何用立马凑过去同谢望耳语,说是住人的屋子都搜过了,既没有找到娘子,也没有找到角门前那位姑娘。 谢望低声吩咐,“那不住人的地方还有哪些,也都去看看。” 片时,何用就跑过来回话,“那位姑娘在佛塔里诵经。” 见主仆二人,悄声说话,持盈公主心沉了沉,该不会真有什么被他查到了吧。 谢望随意发问,“想不到持盈公主也信佛?这么高的佛塔,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瞧瞧。” “我、我未婚夫信,要去佛塔吗?我陪你去。” 拦是拦不住的,倒不如她亲自跟着,给谢望百十来个胆子,也不敢真的做些什么。 持盈公主并不知道群玉被霍容璇藏在那里,更不知道谢望大费周章要找的人就是群玉。 如果谢望硬闯,持盈肯定是不会让人进门的,可谢望拿了帖子,又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危言耸听就算了,还故意激她,持盈一时间担心自己不这样做,二哥会有麻烦。 于是迷迷糊糊的持盈被他牵着鼻子走,到这会更是怂的带人亲自带路。 谢望轻描淡写地回话,“那就麻烦公主了。” 等到了佛塔,何用得了谢望的吩咐仔细搜查,他则是在一楼看见霍容璇,满堂的牌位却被抹去了名姓。 长明灯昏黄的烛光闪烁,光斑倒映在人脸上,远远瞧上一眼,就觉得震撼人心。 何用搜寻的动作很快,每一间禅房都查了,并没有人住的痕迹。 在三楼路过那口佛钟时,脚步都不曾停,飞快地略过它转身下了楼。 持盈固执地留在原地不肯走,想听到何用亲口承认,并没有找到人。 这样她好拿这话向谢望发难,将人赶出公主府。 谁知何用又凑上前和他悄声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谢望从始至终神色淡淡,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少顷,他突然转身上楼去,霍容璇担心被他看出来了,再也不镇定了。 她没再装模作样的诵经,快步上前拉住谢望,又向其余人说道:“殿下,我有些私事要和谢司使处理,还请诸位暂且回避一二。” 听她这样说,持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开始怀疑是璇姐姐帮着二哥做了什么事,结果惹了麻烦被武德司的人盯上了。 “好,都退下,只是谢司使,璇姐姐,你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 佛塔里没了外人,霍容璇松开他,“谢司使,你不过来上炷香吗?” 尽管不知道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谢望还是接过她用火折子点燃的香,正要插进香坛里,就听到霍容璇幽幽开口,“四弟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一直藏下去?” 谢望捻香的手一抖,他当年在霍家的确是行四。 那三支香不小心烫到手指,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想到在哪里见过她了。 霍家三娘,当初为了给亲弟弟讨回公道,牵着走路都不太稳的七郎来找他算账。 只可惜谢望非但没有让自己吃闷亏,还同样在七郎的耳朵后面留下一道短小的疤,和他那道疤在同一个位置。 想来就是凭借这一点,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长姐是何时认出我的?” 谢望没有反驳,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三年前霍家出事,你在教坊司见过我的,你忘了吗?” 那时谢望刚从玉佛寺还俗,到底是迟来一步,霍家此时已经被抄,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打点流放路上的官吏,又亲自去教坊司赎人,试图保住霍家骨血。 霍容璇被人塞进了教坊司后,一直在想父亲生前广交好友,定然有人愿意冒险帮她们一把的。 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她拿私藏的金簪买通了署丞。 足足等了两个月才见到谢望,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位来历不明的神秘人是谁。 霍容璇坐在屏风后面,问他,“敢问郎君救下我们后,意在何为?” 他既不求回报,也不通名姓,霍容璇根本就不敢和他走。 万一此人心怀不轨,不是霍家的友人,而是仇人呢? 彼时谢望才从玉佛寺出来,这些年不染俗务,一片好心被人误解,他回答不上来,只好实话实话。 只是想让霍家女眷远离盛京,有一安身之处,等后面他再想法子,帮忙打听流放的霍家小郎君消息。 这个理由实在是很动人,霍容璇虽然感激涕零,却没有答应,只说兹事体大,她要和长辈商定,等他过半个月再来。 谁知等谢望再去时,却是得知人早就不见了,被人赎走了。 后来霍容璇借着二皇子混得风生水起,去查当初究竟是谁想要赎走她们。 虽然线索中断只能找到个武德司,霍容璇却没有就此放弃,一直关注着武德司的变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谢望身上。 直到一场意外发生,霍容璇差点被发狂的青骢马卷入蹄下,谢望顺势救了她,也借此机会她无意间瞧见了谢望的耳后,有一道和弟弟一模一样的小疤。 知道谢望的身份后,霍容璇谁也没打算说。 她只是冷眼瞧着,霍玉生究竟要干什么? 直到得知如今他和群玉之间难舍难分,甚至还有了孩子。 “我今日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和你相认,而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玉儿面前。” “和自己哥哥乱伦生子,还是抛弃她的哥哥,你说玉儿若是知道了,会如何看你?” 谢望的呼吸停了一瞬,嗓子都打着颤,“你是说,玉儿就是我的妹妹。” 不、这怎么可能呢?妹妹早就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中。 这样的想法稍纵即逝,谢望又自己驳回了,怎么不可能,当初他就是师父从那场大火捡回去的,没道理妹妹不会被人救下。 霍容璇见他居然真的不知道,一番话直往他心口上扎,“这些年玉儿为了扮好你这个临阵脱逃的世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侯府发生大火很长一段时间,她失声不会说话,大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后来好不容易能开口了,也不见外人,在侯府给你立了衣冠冢,每天夜里睡不着觉给你坟前锄草。” “如今你既然得知了真相,作为兄长,即便是她不认你,也不该和她一错再错。” 谢望恍惚了下,心乱如麻,事到如今他即便是告诉众人,自己和玉儿并非亲生兄妹,恐怕也不会被玉儿原谅。 玉儿不认他,那他这个兄长还有意义吗?谢望闭了闭眼,按着眉心沉思。 “霍玉生既然在她心里已经死了,那就请长姐帮忙保守秘密,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谢望眸光微晃,几乎没想太久就做了决定。 “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我能去再看她最后一眼吗?” 霍容璇当然不会同意,“不能。” 谢望沉默了下,总算是实话实话,“她被你藏在佛钟底下对吧,她之前被人关过害怕这个,你让我去将她带出来可以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不能。” 霍容璇如今手里捏着他的把柄,知道谢望不敢轻易违背她。 谢望耐心告罄,不再和她多费口舌,“已经关了有一刻钟了,再耽搁下去,她受不了会死的!” “你去可以,只是作为惩罚,等你将她带回去之后,我要你在公主府门口赤膊上阵,负荆请罪。” 谢望没有多想,“嗯”声应下后,就去三楼找群玉了。 他将佛钟打开的时候,群玉头昏脑涨地望着眼前人,还当自己没清醒呢?否则怎么会看见谢望? 谢望伸手就要去扶她,群玉借着他的手臂走了两步,晃得步子都迈不开,左脚踩右脚的,干脆伸手扒住他,“抱我。” 这样撒娇卖乖的语气,若是从前谢望都不要她说,就会抱着群玉下楼。 可他今日猛然知晓,玉儿就是他死去多年的妹妹,在没有取得她的原谅之前,他怎么有资格碰她。 “玉儿乖,我扶你下去。” “好晕,哥哥抱我走。” 群玉眼前发晕,软着身子就往他怀里倒,谢望没有办法只好抱住她。 他快有三个月没有抱过她了,温香软玉在怀,可谢望僵着身子,连呼吸都不敢粗重一份。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对妹妹做了什么? 只有一想到这件事,谢望心如刀绞,恨不得拿这条命赔她。 偏偏她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哥哥她一定不会再要,甚至连他的命都不稀罕。 谢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被他抱在怀里的群玉当然感受到了谢望的不同寻常。 她以为谢望是气很了,半昏半沉的哄,“我、我不是故意离开的。” 第50章 她才死多久,他就花枝招…… 从佛塔三楼下去后,群玉被公主府的下人带走,谢望目送着她离开,久久不能回神。 持盈公主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即便是迟钝如他,也咂摸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谢司使,还要人请吗?” 随着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霍容璇语气淡淡,慢步朝他走来。 “不必,我这就去。” 见她在人前换上这副疏离神色,谢望心下了然,霍容璇也不想外人知道他的身份。 毕竟持盈公主到底是皇家人,若是知晓已经死绝的霍家男丁中,又冒出来一位霍世子,必会犯了欺君之罪,惹得龙颜大怒。 谢望与何用交代几句后,只见他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虽然郎君是借着登门致歉的名头上门拜访,可明眼人都知道只是做戏而已,怎么非得真的在公主府面前负荆请罪。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谢望脱掉外袍,解了中单,裸着胸膛,背着何用向公主府管家要来的干柴,跪在门口一言不发。 持盈得到消息后差点吓坏了,这这好端端的,谢望这是做什么? 撩兄入怀 第88节 即便是没找到人,要向她道歉,也不必这般大的阵仗吧。 没敢多想,持盈不顾婢女的阻拦,一路小跑过去,正中午的太阳越升越高,青砖铺就得地面都有些晒白了。 他就那样笔直跪着,身形萧萧肃肃,犹如劲竹。 持盈鼓足了勇气,在众人带着探究的视线中,快步上前,蹲在他身旁小声说话,“谢司使,你起来吧,那嫌犯没找到就没找到,本宫不算你唐突。” 谢望见她胆小如鼠,神色慌张,原本还想实话告诉她找到了,这会却觉得没有必要。 “谢某此举既能平公主之怒,又能向圣上交代,您且回吧。” 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持盈即便是再恼怒,也不敢让人以为是她在欺负谢望。 若是传出去了这像什么样子? 何况谢望又是父皇跟前的近臣,二哥说过了的,让她小心谨慎,不要招惹是非。 眼下倒好了,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个干净。 “不不不、本宫没有生气,你快起来快起来。” 持盈急得跳脚,可谢望充耳不闻跪得笔直。 路过的行人有胆子大的,不仅停了步子放肆窥探,炽热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梭巡。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持盈害怕叫人说闲话,也没有再劝了,转头叫了两个门房,“你、还有你,给本宫将谢司使撵走。” 那两个身形单薄的小厮,几乎就是瞠目结舌地望着谢望。 他、他们吗?这件事是不是得找府上侍卫? 持盈咬了咬唇,见二人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干脆把袖笼一甩,“冯统领人呢?快去请他来。” 片时,公主府里的侍卫统领冯游姗姗来迟,看见谢望的那一瞬,他顿时汗如雨下。 “谢司使,您这是干什么?快请起快请起。” 冯游是二皇子的人,尽管知道自家主子和谢望并不对付,可若是在明面上彻底撕破脸,那该如何向二皇子交代啊。 谢望没有和他多余解释,定定跪着并不做声。 见劝不动他,冯游也陪着谢望一起跪了下去。 “算下官求您了,眼见着过路人越来越多,我若是就这样坏了公主的名声,您也担待不起不是?” 冯游好声好气地和谢望讲道理,谁知就听得他冷冰冰开口,“冯统领不必和我一起跪,今日之事算我给公主的交代,即便是来日圣上问起来,也不会怪罪的。” 要跪到什么时候谢望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从始至终霍容璇都站在公主身旁,一句话都不曾多说,显然是光这样做她还不满意。 借着向公主谢罪的名头,谢望跪在那对石狮子正中间,太阳晒得脸痛都不肯移一寸。 群玉因为方才被关久了,被人扶回房后就晕乎乎地睡着了。 她向来都有午睡小憩的习惯,等她再醒时天近黄昏,夕阳靠山。 没想到今日居然睡了这么久,群玉揉了揉发昏的发昏的脑袋,长姐的婢女眉儿听到动静后,推门进来侍奉茶水。 “玉娘子睡了这么久,定然口渴,快多吃两盏茶润润。” 眉儿笑容满面,格外殷勤,群玉有些不大好意思,连忙说,“我、我自己来就成。” “好,那我帮忙开窗通风。” 话虽这么说,眉儿却绕到篾帘背后,将香炉里还未燃尽的香灰,偷偷带走。 这助眠用的安神香,是霍容璇让人添进去的,得益于这味香的功劳,群玉睡了个好长的安稳觉,自然也就不会出门去见谢望。 从正午一直跪到太阳西沉,原先围在公主府门口的人早就散了,霍容璇在凉亭中打着扇陪公主说话。 还只是初夏,公主府就用上了冰鉴,持盈吃着由人剥好的荔枝,脑袋撑在石桌上,似乎不明白谢望究竟在较什么劲。 见时候差不多,再过些时候群玉恐怕要醒了,霍容璇便自告奋勇,说是自己愿意帮忙去劝劝。 否则等会到了散值的时辰,永嘉坊也住着不少朝臣,若是瞧见谢望还跪着,恐怕要觉得是公主在欺负人。 持盈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对霍容璇委以重任。 左右四下无人,霍容璇慢步走来,“时候不早了,谢司使可以回了。” 谢望身形一晃有些踉跄,好不容易起身,就听见霍容璇又道:“从今往后,你若胆敢出现在玉儿面前,我就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 霍容璇很是笃定,“你也不想让她恨你吧。” “好。” 他没有多费口舌,拢好衣裳后转身离开。 但其实谢望最害怕的,不是群玉恨他,而是承受不住。 和自己的兄长有了孩子…… 这句话光是听着就觉得恶心,玉儿如果知晓了,只是恨他也就罢了,可若是想不开该怎么办? 以她刚烈的性子,谢望担心她会做傻事。 今后他活在世上的每一日,只能向她赎罪,求她日后即便是知道真相,也不要过分苛求她自己。 恨他也好,骂他也罢,即便是她想要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他都心甘情愿。 直到谢望凝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霍容璇冷漠的面容上才看得见一丝表情。 霍家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所有的祸事都是大房引起,却叫整个霍家遭殃,凭什么大房兄妹俩都好好活着,凭什么她的兄长弟弟都死绝了。 光是这一点,霍容璇现在绝不会告诉群玉真相。 即便是日后早晚有一天群玉会知晓,那不妨让这条消息变得最有价值的时候告诉她。 * 谢望离开后一直没再找群玉的麻烦,让她感到庆幸的同时,又觉得难以置信。 将她从佛钟底下带出来的人是谢望吧? 还是说当时她因为被关太久,产生来了幻觉吗?可群玉明明记得自己还和他说过话的。 怀揣着疑问,群玉这几日练琵琶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和霍容璇同住,持盈来找她说话,嫌这耳房太过逼仄,干脆让婢女将自己的梨香苑东厢房收拾出来,邀群玉同住。 可群玉想着若和公主同住,只怕练琵琶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她正想着该如何拒绝时,持盈却说,“我这几日心里一直都不安稳,这才想让你陪我一道同住。” 听她委屈巴巴的开口,群玉还以为她受了欺负,“怎么了?和韦三郎吵架了?” 持盈知道她向来吃这套,若只是单纯想对她好些,恐怕她要扯无功不受禄这样的大道理。 “不关三郎的事,就是前几日那位武德司使谢望来闹过一通,莫名其妙的在我府里搜什么刑犯,结果没找到人就和我谢罪,你是不知道,袒胸露乳、负荆请罪,足足跪了大半日呢?” 因为谢望刻意避嫌,那日群玉被他抱着下楼,怕被人瞧见后谢望又将她放下,让她自己走了出去。 群玉扶着把手,晕乎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持盈公主压根就不知道二人不仅认识,还熟稔的不得了。 她冥思苦想好半天,终于得出来个结论,谢望定然是对群玉爱而不得,肯定是单相思无异了。 群玉不知道她心头作何猜想,只是听说谢望跪了那么久,有些不敢相信,“此话当真?” 说什么搜刑犯,只是为了找她随意编的借口罢了。 他明明就找到了自己,不仅没有像从前那样带走她,还在公主府跪这么久,这哪里是谢望的行事作风? “你别不信,当时你在睡觉,没人打搅你。后来还是璇姐姐说马上散值了,他朝中的同僚要是瞧见了可不好了,这才将人劝走的。” 持盈捧着茶盏,用了一口杏仁茶,语气娇憨。 群玉没有啃声,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依我猜约莫是谢望对你有意思,然后向璇姐姐提亲,结果被拒绝了才这样做的。” 也不知持盈是看了多少话本子,张口就是在胡诌。 群玉嗔她一眼,“怎么可能?他又不知道我和璇姐姐的关系。” “哦对哦,哎呀,就算我是乱猜,但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持盈抱着看戏的心态,兴致勃勃地盯着她。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群玉被她瞧得心慌,忍不住虚张声势,故意扬声反问。 “说真的,谢望虽然人不咋滴,但他的身材真的蛮好的。” 说到此节,持盈满面羞红,忍不住拿手捂住自己的脸。 群玉抿了抿唇,又郁闷又高兴,即便是要请罪,哪里需要用这种折辱人的法子。 不过他的身材确实可以,就是摸得时候硌手,睡得时候更是硬邦邦的。 这般想着,群玉心中升起一股与荣有焉的感觉,心说不光看着养眼,她晚上又亲又咬的时候,那才叫得了个中趣味。 不知不觉间群玉悄悄红了耳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生怕自己露馅。 就见持盈的话题转的飞快,“不过他再好也不行,你是不知道,去年冬狩他带着个爱妾,宝贝得不得了呢。” 群玉心口砰砰乱跳,生怕持盈再口出狂言,连猜带蒙的,认出那位爱妾就是她来。 “那位爱妾怎么了?” “隔得太远我也没瞧见,反正就听说是个标志的美人,所以他护得很紧,到哪都要把人带着。” 冬狩那几日持盈不是和女眷们一起吃茶说话,就是和韦三郎骑马乱跑,即便是在射箭场上远远见过群玉,也没有认出她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那位爱妾为他生子离世,这才没过多久呢,就又对你动了心思,这样的男人还是离远些吧。” 持盈自说自话,群玉手心里都是汗,神色慎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如今住在公主府呢,哪会有机会和他认识。”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持盈很是认可,“阿玉你若是不喜欢我二哥,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我帮你张罗。” “没、没有喜欢的,你和韦三郎好好的就行,不用管我的事。” 持盈撇了撇嘴,皱紧了眉,“那怎么成?我们小时候可是说好了的,要一起出嫁的。” “阿盈,我如今又怎敢与人成婚,拖累他呢?” 又像是呢喃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 撩兄入怀 第89节 持盈自觉失言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了。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和我一起住嘛?”她总算是想起自己的来意又绕了回来。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总撒娇,我答应你就是了。” 群玉弯了弯唇角,有些羡慕持盈的孩子气和天真。 这么多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性单纯,即便是先皇后早早薨逝,可持盈获得的爱一点也不少。 这其中想来除了有二皇子这个兄长的功劳外,圣上这位父亲也不曾缺席。 她记得小时候圣上就更偏爱持盈些,明明她和玉仪年岁相近,可持盈胆大率真,无论是功课还是琴棋书画都能学得很好,尤其是打得一手好马球。 人都没有多高呢,就要跟着凑热闹,圣上抱着她坐在马背上,小小的持盈握紧马缰,拿腿夹紧马腹,笑声犹如银铃一样清脆。 群玉当时还和母亲羡慕地说道:“要是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母亲无奈摇头,“你这孩子别的都像我,唯独这一点不像。不过阿娘会教你的,等你以后学会了,也能和阿盈一起玩了。” 只可惜群玉没有这个机会,她的马球一直都打得不好,后来女扮男装以兄长的身份,和书院的同窗们打马球,不仅输得不像样,还被人嗤笑,“圣上从前还夸耀过侯夫人打得一手好马球,怎么你这个当儿子的半点都没能继承到?” 鬼使神差的,群玉心头突然浮现一种猜想。 在圣上心中母亲的份量究竟有多重呢?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也未尝不可。 * 搬到梨香苑后,群玉练琵琶索性也就不瞒着持盈了,当然主要也是根本就瞒不住。 她没有选那些缠绵悱恻的曲子,特意挑了一节《霸王卸甲》弹给持盈听。 “怎么样,有没有我阿娘弹的那种感觉?” 持盈点了点头,但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当年霍侯爷在平丘打了败仗生死不明,宫宴上诸位朝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我和你躲在屏风后,韵姨抱着琵琶奏了一曲《霸王卸甲》,好些人老泪纵横,总算是愿意平心静气的说话了,韵姨这才有机会陈情。” 持盈又补充了句,“想来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听这首曲子时才会尤为动容。” “那阿玉弹这首曲子,也是有话要说吗?”她问的含蓄,但确信群玉是听懂了。 群玉唇角弯了弯,“什么都瞒不过我们阿盈。” “那……要我怎么做?” 持盈也不打算问她背后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总会帮她的。 “阿盈过些时日的生辰宴,就在公主府办可好?” 原本群玉是想着,若是持盈要在宫里设宴,她届时再想法子,和乐姬一起混进去。 可持盈既然开口问她,那自然还是在公主府更为安全。 宫里算计人的把戏总是层出不穷,尤其是这等紧要关头,群玉有些不敢赌,在孟淑妃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全身而退。 毕竟不是每次她都能遇到人搭救,当初在宫门口若非遇到了净,只怕她早就没命了。 “也好,每年都在宫里办没有什么意思。” 持盈还当是什么很难说出口的要求呢,要她支支吾吾好久才肯说。 忐忑之中,就这么过了好几日,总算到了公主的生辰宴。 往年公主多在宫中设宴,赴宴的不是这家贵女,便是另一家贵妇。 谁知今年倒是遍邀盛京适婚的郎君娘子,颇有借此机会让众人相看的意思。 但其实持盈是为着群玉着想,虽然她担心自己恐会拖累未来夫婿,故而不敢想嫁娶之事,但持盈作为好姐妹总归是想她有个好归宿的。 寻常人家的男子恐怕入不了群玉的眼,她就精挑细选了一回。 怕做的太过刻意了,干脆也就邀请了不少年纪相宜的小娘子。 群玉得知持盈的一片苦心后,有些忍俊不禁,在持盈眼里自己千般万般好,可实际上她孩子都生了,哪还算得上是桃李年华的适婚娘子。 她没打算凑这个热闹,认认真真的和乐姬们合奏。 身段纤柔,腰肢细软的舞姬们跟着乐曲动作,她面容沉静,指尖在琴弦上跳跃、滑动,悲壮苍凉,独属于边关的磅礴乐声在纸醉金迷的盛京缓缓流淌。 谢望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附近,听着乐声为之动容。 持盈公主的生辰宴,谢望并没有收到请帖,可沈家却是收到了。 沈容年纪正好,又不曾有婚约,想来公主邀她赴宴,是不想落人口舌。 整个盛京凡是适龄的郎君娘子,即便是从前与公主没有什么交情,也都收到了帖子。 明摆着就是为了相看,至于给谁相看? 持盈公主自己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她和韦三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总不能是她变心了,想重新替自个择婿。 如此大费周章拐弯抹角,旁人不知道,谢望却是明白,持盈公主这是在为群玉相看。 这样的宴会受邀的客人若是没人作陪,依着规矩是可以邀请一两位友人同行的。 谢望便厚着脸皮,亲自去沈府见了沈容,这才能借着她的帖子,来公主府赴宴。 既是给群玉相看,那他既作为哥哥,也是群玉的夫君……前夫君?帮忙掌掌眼也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谢望明知道霍容璇不欢迎他出现在群玉面前,也还是打算来了。 实在不行躲着点霍容璇就是了,他不相信偌大的公主府,今日又有这么多人,霍容璇还能一眼就看到他不成?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谢望一改从前的穿戴,换了身月白襕袍,颇有几分温润公子的样子。 若只是瞧背影,不熟悉他的定然是认不出来的。 的确是骗过去来了不少不熟悉他的人,与此同时也惹得不少闺秀对他芳心暗许,纷纷来问他是哪家郎君,怎么从前没见过。 谢望眉目嚣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凌厉,目光环视一圈,声音沉闷,“借过。” 围着他那些小娘子只好离他远些,望着谢望远去的背影,看得入了迷,愈发好奇地打听,这位神秘郎君究竟是何人? 谢望为了躲热闹,来到了清乐堂附近,他想着这些伶人或许是在为今日宴会做准备,便静静站着听了会。 三三两两的乐姬从他身旁经过,不敢明目张胆的直视,频频用余光偷觑,等进了门,和相熟的友人惊叹,“门口那处亭子,有位俊朗风清的郎君,咱们再去瞧瞧!” 舞姬韶娘拉着群玉的衣袖,“好姐姐,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这所有人中,群玉最先认识韶娘,她性子一派天真,和持盈有几分相像,自然而然的引得人对她新生亲近。 “这、恐怕不好吧。” 如今她的身份是乐姬,那自然是要守规矩的。 韶娘继续央求她,“哎呀,大家都去了,我们也寻个借口溜出去瞧瞧。” 尽管对什么清俊郎君不感兴趣,群玉还是应了她。 那位郎君背对着众人站着,高朗身形负手而立,端然风姿,不染尘嚣,瞧着倒像是不错。 就是不知道长相如何? 本着来都来了,不看看那岂不是可惜了。 群玉到底是放眼一望,二人目光交错,谢望面色冷淡,敛容静气,眉眼有几分乌沉。 怎么会是谢望? 好端端的他穿成这样是作甚? 不会是来找小娘子相看吧? 想到这里,群玉鼓起眼瞪他,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才死多久,他就花枝招展的打扮自己来相看,给她可怜的宁儿找后娘? 第51章 兄妹生子的戏码,早晚会…… 谢望没想到会在这等场合遇见群玉,再看她这身打扮,莫不是也要准备献艺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目光逐渐迫人,“你……怎么在这?” 群玉回眼看他,语气生疏冷淡,“郎君怕是认错人了吧?” 如今她的身份是乐姬玉娘,群玉不想节外生枝,免得又生出许多是非来。 “对不住,娘子生得很像我一位旧相识。”谢望声音滞涩,伸手打了拱,虚虚向她行礼。 这样的客气规矩,简直就是守礼的不像话,哪还是她从前认识的谢望。 群玉错身避开他的礼,心中暗地腹诽,疑心他是什么精怪附体了不成? 到底是人多嘴杂,群玉怕再待下去叫人看出不同了,行了个福礼告退,根本就不曾发觉,目送着她离去的谢望,眼神暗下来,情绪一落千丈。 谢望心头苦闷得紧,视线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以为他的玉儿彻底不要他了。 等回了清乐堂,先前看热闹的舞姬乐姬七嘴八舌的笑问,“玉娘,方才那位郎君对你有意思。” “是啊玉娘,日后若是发达了,可莫要忘记姐妹们啊。” “哎呀,没看玉娘对他冷冰冰嘛?说明我们玉娘心气高着呢。” 韶娘故意泼冷水,将群玉从议论纷纷中解救出来。 当然也有看不惯群玉认为她装模作样的,欲拒还迎,这等的假清高,不就是知道那些郎君都可吃这一套了。 只是也不看看,只有那等高门闺秀才有资格摆谱,她一个沦落到卖艺的乐姬,也敢这么倨傲? 顷刻间众人的心思百转千回,群玉拨弄着琵琶,不再去想谢望。 乐声响起后,舞姬们挥舞着红绸,体态婀娜的摆动着纤细腰肢,美眸流转,媚态横生。 作为公主府的伶人,常常只在公主心血来潮时应召前往内院,或是抚琴吹箫,或是载歌载舞,也只是给公主一个人观赏罢了。 公主性情和善,待下人也宽厚,这等日子看起来倒像是没什么不好的。 可乐籍出身,到底也只是下九流的玩意,等年纪再大些,被放出府后哪里还有生路。 有志气些的伶人,自然是卯足了劲,一门心思的攀权富贵,宁为高门妾,不做田家妇。 何况也不是没有先例,韶娘和玉娘这等节骨眼了才进了清乐堂,正是因为前几日公主府宴客,召的那两位伶人如今有了大造化。 撩兄入怀 第90节 今日公主生辰宴,往来宾客皆是达官显贵,到了即将登台的时辰,众人揽镜自照,整理妆面,无不是花枝招展的打扮自己。 其中唯有两个异类,韶娘入府匆忙,没有多少首饰,除了一身红色舞衣,干脆就素面朝天不施妆点。 群玉换了身素色衣裳,只淡抹一点胭脂,墨色发髻间戴上一支玉簪。 约莫又等了半炷香的时辰,终于等到公主身边的璇姑娘过来,说是圣上来了,可以准备着登台开宴了。 这等场合,向来都是最晚到的身份最尊贵,可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圣上竟然也来了吗? 群玉接到长姐的眼神示意后,抿紧了唇,扶着琵琶的手有些紧张。 事情成功与否,都在今日的奋力一搏了。 所有人的希望都维系在她身上,若是圣上勃然大怒,还望公主和长姐她们同她撇清干系,以免深受牵连。 随着座位依次入席后,群玉抱着琵琶排在最末,虽是在角落里,但也能察觉到一道沉沉的目光打过来。 群玉不经意间抬头,不是谢望又是谁? 她神色一敛,面容沉静,没敢再看他。 低沉而有力的鼓声响起,舞姬们身着红衣,抛撒红绸击打鼓面,犹如旌风烈烈的旗帜在苍茫的原野飘飞舞动,悠扬琴音渐如潮水般扩散,与鼓声交织在一起,悲壮豪迈,如泣如诉。 琵琶声铿锵热烈,忽如铮铮铁骑,万马奔腾,江河不息,弦声渐紧,群玉余光瞥见圣上面容沉重,握着佛珠的手僵持片刻。 乐声渐渐平息,挥舞着红绸的舞姬变换队形,踱步绕在中间的是韶娘,一抛一收的红绸中露出半点银光,尖锐而突兀的声响传来,群玉抚弄的琵琶弦轰然断裂,电光火石间,空气中弥漫着不详的静默,谢望随手掷起酒杯,打落韶娘手中的软剑。 “有刺客,护驾!”随着曹大伴尖细的嗓音扬起,谢望怕那位刺客还会有后招,快步上前将她一双腕子紧紧擒住。 韶娘怒目圆瞪,刺向群玉,又啐了一口圣上,“狗皇帝,你害我满门,你纂权夺位,不得好死。” 群玉的手指微微颤抖,鲜血沿着指尖滴落,怎么也没有想到,韶娘居然会是刺客。 断裂的琴弦发出滞涩回响,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群玉忍着钻心的痛,目光停驻在韶娘身上,却被她所察觉。 “为什么?为什么?愚昧无知的贱人,若不是你打断,我早就成功了!” 群玉呼吸一滞,心中顿时后怕,她和韶娘几乎是同时入的清乐堂,若是韶娘真的刺伤了圣上,最先彻查的必然是她。 圣上熟视无睹,只冷声下令,“谢卿,将她的下巴卸掉,封锁公主府,严查同伙。” 在场之人皆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谁也没想到公主的生辰宴上,居然混进来刺客。 余下的伶人跪了一地,无不是瑟瑟发抖,生怕自己因为和韶娘有牵连,就被扣上同伙的帽子,押入大牢。 群玉心中则是异常冷静,想着等会若是审问她,又要说些什么证明清白呢。 她的琴弦早不断晚不断,偏偏就在韶娘要行动时断了,就算是阴差阳错的让谢望出手阻止了韶娘。 可依着圣上多疑的心思,会不会怀疑她目的不纯,自导自演这样一出好戏,为的就是设计他呢? 如她所料,群玉最先被人带入室内。 圣上高坐上首,持盈一脸忧心忡忡地站在他身旁,谢望倒是神色如常,装作并不认识群玉。 “玉娘是吗?你的琵琶是同谁学的?” 不等群玉俯身行礼,圣上冷不丁开口,问出盘桓在心头的疑问。 “我……我是同我娘学的,她的琵琶是我见过最好的。” 群玉小心翼翼的回话,并未直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而是在想圣上问这话究竟是何意? 她如今是出身南康坊的乐姬,因为公主府缺人,这才入府做了伶人。 一应文书手续齐全,无论是谁来指认,这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那你同我说说你母亲。” 圣上居高临下的发问,似乎是想透过群玉看着他朝思暮想的韵儿。 群玉略松来了一口气,将母亲从前教她学琴的事情,搜肠刮肚的告诉他。 圣上又问,“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母亲,又为何会进了南康坊做乐姬。” 果然,她的身份底细已经被谢望翻了个底朝天呈给圣上了。 这还是当着谢望的面骗人,她尽量忽视着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脸色灰白,欲言又止,“我……我也并非一开始就是乐姬的,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失忆了,捡我回家的大娘替我治好伤,可最后因为她家男人不老实,大娘气恼之下就将我卖给了老鸨。” “只是我运气好,在南康坊待了不过三个月,就遇到了公主,说府上的乐姬刚好走了一个,问我愿不愿意来。” 这是乐姬玉娘的来历,群玉一早就和持盈通过气的。 原本她还在纠结,该怎样和持盈开口,可持盈却是猜到,群玉在生辰宴上弹琵琶应当是另有目的。 持盈向来都是大大方方的性子,便直接问群玉要做什么? 群玉心知拉她下水太不地道,可霍容璇又说,若是公主不同意,就说这也是二皇子的意思。 如今在这个世上,二皇子算是持盈的全部指望,只有他好,持盈才能一直无忧无虑的当她不谙世事的公主。 踌躇一二,群玉到底是怀着歉疚的心情,将计划全盘托出告诉了持盈。 就在她以为持盈或许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时,就听得她问,“所以你这几天闷闷不乐,就是因为这件事不敢告诉我?” “哎呀,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更何况二哥都同意了。” 群玉顿时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就被持盈下一句话惹得啼笑皆非。 “悄悄告诉你,当初你扮作世子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是你。” “真的?我当初扮得有这么差吗?旁人都没认出来好吧。”群玉有些不安,该不会其实大家也认出来了,只是像持盈这样不说吧。 说到这个,持盈还有些小骄傲,“其实你扮得不差,但是你和我说话时的语气和一些小习惯,我就知道你是阿玉,不是世子。” 群玉消失多久,持盈就想念了她多久,如今好不容易回到盛京,能帮得上她的忙,持盈当然乐意啦。 所以当群玉向圣上解释完自己的来历时,持盈也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父皇,您千万不要怪罪玉娘啊,那刺客和玉娘没有关系。” “朕没说她们有关系,相反,玉娘救驾有功,是该论功行赏。” 谢望始终默然静立,他大抵知道群玉这样做目的何为了。 “圣上,论功行赏之前,是不是应该传太医?” 他的目光落在群玉受伤的手指上,一道鲜红的血痕染红了袖笼,绷紧的琴弦犹如利刃,指腹被割破,伤口颇深,又因为太久没有处理,翻出狰狞可怖的血肉。 “好,曹永福,去请张医正来。” 听到曹大伴的名字,群玉心口砰砰乱跳,无论是在孟家孟澜大婚那日,还是冬狩御帐前,曹大伴都是见过她的。 若是他向圣上拆穿自己该怎么办? 她敢当着谢望的面信口胡诌,是因为知道无论如何,谢望不会置她于死地,可曹大伴又是个新的变数。 原本群玉是想着借着今日这场宴会,等私下里再和圣上解释清楚,也能圆回去。 等到后面事情生米煮成熟饭,曹大伴即便是想说,也没有这个开口的机会。 谁知道突然发生韶娘刺杀这一出,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群玉心乱如麻时,曹大伴眼观鼻鼻观心走过,并未多看群玉一眼。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张医正气喘吁吁地来了,看到群玉手上的伤,连忙从药箱中拿出金疮药替她上药。 末了,又语重心长道:“皮肉愈合倒快,就怕小娘子这伤会留疤,老夫再开你一道玉容膏,等伤口结痂后反复涂抹。” 听到“玉容膏”这个熟悉的名字,群玉心头滞涩,声音一顿,“多谢张医正。” 她想起还在孟府的时候,额角受伤,谢望和孟澜都送来了玉容膏。 那时她还想着和谢望撇清干系,将玉容膏和银钱一并送还回去。 如今倒是如她所愿了,在圣上面前,他对自己的态度克制疏离,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 被张医正拿纱布包好的手指,就像胡萝卜一样大。 群玉也没了心思伤感,反倒是不好意思的将手往袖笼里藏了藏,实在是太难看了些。 等张医正告退后,谢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持盈神色轻快,娇憨问道:“父皇,您金口玉言,方才说过的话儿臣可都记得。” “好,朕没忘,不如玉娘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圣上凉薄的视线落在群玉身上,她知道这个问题若是答错了,恐怕只会是满盘皆输。 群玉嗫嚅半天,到底是开口,“我、我想请圣上派太医治好我的病。” 圣上眼神一凛,似乎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方才问的这么清楚,她怎么也会将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世上。 至于张医正方才替她把过脉,有没有失忆之症,等曹永福一问就知。 “好,此事简单,只不过你住在公主府,恐怕会耽误诊治,不如虽朕入宫,也好叫太医署的太医轮番替你诊脉。” 在看见群玉的第一眼,圣上就对她的来历起疑,怀疑她的动机不纯。 可她和韵儿生得那样相像,又特意选的这首曲子,圣上便怀疑她是韵儿之女。 这倒是奇怪了,当年侯府那场大火,她不是死了吗? 圣上满腹疑虑,却不打算直接发作,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玉娘究竟要做什么? 廊庑之下,谢望神色淡淡,“曹大伴,若圣上问起玉娘的事,怎么回答您应该知道吧。” 曹永福擦了擦满脑门的汗,讪笑开口,“谢司使放心就是,咱家心里有数,只是我那孙儿,您看?” 谢望语气带了些警告,“事情办妥了,自然会让你见一面的。” 曹永福微微躬身,“好,还望谢司使说话算话。” 事到如今,谢望哪里不明白群玉要做什么。 她想入宫向孟淑妃寻仇。 可孟淑妃在后宫中横行霸道这些年,凭借的不仅是圣上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宠,她想以卵击石,未免太过自不量力。 曹永福这枚棋子举足轻重,不到最后一刻,谢望并不打算用,可如今为了群玉,他定然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等持盈和群玉出来后,圣上就传了曹永福。 “那个玉娘,你说像不像上次谢望身边的爱妾,连名字都那么像。” 曹永福心想圣上当真慧眼如炬,可他如今却不能实话实话。 “想来只是巧合罢了,谢司使那位爱妾命不好,分娩去了,方才那位玉娘身段细软,瞧着不大像是有过身子的妇人。” 撩兄入怀 第91节 这话倒是没错,圣上点头,没再多问。 * 甫一出门,群玉就遇见谢望。 她心虚地低头,试图藏在持盈身后,避开他的视线。 可谢望没打算轻而易举地放过她,语气不快道:“公主,谢某向你借用个人。” “玉娘吗?”持盈有些不安,扭头望向群玉,就看见她的目光满含哀求。 察觉到群玉拒绝的意思,持盈即便是有些害怕,还是哆嗦着开口,“不、不借,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吧。” “好,那我有句话问问玉儿,你不在孩子总哭怎么办?” 他、他怎么敢说这个!圣上可就在里面。 群玉脑子发蒙,语调散乱地凶他,“胡说什么?” 只是她的动作却有些欲盖弥彰,拉着谢望就要走。 持盈瞠目结舌,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还穿着乐姬的衣裳,越是这样素雅的颜色,越是难掩她清丽之姿,宛如山间清泉,纯净动人。 怕被人看见二人举止亲密,群玉早就抽回了手,走在他前面带路。 尽管谢望有些意犹未尽,却不敢再牵她。 寻了间无人的厢房后,群玉径直入内,随意落座。 群玉冷脸发问,“有何事?你直说便是。” 谢望脸上难掩神色落寞,却故作大方道:“宁儿快要满百天了,届时你来吗?” 群玉心底极为酸涩,好半晌局促地回道:“我马上就要入宫了,恐怕是去不了的。” “不用担心这个,只要你说你想来,我帮忙安排。” 听到她的推辞,谢望心情急切。 不要他就算了,也不要他们的孩子吗? 也不要宁儿?那宁儿长大后找他要阿娘,他该怎么办? 忍着泪意,群玉木着声音回绝,“谢司使,你是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入宫后不会再见你了,是生是死也与你无关。” 谢望心里一紧,“好,即便是你不想见我,那宁儿你当真不见吗?” “不见了,你就当宁儿没有我这个娘吧。” 说完这句话,群玉转身就要离开。 她冷淡又疏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谢望,他将人拽住,摁在门后,抓着她的肩膀问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 “宁儿还这样小,什么也不知道,就被她阿娘抛弃了,你当真要这样冷漠无情吗?” 尽管是在质问群玉,谢望仍然收着力道,生怕将她弄疼了。 这样戳人心窝子的话,群玉听完怎么不痛心,强忍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带着哭腔道:“这件事,算我对不住你和宁儿。” “我不要你的道歉,你答应我,宁儿百天的时候来看她。” 谢望看她哭得不成样子,心底也随着动容,不知不觉间就软了语气。 只是他仍然不敢抱她,没有得到她的允许,谢望如今根本就不敢碰她。 可她哭得泪眼婆娑,谢望拿出帕子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擦擦。 群玉只顾着伤心,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若是从前,谢望见她哭,只会抱着她亲,哄得她没有心思再哭。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宁儿是她的亲生骨肉,即便是群玉再想狠下心来,也没法完全拒绝他。 是以,过了好久,群玉才道:“若是有空,我能出宫的话,我就去。” 听到这个答案谢望心里松了一口气,凝视着群玉,慎重其事道:“在宫里万事小心,不过若真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也不要怕。内侍监的杨昌,还有你认识的姜腾,有什么事都可以求助他们。” 谢望一贯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眼下却对她百般嘱咐,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熟视无睹,更何况群玉本来就爱哭,心口酸涩,溃不成军。 想着入宫后危机四伏,见一面少一面的,她情难自抑地伸手去抱他,攀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他。 自从上回将人从佛塔里抱下来后,谢望就没再碰过她了,即便是每天梦里她浑身媚态的撩拨,他也僵着身子硬得难受,也不肯动手纾解亵渎她。 可眼下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在眼前,即便是克制如谢望,也彻底缴械投降。 只是他心里还在据理力争,群玉亲他,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 一旦知晓自己就是当年抛弃她的兄长,肯定会觉得恶心的。 他是兄长,妹妹不懂这些,他还不明白吗?他理当有责任,让一切都回归到正轨。 谢望仰了仰脖子,试图挣脱她,“玉儿……” “别动,让我最后亲一下。” 这么久没有亲他,群玉知道他难受得不得了,这是在和自己闹脾气呢。 到底是顺从的低下头,谢望紧紧抱住她,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里。 仅仅是描绘着他的唇瓣,群玉并不满意,嘟着嘴巴啄了两口后,他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张开唇。 唇舌探入他口中,感受到她的试探,谢望气息一窒,瞬时找回主导,在她口中轻轻舔舐,细细品味,搅得天翻地覆。 受不住这样带有占有和掠夺的深吻,不多时群玉脸色泛起闷红,发出两声难受地哼唧。 谢望不敢再亲,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生怕惹她不痛快。 群玉靠在他怀里,轻嗅了一口他身上好闻的檀香,“你如今是怎么了?这样的温柔好说话,不大像你。” 他压抑着心口的跳动,眸光有些晦涩,“这样不好吗?玉儿喜欢吗?”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真的很难拒绝,群玉不忍骗他,“还行吧。” 谢望知道自己卑劣至极,可他同样清楚,兄妹相奸的戏码,早晚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在那之前他得处理好所有事,才能在以死谢罪时,了无遗憾,留她母女二人无忧无虑的活在这世上。 “那玉儿答应哥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直喜欢。” 难得见他这么小孩子气,群玉想着此番入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去了,哄哄他也无妨。 “只要哥哥心里有我,即便是与你相隔万里,我也只会喜欢你。” 听得这话,谢望敛了神色,眼尾有些泛红,“那玉儿要说到做的,就算是骗我,只要不告诉我真相,怎样都可以的。” 第52章 圣上赐她匕首,要群玉杀…… 刺杀的消息仅仅封锁在宴堂,可韶娘的房间分明是被人翻过了的。 武德司的其余卫士赶到时,那名同伙翻窗出逃,香炉里留下还未燃尽的残信。 谢望赶到时摸了摸窗边留下的脚印,猜测此人应该是厨房那边的,便亲自去捉拿。 等追到厨房,大管事陈婆子虽然不清楚宴厅里发生了何事,但还是慑于武德司卫士的威严,让婢女小厮们全都站成一排供人辨认。 今日主家设宴宾客盈门,在前面招待的婢女来来回回的送着瓜果茶点,厨房的管事们管着各自灶上的事,什么菜该什么时候上,哪家客人有什么样的忌口,无不是了如指掌准备的齐全。 谁知冯统领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将厨房守好,只许进不许再出去了。 在武德司的卫士赶到之前,冯游自然是要约束好公主府的下人,免得胡乱走动,余下藏匿的刺客同伙,趁人不注意离开了公主府怎么办? 可是他说的语焉不详,留下看守的那名侍卫也不知宴厅究竟发生了何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人进出。 谢望环视一周,还真就发现了要一位熟面孔。 正是前些时日在角门遇到霍容璇,她身边那位充作群玉的婢女。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名唤果儿。” 她声音颤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洪良,人找到了,将她带走,和刺客分开审讯。” 陈婆子快步上前,帮着求情,“这位卫士是不是弄错了,果儿只是个烧火丫头,怎么会和刺客扯上关系。” “刺客房中,有这位烧火丫头留下来的脚印。” 谢望少见的耐心解释了一句,正欲抬步离开时,就听得果儿嚣张道:“我呸!你个狼狈为奸的走狗,认贼作父的狗东西,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就不怕我去圣上面前告发,你和那个叫玉娘的小娼妇有一腿吗?” 身份暴露,果儿也不慌不忙,她手里捏着谢望二弟把柄,连声叫骂,以为这样谢望就会怕了。 “满嘴污言秽语,把她下巴卸了。” 谢望始终神色如常,倒显得她是在胡乱攀咬。 韶娘房中那些未烧完的信,仅仅是东拼西凑,谢望也瞧出些端倪来,幕后主使是谁他大约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甫一进了武德司,都还没严刑拷问,韶娘就招供,说自己是先帝朝御史中丞戴远山的独女戴韶云,被镇北侯豢养为他所办事。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谢望喉结滚动,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来。 戴远山是先太子的伴读,二人年少结缘,志趣相投,先太子以诚相待,视其为挚友,等到先太子逐渐在朝堂之上崭露锋芒,戴远山进入御史台,因为有先太子袒护,针砭时弊,畅所欲言。 竟惹得天下读书人心向往之,纷纷称赞正应了太宗那句“君臣相须,事同鱼水”。 可后来先太子被废,绞杀于东市脊岭,戴远山跪在鸾台求情三天三夜,得知先太子身死,触柱而亡。 戴家人结连被清算,一双儿女彻底没了踪迹,谢望原本以为他们或许隐姓埋名,不会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如今才知是自己异想天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辜受累,我心何安? 这等拙劣伎俩,牵连多少性命,谢望知道是高统领出手了。 倘若他再耽于情爱,将复仇大计弃之于不顾,死的不仅是戴韶云、镇北侯这些人了。 刺杀一事暴露,即便是谢望想救她,留她的性命,当天夜里,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司狱,塞给戴韶云一瓶毒药,她颇为痛快的接过,死地悄无声息,了无遗憾。 就像黑夜里一点不起眼的烛火,被风一吹转瞬即逝。 撩兄入怀 第92节 至于戎马半生,早就退位让贤的镇北侯,若非子侄犯下塌天大祸,被高统领的人抓到了把柄,也不会受此胁迫,换得血脉尚存。 当年他在圣上夺嫡中就保持中立并不站队,圣上登基后为了安抚老臣,也并未处置他,而是以荣养的名义将他扣留在京。 侯府孙辈的儿郎更是入宫伴读,一举一动都在圣上的监视中,近几年则是因为侯府两位郎君戍边有功,这才稍微宽泛了许多,谁成想竟然惹下塌天祸事。 镇北侯在司狱中与谢望相认,恳请他照拂两个不成器的孙儿,又提及还在议亲的两位孙女,若是婚事告吹,还请他庇护一二。 苟延残喘这些年,镇北侯心中有愧,否则也不会轻易就受到高统领要挟。 先帝朝时,镇北侯也曾陷入党派之争,是先太子力排众议,还他清白。 可临了先太子倒台,镇北侯贪生怕死,不仅不敢为他说半句话,也与亲友旧故、家中子侄交代过,绝不可为先太子求情,害了自身性命。 答应他的请求后,谢望转身离去,垂垂老矣的镇北侯抢走卫士别在腰间的短刀自刎而亡。 不过两三日光景,刺杀一事就此终结,对于这个结果圣上自然是很不满意,命人对镇北侯鞭尸肢解,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念其战功赫赫,族中男丁尽数流放,女眷全部充入教坊司。 又让人将戴韶云的尸首拿去喂狗,甚至刨了戴家祖坟三代,严查当年抄没戴家之人,为何会有漏网之鱼。 此事还牵连到持盈公主御下不严,可公主到底无辜,圣上仅仅是小惩大诫,罚俸三月。 这等不痛不痒的处罚,持盈面上毕恭毕敬地认罪受罚,实际上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她生辰那日,圣上送的礼,不说远远超过三个月的俸禄了,三年都不止了。 只是有人故意破坏她的生辰宴,她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刺客和同伙被谢望缉拿后,圣上没有久留,余下的宾客心有戚戚,即便是抹不开脸面先行离去,却也兴致缺缺,宴席热闹不起来后,没多久便散了。 群玉也随着圣上一并入了宫,持盈心里就更不痛快了,她心中满腹疑虑,好奇群玉究竟和谢望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没人告知她答案,反而得知镇远候竟然替先太子鸣不平,这才设计刺杀这一出。 圣上当年谋权篡位并不光彩,可历史向来是胜利者书写的,拥护他的人自然会颠倒黑白篡改历史。 持盈即便是再迟钝,可到底出身皇家,即便是知道真相,也只是三缄其口,更不许底下人妄加议论。 可想到镇北侯家的待嫁闺中的两位小娘子,到底是唏嘘不已。 群玉得知此事时,还在景阳宫养病,说是养病但她的失忆之症,只是凭空杜撰,又因为用了德叔让人从妙春堂配来的药丸,太医为她诊脉,只能查出脑中瘀血积压,脉沉而涩,病症难消。 景阳宫是持盈旧时居所,故而进出如鱼得水,很是自在。 “说来钟毓也是可惜,好不容易等到未婚夫出孝期,不日就能出阁了,却因为镇北侯,婚事不了了之。” 持盈幼时和钟毓不大对付,如今同为女儿家,难免感慨她的不易。 “入了教坊司,也不知可有人相护。” 群玉语气淡淡,想着刺杀之事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镇北侯一族就此陨落,与霍家当年何其相像。 “哎呀,这件事阿玉就不要担心了,兴许钟毓那位未婚夫会赎她做妾也犹未可知呢?” 持盈一派天真,说出口的话却难免让人觉得残忍,可这并非是她的错。 群玉是懂得感恩之人,如今她能全须全尾的凭借持盈见到圣上,已经很是知足了,没道理忘恩负义。 踌躇一二,群玉到底是开口,“阿盈,若是钟毓未婚夫没有出面,你可否帮忙搭救一二,钱财这些我出,只需要让钟家女眷有个栖身之所。” “可以是可以,不过等我问问二哥好吗?” 若是单凭她和钟毓的交情,持盈是不大愿意惹祸上身的,父皇才发落镇北侯府,她这样做岂不就是打他的脸。 群玉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不大好意思道:“自是可以。” 好半晌持盈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老实交代,你和谢望究竟是怎么有一回事?” 就知道她今日入宫目的并不单纯,群玉抿了抿唇,很有些做贼心虚,“可、可以先不说嘛?” 瞧她这个表情,持盈凤眸微眯,便知道果然有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再等等,时候未到。” 群玉手心里捏着一把汗,生怕持盈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她说实话。 圣上如今派人在查她的底细,若是她先从持盈这里漏了风声,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持盈撇了撇嘴,虽然不大高兴,但很是有分寸,没有再追问。 每个人都藏有秘密,更何况持盈出身于皇家,自然懂得有些事情守口如瓶的道理。 神策军中有一支暗卫,早些年姜腾始终没法深入其中,可自从父亲死后,神策军中派系分崩离析,这支暗卫眼见着一家独大,其余郎将在姜腾暗中撺掇下,暗卫统领突发恶疾,不日病逝。 姜腾顺理成章接管这支暗卫,接到的第一道诏令,便是查明群玉这些年的踪迹。 事关群玉,姜腾不敢擅专,消息又递到了谢望那里。 果然,他一早就有所准备,将卷宗递给姜腾。 倒是事无巨细的为她编纂好来历,当年那场大火,群玉被侯府忠仆所救,谁知被孟淑妃带走,想以此挟令侯夫人萧韵为她所用。 萧韵得知女儿还活着,便开始想发设法打听女儿的下落,不惜花重金收买孟淑妃身边人,将女儿送还给侯府。 只是不知这中间出了怎样的纰漏,或许是孟淑妃察觉了,想要除掉群玉,亦或是那人大发善心,将群玉送到了孟家寄养。 孟家老夫人对于凭空多来的小娘子,尽管不知道她的身世,但隐约猜到来历,唯恐孟淑妃发觉后对她下手,便将人送到梧州。 等到群玉年纪合适,不惜千里迢迢让人接送归京,只为让她和孟澜结亲。 这则故事编纂得倒是可以,若不是姜腾知道群玉的目的,恐怕还真的相信了。 “且不说孟家那位赵老夫人,会不会将她充作表姑娘养在赵家,便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嫁给孟澜,这有些说不通吧?” 谢望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赵老夫人为何会如此偏心,与孟淑妃这个亲生女儿如此疏离。” 姜腾抱着看戏的心态,啜了口茶,“这件事我还真是不知道,不如你说说。” “赵老夫人还是赵司苑的时候,她和霍家老太爷相识于微末,二人互生情愫,直到孟家老太爷成为新科探花,向皇后求娶,二人就此情断。” “心爱之人远嫁他人后,霍老太爷离开盛京,在边关建功立业,军功加身回京述职,孟老太爷的幼妹对他一见钟情,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他。” “可霍老太爷早已娶妻,孟淑妃当时年纪尚小,却敢向姑母献计,逼得霍老太爷发妻自请下堂,娶了她做续弦。因为这件事,赵老夫人与女儿从此离心。” 姜腾听完后拍手称快,“妙啊妙啊,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件事。” “只是这玉儿妹妹,若是孟家的表姑娘,你这个义兄岂不是早就见过她,你想好怎么和圣上坦白没有?” 姜腾实在是有些无语凝噎,这谢望平日里瞧着也不是初通人性,怎么一到事情与那位玉儿姑娘有关,他就自己的安危是死是活都不管了。 谢望神色如常,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件事,等圣上问起时,我自会与他请罪的。” “请罪?我看倒不至于,你是想要把玉儿妹妹择干净吧,即便是圣上察觉你与她之间不对劲,你也会和她撇清干系,将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推。” 姜腾实在是了解他,毫不留情的戳破谢望的心思。 “够了,这件事与你无关。”谢望语气不善,为他添茶却是倒满。 茶满赶客,姜腾被他弄了个倒噎气,“好你个谢望,这是嫌我啰嗦赶我走呢。” 走就走他还不想留呢。姜腾拿着那本卷宗负手离去,不多时关于群玉的来历身世便到了圣上案前。 意识到并非是群玉故意设计后,圣上心神松泛下来,想着是时候去见见群玉了。 这些时日以来,圣上虽然将人赐住景阳宫,可既没有册封也不打算召人侍寝。 后宫中观望的妃御不在少数,唯独孟淑妃始终都是老神在在,猜测着圣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常常为她诊脉的岳太医则是稍稍透露一二,说是那位娘子是公主府的乐姬,因为救驾有功,圣上全她一个心愿,那位乐姬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太医能够治好她的失忆。 如此说来便是连采女的位分都是没有了。 孟淑妃并不大当回事,何况一个公主府出身的乐姬,即便是再有能耐,又能蹦跶几时。 直到这日,神策军的暗卫将她的来历呈上来,圣上心知她受了太多苦,让曹永福开了私库,选些小娘子喜欢的衣裳首饰,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如流水般送入景阳宫。 只是群玉始终没有封号,众人称她是无不是尊称一句玉娘子。 除此之外,圣上一改从前任谁相邀也不去用午膳的规矩,亲自来了景阳宫,陪着群玉用膳。 这一待便是大半日,不少后妃心中五味杂陈,纷纷坐不住了。 圣上有午休的习惯,但他从来都是在紫宸殿小憩片刻,看来今日是留宿在景阳宫了。 青天白日里,竟然是这样的按捺不住,也不知道这位玉娘子究竟是怎样的美人。 等圣上离去后,有蠢蠢欲动的后妃想要亲自会会这位玉娘子时,却被景阳宫的侍卫拦住了,说是圣上不许外人打扰。 实则不然,群玉和圣上一道用过午膳后,听他讲起母亲的陈年旧事。 就连午膳时备的那桌席面,圣上随便哪道菜都能侃侃而谈。 “这道光明炙虾,你母亲幼时最爱吃,可她嫌剥虾麻烦,也不要婢女布菜,非得我替她剥好才肯吃。” “糖蟹你也尝尝,这道菜极其考验手艺,只有当年在潜邸的那位厨娘做得出来,你母亲挑嘴,换个人就尝出不同了。” 金尊玉贵的圣上也不要曹永福布菜,亲自替群玉剥虾拆蟹,叫她诚惶诚恐,有些受宠若惊。 群玉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瓷碗,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忐忑,“够了够了,多谢圣上,再多的就吃不了。” “无妨,不用都吃完,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每道菜都要尝尝,但是只吃一口就不肯再用,最后全都进了朕的肚子里。” 说到此节,圣上眼眶湿润,面上却露出笑容。 群玉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母亲当年和圣上之间的感情,竟然深厚到这个地步吗? “玉露团和金乳酥,今日这笼做得不好,远不及朕亲手做的。” 圣上捻了块糕,咬了一口后略微有些嫌弃。 群玉懵懵发问,“我尝着觉得还行啊。” 立在一旁的曹永福垂着头,心说还好有玉娘子这番话,否则今日膳房的厨娘恐怕要受罚。 这顿饭圣上足足用了两个时辰,群玉也从原先的惴惴不安到后面的叹为观止。 原来当初六皇子与萧四娘当真是神仙眷侣,情深似海。 那么母亲嫁给父亲后,孟淑妃对侯府做的那些事情,圣上究竟知不知情呢? 群玉心中疑惑重重,就听得圣上悠悠开口,“孟淑妃当年做的错事,朕这几年或多或少都知道。” “只可惜为时晚矣,朕苦于没有证据,并不能发落她,更何况她到底为朕生儿育女,自皇后薨逝后,打理后宫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情急不得。” 他站在玉兰树下,负手望花,身形有几分佝偻,黑鸦的鬓发中藏着丝丝缕缕的银丝。 撩兄入怀 第93节 群玉大抵心中有数,圣上即便是对母亲情深义重?,可对孟淑妃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孟淑妃这等善于?钻营之?人。 群玉掐了掐手心,说了句违心话,“臣女飘零至今,承蒙圣上大恩大德,这才知晓身世,此生已经别无所求了。” 如何处置孟淑妃,圣上早就有所打算,并不会因为群玉而更?改决断,毕竟在他看来,他是千载难逢的盛世明?君,不会任由自己留下半点污名。 说要彻查孟淑妃,少不了翻出那些陈年旧事。 圣上话锋一转,“好孩子,果真懂事,愿不愿意见见你的夫君?” 他口中的夫君自然是孟澜了,这也是一重?原因,女子出嫁从夫,即便是有再大的深仇旧怨,一切都是以夫家利益为先。 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即便是赵老?夫人与孟淑妃的关系僵滞再难修复,可小辈们之?间?是该多加走动才是。 群玉摇了摇头,正想该如何拒绝时,冷不丁就听到圣上漠声道:“说来也是有一桩怪事,朕那位谢爱卿与你夫君孟澜从前可是兄友弟恭的养兄弟,后来也不知怎的,二人反目成仇,听说冬狩时大打出手。” 听到这番话时,群玉吓得?魂都没?了,不知道圣上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紧接着就听到圣上悠悠开口,“原本这件腌臜事不该捅到玉儿面前的,只?是朕如今得?知谢望觊觎你不得?,不仅招了个与你相像的妾室养在身边,还敢几次三番的招惹你,便觉得?怒不可遏。” “朕如今将此事告知于?你,是想问问,你觉得?可要严惩此人啊?” 圣上原本也怀疑那个妾室就是群玉本人,直到暗卫去查,谢望那位爱妾得?了痘疫,尸骨无存,早就化成了灰,如今那座池子满塘花开,粉荷成片,显然就是养分颇足。 群玉如何听不出圣上的试探,面上装得?惊诧,“竟有此事?” 圣上不想她?敷衍了事,步步紧逼,“玉儿以为,罚他官降三级,脊杖三十如何?” “此事单凭圣上做主,玉儿感激不尽。”群玉心尖一紧,稳住声音,应声附和。 此间?事了,圣上离开景阳宫,群玉心乱如麻,担心起谢望的安危。 她?想出去见姜腾,或是谢望先前说的内侍监杨昌,无论是谁,帮忙同谢望带个话就好。 谁知景阳宫门口被?侍卫严防死守,说是圣上发话,让娘子在宫里?好生住着。 群玉不能出去,也就没?法得?知谢望的消息,直到三日过后,持盈进宫来看她?,假借圣上的名义将她?带走。 见她?一脸茫然,持盈悄声开口,“谢望跪在紫宸殿外,已经一日一夜了。” “怎、怎会如此?” 群玉不敢再想,圣上此举是不是故意试探。 “阿盈我们回?去吧。” 如果她?火急火燎的赶过去,她?没?有失忆这件事不仅会暴露,和谢望有私情这件事也藏不住。 持盈虽然不明?白,但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那我们去御花园逛逛?” 于?是二人改道御花园,悠哉悠哉地赏起了花。 消息传到紫宸殿时,圣上让曹永福去传群玉过来观刑。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群玉和持盈结伴前来,圣上站在廊下故意道:“阿盈你如今胆子不小啊,明?知玉娘身子不好,还敢将人骗出来到处乱跑?” “父皇息怒,儿臣也是太久没?有见过玉娘了,这才一时情急。” 持盈顺势请罪,父女二人一唱一和,群玉尽量忽视跪得?笔直的谢望。 “好了,玉娘也来了,朕思来想去,此等心思龌龊的小人,你定然是恨不得?除之?为后快。” 圣上招了招手,曹永福恭恭敬敬地端着托盘过来,红绸布面被?他掀开,是一把缀满各色宝石的匕首。 群玉藏在袖笼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发紧,装作不懂,神?色为难道:“这……这是何意?” “玉娘失忆恐怕是不知,当初你在无相寺坠崖身亡,是谢望设计的,他心思歹毒意图拆散你和孟二郎。” 圣上神?情激愤,大义凛然,“幸而玉娘命大被?人所救,这才没?有落入谢望之?手,此等拆散有情人的行?为,朕深恶痛疾,绝不会坐视不管。” 想来因为当年他没?能和萧韵终成眷属,连带着也见不得?群玉和孟澜天作之?合,却被?谢望破坏。 曹永福端着托盘的手往上举了举,示意群玉接下。 群玉心一横,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拿匕首。 她?怎么能对谢望下手呢? 可不对谢望下手,岂不是功亏一篑,彻底在圣上面前暴露了? 谢望跪在地上,目光悠远而平静,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第53章 “要我娶公主?你究竟有……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群玉握紧了匕首,一步一步地向?谢望走去。 谢望神色不变,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也等?着群玉的决断。 下一息,群玉忽然转身,语气坚决,“圣上,民女还有一桩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圣上淡淡地道?。 “民女幼时读史记,太史公曾说‘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治国安邦,更是法度为先,谢司使做了错事,我?若是仅凭自?己私欲随意惩处,岂非置之法理于不顾?” 圣上顿了片刻,显然未曾想?到群玉会是这样有理有据的反驳。 “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自?然会感到欣慰。” 群玉折身行礼谢他,见他面?容松动,又接着开口,“民女相信圣上会秉公处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位高如谢司使,也不例外是吗?” 她?这番话里饱含深意,不仅曹永福为她?捏着一把汗,便是一直充当鹌鹑的持盈公主,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生怕父皇顷刻间翻脸不认人。 圣上面?色微青,凝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静默半晌,他突然笑道?:“不愧是你?娘的女儿!好,朕答应你?就是。” 他总算给了个准话,群玉心头一松,连忙谢恩,“民女多?谢圣上。” 二人堂而皇之的打着哑谜,只有群玉明白,明面?上说的是谢望,实际上暗指孟淑妃。 紫宸殿里也不尽然全是圣上的人,故而话也不必说得明明白白。 至于谢望则是被圣上关进大牢,择日三司会审,等?候发落。 依着他的能耐,群玉并没有太过担心,总之是比圣上逼她?动手要好得多?。 谢望被人带走时,曹永福想?要搀扶他起身,却被他拒绝,自?己踉跄着步子站了起来。 他面?色灰白,声?音冷漠,“多?谢公公,我?自?己走就是。” 趁着没人看?见,曹永福凑过去悄声?道?:“这几日谢司使就受累些,想?来没几日圣上回心转意就会放您出来的。” 谢望没应声?,反倒是提起另外一桩事,“可否将顺贞门前的守卫引开?” 那处宫道?离御花园最近,是群玉回景阳宫的必经之路。 知道?他仍然不死心,还想?和群玉说话,曹永福面?露为难,正欲拒绝时,又想?到武德司不可一日无人,即便是谢望今日身陷囹圄,明日又会是沈固安当家做主。 “好,谢司使稍等?片刻。” 曹永福没有再送,给徒弟小全子递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跟在谢望身侧。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辰,群玉从紫宸殿出来,圣上说明日孟澜会入宫,届时她?们夫妻二人再相聚。 群玉自?然是想?反驳,可持盈虚咳两声?,意思是让她?别再胡乱说话。 也好,等?明日孟澜入宫,当着圣上的面?和他说清楚也未尝不可。 持盈留在紫宸殿和圣上说起体?己话,群玉见父女二人一派融融,随意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一路行至顺贞门,竟也没撞见守卫,直到有人突然伸出双手,将她?拽到旁边。 群玉心慌意乱,直到听?见谢望声?音晦涩,“你?这几日,没受欺负吧?” 她?眼珠微颤,知道?谢望是想?问什么。 如今宫里谣言乱飞,都在传她?圣眷正浓,不知道?哪里来的狐媚货色,青天白日里就敢勾得圣上方寸大乱。 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就好像亲眼见过似的,群玉忐忑不安,不知道?谢望会不会也误会了。 群玉咬了咬唇,正要开口,就听?得谢望又说,“受欺负了也没什么,就当做是被狗咬一口,也别反抗他,保住命最重要。” 怎么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依着谢望占有欲极强的性子,若是误会她?已经侍寝,和圣上有了肌肤之亲,眼下不应该是气急败坏的质问她?吗? “只是你?身子弱,才出了月子没多?久,别给我?们宁儿添个弟弟妹妹。”谢望语气和缓,神色如常,根本就没有生气。 见群玉呆怔一瞬,像是没有听?进去,谢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玉儿也别嫌我?啰嗦,宫里危机四伏,你?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我?会想?法子将春禾送到公主府,让她?将人送进来。” 听?到这里,群玉终于反应过来,“你?……你?也万事小心,宁儿正是需要你?这个父亲的时候,也别总是将她?托付给姜郎君,人家还未议亲呢。” 尽管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群玉想?着提及宁儿,他心里总该有所顾虑,免得一个不注意伤着病着了。 “好,我?答应你?,我不能多待,走了。” 丢下这句话后,谢望转身离去,群玉眼眶泛红,心里五味杂陈。 她?静静站了片刻,久到指尖都生了凉意,正欲离开时,有道?轻佻的声?音响起,“一别半年,玉儿姑娘当真?是好手段。” 玉仪公主突然出现,弄得群玉一阵心慌,她?何时来的,又看?了多?久? 群玉到底是依着规矩同她?行礼,神色不改,“见过殿下。” “你说我若是告诉父皇,你?和谢望暗地里私相授受,他会作何想??” 玉仪果然是看?见了,只是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殿下慎言,且不说你?口说无凭,便是依着圣上如今对我的看重,你?觉得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群玉如何不知道?这话说得狂悖,可事到如今只能赌,她?赌玉仪如今在圣上心中失宠,来找她?也是别有所求。 自?从冬狩之后,玉仪被圣上禁足三月,也就宫宴为了皇家体?面?,由她?出席参宴。 孟淑妃则是因为她?恬不知耻的想?要嫁给孟澜,自?觉脸面?尽失,对她?不管不问。 眼见着持盈的婚事有了着落,母妃也一直在为兄长张罗,唯独她?现在无人过问,玉仪自?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没想?到她?难得出披香殿一趟,经过御花园时居然遇见来了群玉。 还是问过婢女,玉仪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景阳宫那位玉娘子。 群玉这番话戳中玉仪的心事,她?自?然顺势而下,“想?要我?守口如瓶也很简单,那就帮我?得到孟澜,无论用什么办法。” 玉仪笑得灿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问题。 <script>read_xia();</script> 撩兄入怀 第94节 当初为了拒绝她,孟澜可是不惜划伤自己的手,群玉眼睫轻颤,有些难以置信,“公主是真心爱慕二表哥吗?” “从前或许是,现在嘛?本宫要他对我摇尾乞怜,成为匍匐在我脚边的狗。” 玉仪或许觉得群玉和她是一路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群玉是贪慕权势,从孟澜到谢望,如今又成为父皇的女人,这天底下的女人,攀高枝谁能比她更厉害? 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开诚布公又有什么不好? 群玉神色黯然,扪心自问,她不想将二表哥牵扯进来。 可她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凌迟刮骨害他不浅。 只是为了稳住玉仪,一时间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群玉深吸一口气,含混地道:“要怎么做,殿下吩咐就是。”话虽这么说,群玉并不打算帮她。 直到翌日孟澜入宫,群玉应召前往紫宸殿。 圣上拿着茶盖撇去茶沫,悠悠发问,“孟爱卿上前来,自己的妻子都不认得了?” 早在入宫之前,孟澜就收到了罗应的消息,说是群玉如今在宫里,若是圣上传召,他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罗应又将郎君留下来的那封信转交,说是若他有什么不懂的,尽可去问老夫人。 信上细细交代了群玉如今的身份和当初坠崖后遭到的境遇,孟澜这才明白,谢望怕他行差踏错,在圣上面前说错话。 只是此事又与老夫人有何相关? 怀揣着心头疑问,孟澜去了延年堂,有些时日没见过祖母,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祖母好像一下老了许多,面对他的问话时也有些精神不济,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大愿意操心小辈们的事了。 尽管祖母没有直说,但孟澜大抵明白,谢望或许与她达成了什么交易。 如今面见圣上,听到他这样寻常的语气,孟澜一时间拿不准自己要如何回话。 想到宫中流言,孟澜顿时心中有了对策,权当圣上是在试探他,“微臣惶恐,只是臣妻已逝,万万不敢随意与人攀亲。” 圣上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哦?孟爱卿再看看,眼前这位真的不是你的妻子吗?” 群玉心知圣上这是故意试探,倘若孟澜就此承认,圣上不会对他怎样。 可若是孟澜再继续坚持,说她不是,那么孟澜恐怕就要背上负心汉的名声。 偏偏碍于她失忆的原因,即便是群玉有心相帮,也不能上前相认。 孟澜毕恭毕敬的回话,声音笃定,“圣上,臣妻早亡,音容笑貌却是恒存于心,眼前之人容颜虽像,但并非是她。” 话音刚落,圣上手中茶盏丢了出去,“大胆!口口声声说难以忘怀,自怜自艾,人就站在你面前却认不出来。” 茶水不算滚烫,但圣上往他跟前砸,孟澜并不敢躲,任由茶叶泼他一身。 “是认不出来还是不敢认,是以为朕有夺人妻所好?还是嫌你妻贞洁有玷,意图撇清干系?”圣上一番话掷地有声,仿佛洞穿人心。 孟澜语焉不详地一番话算作应答,“微臣愚钝,不知圣上此举是意在试探,又或是考验?” 一番铤而走险,总算是试探出圣上真实心思,孟澜心神松泛下来,就听得群玉轻轻开口,“还请圣上息怒,民女与孟二郎有缘无分,既然夫妻情断,无需强求再续前弦。” “好,那看来玉儿的失忆之症未尝不好,从此你与孟澜义绝,再无瓜葛。” 圣上的愤怒不是没有缘由,原本他以为孟澜是值得托付之人,是想为二人赐婚再续前缘的。 谁知孟澜竟然这等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的,一点魄力也没有。 仅凭一点风言风语,连争都不争,以为群玉如今是他的入幕之宾,这样奴颜婢膝,胆小怕事的儿郎,还是不要也罢。 群玉垂首谢恩,“民女遵旨。” 就在这时,曹永福挪步走来,在圣上耳畔低语。 “玉仪?她不在自己的披香殿反省,过来作甚?” 圣上话音刚落,目光一扫,大抵明白玉仪是为着孟澜来的。 “父皇,儿臣要告发玉娘子,她与孟澜结发夫妻,后又攀上谢望,如今又来向你献殷勤,此女不忠不义,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蒙骗。” 玉仪方寸大乱,也不打算再要挟群玉,而是将真相托盘而出,是因为昨日夜里,她收到了一封密信。 说是若她执迷不悟非要找群玉的麻烦,那么她在南风馆里豢养了不少与孟澜相像的举子一事便瞒不住了。 这样卑劣的威胁方式,不是谢望又是谁? 玉仪是可忍孰不可忍,从前她害怕事情暴露唯恐牵连到母妃和兄长,也怕孟澜知道了会觉得她恐怖如斯,可如今她都被所有人抛弃了,还要害怕什么呢? 气急败坏的玉仪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今日就要拉这些人全部陪葬。 可玉仪怎么也没有想到,圣上的反应是那样的平淡,他默然抬眼,冷声问道:“说完了吗?还有呢?” 就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一样,等等,难不成父皇都知道这些事? 早在上回玉仪在冬狩那日犯下塌天大祸,圣上就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更遑论如今有群玉在。 他觉得若是自己和韵儿有孩子,就该是群玉这样的,聪慧机敏,体察大局,知进退不逾矩,哪像玉仪被孟淑妃娇生惯养成如今这番模样。 意识到自己或许是被人反将一军,不知不觉落入圈套后,玉仪垂着头,不敢再乱说话,“没……没有了。” “你若是真心为朕考虑,父皇或许还要称赞你一句胆壮气豪、直言不讳,可你既不坦荡,也不率真,朕记得冬狩期间孟卿受伤是因你之故,如今看来或许也有谢望的手笔在里头。” 说到此节,圣上或许是有感而发,想到了自己当年与萧韵情深意笃,奈何被人拆散。 “你和谢望都是同样的心怀不轨,见不得佳偶天成,千方百计也要破坏,欲乱人伦之序,此等卑劣行为令人发指,实在是当世恶人也。” 他越说越激动,眼神凶狠,吓得玉仪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不如这样,恶人自有恶人磨,朕下旨赐婚,允你嫁给谢望。” 这番话脱口而出,群玉有一瞬间心生恐惧,圣上究竟是要惩罚谁? 就因为当初和母亲分道扬镳,就要这样胡乱撮合吗? 嫁给谢望,那岂不是要被他折磨致死,玉仪吓得身子发抖,“父皇,儿臣求您收回成命,大不了儿臣不嫁了,谁也不嫁了成吗?” “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来人,将公主带回披香殿。” 圣上脸色铁青,此番损人不利己的举动,叫人看来实在是几近癫狂。 玉仪被人带下去后,圣上又想到了还在牢里关押的谢望。 “曹永福,让人将谢望带上来。” 说完这话,圣上又向曹永福递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群玉和孟澜面面相觑,想走吧,圣上也不曾发话,留下来的话又实在是尴尬至极。 紧接着圣上又问,“孟爱卿觉得此举如何?”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的巧妙,孟澜态度谦卑,“圣上为公主选的婚事自然是好婚事。” “哦?好在哪里?”圣上不许他随口敷衍过去。 “公主和谢司使容貌相匹,并肩而立,犹如天作之合,令人赏心悦目。” 几乎是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一句,偏生这句话还真就没有什么问题。 说孟澜实诚还真是实诚,群玉冷不丁心想。 就当她还置身事外看热闹时,又听得圣上发问,“玉儿以为呢?” “民女觉得玉仪公主犹如琼花照水,婉婉有仪,谢司使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男才女貌,交相辉映;二人性格迥异,犹如磁石引针,互补相益。”群玉顺着孟澜的话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依你之言,朕现在就写婚书……” 圣上话未说完瞧见缓缓走来的谢望,“谢爱卿,方才玉儿的话可是听到了?” 谢望眼中滑过一丝冷意,他如何不知道这是圣上的故意设计,可怎么也没想到,玉儿居然也想他尚公主,娶玉仪。 “圣上,臣心中早有所爱,倘若尚主,于臣妻不义,对殿下不公。” 听他公然拒绝圣上,群玉心口又酸又胀,却也替他捏着一把汗。 “哦?朕倒是不曾听说过谢卿娶妻啊。”圣上见他还敢拒绝,心情愈发不快。 谢望不卑不亢,语气坚决,“臣虽未娶妻,但膝下已有爱女,其母难产而亡,臣便发誓,此生只会有她一人。” 圣上语气轻蔑,“无名无分,也配称之为妻?” “臣当年伤她颇深,即便是真心求娶,她也不会应允,能以妾室之名伴臣片刻,已经倍感珍惜,在臣心中,她早为吾妻。” 提起这桩旧事,谢望嗓音发涩,似乎追悔莫及。 群玉听完眼里又泛起酸来,难怪这些时日以来,他性情和顺一反常态,原来是心中有愧,生怕唐突了自己。 可圣上一意孤行,心中已经认定谢望是在做戏,“谢卿,朕不是在与你商量,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圣上,公主金枝玉叶,臣如何能与她相配?”谢望还想据理力争。 “朕说相配,谁敢说不是。”圣上面露不虞,根本就由不得他推三阻四。 谢望明白他这是铁了心也要让自己尚主了,声线倏然生冷,“倘若臣执意不娶呢?” “那便将谢卿绑了,等成婚那日直接架到公主府拜堂。”圣上目光阴寒,正欲发作时,冷不丁就听得群玉开口,“圣上息怒,谢司使这是与公主有误会,不如让他二人培养培养感情,免得婚后也是剑拔弩张。” 群玉如何不知道自己出的是馊主意,可再不拦下谢望,圣上一怒之下,他又如何承受得了龙颜大怒。 “玉儿这话说得有道理,朕记得谢爱卿练得一手好字,索性就去崇文馆任职,陪公主读书吧。” 如今的崇文馆里,还在进学的也就只有几个年纪尚小的皇子公主。 皇帝乱点鸳鸯谱,是无论如何也要将玉仪和谢望凑在一块了。 “臣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三司会审在即,无法去崇文馆任职。” 谢望宁愿继续回牢里蹲着,也不想和玉仪相处。 圣上革了他职,武德司无人可用,只好将沈固安那老东西放出去。 可他膝下无子,就谢望这么一个外甥了,便有意无意的问到谢望究竟是犯了何等大罪? 依着沈固安的手段,圣上不信他查不到,无非是知道这件事严重与否,全看圣上心情罢了。 如今赐给他一桩不痛快的婚事,圣上倒觉得比在牢里折磨他有意思得多。 圣上并不急着回谢望,目光转投至群玉身上,“此番决议,玉儿以为呢?” “民女觉得倒是可行。” 为了谢望的安危考虑,群玉是不想让他继续关在牢里了,原本以为他没几日就能被放出来,谁知这么久过去了好在牢里。 撩兄入怀 第95节 尽管有些心虚,朝令夕改,乃自取灭亡之道,圣上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有罪与否又是如何判定呢?还不是全看圣上的心意罢了。 “好,那就这么办。”圣上踱步至案边,开始写婚书。 群玉和孟澜二人皆连告退,唯独谢望还在,等婚书落成,谢望领旨谢恩。 甫一出门,小全子与他擦身而过时说了句话。 得知群玉在顺贞门等他,谢望寒着张脸前去赴约,“给我个解释。” 他的眼神冷如冰霜,将那张红纸攥得极紧。 “不是你说的吗?保住命就行,你一直被关在牢里,我放心不下。”群玉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谢望气结于心,双眸隐隐含怒,“如果要我娶别人,我宁愿被关在牢里一辈子。” “你胡说什么傻话,你有大好的前程,何必和圣上作对。”群玉颤着声音说道。 这番话说得谢望心头冒火,强忍着怒意,“这也不是你把我推给别人的理由。” “你不要不讲理啊,娶了玉仪,命和前程都能保住,否则圣上知道你还觊觎我,岂不是又要为难你。”群玉掐了掐手心,尽量保持冷静。 谢望眼眶被气得发红,“这是我想要的吗?玉儿,你明知道从始至终,我只想要你一个。” “够了,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安安分分的去当驸马爷。” 说完这句话群玉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谢望倏然拽住,压在墙角。 “玉娘,我有时候在想,你究竟有没有心?”谢望声音冷冽如寒雪,“从始至终都是你要撒开手,我可从来没有同意过。” “谢望,麻烦你清醒一点,你我之间既没有夫妻名分,也没有纳妾文书,我更不是你家逃奴,我要去哪不需要你同意。” 群玉反唇相讥,将他弄了个倒噎气,“我就问你一句,你要宁儿叫别的女人阿娘吗?” “你也可以和宁儿说她阿娘死了。” 群玉的语气波澜不惊,丝毫不会被他的话影响。 “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谢望神色冷冷,眸中尽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你我之间是不可能了。” 群玉有时候是真的不明白,谢望为何执迷不悟到这个地步。 “好,我没说我们之间有可能,只是三日之后宁儿满百日,你答应我要来。”谢望松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怨。 “我应当是去不成的。”事到如今这番局面,群玉哪还能出宫。 “玉娘,宁儿如今能翻身了,她现在长开了许多,那双眼睛格外像你,你不知道……” 谢望试图提及宁儿,能让群玉心软改变主意。 “够了,如果你是要和我说这些,那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群玉疲惫地闭上眼,藏在袖笼里的手指微微蜷缩,心绪波动的厉害,面上却是装得看不出纰漏。 “谢望,适可而止好吗?不要让我后悔喜欢过你。”群玉皱着眉,冷言冷语,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插进他心口。 “好,我走了,你保重。”谢望抬眼看她,声音滞涩。 回到景阳宫后,群玉看到等候多时的春禾,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也不顾及还有旁人在,抱着春禾失声痛哭。 “春禾,你总算来了,我想你了。” 谢望从顺贞门离开后,心生苦闷,他不明白不过是入宫一趟,怎么她就变了呢。 之前不是说好了,即便是相隔万里,心中也只会有他。 出宫以后,谢望径直去了姜宅,好不容易等到姜腾散值归家,却发现自己珍藏多年的佳酿,都被谢望翻出来。 “谢观远,你喝酒就喝酒,别糟蹋东西啊。”喝一碗漏半碗是几个意思啊。 “姜少微,当初你帮她出逃,我没有找你算账,但我今天后悔了……” 谢望语气幽幽,听得姜腾遍底生寒,什么意思,谢望早就知道了? “不能再等了,只要一想到那个狗皇帝,拥着我的玉儿……我就恨不得杀他泄愤。” 谢望摔了碗,干脆抱着酒坛猛灌。 “诶诶诶,够了够了,你今日喝得够多了……” 就说呢,怎么他听到宫里那些流言蜚语,就跟没事人一样,到底还是有血性的,姜腾心里泛着嘀咕。 “眼下还不到时候,再等等。”阴差阳错的激发了他的斗志算好事,但姜腾不可能看着谢望乱来,让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她既然喜欢住在宫里,那我要让她住个够,什么景阳宫这等偏僻地方,要住就住长宁宫。” 谢望眸中已经有了醉意,只是说出的话还算是清醒。 长宁宫是历代皇后居所,对于这句话姜腾不敢附和,即便是事成,他想让群玉当皇后,也是没可能的事,那位是不会答应的。 第54章 “玉儿不怕,哥哥来了。…… 殿内博山炉熏香袅袅,孟淑妃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由着小宫女云香给她捏腿揉肩。 直到银翘收到披香殿的消息,说是圣上突然为玉仪公主和谢望指婚,公主拒婚不嫁被圣上禁足了。 作为钟粹宫的大宫女,银翘见人冒冒失失的,原本还欲出言训斥,等听完事情紧迫,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体统,快步进入殿内,将帘子打得飞起。 珠帘相撞,扰人清静,孟淑妃不满地抬头斜她一眼,“何事如此惊慌?” “娘娘,圣上为公主和谢司使赐婚了。”银翘快步上前行礼,低声说道。 孟淑妃漫不经心道:“慌什么?本宫昨日就知道了。” 云香被她推开,垂着手正准备退下时,就听见孟淑妃道:“你脸生,去永春宫走一趟。” 原本玉仪是随孟淑妃一并住在钟粹宫的,只是冬狩后圣上罚关禁闭,要她好好反省,玉仪只好迁居移宫,住进了永春宫的主殿,与余下几个年幼的妹妹同住一宫。 对于银翘,孟淑妃也有交代。 “听说谢望入狱,如今的武德司又是沈固安的一言堂,让刘宝成出宫一趟,约他在老地方见,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对舅甥要玩什么名堂。” 吩咐完这些,孟淑妃稍作梳妆打扮,又让小厨房将炖好的银耳莲子羹5盛上一碗,她要去紫宸殿面圣。 一刻钟后,孟淑妃由银翘撑着伞,慢悠悠地走到紫宸殿。 还没到日头正足的时候,这么走过来就累得气喘吁吁。 孟淑妃云鬓如雾,花颜似玉,因为这层微薄的汗意,白皙的面庞上浮起淡淡红晕,清亮眸子柔情似水,愈发衬得人明艳动人。 她深知迂回之策,不能与圣上硬碰硬,故而在曹永福问她来意时,孟淑妃面含笑意,笑,“天愈发热了,想着圣上每日繁忙,劳心苦思,本宫便给圣上炖了养心安神的银耳莲子羹。” 她声音温柔,语气真挚,曹永福正欲进门通传时,冷不丁就听到圣上开口,“爱妃来了,进来就是。” “谢圣上。”孟淑妃提着食盒,也不需要宫女效劳,愈发显得她一派赤诚之心。 曹永福转身去瞧,竟然看见圣上立在窗边,原本紧闭的支摘窗也不知是被何人打开? “爱妃今日来,所谓何事?”为玉仪和谢望赐婚是昨日发生的事,圣上也没刻意隐瞒,就想着孟淑妃何时才会来找他。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见圣上了吗?”孟淑妃十指纤纤,将食盒打开,端着那碗银耳莲子羮递到他嘴边。 圣上扣住她的手,与她拉开些距离,“爱妃,朕劝你有话直说。” 孟淑妃悠悠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都瞒不过圣上,不过臣妾今日来,并非是替玉仪求情的。” “哦?朕可是听说玉仪在披香殿里寻死觅活,闹出好大的动静。”圣上语气淡淡,这番态度就像玉仪压根不是他的女儿一样。 “那是她还未想清楚,恐怕是因为武德司的恶名误会罢了。”孟淑妃尽量顺着他的意思说,末了,又补充一句,“依着玉仪的性子,在臣妾看来嫁给谢望是再好不过的婚事了。” “谢望孤苦一生,既无父母需要孝敬,也没兄弟妯娌,玉仪嫁过去不必因为这些琐事心烦意乱。” 照她这样说,圣上倒是觉得自己做的这桩媒,实在是极好。 “只是臣妾就怕俩个相看两生厌的人聚在一起,岂非针锋相对互相算计一辈子?”孟淑妃偷觑一眼圣上的脸色,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打算再试探一二。 “谁不是这样稀里糊涂过来的,更何况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这一点朕相信爱妃深有体会不是?” 圣上心底冷笑,就知道她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那是臣妾对圣上一片爱慕之心,天地可鉴,这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孟淑妃不是没听明白圣上什么意思,却也只好装傻充愣。 当年那场春日宴,若非孟淑妃在他酒水中掺了药,二人不会稀里糊涂的滚在一起,还刚好被萧韵看到。 只是她手脚做得干净,从未表现过自己对六皇子有意思,甚至还很不乐意萧韵和六皇子在一起。 说什么依着萧韵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性子,若是嫁入皇家岂不是要憋屈死。 再者他身份尊贵,萧韵眼里又容不下旁人,届时看他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又是如何受得了。 甚至因为她胡乱说话,叫六皇子听到了,还告诫她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谁知道这样剑拔弩张、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居然会因为意外结合,而走在一起。 圣上也被她骗得很惨,尤其是前些年他宠幸妃子时觉得身子每况愈下,越发的力不从心。 人到中年,子息却是没保住几个,除了皇后和孟淑妃皆有一双儿女,其余嫔妃生下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早夭活不过三岁的。 圣上着武德司严查,谁知竟发觉太医署里不少告老还乡的太医,这些年身子骨康健硬朗的居然结连病逝。 自从皇后薨逝,圣上眼见着朝堂之上因为继后人选争论不休,不免心生厌烦,迟迟不肯松口。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如此一来孟淑妃暂管凤印,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嫔妃前往钟粹宫请安。 圣上得知她与崔昭仪、郑婕妤关系匪浅后,十天半个月里都是留宿在二位宫中,想着怎么也能传出喜讯了吧。 更何况两位爱妃皆是高门贵女,即便是她想做些手脚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连着小半年以来的辛苦耕耘,两位爱妃结连有了身孕,圣上喜出望外,亲自为二人选好了养胎的太医。 又册封崔昭仪为德妃,郑婕妤为贤妃,尽管四妃之中仍然以孟淑妃为首,但至少整个后宫不再是她的一言堂。 果然德妃和贤妃在有孕期间,对她百般提防,生下孩子后二人关系更胜从前。 这等反应就很能看出来问题了,有了孩子,哪怕只是个公主,身份地位较之从前不同,无需仰人鼻息了。 圣上开始着人去查孟淑妃,只可惜她很警惕,宫外关于她的一切都好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似的,就连孟家那边也查不出什么风声。 既然宫外的人查不到,圣上就开始对孟淑妃身边人下手。 在钟粹宫一连收用了好几位宫女后,圣上怕她们惨遭孟淑妃毒手,赐居于崔德妃和郑贤妃宫室中。 撩兄入怀 第96节 直到圣上突然生了场来势汹汹的病,太医怎么诊也不见好,又说圣上这病需要静养,不能见外人否则会传染。 孟淑妃不顾劝阻,与圣上同吃同住亲自照料他,她几乎大包大揽了所以琐事。 有她在跟前,连曹永福都只有靠边站的份,更不用说其余想要侍疾的嫔妃,都被孟淑妃一句圣上病重不能见人为由,轻飘飘的荡了回去。 就连送来的的滋补汤品,她也不让人收,便是有人去崔德妃和郑贤妃那里闹也没有用,孟淑妃摆明了心思,趁着圣上病重期间独占他。 后来圣上这场病总算是好了,孟淑妃却又病倒了,或许是因为感动,圣上对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提防。 直到群玉出现,圣上得知她这些年来吃得苦头,无不是因为孟淑妃从中作梗。 他心中那点悲愤蹭地被点燃,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不要放过她。 为玉仪和谢望赐婚,也是圣上故意设计的一环,只是没想到她非但不以为然,还无比认同这桩婚事。 “朕已经让礼部拟了几个合适的黄道吉日,爱妃觉得这几个日子如何?”圣上将折子递给她。 孟淑妃接过后,这都是谁挑的,拢共三个黄道吉日,竟然全都在今年。 成婚这样的大事,便是持盈三书六礼都走了有大半年,婚期在明年三月,怎么到了她玉仪,这帮老匹夫就敢这样怠慢? “圣上,这……时间会不会太紧了些?” “无妨,左右婚仪的东西备好要不了多久,朕怕夜长梦多,九月十七你觉得如何?” “持盈都还未嫁呢,玉仪做妹妹的怎好排在姐姐前面。” 孟淑妃这个理由倒也是有理有据,婚嫁一事还是要按照齿序来排。 圣上面露不快,“照你这么说,老二和老四做哥哥的都还没娶妻,岂不是也得排在她前面?” “二皇子的婚事自有圣上做主,四皇子的婚事臣妾一直在帮他张罗,只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面,甚至为了躲臣妾还跑到京郊城防营操练,这点倒是与圣上一模一样。” 孟淑妃这张嘴实在是巧舌如簧,不仅告诉圣上四皇子勤勉刻苦,更是不着痕迹地夸耀了圣上。 圣上语气和缓了些,“不如这样,你在芙蓉池边办一场赏花宴,邀请盛京城中适龄的女儿家,为老二和老四一起相看。” 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没有白费她一番口舌,孟淑妃心思一转,“既是赏花那定然是要有女眷作陪的,持盈和玉仪与她们年纪相仿,也好费心为兄长打听一二。” 怕圣上不肯将玉仪放出来,孟淑妃拉着持盈做幌子,又寻了这样合适的借口,一时间圣上也没有异议。 左右玉仪和谢望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圣上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错。 * 从紫宸殿出去后,孟淑妃卸下一身疲惫,冷着脸吩咐人将轿辇抬过来,她来时走过来是为了做样子,现在却懒得再装了,圣上既然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仪仗停在景阳宫门前时,孟淑妃看见门口有侍卫当值,便知道圣上是不想让人来叨扰。 她也没打算直接为难二人,而是悄悄摘下一只耳坠,借着银翘来搀她,将东西塞给她。 银翘果然一点就通,面上装作慌乱,径直走至二人跟前,“两位侍卫大哥,可否帮我一个忙,淑妃娘娘的耳坠丢了一只,可否帮忙找找?” 左边那位侍卫直接拒绝,“圣上有令,不许擅离职守。” “这可是御赐之物呢,若你们帮忙找回来了,我们娘娘不仅有赏,还会在圣上面前进言。”银翘见右边那位有些松动,不由得乘胜追击。 “那我去去就回。” 银翘点了点头,领着他一起往回走。 至于另外一位侍卫,孟淑妃向抬轿辇的太监递了个眼色,他连忙走上前来。 孟淑妃由他搀扶着走至人前,忽然开口,“本宫说呢,怎么就拦着不让我进,原来是圣上在啊。” 嗯?圣上不在啊,那位侍卫顺势回头,孟淑妃身边的太监倏地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再也没人阻拦后,孟淑妃也不需要人通传,往景阳宫正殿去。 两位抬轿辇的太监则是帮她把守着景阳宫,不许有人溜出去报信。 自从春禾进宫来陪她,群玉身边也就不爱用宫人伺候了,春禾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手里端着的托盘都忘记放下,就要往外去查看。 直到看见身着华丽宫装的妇人盛气凌人的走来,春禾手指微微颤动,险些连红木托盘都端不稳。 孟淑妃冷声道:“是个生面孔?但却认得本宫?” 门口传来说话声,群玉也没干坐着,随手掀开篾帘,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孟淑妃那双绣满金线的凤头履。 她勾唇轻笑,语气凉薄,“让我猜猜,小群玉此番进宫,是为哪般啊?” 二人视线相撞,群玉心底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却暗暗安慰自己,你如今什么也不记得,装傻糊弄过去就行了。 “实在是对不住,民女失忆后便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不知您是哪位旧相识呢?”群玉声音轻柔,软绵绵的就像是春水融冰。 “失忆了?糊弄谁呢?本宫大抵知道你入宫的目的,只是霍群玉,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你安安分分的待在后宫,也不作妖,本宫倒也可以不找你的麻烦。” 群玉装作心有戚戚,满腹委屈地望她,“娘娘这话是何意?”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说在骗自己,孟淑妃眼珠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你生得一张芙蓉面,正好是圣上爱极了的颜色,只是你如今无名无分的在宫里住着,早就犯了众怒,若有人想要对付你,比碾死蚂蚁还有容易。” “与其每天战战兢兢的景阳宫缩着,倒不如为我做事,不会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孟淑妃这番话当然是违心话,不光是想从群玉这里套套话,找出她的纰漏罢了。 “娘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有圣上庇护,即便是有人对我图谋不轨,总不能越过圣上吧。”群玉与她虚与委蛇,说出的话虽然客客气气,但是让人听着觉得很不舒服。 孟淑妃冷哼一声,“这后宫里磋磨人的法子可不少,你母亲当年不就是这样死的吗?” “她可真是愚蠢至极,到死都不知道是本宫将她弄进宫里来的。我让人给她手脚栓上铁链子,住在富贵的窝里,眼睛被黑布蒙住,嘴巴被太监们混着尿骚味的亵裤塞住,粗鄙丑陋的侍卫骑在她身上,玩她像玩狗一样。” 她洋洋自得的语气,像是在炫耀自己过往功绩。 群玉认真思索着,她伸手将簪子拔下来的速度快,还是用刀割断这个女人的喉咙快。 “哦对了,你不知道富贵是谁吧,是我养的爱宠,他可喜欢往你母亲身上撒尿了,舔她一脸口水,她连哭都不会哭,只会啊啊乱叫。” 孟淑妃笑容灿烂,凤眸微眯,“也是她又聋又哑,若是只知道乱哭怕是让男人们更兴奋。” 说到这里,孟淑妃见她面色苍白,似乎有些害怕,心中无比畅快。 “其实你母亲应该感谢我,当初如果不是我将她从那场大火救出来,她早就死了,最起码后来还是苟延残喘了两年。” 群玉指甲扣进肉里,却也不觉得疼,冷静冷静,孟淑妃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她。 “与我说句话啊,还是说你也像你母亲一样哑巴了?”孟淑妃语气愉悦,瞧着心情甚好。 群玉冷冰冰地开口,“娘娘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转头就告诉圣上吗?” 一句话锋利如刀,向孟淑妃心口刺去。 “哎呀,本宫编瞎话骗你呢,瞧你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孟淑妃当然不是骗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见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当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霍群玉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失忆好啊,失忆之后岂不是犹如一张白纸,任由人涂抹。 孟淑妃敢当着群玉的面说这些,自然是确信当年将萧韵囚禁在宫里,见过她的,或是处理过她的那些宫人,全部都死了。 人死如灯灭,料她霍群玉再有能耐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风乍起,本该是热浪熏天,吹在孟淑妃身上却觉得寒意逼人。 不禁想到这处景阳宫也不吉利,贞嫔就是在这里难产而死的,还是先走为妙。 孟淑妃施施然离去,临了向群玉露出个挑衅的笑容,似乎在说她们走着瞧。 等人一走,群玉身子陡然发软,瘫坐在地上。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想来三年前在钟粹宫里,孟淑妃就已经发现了她。 那日因为荔枝宴,惹得孟淑妃大动肝火,原本并未发现宫里进了贼,和嬷嬷说起死去多年但一直活在圣上心里的萧韵。 说着说着她发现妆奁里的分花簪被人动过了,这支簪子对于孟淑妃来说算是战利品,平日里任谁也不给碰的,稍微有点不一样她就发现了。 孟淑妃猜测那人还藏在殿内,便和嬷嬷一唱一和的胡编乱造了当年的事,好在群玉对此将信将疑。 群玉后来顺利离开,又那么凑巧出了宫,只是没多久霍家便被抄家了。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即便是她东拼西凑出真相,也不知晓居然还有这一茬。 春禾进来的时候,看见群玉满手是血,哭得肝肠欲断,心疼得不得了,只好抱着她安慰,“娘子振作起来,既然孟淑妃亲口承认了她的罪行,那么证据一定能找到的。” 群玉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哭得气噎喉干,“你说的没错。只要是她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擦干眼泪,逐渐冷静,“帮我研墨我要写信。” 春禾心疼地望着她,“可是娘子,你的手是不是要先包扎一下。” “不妨事。”群玉随意拿帕子一缠。 最要紧的是要去查孟淑妃宫里那些人的去向和变动,再就是她如今身边得力的心腹,能否各个击破,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 这两件事群玉需要求助姜腾,他如今是神策军大将军,是圣上亲卫,想来应该有门路和尚宫局攀上关系,只是不知道司薄司里记载的名册和事实能否对得上。 姜腾收到群玉这封信后并未拒绝,但也没打算答应。 她要做的事情太危险,尚宫局里都是孟淑妃的人,一旦发现群玉在查她,那群玉哪里有命活。 踌躇之际,姜腾让人将信一并移交给了在崇文馆任职的谢望。 今日是他初来乍到,却遇到了任职校书郎的虚相旬。 玉仪公主被宫人押来听课,只不过说是听课,实际上坐在最后一排装装样子罢了。 谢望也不管她,循规蹈矩的按照课本,教几个年纪尚小的公主皇子写大字。 收到姜腾让人送来的信后,谢望顿时就变了脸色。 这么危险的事情,她最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找自己帮忙,而是去求姜腾? 于是谢望也不觉得玉仪公主是摆设了,生拉硬拽似的非说要送她回披香殿。 押送公主来的宫人自然是乐意至极,只是谢望见她刚进去,转身就没了人影。 穿过顺贞门后,谢望抄近路,拐到景阳宫。 趁着守卫换班的功夫,谢望悄无声息地翻墙爬了进去。 抬眼间,残阳业已斜照纱窗,倏明倏暗里,僻静荒凉,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个人。 好不容易等他翻窗进了正殿,却发觉屋内没有点灯。 撩兄入怀 第97节 就在谢望疑心她不在时,听到一声浓厚的鼻音,“出去,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显然是嗓子都哭哑了,谢望听着都觉得揪心。 “玉儿,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谢望循着声音找到她,看她坐在地上,也不怕着凉。 群玉嗫嚅出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将人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玉儿不怕,哥哥来了。” 谢望弯腰打横抱起她,群玉被放在小榻上。 他蹲在群玉面前,与她视线平齐,“这里太黑了,哥哥没办法看清你,我去点灯好吗?” 谢望声色温柔,让人没由来的感到心安,群玉点了点头,没再看他。 等殿内烛火被他点燃,谢望回头,见她攥紧手心,不安地绞帕子。 那张白色丝帕上染着干涸血迹,谢谢望眼力极佳,瞧见后大步上前,拽住她的手,声音犹如寒冰,“谁干的?” 群玉还是不说话,低头避了避,谢望以为她是受欺负了不敢说,“玉儿不想说也没关系,哥哥去问下人,胆敢隐瞒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淬了泠泠寒意,却是把群玉吓得身子一抖,“不、不要。” “好,那哥哥不问了,给你上药好不好?” 谢望放眼望去,在案几上看到有人准备好的伤药和纱布。 他身形一矮又蹲下,小心翼翼地把着她纤细手指,看见手心里血肉模糊,简直就是不敢相信会有多痛。 她像是感受不到痛觉似的,方才居然还攥手想把伤口藏起来。 “哥哥,如果我死了,你把我葬在阿娘的身边好吗?” 当年群玉在侯府立了几个衣冠冢,一排排小坟中她给自己留了个位置。 “说什么傻话呢,哥哥才舍不得让你先死。” 第55章 “傻玉儿,该说抱歉的不…… 群玉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不是吃人的精怪,而是戴着青面獠牙,发出阴笑的男人,干瘪粗糙的手掌落在她身上。 双手被人摁住,腿脚大开,她慌地在空中乱踢,怎么也不肯就范。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受不住这样磋磨的群玉终于尖叫出声,“哥哥——” 睁开眼后,群玉浑身发着冷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谢望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柔声安慰,“哥哥在啊,哥哥在的,梦都是假的,玉儿不怕不怕。” 恍惚中群玉泪眼朦胧地回抱住他,“哥哥,我是不是好没用啊,千方百计入了宫,却什么也做不了……” “阿娘在地底下肯定很失望,她一定不想要我这样的女儿……” 她哭到整个人都在发抖,就好像真的对自己失望透顶,谢望感受到她热乎乎的眼泪,“玉儿一个人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不仅你阿娘会以你自豪,便是其余亲人也是一样的。” “傻玉儿,该说抱歉的不是你……” 他剩下半句话,淹没在群玉的哭声里。 明明仓皇离开的是他,明明临阵脱逃的是他,甚至侯府遭受的塌天大祸,也不见得全然是因为孟淑妃一己之私。 如今想来,师父将他从侯府救出去时,一切就像是充满了巧合。 倘若早来一刻钟,火势还没有那样大,谢望和她们也不会被卷地袭来的火势分开。 他当时只记得自己被一道横梁砸中,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有人将他扛起来带走。 在玉佛寺养伤的那一年,谢望忽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高统领丢下先太子的诏书自证身份,又说他身为先太子的血脉,必须为主子报仇。 若他不想再牵连霍家,就必须不再联系霍家人。 谢望当时得知霍世子尚存于世,下意识以为是霍家旁支的孩子,用来支撑门庭,怎么也没有想到,是玉儿女扮男装,顶替他的身份活下去。 这么些年来,无论他怎么查,侯府那场大火将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等雨水一冲刷,藏在暗地里的阴谋诡计也都消失殆尽。 谢望不是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有问题,只是在此之前,没想到他们会将注意打到玉儿身上。 生下宁儿后,她消失的那样干脆利落,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有人帮忙,仅凭她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 直到今日听见玉儿这样自责,谢望脑中嗡嗡响个不停,就像是有银针刺入心底,密密麻麻扎的痛。 趁群玉发懵,谢望揉了揉她的脑袋,将人哄到床上去,“玉儿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哭了这么久早就累了,又因为噩梦惊醒,现下脑袋一沾枕头,困意袭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后半夜谢望依旧陪在她身边,手指被她攥得紧紧的,望着她恬静的睡颜,他打着扇子怕群玉被蚊虫叮咬。 每到夏日她就格外怕热,可大夫说她体弱,冰盆也不能一摆就是一整夜。 天将擦亮时,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谢望凝神静听,是春禾来了。 “给你家娘子换个白芷、艾叶、薄荷之类的香囊挂在床头,驱虫祛热的,免得她夜里不好入眠。” 春禾轻声应了,谢望又吩咐她,有急事可以去找曹永福帮忙。 即便是才入宫也没多久,春禾也知道曹大伴的名字,那可是伺候圣上几十年的老人了,也叫谢郎君笼络了? 离开景阳宫后,谢望沿路避开换岗的守卫,又顺利溜进姜腾在宫里的值房,换身衣裳这才去了崇文馆。 而群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昨夜哭了太久,眼睛肿得不像样子。 春禾正拿了熟鸡蛋帮她滚眼睛,就听到外面小宫女的通传,说是太后身边的锦书姑姑来了。 让人请她移步花厅稍坐片刻后,群玉也顾不上梳妆打扮,素面朝天的就去见客。 这些年太后虽然不大管事,住在佛云殿里潜心礼佛,可后宫中的消息是一点也瞒不过她的。 今日锦书来就是奉太后之命,请这位景阳宫的玉娘子去佛云殿。 为着这么一个来历不详的玉娘子,圣上突然就将玉仪赐婚给谢望,太后心知不对劲,这才想要亲自会一会她。 只是锦书在瞧见群玉那一张脸后,端着茶盏的手控制不住地颤了颤,这双眼睛和当年的萧韵一模一样,倘若太后见到,恐怕会更加惊诧。 锦书道明来意后,群玉笑意吟吟地问道:“不知太后娘娘找民女有何事?”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眼,语气和缓些,“玉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春禾还心生惊疑,方才可是听小宫女说,锦书姑姑就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脸拉得老长了,生怕娘子要受她冷眼呢。 群玉由锦书带路去往佛云殿,刻意没有带春禾,倘若她太久没有回来,这样春禾也能知道是出了事,找人去救她。 毕竟群玉以为太后这是听了宫里的传言,这才找她算账立规矩来了。 到了佛云殿,锦书撇下她径直去殿内回话,闭目养神的太后听到她提及萧韵这个名字,缓缓睁开眼,“难怪了,萧家女儿已经成了皇帝的心结,这孩子出现的又正是时候,传她进来吧。” 高坐上首的太后眸色沉沉,带着股意味深长的打量,群玉顶着她探究的目光,微微垂了垂眼,仪态端方的行礼,“民女霍群玉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 群玉抬头看她,目光平和,太后眉眼舒展几分,“起先听到这个名字哀家还以为是巧合,原来真是韵儿骨血,好孩子,到哀家跟前来。” 听太后这番话似乎很是高兴,群玉不敢掉以轻心,依着规矩走到她跟前来,又见太后面容上显示几分回忆之色来,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当年哀家和你外祖母幼时一起读书,后来及笄礼都是对方的赞者,就连成亲都是同一年,她嫁给你的外祖父,很快随着升迁一并去了灵州,哀家进了宫从此姐妹情断,再也没能见过她。” 太后长叹一口气,似是感慨万千,“她也是个苦命人,生下你母亲没多久就去了,等你外祖父又回到盛京,你母亲正是金钗之年,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叫皇帝一见倾心。” 后面的事即便是不说,群玉也清楚了,她垂着头默不作声,却上前安抚似地拍了拍太后的手。 回忆纷至沓来,那样鲜活有趣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太后眼眶湿润,突然开口问道:“好孩子,哀家和你外祖母自幼相识,却没能对你母亲照拂一二,如今既然遇到你,哀家想收你做外孙女,你意下如何?” 铺垫了这么些,群玉也为之动容,更何况太后的要求,她又岂敢拒绝,“承蒙太后厚爱,民女自然是愿意的。” “好,在哀家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便知道,近日宫里的流言都是子虚乌有,皇帝对你母亲那是何等的深情厚谊,又岂会干出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勾当!”太后义愤填膺地斥责起来。 似乎所有人都在告诉群玉,圣上对母亲一往情深,可群玉实在是不明白,那母亲死的时候圣上在哪,他又做了什么呢? “那民女有一桩事横在心头已久,想问问太后娘娘,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后娘娘所有表情凝固在脸上,抬眸转念间,她轻描淡写地一句,“后宫倾轧。” 群玉的愤怒油然而生,紧紧攥住手,果然,太后娘娘早就知道。 她既然什么都知道,既然口口声声说和外祖母关系匪浅,那她为什么不救母亲。 “是孟淑妃吗?”群玉心底狠狠一颤,声音都带着试探。 “哀家也是很久之后才知晓的,只可惜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孟淑妃她手握权柄,哀家也无能为力。”太后语气毫无起伏,带着一股沉闷。 她并非是不谙世事的小娘子,更何况孟淑妃的所作所为群玉心里也有数,更想知道的是太后和她说这些,究竟所为何意? 瞥见群玉含泪而悲愤的神色,太后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你想做什么,哀家都会帮你的。” 群玉顿时会意,太后或许与孟淑妃有仇,要她做这把趁手又好用的刀。 * 从佛云殿离开后,太后写了封信,为群玉请旨,说是如今群玉是她干外孙女,让圣上册封她为郡主。 锦书将这封信送到紫宸殿时,圣上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原因是什么,让母后亲自过来与我说。” 两个时辰后,太后换了身见客的衣裳,整装待发后出门。 距离上一回来紫宸殿见皇帝,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的事情了。 那年春日宴,孟淑妃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是因为还是贵妃的太后娘娘帮忙遮掩。 可谁能想到从前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的孟家女,早就变成恩宠加身的孟淑妃,任何能够动摇到她地位的人都会被她处除之为快。 太后不满她霸道蛮横,皇帝子息不多,便将慈宁宫里养了好些年的宫女送了过去,谁知这一去竟然是将她自己的把柄递给了皇帝。 那几个宫女是太后悉心调教的,模样和身段,包括说话的语气都和萧韵有几分相像,跟了她有些年头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人孟淑妃也能收买,她们在皇帝面前将太后当初为难萧韵的事情托盘而出,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给了太后。 叫苦不迭的太后从慈宁宫迁居,被迫搬进了佛云殿,从此母子离心。 功成身退的孟淑妃也借着来佛光寺礼佛的名义来佛云殿看过她,自然是耀武扬威的嘲笑一番,什么规矩体统全然不顾。 毕竟阖宫上下都知道她这个太后,如今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撩兄入怀 第98节 好在持盈和玉仪偶尔会来看她,尤其是玉仪住在宫里,起初太后因为孟淑妃的缘故,还不大待见她。 后来她来的次数多了,太后才知道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只可惜投错了胎,怎么就有那样一个心思犹如蛇蝎的娘。 紫宸殿里,太后将与群玉外祖母的渊源细细说开。 圣上沉声问道:“那母后当年为何要阻拦我和韵儿?” “你问我为什么?我到要问问你,当年你为了救萧韵,从悬崖上跳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为娘的心情?”太后不疾不徐的反问道。 气恼之下,太后连案前的茶盏都拂了下去,“你以为你的性命是掌握在你手上的吗?前朝中多少支持你的朝臣,倘若你死了他们也没有命活,便是我的母家举族之力为了让你争这个位置也都前功尽弃。” 圣上没有再问,只是冷声道:“母后的意思朕知晓了,你且回吧。” 太后心中恼怒,却也知道他这是松口的意思,也不好将他逼得太急。 等人一走,圣上下旨册封群玉为嘉和郡主,让曹永福亲自去景阳宫一趟。 群玉没想到太后动作竟然这样快,领旨谢恩后,又听到曹永福悄声道:“圣上的意思是,后日孟淑妃的赏花宴,郡主也该去捧个场才是。” 圣上的心思群玉没有多探究,不过即便是没有收到邀请,群玉也是打算去的。 否则一直待在景阳宫里,何时才能和孟淑妃身边人打上交道。 太后说要帮她也算是说到做到,锦书得了群玉的吩咐去尚宫局,说是太后需要抄佛经,身边人手不够,要从其余宫里抽调一二。 如此一来司薄司的名册她也就查到了,发现只要是在钟粹宫当过差的宫人,若是被调离出去,短则三日,多则半年都会突发恶疾,严重些的一命呜呼,苟且偷生捡回一条命的要么聋了要么瞎了。 最为奇怪的是,其余人宫里每年到了二十五岁,放出宫的宫女都有不少,唯独钟粹宫没有。 锦书将这些异动暗暗记下后,又不动声色地放回原处,最后从其余几位宫妃那挑了几个人。 司薄司这里每位宫女的档案都是有做记载的,尤其是会写字的,锦书记得钟粹宫里的芸芝便是其中佼佼者,只是这册子上面早就没有她的名字了,反倒是有个叫云香的小宫女,如今在钟粹宫就是伺候笔墨的。 群玉得知这些事后,想着这个云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原因无他,之前她跟着孟澜去京兆府查找和丰楼当初的文书,无意间得知就是那位叫做芸芝的女官办的。 群玉暗忖须臾,淡淡发问,“名册上有记载芸芝是何时出宫的吗?” 锦书摇了摇头,“并无,不过奴婢认得芸芝。” “我和芸芝是同乡,她刚入宫时就在孟淑妃手底下伺候了,不过那时候她只是个洒扫的小丫头,后来孟淑妃身边少了个二等宫女,就提拔了她,那丫头可高兴了,谁能想到不过五年光景,她就突然得了急症走了。” 群玉想起和丰楼那份立契文书,“可是元和十八年?” 锦书有些诧异,但还是下意识点头,“不错,正是那一年。”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多谢姑姑帮忙走一趟了。”群玉向她行了个福礼。 锦书侧身避过,如今她成了嘉和郡主,身份与从前可谓是大相径庭,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对待了。 群玉得封嘉和郡主的消息并未传扬出去,只是谢望收到小全子的消息到底是知道了。 他不由得开始担心明日宁儿满百日,群玉会去孟淑妃的赏花宴。 的确如谢望所料,一大早群玉便盛装打扮,得知芙蓉池那边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到了,群玉这才故意姗姗来迟。 随着一声高声唱诺,“嘉和郡主到”,众人四处张望,心说这又是哪号人物,怎么从前没有听说过。 孟淑妃自然消息灵通,面上装作惊讶,“瞧我,这都忙忘了,竟然忘记邀请郡主了。” “娘娘贵人事多,不打紧的,嘉和也是圣上派曹公公来,才知道今日芙蓉池设宴。” 她这番话说得也是很耐人寻味了,无非就是想告诉孟淑妃,是圣上让我来的。 “好,既然来了,你便挨着持盈公主吧。” 幸而这是在芙蓉池开宴,否则这位置还不好随意落座。 持盈公主已经做好无聊一上午的准备了,谁成想群玉居然来了,还是以郡主的身份。 等群玉甫一落座,持盈便旁若无人的追问,“几日不见,阿玉怎么就变成嘉和郡主了?” 不仅持盈好奇呢,二皇子同样好奇的紧。 毕竟这关乎二皇子究竟能不能娶她,倘若她是异姓王侯家的郡主那自然是不打紧,可若是同出一宗。 群玉自然不会细说,“太后娘娘对我一见如故,又说与我外祖母当年是手帕交,便无论如何也要认我做外孙女了。” 听到这里二皇子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外孙女,倘若是孙女,那岂不是成了堂兄妹。 有人不合时宜的开口,“不知郡主令尊是哪位?” 群玉面色不变,语气寻常,“家父是已故承恩侯霍达。” 殊不知听到承恩侯这个名字,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再变。 毕竟谁不知道他那双儿女早就死了,突然又冒出来个郡主,难不成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霍家自从被抄家后,河西军四分五裂,早就没了从前胜景,引得多少人唏嘘不已。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作为霍家女,如今却得封郡主,那岂不是说明当初霍家谋反一事是假的吗? 一时间众人心思百转千回,群玉全部当作视而不见,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圣上会因为太后想收她做外孙女的名义册封她为嘉和郡主,却不愿意还霍家清白名声,毕竟他是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入宫这么久以来,群玉因为装作失忆,就不曾问过圣上关于霍家的一切,可这些并不代表没有。 持盈看不惯众人或是同情或是鄙夷的眼神,侧身挡在她面前,故意扬声问道:“阿玉,我二哥问你吃不吃荔枝?” 她将二皇子案前的那碟荔枝拿过来送给群玉,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来参加这场赏花宴的目的是为着两位皇子来的。 怎么见持盈公主这意思,难不成二皇子对这个嘉和郡主有意? 被妹妹故意设计,二皇子恼的睨她一眼,这点小动作四皇子同样是注意到了。 他原本被这个劳什么嘉和郡主不感兴趣的,可瞧着二哥的反应,分明是喜欢的。 四皇子从小到大就被母妃教导着,二皇子有的他都要有,毕竟他不比二皇子差。 如今更是深谙这个道理,既然二哥看上这个嘉和郡主,那他就把人抢过来! 玉仪眼神一转,看见四哥盯着群玉目不转睛,大抵是猜到了他什么想法。 若是从前她或许还会好心劝告,群玉不是个好相与的,心机叵测就算了,还和孟澜谢望纠葛颇深。 如今想到母妃和四哥都不帮她解除和谢望的婚事,她算是心如死灰一点也不想管他了。 怕小辈们拘谨,孟淑妃只在开宴的时候坐在主位,随后就和各位夫人闲话去了,当然主要是想打听她看好的那两家贵女,自然不知道四皇子的心思已经打到群玉头上来了。 女眷们三三两两的去芙蓉池边看花,群玉和持盈坠在后面说话。 “我让你帮我打的平安锁打好了吗?”这是群玉想给宁儿送的礼物,只是碍于她如今在宫里出不去,只好画了图案让持盈帮忙找工匠。 “我办事你放心。”持盈将装着平安锁的锦布塞给她。 群玉打开放在手心看了看,银光闪闪的小锁刻着祥云纹,正面刻着“长命百岁”的字眼,背面刻着“宁宁”二字。 “为什么用银的?”持盈好奇的发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银有‘安五脏、安心神、止惊悸、除邪气’的功能,小孩子戴再好也不过了。”群玉笑容和煦道。 “不愧是当娘的人了,这你都知道。”持盈悄声在她耳边打趣。 上回谢望将春禾送到公主府来,持盈却说,他如果不老实交代就不帮忙把春禾送进宫里。 谢望别无他法,一五一十的将二人之间的过往交代了清楚,末了还说二皇子也知道。 持盈顿时来了兴趣,没想到争来争去好半天,二哥竟然连门都没入。 不过群玉如今和谢望分开了,宁儿也丢给他养,那么也算是决裂了吧。 持盈小脑袋瓜没转过弯了,何况大庆时下风气开放,女子和离二嫁三嫁也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群玉想要带着宁儿嫁给二哥,在持盈看来也都不是难事。 群玉很是满意的摸了摸长命锁,想着也不知道再见到谢望是什么时候去了。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发黑,油光水润的猫儿朝着那只长命锁扑来。 群玉倏然脱力被扑倒摔入池中,那只长命锁也被丢了出去,紧接着四皇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了下去。 第56章 “没有避子汤,不可以的…… 群玉的水性虽然不好,但芙蓉池并不深,正当她想自己凫水游回去时,腰上多出一双粗壮有力的手。 她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奋力挣扎的话若是溺水怎么办? 可若是被人救上去,岂不是中了奸计。 这等落水逼婚,湿身相救的戏码,群玉已经很熟悉了,就是不知道这位下水救她的男子,是哪处的守卫,若是能谈拢倒是好说。 一时间群玉心思百转千回,好不容易被那人救回了案上,看见是四皇子的那一瞬,群玉紧紧闭上眼睛,根本不想面对。 这都是什么事啊,四皇子非要来掺和一脚作甚? 不经群玉没有反应过来,二皇子和持盈都是懵的,从她落水到被人救上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二皇子就在脑海中盘算,老四这样做的目的,已经盘算着最坏结果。 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老四一届武夫,做事根本就不长脑子,以为他对群玉有意思,这样就能将人抢走了。 又或是仅仅是听到霍群玉这个名字,以为娶了她就能得到霍家在河西军残缺的那半块兵符? 如今河西军派系纷争不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霍家人倒台后,能够号令三军的兵符,新上任的都督还没捂热乎,就消失不见了。 为此圣上还严刑逼供过,可惜只得到兵符失窃的消息,无论怎么找都毫无踪迹。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否认老四好比蠢得出相的王八,也不知孟淑妃这样精明算计的女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蠢蛋。 二皇子没有动作,而是冷眼旁观,想知道这出戏会是如何收场。 孟淑妃听到这边的动静后,立刻吩咐人将芙蓉池这边的园子守住了,绝对不能让人溜出去通风报信。 只可惜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派过去传话的云香悄悄放走了人,不多时圣上便过来了。 圣上没来之前,孟淑妃是打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她落水这件事盖棺定论的。 顶多就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猫突然发狂,四皇子心善至极,救人心切,不惜亲自上阵把人救了回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说嘉和郡主落水了,二人湿衣相贴实在是不成体统。 总之有她在这门婚事是成不了的,可圣上来了情况可就不一般了。 撩兄入怀 第99节 听伺候的宫人禀明情况后,高坐上首的圣上冷声发问。 “方才伤人的孽畜呢?” “回圣上,已经抓到了。”身着绿衫的宫女抱着猫颤颤巍巍地回话。 圣上瞥了曹永福一眼,“宣太医来,看看这孽畜有没有被人喂药。” 后宫中害人的手法向来都是层出不穷的,一切看似是巧合,往往背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群玉被春禾扶着去就近的厢房换身干净衣裳,她拿来巾子替群玉绞头发,心里生着气,这四皇子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那只黑猫肯定和他有关系,否则好端端为什么会扑娘子。 见她耷拉着眉眼,群玉面上挂着笑,“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春禾闷闷不乐,“那娘子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嫁给四皇子吗?” “嫁与不嫁,对我都没有坏处。”群玉倒是看得很清楚。 若是四皇子非要娶她,而孟淑妃也不反对的话,那说明他们母子二人已经暗地里达成了一致,这桩婚事是牢笼,想要通过这等手段,彻底绞杀她。 可若是孟淑妃不同意,那说明四皇子对她有利可图,既然是图利,那么群玉就有法子和他合作。 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圣上力排众议,不肯让她嫁给四皇子。 与圣上相处这些时日以来,群玉约莫能猜中几分他的心思,他虽然重情,可更爱江山,若她能够深入虎穴,借此扳倒孟淑妃这颗毒瘤,想来圣上也是乐见其成的。 朝堂之上党派之争,二皇子母家势弱却还能站稳脚跟,是因为有圣上帮扶;否则他拿什么和孟淑妃斗。 想必这也是横隔在圣上心头的一桩心事,否则为何两位皇子都到了及冠的年纪,依旧不封王? 显然是圣上知道太子之位,无论是谁上位,另外一方必定全力争夺,闹得朝堂天翻地覆。 等群玉又出现在芙蓉池时,发觉气氛凝滞片刻,不知道这是说了什么。 圣上见她一现身,语气平常道:“方才太医已经看过了,这猫儿没有问题,只是将你手中的东西当做了会晃的铃铛,这才扑了过去。” 群玉一时拿不准圣上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轻拿轻放好为四皇子的婚事做铺垫吗? 果不其然,同样换了身干爽衣裳的四皇子徐徐走来。 二皇子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忽然抢先一步走至群玉面前,“父皇,儿臣钦慕嘉和郡主已久,请父皇为我赐婚。” 众人无不是闻言一惊,群玉目光暗含探究,打在二皇子身上,像是在质问,你又来搞什么名堂?是还嫌不够乱吗? 四皇子被他这么一激,果然着急,“二哥,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我与郡主表妹已有肌肤之亲,便是父皇为她赐婚也是嫁给我。” 坐在圣上身旁的孟淑妃气得直错牙,这个孽障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她方才都是怎么跟他说的,这个嘉和根本就不是个好的,她进宫的目的摆明了是要对付自己的。 方才他还答应的好好的,此事就此揭过,现在被人一激又是原形毕露。 就在孟淑妃恼怒至极时,云香凑过来小声回话,“娘娘,四皇子方才托奴婢和你转达,既然这个嘉和郡主不安分,那更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孟淑妃眸光一转,倒也是这么个意思,还有什么比婆母磋磨媳妇更加天经地义的呢? 只要她不出多久就把人折腾死了,再给老四换个身份更加显赫的贵女做正妻也不是不行。 这般想着孟淑妃心里也就不抗拒了。 圣上目光微动,在二人身上滑了一圈,最终落在群玉脸上,“嘉和以为如何?” 群玉缓缓抬头,看见持盈冲她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答应四皇子。 她没有迟疑太久,“四皇子说的没错,既然已有肌肤之亲,那自然是要嫁他的。” 孟淑妃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就在昨日和沈固安见过面后,孟淑妃便掌握了群玉所有的消息,原来她就是自己那位侄媳啊。 眼下侄媳变儿媳,且看她能装到几时。 依着圣上的意思,他让曹永福告诉群玉,让她参加今日的宴会,是为着二皇子来的。 若是这俩孩子能成,他和萧韵的骨血替他们二人再续前缘,怎么不算是一件乐事呢? 谁知叫老四这样一搅和,圣上还真就不好妄下决断。 因为他知道这孩子执念颇深,孟淑妃这些年来坏事做尽,偏偏朝中拥护四皇子的世家众多,他若是妄动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身为皇帝居然也有身不由己。 * 崇文馆里,谢望在教九公主写字,小孩子坐像不好,手上也没有什么劲,写出来的字软绵绵的。 玉仪从芙蓉池出来也不想回披香殿,想着若是告诉谢望,他会不会想法子和自己退婚呢? 这么些时日玉仪左等右等,也不见谢望有所动作,实在是叫她郁闷至极。 难不成谢望是真的打算娶她吧?不要吧,就谢望这德行,她实在是无福消受,还是留给霍群玉吧。 “谢先生,今日有件喜事,本宫觉得也应该说出来让你乐呵乐呵。” 玉仪话里话外的揶揄,摆明了是来看他笑话的。 谢望充耳不闻,继续纠正九公主的小手落笔。 九公主年纪小,又怕这个姐姐,本就写的不咋样的字愈发虎头蛇尾了。 “好了,今日就写到这里吧。”谢望也深知有玉仪在这里胡搅蛮缠,她是静不下心来的。 九公主收好纸笔,低着头弱声道谢,“谢过先生。” 从玉仪身旁经过时,也做足了规矩,“五姐,我先走了。” 玉仪并不搭理她,玩味的目光落在谢望身上,“往后嘉和郡主就是我嫂子了。谢先生可得注意些。” “我四哥可不像孟澜那么没出息,他若是知道有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只怕是你那三条腿都要废了。”她语气悠悠,很是漫不经心。 谢望面无表情的回话,“公主今日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些?” 玉仪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都疑心谢望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先前因为孟澜要带她私奔,谢望可不是这样的反应。 玉仪冷哼一声,“还以为你多深情呢,原来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主”丢下这么句话就走了。 谢望手中的羊毫被折断,浓墨滴落随着纸张晃动。 这等荒唐的主意,也亏她想得出来,她以为四皇子像孟澜那样的温润书生吗? 出了崇文馆后,谢望改道去了太医署。 谁知甫一走近,就听到几位太医说起今日芙蓉池一事。 “这黑猫莫名其妙会发狂,你们说会不是是染上什么脏东西了?” “欸,满口都是鬼神之说,此事圣上也没有追究也就过去了,你还想它做什么?” “可黑猫那玩意太邪性了,何况在场那么多人就只扑嘉和郡主一日,坏了,忘记问问郡主身上是不是用了什么香了?” “哎呀,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如今郡主落水得四皇子相救,二人喜结连理有什么不好……” 话音刚落,谢望推开门,“诸位都在聊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说得热火朝天的那位太医,若是谢望没记错的话,正是在长麓行宫给群玉诊脉,说她早就毒发身亡的那位。 谢望点名道姓,“曾太医,别来无恙啊。” 余下的太医见谢望来者不善,自然是不想与他过多纠葛。 唯独曾太医心中警铃大作,他就知道自己无意间得知的秘密会惹祸上身。 等其余人离开后,曾太医站在谢望面前,“不知谢司使有何贵干?” 谢望神情冷淡,带着几分试探,“我也不与曾太医打哑谜了,只是想问问曾太医,长麓行宫里本官的爱妾玉儿与那位嘉和郡主,曾太医可是觉得生得一模一样啊?” 曾太医头上缀满了汗珠,“自然是不像,何况谢司使的爱妾在那晚就毒发身亡了。” “是吗?本官的爱妾是难产而死的,这一点圣上也是知晓的,你可知为何你犯了欺君之罪,圣上非但没有发落你,反而还留你在太医署吗?” 谢望揭露真相后,曾太医不由得心生胆寒,是了,当初他陪着谢司使向圣上禀明病情。 若是她的爱妾后面难产而死,那圣上岂不是要怀疑他居心不良?又或者医术不精? 无论是哪一种,岂非都没有活路走? 曾太医躬着身子,“那谢司使可否直言,给微臣指条明路?” “好说,你是张医正的徒弟,你只需要……” 谢望让他附耳过来,悄声吩咐下去。 曾太医嗫嚅开口,“这、这能行吗?若是圣上发觉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也可以不做,反正圣上如今留你一命,就是怀疑你是孟淑妃的人。” 谢望云淡风轻的开口,他深知拿捏之道,曾太医压根没得选。 冬狩那几日发生了不少事,圣上在御帐前喝醉酒,对那名神似韵儿的谢望爱妾动了心思,孟淑妃定然是知晓了,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人死了。 后知后觉的圣上将这顶帽子全都扣在了孟淑妃头上,直到得知谢望的爱妾生子难产,他才明白原来人没死,而是太医有问题。 至于谢望为何会配合,都是男人谁能不知道对方什么心思。 好在确定他那位爱妾真的死了后,圣上也就没有追究他的欺君之罪,可在圣上眼中,这个曾太医是彻底不能用了。 曾太医听得这番话后,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无意间卷入这些纷争中。 只是他胆子还是太小,又不放心问了句,“这些剂量的药,不会伤及圣上性命吧?” 谢望语气淡淡,“自然不会,无非就是往后宫跑得勤快些罢了。” 曾太医点了点头,“那从今往后,还请谢司使多多庇护了。” “这是自然,即便这件事东窗事发,圣上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去。”谢望很有信心,圣上即便是要找人算账,也只会觉得是孟淑妃做得手脚罢了。 从太医署出去后,谢望见天色不早,又故技重施趁着守卫换岗翻墙进了景阳宫。 群玉在殿内和春禾说话,主仆二人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就听见有人小声啜泣。 谢望在窗下竖着耳朵偷听,春禾哭得抽抽噎噎,“娘子,您当真要嫁给四皇子吗?” “别哭了,嫁给他我就能如愿以偿了。”群玉伸手替她擦眼泪。 春禾还是不太愿意,“可是……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危险了些。” 撩兄入怀 第100节 “怎么会?我趁着洞房花烛夜,把匕首把他捅成马蜂窝,我就不信他喝醉酒还能反抗得起来。”群玉好声好气地劝慰她。 春禾有些害怕,“那孟淑妃肯定会报复你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群玉拍了拍胸口,“你家娘子我福大命大,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谢望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我还以为多周密的计划,原来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了和春禾更自在的说话,景阳宫仅有的几个婢女都住得很远,群玉也不需要她们伺候,便一早就让人回去歇息了。 谢望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冷漠地瞥了哭哭啼啼的春禾一眼。 被他的目光所慑,春禾慌忙低下头起身离开。 气氛骤然下跌,群玉有些紧张,不知道谢望是不是得知了今日的消息,这才来找她算账。 谢望语气不善,一开口就是斥责,“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以为四皇子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吗?” “对我是蠢,可朝中支持四皇子的人众多,他若不死怎么对付孟淑妃。”群玉这话倒是一针见血,只是她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些。 “你也知道许多世家纷纷押宝四皇子,那这时他要娶你,你觉得那些人会同意吗?”谢望拉着她的手,细细把玩。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虽说有圣上为二人赐婚,可居然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 按说得到消息后,圣上的紫宸殿里定然有许多朝臣上书进言劝圣上三思才对。 “难不成是四皇子他们故意设局?”群玉终于反应过来。 “嗯,还算不笨。”谢望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 “可是圣上金口玉言,婚约自然不会作废。”群玉暗忖须臾,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玉儿若是相信哥哥,一切都交给我好吗?”谢望心中早就有了计划,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群玉在宫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他不想她再受半点伤害。 “可……这是我自己的事。”群玉不是很想麻烦他,这件事生死攸关,怎么能将谢望也卷进来。 谢望不满,“你还要和哥哥这么生分吗?” 但其实他想告诉群玉,这件事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群玉没有作声,想着即便是东窗事发,也一定不能牵连到谢望。 “你是不是忘了,今日宁儿满百天。”谢望突然问她。 “谁忘了,我还特意让持盈帮忙让人打了一只长命锁,想着交给你算是我给宁儿的礼物。”群玉一脸沮丧地道。 谢望扬起唇角,“那长命锁呢?给我瞧瞧。” “倒霉死了,我就拿着瞧瞧,突然出现一只黑猫把我扑倒了,还掉进芙蓉池里了。”群玉嘴巴翘了翘,丧着张小脸。 联想到太医署理听见的话,谢望敛了笑容,“那只锁或许有问题。” 群玉不敢相信,“可是那只锁是持盈亲手递给我的。” 谢望声音低沉冷淡,“我没说是持盈有问题,经手这只锁的人定然不少。” “那你去同持盈打听打听,这把长命锁是我想送给宁儿的,若是有问题岂不是害了她。”群玉心中一阵害怕。 “好,你不要担心。”虽是这么说,谢望却并不打算直接问持盈,太过打草惊蛇了些。 他握着群玉的手,贴在脸庞,眸中尽是柔情。 群玉从前哪里见过谢望这番神情,连忙不大自在地抽开手,“你、没个正形。” “和我的玉儿亲近亲近怎么了?”谢望是个混不吝的,又在故意逗她。 “呸,谁是你的。”群玉红着脸不肯承认。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听着很是陌生,不像是春禾在走动。 群玉心跳如擂,结果谢望又凑过来和她咬耳朵,“那和我孩儿她娘亲近亲近怎么了?” 这一番话说出口,群玉压根没法反驳,羞得脸上彤云密布,杏眸大张恼得瞪他。 好在宫人没有停留太久,将灯点起来后就走了,群玉气得反手甩他一巴掌,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明知道被人发现外男留宿宫中是要杀头的,还故意和她讲话。 没想到谢望没动,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他仰着头露出被扇麻的那半边脸,面色潮红,欲言又止。 群玉见他这副模样反而倒是不好意思了,“你、你怎么不躲?” 静默半晌,犹如清磁带着哑意的声音响起,“如果这样能让玉儿心情好些,你想怎么扇巴掌都可以。” 群玉狠狠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说得好像我很喜欢扇巴掌一样。” “对你没有,是我很喜欢。”谢望声音清亮,笑声低沉。 群玉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你是不是有病!” “嗯怎样,你给我药治吗?”谢望倒也没有反驳,他当然有病了,正常人怎么会对妹妹有那种龌龊恶心的心思。 群玉小声嘟囔了一句,“有病就去看大夫啊,我又不会治。” “看大夫没用,只有你是我的药。”谢望一本正经的说起这种话,又把群玉闹得脸红,又气又恼地瞪他一眼,觉得他现在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 谢望语调温柔,将人揽入怀里,“好玉儿给我亲一口,吸口救命药。” 他从前哪会问过她的意见,每次都是只顾着自己舒爽,不分场合的就开始和她腻歪。 群玉即便是烦不胜烦也不敢真的拒绝他惹恼了他,可如今谢望脾气大改,倒是叫她心里快慰不少。 她顺势靠在谢望怀里,由着他衔住自己艳红的唇瓣,挤进口腔中缠住粉嫩的舌,谢望说到做到大力吸吮着,不多时就吻得她情动。 群玉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拽住他腰间的系带,谢望骤然清醒过来将她推开,他真的是疯了,差点又做了错事。 “怎、怎么了?”群玉眸中水光潋滟,似乎很是不解,他为什么不肯了。 她都主动成这样了,他还不给她,就算是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的。 谢望双手掐住她的腰,让她抱住自己的脖颈,“玉儿乖,你才出月子没多久,又没有避子汤,不可以的。” 这算什么理由,很明显就是在敷衍她嘛?群玉气得捶他一拳。 “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还是说你现在为公主守身如玉是吧?” 群玉很少有吃醋的时候,很多时候即便是心里不是滋味,闹这种小情绪也不愿意告诉他。 谢望没想到她如今这么了解自己了,随意编的借口竟然骗不过她。 “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个,玉儿放心好吗?” 听到她因为自己吃醋,谢望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只是高兴之余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她现在对自己有慾,是因为男女之情,可一旦知道他是真的哥哥,恐怕只会觉得恶心。 第57章 不管你嫁谁,新郎官只能…… 是夜,明月高悬,霜华映窗,照亮了一室幽寂。 二皇子府里,霍容璇穿着桃红寝衣跪在床边,她神情恭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端坐在书案前的二皇子,手指微微蜷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若不是得知你今日进了宫,本皇子还不知道你竟然这样坑害阿玉。” 他面色冷淡,眼神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霍容璇满腹心酸委屈,倔强地不肯开口。 直到二皇子耐心告罄,厉声问道:“是你主动交代,还是本皇子自己查,你选。” 见他像是动真格了,霍容璇没再嘴硬,“殿下,璇儿知错了,只是即便是再来一次,璇儿也会这样做。” “荒唐!阿玉可是你自家妹妹,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二皇子气得不轻,冷声斥她。 霍容璇不紧不慢地开口,“对殿下有好处就够了,玉儿嫁给四皇子,若是大婚之日出了纰漏,四皇子哪还能与您相争。” 近身伺候二皇子这么些年,霍容璇对他再了解不过了,即便是他不满自己的做法又如何,可若是仅仅牺牲一个群玉,能让这个位置坐得更稳妥些,又何乐而不为呢? 二皇子果然没有再反对,他心里暗暗忖度着霍容璇说这话的意思。 在四皇子大婚之日做手脚,乍一看倒是很合理,可若是事情败露,难免不会被圣上清算。 好半晌,二皇子冷冷丢下一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且不可以我的名义,让阿玉这样做。” 霍容璇见自己这一关终于算是过了,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抬眼直勾勾地盯着而皇子。 “殿下,天色不早了,璇儿为您更衣可好?” 她这副嗓子本就和群玉生得极像,当初二皇子也是看在这个份上收用了她,如今被她声色娇柔地一唤,听得人心肠都软了。 “嗯,就来。” 话虽这么说,二皇子手里的书却没有放下,只是他心思全然不在书上。 若是老四娶群玉为妻,那么少说也要到明年去了,时间还是有些久。 何况依着长幼次序,他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岂不是愈发困难了呢? 二皇子心神不宁,揣摩着父皇的意思,想来若是没有老四横插一脚,父皇是很乐意他娶群玉的。 如今这桩好处只多不少的婚事告吹,圣上或许也会对他稍加补偿,给他指婚哪家贵女也未尝不可。 二皇子暂且撇下这等心思,拥着霍容璇往榻上去了。 情到浓时,霍容璇胆大包天的发问,“殿下荣登大宝后,会给璇儿什么位分呢?” “那自然是贵妃了。”二皇子随意开口敷衍。 那皇后的位置他不会是想要留给霍群玉吧? 这般想着,霍容璇心中怒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难不成就为了天生凤命的谶言,也比不过这么些年的朝夕相伴? 霍容璇满腔怒意,想着今日那只黑猫怎么就没抓花她的脸。 群玉拖持盈帮忙打的银制长命锁,是霍容璇特意寻的工匠,末了再用香橼、佛手熏过的锦布包好。 就连她凭着二皇子给的玉牌,畅通无阻的进入宫门,就是为了将那只黑猫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去。 猫儿的嗅觉格外灵敏,即便是味道不重,只要是闻到了就会受到刺激。 为了将持盈择出去,霍容璇特意吩咐了,所以公主那日出门的衣裳换了身熏花香的,味道足够浓郁,压得住那股果香。 撩兄入怀 第101节 群玉是在翌日才知道,二皇子接下来的打算。 左右婚事推诿不掉,那就干脆好好利用,发挥最大的价值。 二皇子的这个计划和群玉先前想的倒是相差无几,在大婚之日对四皇子动手,最容易掩人耳目了。 只是依着群玉对孟淑妃的了解,她不可能没有告诉四皇子自己的身份,她们母子俩同样不好对付。 与此同时,太后跟前的锦书姑姑,借着带着太后娘娘的谢礼往六宫走了一趟。 为了顺利从尚宫局那边找出司薄司的名册,锦书便以太后娘娘需要抄经但人手不够的名义寻遍了各宫宫女。 当然钟粹宫里孟淑妃以事多繁杂,抽调不开人手的名义回绝了,只是这并不妨碍锦书与云香联系上。 锦书让人悄悄散布关于芸芝的消息,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以假乱真。 没过多久就传到云香耳朵里了,姐姐都死了那么久,居然还有人在传,说她生前手脚不干净,偷盗宫人财物。 云香气愤不已,自然是想方设法也要将人揪出来,谁知道最后还真就找到了。 鱼儿咬了饵,锦书也就开始收网,主动露面表明了身份。 “如果我没猜错,你姓魏,和穆芸芝是姐妹?” 云香一脸警惕,总算是捋清事情经过,“你认识我姐姐,那为何在她死后还要扰她清静?” 锦书没有解释原因,只是说起二人认识的经过,“我和你姐姐是同乡,从前都在尚宫局里当过差,她是我最看好的接班人,直到圣上登基,依着规矩你姐姐原本是要去服侍皇后娘娘的,只是淑妃相中了她便被挑走了。” “起初太后娘娘和淑妃关系也算得上和睦,直到皇后生下持盈公主没多久撒手人寰,从此以后太后便知道淑妃是个贪得无厌,永远也不知足的。” 回忆起往事,锦书语气悠悠,目光一转,见她神色不大对劲,又道:“你姐姐当初离开的悄无声息,后来众人才知道她病死了,作为钟粹宫的大宫女,淑妃娘娘也请人给她看过说是没救了,可事实上我问过太医署里的医工,那几日根本就没有钟粹宫的人来看诊。” 云香听得泪流满面,从前姐姐送往家中的信都是报喜不报忧,说淑妃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平日里对下人们都大方,逢年过节都有大笔大笔的赏赐。 直到姐姐报丧的信回来,云香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身子一向康健的姐姐竟然得病去了。 从那时起,她退了亲改了母亲的姓,一心想着入宫为姐姐查明真相。 “想必你也知道,你姐姐的身子骨,壮得跟小牛犊似的,每顿连饭都能吃两碗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得了急症去世。” 又翻出这些陈年旧事,锦书也难免跟着惆怅起来。 “多谢姑姑告诉我这些,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是。” 云香入宫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锦书事到如今才会找到,是因为有求于自己。 “好,你依照这个时间地点,有人会等着你的。”锦书塞给她一张字条,是群玉约她在御花园碰面。 阒寂深夜,乌云蔽月,银翘刚下值回来,云香和她同住,伺候着她擦完脸,她借着倒水的功夫出去了。 银翘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不多时鼾声大起,根本就不曾发现云香不见了。 这宫里的规矩是这样的,娘娘跟前体面些的宫女,也是有小宫女伺候的。 至于钟粹宫那么些宫女,银翘选中云香,还是看她有一手推拿的好手艺。 平日里娘娘享受完了,夜里她也能松快松快。 虫鸣呦呦,蝉声如沸,被夜里的凉风一吹,云香见有守卫巡视,矮身一躲藏在亭柱之后。 等人走后群玉翩然出现,她轻车熟路的将人带到一处倒座房里。 “云香,我知道你出来一趟很不容易,往后你只要看到这扇窗是开着的,就可以将消息取下来。” “好,郡主吩咐就是。”云香没有拒绝。 群玉开门见山,“如今孟淑妃身边伺候的宫人,有哪些都是在钟粹宫待了比较久的?” 云香恭恭敬敬地回话,“旁的我不大清楚,但是银翘绝对算一个。” 她又想了想,“钟粹宫的太监总管刘宝成,好像比银翘还要早些。” “好,这两位都是孟淑妃身边的亲近之人,若是日后能够拿到她们的证词,那就再好也不过。” 要想扳倒孟淑妃,光是有物证还不够,人证和口供同样重要。 云香冥思苦想好半天,“刘宝成倒是好说,他这人好赌,若是郡主能给他设局输得个底朝天,倒是容易拿捏,就是银翘嘛,奴婢和她认识这么些年,倒是不清楚她的软肋在何处?” 群玉自然是早有准备,将人摸得清清楚楚,“丹凤门的监门卫折戟樊荣,和银翘同一年入宫,二人暗生情愫,瞒着孟淑妃暗度陈仓。” 听她这么一说,云香心下了然,难怪银翘每回替娘娘出宫办事,不走离钟粹宫更近的望仙门,非要跑到丹凤门去,原来是有这样一层原因在。 “娘娘不许宫人互相结为对食,也不准宫女们攀高枝,此事若是被她知晓了,银翘恐怕会没有活路。”云香倒是很清楚这一点。 “谁说要让孟淑妃知道了,你都清楚这一点,银翘想来也是知道的,你只要略施小计,让银翘误会事情败露不就行了。” 群玉让她附耳过来,悄声告诉她要怎么做。 云香的确是个机灵的,回了钟粹宫后,按照群玉教的法子,故意在后房藏了肉骨头,小元子陪富贵玩球时一不小心丢到这边来。 富贵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鼻子很灵,硬是拽着人就要往后房里跑。 要知道这小元子可是刘宝成的徒弟,只要他看到了必定会告诉他师父。 刘宝成赌钱上瘾,正愁没地方搜刮呢,他定然会去威胁银翘,如果不给他银子就将这件事告诉孟淑妃。 以他贪得无厌的性子,一点钱财怎么会够,自然是要将人逼得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的。 在宫里住了这么些时日,又听云香将钟粹宫的情况简单介绍一遍后,群玉心中便有了这样一个绝处逢生的法子。 果然,富贵找骨头的时候叼出一双银翘还未做完的男靴。 事情就如群玉料想的一模一样,刘宝成当天夜里就来找银翘,逼她拿钱摆明此事。 银翘没有办法,只好将上个月的月银都给他。 可这么一点钱哪够他赌,一夜光景他就花完了,趁着四下无人,他将银翘逼在小厨房,恶声威胁,“不过是正九品的折戟,也值得你这样稀罕,倒不如跟了咱家,保你吃穿不愁,连头上这朵绢花都能换成金簪子戴的。” 二人刚进钟粹宫时就有过节的,当时刘宝成对刚进宫的桃枝色心大起,差点玩死出了人命,揭发他的人正是银翘。 也正因于此,孟淑妃才三令五申,不许她宫里的宫人弄这些恶心的勾当。 “还请刘公公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银翘跪着求他。 刘宝成伸手比划了两下,“放过你好说,只是这银子……” 银翘将她私藏的最后一点钱交给他,结果第二日就发觉众人看她的眼神不大对劲,就连孟淑妃都把她喊过去敲打,“昨日有人瞧见你和刘宝成进了小厨房,银翘,你真是让本宫太失望了。” 听得这话银翘浑身血液倒灌,究竟是谁在背后嚼舌根,银子她都给了,刘宝成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是清白的,您不信的话,奴婢现在就可以解衣衫给您看。” 银翘吓得口不择言,生怕孟淑妃刨根问底,将刘宝成喊过来问话。 “他是个阉人,没有根的东西,用的尽是腌臜下作的法子,本宫才不要看。”孟淑妃心里似乎打定主意她已经不干净了。 银翘瞬间就是心如死灰,她不由得想到当初刘宝成对桃枝动手动脚,银翘看不惯他这等做法,便告诉了孟淑妃,希望她能出手制止。 她的确是管了,可刘宝成除了扣几钱银子一点惩罚也没有,相反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的桃枝,被孟淑妃嫌脏让人随意处置了。 还是银翘帮忙埋的坑,当时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既觉得是自己对不住桃枝,又觉得这宫里吃人。 如今到她面临相同的处境,娘娘是不是也要处置她呢? 银翘想都不敢想,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连几日银翘都是精神恍惚,很快就病倒了甚至还做了噩梦。 云香和她同住一屋,自然是听到了她梦魇时口中呓语,什么“梅树下”、“冤魂索命”、“对不住你”。 她心觉有古怪,便悄悄去信给群玉,如约将信塞进御花园的倒座房里。 群玉看到信后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果然证实了。 钟粹宫里的宫人大都待不长久,除了被调到其他宫室的宫人,那么还有很大一批都葬在何处呢? 依着宫规往往都是送往静乐堂进行焚化,尸灰则是填入枯井之中,可一旦送往静乐堂则是要上报司薄司进行报丧、入殓、吊唁等多种繁杂环节。 可司薄司的名册上面,每一年上报死亡的钟粹宫宫人数额有限。 很显然孟淑妃是有意控制数量,混淆死亡时间蒙混过关。 群玉给云香回信,让她耐心等待,想来不出几日银翘就要撑不住了。 这宫里的谣言向来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刘宝成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终于能够一雪前耻,故意让人误会他和银翘之间有了首尾。 很快银翘那位情郎,监门卫折戟樊荣也听说了,他心生恼怒,一气之下决定和银翘情断。 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刘公公是淑妃娘娘跟前的红人,官阶和品级不知比他大多少,他不敢与之相争。 一番话说得银翘哑口无言,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她的确怪不了他。 要怪只能怪一味偏袒刘宝成的孟淑妃和欺人太甚的刘宝成。 短短半月银翘已经开始另谋出路了,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像芸芝一样,到死都不明白娘娘为何要杀她。 这么一找银翘便与太后有了关系,锦书很是欣慰的将消息告知群玉。 为着云香的安危考虑,群玉不打算让她二人相认,只是借着锦书之手,让银翘做了一件事。 圣上这些时日以来,夜夜宿在后宫,也不知是身子亏空了,还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病了有一旬光景了却一直不见好。 群玉决定利用这一点,让圣上误会他的病一直不好与孟淑妃有关。 毕竟圣上大半个后宫都去了,唯独避开孟淑妃和与她交好的那些妃子,摆明了就是对她心生提防,那么孟淑妃做点小动作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从决定背叛孟淑妃的那一刻起,银翘便知道从今往后,自己这条命便不再由她孟淑妃做主了。 她将东西鬼鬼祟祟地埋在钟粹宫的西北角那棵红梅树下。 也幸亏是她来干这等事,若是换了旁人岂不是一挖就要挖到尸骨。 银翘整日都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自然不曾发觉孟淑妃近些时日忙得没空管她,也就没有费心怎么处罚她了。 在孟淑妃心中,让四皇子娶群玉只不过是一时之策。 不过是借着婆母的名义磋磨她,最迟不过半年就能将人置于死地罢了。 那么群玉死后,四皇子的贤内助必然是要能帮得上他忙的。 于是她依旧和赏花宴上交谈过的几位夫人联系密切,隔三差五地邀人进宫说话。 这些人把握不准孟淑妃的意思,还以为娘娘想让自家女儿给四皇子做侧妃。 和孟淑妃来往的贵妇本就是各位高门冢妇,为了家族利益拿一个女儿来搏,不算什么坏事。 毕竟众人看中的皆是日后四皇子顺利登基,那么即便是皇后早就另有其人,四妃的位置也是可以的,说得更夸张些,皇后母族都死绝了,都不一定能蹦跶几日呢? 撩兄入怀 第102节 双方皆是心怀鬼胎,话虽然并未说明,但各位都是人精,一点就通得住,故而也算聊得愉快。 直到炎夏到了,圣上的病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吐了血。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张医正给圣上诊脉,说是脾胃受累,湿邪停聚,这才导致气机不畅,需要补益心肾。 言外之意就是说圣上房事过重,需要用泽兰汤滋补养脾。 可这方子连着吃了这么久一点用处都没有,久居佛云殿的太后得知此事,罕见的露了面,斥责太医署的大夫都是庸医。 她觉得圣上久病不愈,定然是有什么邪祟之物冲撞了。 这一查还不要紧,那位名唤月吾的方士还真就找出了问题,说是淑妃娘娘居住的钟粹宫与圣上的紫宸殿成东西相对之势。 月吾拿着罗经仪神叨叨的到处乱晃,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众人听不懂的术语。 太后娘娘闹得这一出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孟淑妃近日忙着为四皇子选妃,在得知圣上因为房事过重导致久病不愈后,完全就是懒得过问,也就偶尔让银翘送些滋补的汤品过去。 她巴不得圣上早早的被美色掏空身子,否则她的四皇子何日才有出头之地。 眼见着月吾就要走到西北角,孟淑妃提心吊胆,生怕他真能测出东西来。 孟淑妃喜爱耐寒的红梅,而常年没有阳光的钟粹宫西北角,便养着成片的红梅,便是与御花园的梅园相比,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下一息,罗经仪摆动不定,紧接着针头下沉,有阴气介入,“禀太后,此地有异。” 孟淑妃总算是明白,找邪祟之物是假,为了揭穿她做的丑事是真。 太后瞥了眼总管太监,“高宝驹,给哀家搜。” “此处是本宫的梅园,我看谁敢?”孟淑妃自然是拦着不让众人动。 “来人,把她摁住。”太后娘娘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发话。 高宝驹挥了挥拂尘,示意守卫们开挖,依照罗经仪的指使应当就在这附近了。 银翘前些时日埋得东西并不深,很快就被人挖了出来。 月吾凑近一看,声音冷淡,“圣上庚寅年出生,乃金虎命格,今年又是申猴之年与之相克,而钟粹宫属正西方位阴气重,土重压运,故而导致五行失衡,久病不愈。” 太后娘娘让人将老虎拿过来,顿时心下了然,自问自答,“这金虎可是代表皇帝?其中身前贴着皇帝八字,难怪会出现呕血之症。” “孟氏,你究竟安得什么心?”太后勃然大怒。 “娘娘这是说得什么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孟淑妃心知这是钟粹宫进了内鬼,也难怪太后胸有成竹的来捉她。 “太后娘娘,这底下还有东西!”随着守卫一声惊呼,众人的视线随之望去,是一截白森森的肱骨。 胆子小些的宫人惶惶不安,根本就不敢再看。 “都给哀家挖,我倒是要看看,孟氏草菅人命,都犯下多少罪行!” 太后彻底黑了脸,高宝驹适时的搬来椅子,她就在坐在不远处,冷眼望着孟淑妃。 这等场面孟淑妃依然不慌不忙,她的视线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出卖她的可疑之人。 终于在发觉银翘面色苍白,不敢直视自己时,目光阴沉的剜她一眼。 钟粹宫的这等场面群玉自然没有上前凑热闹,只是她没想到谢望的消息会那样快。 景阳宫里,青天白日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 群玉被他步步紧逼退至墙角,面对谢望的问话,还想蒙混过关。 “你捅出这样的篓子,这宫里是不能待了,快些收拾好东西随我出宫。” “不要,这件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群玉低着头不敢看她,又控制不住的去掐手心。 “玉儿,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不准在我面前撒谎。”谢望还是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 群玉有些底气不足,都不知道他咋看出来的,“谁、谁撒谎了。” “你只要一说话就会掐手心。”看她压下慌乱神情,谢望的耐心逐渐消失殆尽。 群玉没法反驳,只能耍赖,“反正我不走,你松开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高宝驹的声音,他是太后跟前的太监总管,想来是有要事。 “你松开我,高公公来了,想来是太后有事相商。” 群玉以为提到太后,谢望会收敛些,谁知他将人抱得更紧了。 “郡主在吗?咱家来传太后的懿旨。”高宝驹也是着急,额发热汗直流。 正午的太阳最烈,他又和太后辗转了好些个地方,累得他说话都喘着粗气。 “公公稍等,我小憩刚睡醒,这就换身衣裳。” 群玉被谢望摁得死死的,没办法只好想法子将人糊弄过去。 可高宝驹还有要事在身,急着向太后交差,便说,“咱家时间紧,郡主不必忙活了,就在这门外宣旨吧。” “哀家心忧皇帝龙体迁安,欲以喜事冲之,祈上天庇佑;故皇四子与嘉和郡主婚事定于下月,以冲喜驱邪,佑我皇嗣安康,龙体康复。” 群玉虽然在殿中,还是拉着谢望一起跪下,“嘉和接旨。” 高宝驹将懿旨转交给春禾后,甩着拂尘走得飞快,连口润嗓的茶都没来得喝。 谢望冷眼瞧她,“上回嫁孟澜,大费周章的避开我,如今倒好了,接赐婚懿旨都不避着我了。” “哥哥别生气,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群玉见他不高兴了,连忙柔声哄人。 “你觉得我还会信吗?”谢望气得甩开她的手就要走。 “哎,你小心点,翻墙别被人瞧见了。”群玉是真的好心提醒,叫谢望听了更是火冒三丈。 算上这回,她都要嫁人两次了,一次都没有嫁给她。 谢望面无表情,“这一个月你安心待着不许乱跑,等下个月嫁人时等我来接你。” “什么意思,你又要来抢亲?”群玉怕他发火,声音都在抖。 “说得真难听,无论你嫁谁,反正新郎官只能是我。”谢望语气和缓些。 群玉没有作声,按照和二皇子的计划,应该嫁不成他的。 谢望瞧出她心不在焉,语气暗含警告。“听到没有,不管你嫁谁,我都会把你抢回来。” 第58章 刀架在群玉脖子上,谢望…… 钟粹宫的梅园里葬着孟淑妃戕害数十名的宫人,此事递到圣上耳朵里时,他气得当场手都在抖,好不容易症状减轻些,又呕血吐了一地。 如此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他竟然放在身边容忍了这么些年。 圣上雷霆之怒,废孟淑妃为孟庶人,罚其幽禁于钟粹宫,无召不得出。 孟淑妃一朝落魄,墙倒众人推,从前受她欺压的妃子全都站了起来,说是孟庶人犯下的恶行不止于此,将钟粹宫的大宫女银翘和总管太监刘宝成全都压入武德司一审便知。 银翘怎么也没想到,即便是她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陷害了孟淑妃,自己也依然卷入了此事中。 就在银翘想向太后娘娘寻求庇护时,看见的只有太后娘娘高高翘起的凤头履,从她面前消失不见。 跪在地上求情的银翘喊得撕心裂肺,试图控制她的侍卫也被她锋利的指甲划伤。 刘宝成早就被吓尿了,人也呆滞地瘫在地上。 他方才是被小元子急急忙忙拽过来的,这几日他夜里都在赌坊厮混,输得可谓是底朝天。 甚至他还能顺利离开赌坊,也是换了孟淑妃几个秘密,才得以离开的。 德叔戴着面具坐在上首,刘宝成的一只手被摁在桌上,“你既然银钱已经花光,要想全须全尾的出去,倒也容易,只要你拿点值钱的消息来换也行。” 刘宝成脑海中一片混乱,慌不择路道:“贵人想要知道什么,小的知无不言。” 如果说银翘帮着孟淑妃在后宫作乱,那么刘宝成办的事更多与四皇子有关。 德叔拿了纸笔,让刘宝成将四皇子往来密切的官员朝臣尽数下笔写下。 这些人或是以钱财拉拢利益诱之,又或是看着朝堂之上相熟的故旧投靠了四皇子更风站队。 尤其是在圣上病重这些时日,二皇子那边几乎就没有什么动静,刘宝成依着孟淑妃的吩咐,坐着轿子往来于各家府邸。 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平康坊见不得人的暗妓,往来门户皆是出身清贵,却又做出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等被人从赌坊放出来后,刘宝成便知道孟淑妃要完,他想偷偷离开,谁知德叔又说外面到处都是讨账的,他现在除了回宫没有任何去处。 刘宝成急于投诚,便说他们要做什么自己都配合,一定好好交代,恳请留他一条性命。 走投无路的人是这样,即便是言语上给他留出一丝错觉,他也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二人在得知是被押往武德司时,心里还松了一口气,想着到底是言而有信,不打算要他们性命。 毕竟武德司是沈固安当家做主,此人又与孟淑妃关系熟稔,他们没少和沈固安打交道。 只是当谢望出现在二人面前时,刘宝成没敢再挣扎,连刑都没怎么受,就犹如倒豆子似的吐了个干净。 银翘则是一脸倔强,“我是太后娘娘的人,你不能动我!” 谢望冷声道:“是吗?这话留着去淑妃娘娘面前说吧。” 听他提及孟淑妃的名字,银翘不由得想到自己被她在梅园里狠狠一剜。 于是她也就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了,既然选择了跟太后娘娘,那么总归是能保住一条命的。 见谢望没有让人对她动刑,银翘心底松了口气尽是庆幸,还好没有和他对着干。 只是谢望转头就将消息散步了出去,原本那些和孟淑妃交好的宫妃,无不是缩着尾巴过日子,生怕牵连到自己。 这会居然得知众人不孕又或是没保住孩子的原因,居然是潘太医的方子有问题。 潘家老祖宗研发的玉容膏有价无市的好东西,连带着潘家祖上三代都在宫里做太医。 尤其是这些驻颜有术的滋补方子,可谓是常年都在用的,谁都没发现问题。 一时间众人求到了紫宸殿,要圣上对孟庶人严惩不贷。 潘太医从前开得那些方子,脉案都有记录在册,何况圣上这么些妃子,每个人体质不同,这些敷脸的方子也都有所改动,张医正带人去查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直到银翘又有口供递来,说是孟淑妃极其爱香,与她交好的妃子,都会收到她亲手制的香丸。 尚宫局中尚衣司的女官于香料一道颇有研究,只是等她查验完后,倒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撩兄入怀 第103节 流过两个孩子的赵修仪突然想到,她算是有警惕心的,平日里用的东西都是有让人悄悄查过的。 这两样东西她都查过也说没有问题,她才敢继续用的。 “会不会是单看没有问题,一起用反倒是对身子骨有害?” 赵修仪提出疑问后,一众太医纷纷上前查验,果然如她所说。 潘太医所开的滋补方子中都有藏红花这种大补之物,与香丸里的夹竹桃一起使用,容易导致孕妇滑胎。 此等隐秘的心思,简直就是让人防不胜防,赵修仪吓得心底拔凉一片,原来在这后宫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姐妹情深。 亏她还以为是自己命不好,连着两个孩子都留不住,当时孟淑妃可是亲自送了好些名贵药材,又说什么深宫寂寞难熬,往后还需保重自身。 如今知晓这些时已经晚了,以赵修仪为首的妃子纷纷去求圣上,要他为自己做主。 事关皇嗣,圣上也是心痛至极,难怪这宫里子息不丰,有这样的毒妇在,即便是生下来,恐怕也活不长。 太后又将皇后当年生下持盈没多久的真相告诉圣上,他才知道原来皇后产后病逝并非是宫人照顾不周的原因,而是孟淑妃在她吃的汤药里做了手脚。 这其中离不开潘太医的助纣为虐,圣上褫夺了潘家老祖宗获得的功名牌匾,又对潘家数罪并罚,灭三族。 至于惴惴不安的曾太医,以及其余一干太医皆被圣上以庸医之名全部革职。 此等自取灭亡之策,曹永福想要劝圣上三思,奈何他说话不管用,圣上自从病重后脾气愈发古怪执拗了。 也就只有嘉和郡主相劝,他才能听得进去一二。 曾太医见自己还能保住性命,也不顾师父张医正的挽留,就要离开盛京。 圣上的病是他一手促成的,眼见着事情还没败露,不得赶紧带着家人离开。 只是他想走谢望却并不答应,让人将他们一家好生安顿下来,说是留着他有大用。 群玉则是一如既往地来紫宸殿陪圣上说话,眼见着他一日比一日有精气神了,心里那点不安也好受许多。 她以为皇帝病情久治不愈,是因为自己让人将扎针的金虎埋在孟淑妃的梅园里,正如太后娘娘找来的那个方士所说,受了冲撞。 可事实上是因为曾太医离开太医院,谢望也没打算继续让人给圣上用药了。 且让他再蹦跶几日,最好是亲眼看着二皇子和四皇子自相残杀。 * 兴宁坊里不仅住着二皇子,四皇子的府邸也占了坊巷的三分之一。 与二皇子以为他会愁眉苦脸不同,一切准备就绪的四皇子选好了良辰吉日,他要在大婚之日接亲时逼宫。 这会父皇只是将母妃幽禁,但没有要她的性命,四皇子心知他在顾虑什么。 早年四皇子因为一身武艺卓尔不凡,圣上见他的确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便让他去京郊防城营操练。 防城营是神策军分出来的一支,也算是圣上亲卫,这些年驻扎在京畿一带,是盛京城对外的重要保障。 四皇子在防城营中过得如鱼得水,连一向难搞的防城营指挥使乔横也佩服他的真本事。 等到圣上发觉四皇子与武将们走得太近,将他调进户部历练时已经迟了。 有乔横作保,四皇子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吃肉喝酒好不痛快,盛京武将家年轻些的小子都乐意和他玩。 替孟淑妃办事的孟家二夫人又经营有道,钱财却并非都进了孟淑妃的口袋里,她出手阔绰,给了不少夫人好处。 仅仅是套路一个夫人自然是不够的,孟淑妃自然是深知这一点,只是她拿钱养着这些人,就只是为了与夫人们交朋友。 这么长此以往也能旁敲侧击的知道些消息,孟淑妃再让人故意做局,自导自演似的,在危急关头出现给予帮助。 世家大族也不是蠢的,自然是有人发现孟淑妃的问题,可问题是孟淑妃深知对付不同的人,要拿不一样的砝码。 以利诱之也好,权势相许也罢,一个家族之中总会有那么几位心志不坚的。 就好比笼络神策军如今的大将军姜腾,从前他父亲姜平四皇子一直在有意接触,关系算不上熟稔,但也算是知晓姜平的喜好。 可他这位庶长子姜腾,四皇子在防城营中见过他,是个刺头样的角色,不好对付。 就在他以为还要花费不少功夫时,得到的消息却说,姜腾幼时被嫡母欺压,生母惨死,可如今却因为孝字当头,即便是他想对嫡母动手脚,却碍于她的身份,也不敢让人出了问题。 四皇子却觉得这是个机会,若是他能帮姜腾解决,了却他心中一桩憾事,岂不美哉。 他的嫡母不是旁人,正是容华长公主,算起来四皇子还要唤一声姑母。 好巧不巧,流芳郡主正好生了病,四皇子拉了玉仪一起,借着探病的原因去了长公主府。 容华长公主当年对那位明悟法师思慕如狂,可先帝爷到底怕女儿孤苦一生,留下的遗诏则是让圣上的侍读姜平娶公主。 姜平原本已有未婚妻,为了尚主不得不抛弃她,可后来未婚妻家道中落,无奈之下投靠姜平,这一来二去便生下来了姜腾。 骄傲如容华长公主,她虽然不喜欢姜平,可他是父皇赐婚,到底是硬着头嫁了。 可嫁归嫁,却不能容忍他纳妾,于是将人当着姜平的面弄死了,就连姜腾也被赶出府在庄子里长大。 圣上虽然对这个妹妹关系一般,但和姜平是自小一道长大的,起先为他们处理家务事还有耐心,后面烦不胜烦,干脆就说给长公主一个孩子,你后面搬出去住也未尝不可。 有了圣上发话,姜平便勉强着和她有了流芳郡主,从此另外辟府而居,寻花问柳不说,养了一房又一房的外室。 被整个盛京的人当成笑话,长公主却鞭长莫及,没办法对那些女人动手,却想到了一早被发落至庄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姜腾。 她干脆让人把姜腾接回公主府,只要是不痛快就对他动辄打骂,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若不是姜腾有出息,身板稍微硬朗些就偷跑出去当了兵,又一路摸爬滚打有了本事,姜平早就忘记了这个儿子。 四皇子主动出面,表示愿意为大将军分忧,姜腾自然是顺坡下驴的应了。 长公主也没有防备,谁成想等人走后没多久,身子便每况愈下,请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 就连太医署里仅存的张医正也去看了,说长公主这是突发恶疾,言外之意就是只能在床上等死了。 等到人终于咽气的那一天,容华长公主府打发了人往宫里报丧。 圣上冷不丁听到这个妹妹薨逝,心中也是不大好受,满腹愁绪。 他与这个妹妹关系不亲,大概是因为先帝将对子女的宠爱都给了她。 容华自小娇养着长大,对太子就有好脸色,唯独不太喜欢他。 明明她二人也不是嫡亲兄妹,圣上早些年不懂原因,如今虽然仍然不明白,但也觉得不重要了。 毕竟人走如灯灭,好的坏的都会被尽数湮灭。 姜腾倒也说话算话,答应了四皇子的要求。 群玉这个月以来,随着婚期愈近,心里也是愈发紧张。 圣上就好像忘了发落孟淑妃一样,原本赵修仪她们以为潘太医落得这般下场,那么孟淑妃怎么也得被赐死才是。 可是得知她如今在钟粹宫仍然悠然自得,心中更是愤懑难平,想着问题就出在四皇子身上。 可四皇子是外男并不好接触,这宫里却有一个即将嫁给四皇子的嘉和郡主啊。 赵修仪未入宫之前,因着父兄皆是武将,她又是放养长大的,练得一身好骑术,故而叫圣上一见倾心,连着宠幸了她许久。 只可惜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 孟淑妃一脸不忍的告诉她真相,赵修仪才知道圣上之所以宠幸自己,是因为承恩候府萧夫人的缘故。 后来赵修仪也是冷眼瞧着,许多与萧夫人相似的女子,得了恩宠没多长时日便被圣上厌弃了。 知晓圣上的薄情寡义后,赵修仪没有自怨自艾,反倒是向孟淑妃打听那位萧夫人。 后来不仅是那手好骑术和萧夫人相似,便是身段也有一二分相像。 父兄皆是穷苦出身,只有她在后宫得宠,圣上也会想起她的父兄,只要比别人多些机会,她们赵家自然能出人头地。 可或许也是她的举动惹了孟淑妃厌恶,这才对她的孩子痛下杀手。 只是赵修仪手上同样也有孟淑妃的把柄,她从前在钟粹宫里,遇到一个发疯的女人。 赵修仪看到过她的正脸,此人就是萧夫人无疑。 侯府那场大火之后,萧夫人非但没有死,反倒是被藏在钟粹宫。 这等秘密自然是不能被人知晓,赵修仪身形一矮,藏在石柱后没被人发现。 只等萧夫人被人抓住带回去后,悄悄捡起她丢在草丛里的帕子藏好了。 赵修仪得到了这个要命的消息,一瞒就是这么些年,可如今她却觉得是个机会。 群玉听她讲完这些眼眶已经红了,她知道母亲当时丢下帕子,是在向赵修仪求救。 “娘娘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圣上?”群玉哽咽开口。 听她这样问,赵修仪心中也有愧,“我刚入坑时得了淑妃许多照拂,后来又皆连丧子,淑妃对我嘘寒问暖,我对她心中只有感动,哪会有什么不轨之心呢。” 群玉也知道自己问这个话是在强人所难,便抹了抹眼泪,心中满是期盼地问道:“那娘娘如今告诉嘉和这些,可否能帮忙去圣上跟前作证?” 有了这两样人证物证,再加上银翘等人的口供,总能让孟淑妃得到应有的报应吧。 赵修仪目光闪躲,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那圣上若是怪我知情不报,还请郡主……” 这是自然,此事即便是赵修仪不主动出面作证,到后来审问孟淑妃也能落个水落石出,无疑是时间问题罢了。 紫宸殿里,圣上拿着那方绣帕,顿时红了眼。 在此之前他以为韵儿是死于那场大火,可如今得知孟淑妃将人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磋磨,他竟然从未发觉。 圣上震怒之余,将案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拂下,堆积如山的奏折摔落在地,镇纸也被砸得缺角。 满室的宫人跪了一地,圣上阴沉着脸,冷声道:“曹永福,给朕取把锋利的长剑来。” 他要亲自对这个毒妇动手,亲眼送她上路。 钟粹宫里,圣上提着长剑,怒气冲冲地走来。 孟淑妃躺在贵妃榻上也不起身,神情慵懒地望着他。 “圣上终于来了,臣妾等这一天好久了。” “毒妇,你怎么能对韵儿下如此狠手?”圣上用剑指着她。 孟淑妃伸手去摸剑,又对准了自己胸口,“圣上应该往这儿戳。” 话音刚落,圣上如她所料,长剑扎进肉里,伤口并不深,鲜血一点一点渗出,迅速染红了剑身。 孟淑妃一语见地,“圣上何必装模作样呢?你愤怒仅仅是因为她不是死在那场大火,而是因为她被粗鄙无知的男人们玩过了,已经脏了臭了,不再是你心里的萧韵了。” “住口,你老实交代她葬在何处,朕留你全尸。”被人戳中心思,圣上自然是恼羞成怒。 “自然是葬在我这梅花园里,你先前不是问我,为何有一株花开得尤其好吗?那是因为萧韵以肉身作为肥料,将花儿养得娇艳欲滴,鲜红如血呀圣上。” 撩兄入怀 第104节 孟淑妃涂着丹蔻的手指摸着剑刃,说出口的话是那样的残忍。 梅园里埋藏的宫人,都被送去静乐堂焚化填入枯井之中了。 群玉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些尸首一起焚烧时,她留了一瓯骨灰,就当做是阿娘的了。 圣上怒不可遏,他的韵儿到死,还要和那些卑贱不堪欺凌她的人葬在一起,他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上升,那把长剑毫不留情地扎入,痛得孟淑妃坐不直身。 “毒妇,朕不仅要你生不如死,你的儿女也不会善终!” 将剑拔出去后,圣上又在她手脚四处划了一道,手筋脚筋全部挑断,根本不想轻而易举地让她得到解脱。 “曹永福,让张医正来给她治伤,让钟粹宫的人看好了不准她自戕。” 离去之时,圣上丢下这么一句话。 赵修仪则是吓坏了,抓着群玉的手,呢喃道:“有有血,漫过来了……” 群玉脸色冷淡,若不是圣上方才放话,她定然恨不得补刀,亲手了解了孟淑妃。 只要她多活一日,变故便多一分,群玉心中怒火中烧,仿佛走火入魔似的,抓起圣上丢在地上的那把长剑。 “你要干什么?”赵修仪拉住她,怕她抗旨不遵。 躺在血泊里的孟淑妃斜眼看她,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往我心口扎。” 群玉提着剑颤颤巍巍的,孟淑妃一把抢过往剑上撞,幸亏群玉躲避及时,只是划到了她的手臂。 “就这点胆量,还想杀人?”孟淑妃气若游丝,可并不妨碍她讥讽人。 群玉将剑丢远了,她发觉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今日你们刺我三剑,本宫铭记于心。”孟淑妃幽幽开口。 赵修仪觉得她已经神志不清了,都被圣上贬为庶人了,还这么拿腔做派做什么。 小全子戴着张医正进来,群玉和赵修仪这才离开。 群玉在心里盘算着,离和四皇子成婚还有几日。 这些时日也不知道谢望在忙些什么,他也没怎么来崇文馆了。 之前他还说要来抢亲,群玉这会觉得怕不是说笑吧。 一旬光景过去,群玉从宫里出嫁,送嫁的只有赵修仪和持盈公主。 只不过离宫之前,还要去拜别圣上。 她穿着繁重的钗钿礼衣,层层压叠,繁杂而不失雅致,庄重的绿裳绣着金线勾勒的凤凰于飞,祥云缭绕。 飘逸的广袖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摆动,如云端翻飞的羽翼。 珠翠环绕、流苏轻垂,群玉额间点着精致的花钿,更添几分妩媚妖冶。 赵修仪不明白,按说群玉如此得圣上看重,既然知晓她的母亲死于孟淑妃之手,还是这样的恐怖,怎会还想着嫁四皇子。 其实在圣上得知孟淑妃的恶行后,便问过群玉,婚事还要照旧吗? 既然圣上在孟淑妃面前,表露过不会放过四皇子的意思,群玉自然是趁火打劫顺势问起要如何做。 见圣上沉默片刻,她毛遂自荐,说是或许可以利用这场婚事,让她以身入局。 这一招的确是好用,先是太后和二皇子,想要除去四皇子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再是圣上想要对四皇子动手,可他身后笼络的世家不计其数,即便是找到罪证给他定罪,这期间也容易发生变故。 群玉在她复杂的神色中走向圣上,她心里很清楚,这场棋局中,圣上作为最后一枚棋子,也是最关键的一子终于落定。 看似平衡的棋局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圣上、太后和二皇子或许都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执棋人。 他们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即便是作璧上观,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四皇子自食恶果,再也没有起复之日。 可群玉知道,这场棋局还有一双拨弄风云的第三只手,以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跃入这场扑朔迷离的战局之中。 她心里怀疑会是谢望,也担忧真的会是他。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发生的,一支利箭穿破支摘窗,刺入博古架上那只青釉双龙耳瓶。 群玉搀扶着惊慌未定的圣上,曹永福大张着手和其余宫女将圣上护住,余下的几名太监则是去抵门。 叛军的厮杀声近在咫尺,每一次用力的撞击,似乎要将这扇门撕碎。 终于门被撞开,曹永福拽着圣上,猛地挤开身旁的太监,试图护着圣上出逃。 叛军如潮水般涌入,为首的四皇子身着一身红色劲装,扛着一把横刀,嚣张跋扈地站在中间。 “老四,你是要造反不成?” 圣上气得吹胡子瞪眼,抓到什么就要丢出去砸他。 只是他丢出去的九枝灯被四皇子一刀劈成两截。 四皇子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群玉身上,“郡主今日容光焕发,准备好赴死了吗?” 群玉心跳砰砰,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来人,来人!给朕把这个逆子拿下!” 随着圣上一声令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姜腾带人走了进来。 圣上怒声大吼,“姜腾,给朕杀了他,四皇子逼宫篡位,就地正法!” “父皇,你再瞧瞧,姜将军的刀口,对准的是什么人?”四皇子得意洋洋。 圣上这才发觉,姜腾率领的这一队神策军,居然和四皇子这些叛军成围合之势,倘若他胆敢往前闯,刀剑无眼必会撞到他身上。 “朕乃天命所归,万民之主,尔等食君之禄,应行忠君之事,竟敢与乱臣贼子沆瀣一气,罪不容诛!若尔等放下刀剑,悔过自新,朕将……” 大殿之内犹如死寂一般的沉默,愤怒与悲痛如潮水般涌来,圣上话未说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血气涌入喉间。 下一息恍惚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身子发软,曹永福用那双布满皱纹的双手试图搀扶住他。 他挣扎着想要站稳,只可惜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终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龙袍之上,圣上眼神变得空洞迷离,逐渐失去光泽,直到他浑身瘫软乏力倒在曹永福怀中,死不瞑目。 “圣上?!”望着圣上逐渐冷却的身体,曹永福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四皇子嫌他哭得吵人,一刀抹了脖子。 赵修仪瑟瑟发抖,试图藏在群玉身后,只可惜还是被四皇子发现了。 “接下来,到你们了。”四皇子笑容阴鸷,步步紧逼。 他横刀一劈赵修仪立马撒手,歪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救他。 唯独群玉始终冷眼看着姜腾,他和谢望究竟在搞什么鬼,逼宫篡位,四皇子也只是他的刀? 姜腾目光不自然地掠过她,被她森然的眼神看得发麻。 四皇子踢了赵修仪两记窝心脚便不想再理她,就在这时一支利箭贴着四皇子的面颊射过。 神策军接收到信号,将围在自己里面的叛军抹了脖子。 四皇子从防城营带来的自己人被杀,怒目圆睁,“姜腾,你要造反吗?” 群玉借此机会弯腰一躲,就想要离开紫宸殿,谁知却被四皇子一脚踹翻在地。 谢望终于出现在她视线中,他面色如常,连眼神都没往群玉身上瞥一眼。 “四皇子弑父篡位,天下共诛,取他首级者,赏百金以励忠勇。” 随着谢望一声令下,神策军卫士跃跃欲试。 四皇子却也不慌不忙,将脚边的群玉提起来,拽着她的衣领,横刀贴在她的脖颈。 “谢望,你以为本皇子不知道,你和这贱人的关系?” “哦?四皇子不如说说,我和她有何相干?”谢望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地开口。 “装什么,你的爱妾性命如今在我手中,我劝你让他们都出去,离本皇子远点。”四皇子从玉仪那得知了群玉和孟澜、谢望的纠葛,自然是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 “四皇子也太看得起我了,你拿我威胁谢望,你不知道他对我恨之入骨吗?”群玉适时开口,心中生出一股憋闷,若她再反应迅速些,按照姜腾的眼色行事,离四皇子远些就不会被他劫持了。 “是吗?本皇子倒是觉得未必。”四皇子不慌不忙,只是贴着她脖子的横刀露出一抹血线。 谢望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知道恐怕是骗不过四皇子了,便冷声下令,“都出去。” 神策军卫士的目光望向姜腾,见他不动也没准备挪步子,谢望见她脖子上的血痕加深,怒声喊道:“姜腾,带着人出去!” 等人离开,四皇子面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改主意了,我母妃身中三剑,郡主身上也该多三个窟窿才是。” 四皇子说完这话,就要往她身上砍,谢望出手制止,“不、不要……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群玉被他掰住头,即便是想自己往刀上撞也不成,她脸颊被闷得通红,“谢望,别管我了,杀了他!” “我要一匹快马,直到我出城。” “还有,既然这么情深义重,想必很乐意替她承受吧。” “捅自己三刀给本皇子看看。” 四皇子将脚边的匕首踢给他,谢望身形微晃,伸手去捡。 第59章 你和一母同胞的兄长有了…… 兴宁坊被围得水泄不通,四皇子府门前停着各路车马,今日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络绎不绝,因着四皇子入宫接亲,便只好由二皇子这个做兄长的做赞礼官。 圣上可谓是一片苦心,若是四皇子在婚宴上出意外,他作为兄长,又是这场婚仪的话事人,自然是能够将人扣押,彻查此事。 高朋满座皆是朝中肱股之臣,此举虽险但胜算却大,只要他和群玉里应外合,将四皇子毒发身亡的借口,推到最先跳出来反对他的朝臣身上,也算是杀鸡儆猴立了威。 可是眼看着吉时都快到了,怎么还没看见接亲的仪仗? 不等二皇子派人去查,就听得管家来报,说是容华长公主府的流芳郡主到了。 她身披缟素,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公主府身后的家丁,竟然抬了一樽棺椁闯进了宴厅。 “我母亲黄泉枯骨,四皇子洞房花烛。我今日倒是要来问问,我母亲与四皇子无冤无仇,为何要对她下毒!” 接待女客的玉仪公主出面发反驳,“郡主休要血口喷人,长公主分明是得了急症病逝的。” 映入眼帘的是放在宴厅中间的那樽杉木彩棺。 红绸高挂随风翻飞,悠扬乐声戛然而止,在场的气氛瞬间凝滞,宾客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慌乱。 撩兄入怀 第105节 玉仪眸光一转,顿时就明白为什么流芳抬着棺椁大闹四哥的婚仪,却没有下人制止,想来问题出在二皇子身上。 “我呸,你们这对良心被狗吃了的兄妹,你以为收买我府中下人,再将人卸磨杀驴处死了,就没人知道真相吗?” 流芳郡主三言两语道明真相,目光犹如淬毒似的紧紧盯着玉仪。 “在场之人若是不信,可打开棺椁一看便知。若有胆大者,尽管来看!本郡主以命起誓,若有半句虚言,我公主府三百条人命尽管拿去!” 她的声音逐渐高亢,玉仪面色渐渐发白,试图保持冷静,但满头冷汗还是出卖了内心的慌乱。 二皇子从始至终都是冷眼看戏不发一言,这会见流放目光转向他,只好不紧不慢的添了一句,“若表妹对姑母的死因有疑问,不如由仵作验尸、三司会审查明真相?” “不必这么麻烦!凶手早就找到,是我公主府厨房的下人丁二,他深知自己难逃一死,特意藏好了遗书,又有四皇子半截袍角为证。” 既然已经知晓真相,母亲的死因是四皇子害的,再让仵作验尸岂不是唐突了她。 流芳深知自己今日带着棺椁上门堵人,对母亲已经是莫大的不敬了。 可她要四皇子身败名裂,要他为此付出该有的代价。 因是拜访长辈,又是容华长公主这样性情古怪,对礼节规矩近乎苛责到极致的人。 那日四皇子身着绣着金缘的五爪蟒袍公服,边缘有片金,和流芳手里露出的那截布料相同。 玉仪一眼便认出来了,可她绝不会当面承认,“光凭这个你就想栽赃嫁祸我四哥,去往公主府的可不止我四哥,二皇子你说是吗?” 即便是能在四皇子府里找到这身公服,可四皇子不在谁敢搜他的府邸,相反倒不如将嫌疑抛至在二皇子身上,毕竟同样的公服他也不是没有。 “玉仪,依大庆律,诬告他人者,将以反坐治罪。你便是拿不出证据证明四皇子的清白,也不该污蔑我吧?”二皇子冷冷开口。 谁知,崔公竟出声帮衬,“二皇子此言差矣,此事算不得是公主诬告,若全都是流芳郡主之流,伪造证据意图陷害殿下,这才应判罚诬告,杖刑数百。”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伪造证据,气得流芳郡主指着人鼻子破口大骂,“如此有悖天理,有亏人伦,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也配得到尔等拥趸!那本郡主便等着诸位垂垂老矣,反遭子孙不敬,悖逆五常,干出这等毒杀长辈勾当!” 二皇子见她义愤填膺,生怕唐突了崔公,便想着将人拉开些。 谁知拉拉扯扯之际,也不知道流芳郡主哪来的那么大力气,随着一声闷响,二皇子被她一个肘击,撞上了冰冷坚硬的棺椁。 霎时间,鲜血如泉涌般从额间汩汩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袍,又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石板地上。 二皇子试图伸手去摸,只是他眼前发黑,身子因为剧痛而颤抖,紧接着整个人便抽离了所有力气,陷入深深的晕厥之中 变故陡然发生,玉仪大喝一声,“来人,流芳郡主意图谋害皇嗣,把她给本宫拿下!” 她连着喊了两声也不见人来,正当心中惊疑觉得不对劲时,突然府门大开,一群身着铁甲、手持长枪的卫士,犹如黑云压境般迅速涌入。 为首之人正是冯游,持盈公主府的侍卫统领,玉仪不认得他,但是在场之人却有认得他的。 这位冯统领见二皇子倒在地上,冷声吩咐道:“封锁四皇子府,将殿下带去治伤。” 今日这桩喜宴波折一重多过一重,前来赴宴的宾客不愿意了,薛三郎就不愿意了,他与四皇子向来交好,眼见着二皇子的人来耍威风,当即怒骂,“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是四皇子府,也轮得到你做主?” 话音刚落,冯游的手下将他拉出来,手起刀落,一息之间,薛三郎便咽了气。 “还有谁不服,尽管来问我的刀。”冯游冷眼一扫,和背着二皇子的人一起离开。 岂料崔公却是气定神闲的悠然饮茶,他根本就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四皇子要在婚仪上抢先动手,这件事崔公是知道的,或者说在场之人,不知道的少之又少。 与四皇子交好的武将们都没来赴宴,自然是因为随他入宫去了。 否则等婚仪开场,岂不是给了二皇子动手的机会? 只是众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四皇子此时仍在紫宸殿里与谢望对峙。 谢望蹲身去捡匕首,却在抬眸的那一刹那,目光移到了群玉的脸上,有片刻凝滞。 殿内烛火昏黄,勾勒出暗影,群玉眸中泫然欲泣,哭着喊道:“不要……谢望,你别犯傻,死了我一个,抓住他为我报仇也是一样的。” 谢望充耳不闻,他左手执刃,对着自己的胸口,在四皇子期待的目光中就要刺下时,窗外突然刮来一阵大风,灯烛就此熄灭,谢望袖中藏的袖箭射出,打在四皇子的手腕上。 他失了力气握刀,就在横刀即将砸向脚面时,群玉猛地往后一踩,两道痛意袭来,四皇子惨叫一声将手松开。 群玉顺势离开他的桎梏,扑向谢望时,还不忘踢远四皇子摔在地上的刀。 听到殿内异响后,姜腾带着人破门而入,四皇子很快就被围得个水泄不通。 群玉被谢望护在身后,他手里转着那把匕首,一步一步走向四皇子,“四皇子,不如你捅自己三刀,我留你全尸。” “呸,奸邪小人,你以为你护驾有功,老二会放过你,别做梦了!狡兔死,走狗烹,你的下场也只会和我一样罢了。”事到如今四皇子还没有看明白,面上浮上一层嘲弄的笑意。 “谁告诉你我是二皇子党了?”谢望朗声笑问,音色低沉。 “难不成你还敢觊觎九五之尊,有登基称帝之心?名不正言不顺,你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四皇子笑得极尽猖狂,折辱之意不溢于言表。 谢望始终都是面无表情,直到四皇子的下巴被人用匕首挑起,“往日便听说四皇子空有匹夫之勇,蠢笨无能不堪继承大统,原来是真的。” 听得这话四皇子眸中怒意翻涌,他如何不知道那些高门世家为何站队于他,归根结底原因在与他的性情较之老二,实在是太好摆弄太好驾驭。 “四皇子不妨想想,我为何也姓谢?”怕他还是不明白,谢望幽幽开口。 “你、你是废太子谢逊之子。”四皇子终于能够肯定,否则他为何这等狂狷。 谢望薄唇微微弯起,眼神瞥向神策军卫士,“猜对了,赐全尸。” 等人动手时他转身捂住群玉的眼睛,拉着她的手离开了紫宸殿。 群玉惊魂未定,低着头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谢望握得更紧了。 来不及躲得宫人全都贴着墙根站着或蹲着,谢望环顾四周,瞧见了被宫人围在里面的持盈。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群玉也看到了瑟瑟发抖蹲在地上的持盈。 她猛地甩开谢望的手,向持盈跑出,想要拉她起身。 谁知持盈看见是群玉,反手将她一推,不肯再跟着她起身。 方才谢望和四皇子说的话持盈都听见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漫上心头,持盈整个人后背发麻,想着下一个人死掉的是她还是二哥? 应该是她吧,二哥这会在宫外,想来听到风声离开了。 群玉见她不肯起来,也陪着持盈蹲下,“阿盈不怕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其实群玉自己也不知道谢望会怎么做,他既然是废太子之死,那么像持盈这样的杀父仇人之女,还会对她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吗? 她才不会觉得仅凭着自己与谢望的情分,就能够让他松口放过持盈,放过二皇子。 谢望不是没有看出群玉眼里的防备,“小全子,将公主带走。” 怕什么来什么,他这就要对持盈动手了吗? 群玉挡在持盈面前,不肯旁人来碰,“你要带她去哪?” 小全子候在谢望跟前,问话时也捏着一把汗,“要将殿下送往何处?” “永春宫吧,和其余公主作伴,也不算苛待了持盈公主。”谢望盯着群玉的眼睛,声音犹如寒冰。 群玉当然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持盈被人带走,连一个眼神也不给她。 姜腾这时候出门,问谢望四皇子的尸首要如何处置。 “送去钟粹宫吧,也好让孟淑妃亲眼悄悄。” 说完这话,他又过来牵群玉的手,摆明了是要带着她一起去,这一遭群玉没有拒绝。 四皇子借着接亲的名义,府上的亲兵扮作敲锣打鼓的乐工,刀剑都藏在随手携带的乐器底下,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宫门,杀了门口的守卫。 防城营的卫士收到信号,犹如黑云压境般从丹凤门闯入,所到之处杀得片甲不留。 这半个月内四皇子的部下就在联络此事,悄无声息的让这些卫士改名换姓进了城,尽数藏在离宫城最近的长乐坊。 置办这些人自然少不了花钱,孟淑妃暗中与四皇子联系,让他去找孟家二夫人。 她京中资产几乎都在二夫人手上,她们薛家当初能够嫁进孟家,就是因为富甲一方,祖上做的是皇商生意。 二夫人如今在孟家腰板挺得可直了,不同于遭了冷遇的大夫人,和不得老夫人待见的三夫人,因着她管家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甚至孟淑妃出事后,孟家人似乎并没有收到牵连,这大抵归功于老夫人的先见之明。 也不许家里人与孟淑妃走得近,久而久之圣上也不会将孟家人和孟淑妃联想在一块。 于是孟淑妃被圣上关了禁闭,也就只有二夫人日夜期盼,她能早早被放出来。 直到得知了四皇子用钱的意图,二夫人帮着置办宅子到处跑,殊不知自己此番举动,会给孟家带来灭顶之灾。 钟粹宫里,孟淑妃看到四皇子躺在地上的尸首,那一刻心如死灰,她所有的希望尽数湮灭。 她披头散发的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摸四皇子早就凉透了的尸首,发出一身凄厉的哀嚎,“儿啊,我的儿啊……” 余光瞥见谢望走来后,孟淑妃双手紧握成拳,猛地抬起头,嘴角微微颤抖,“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谢望面无表情的开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孟淑妃眸若寒潭,目光像是淬了毒,“我要你给我儿偿命!” 她猛地起身,向谢望扑来,手里竟然攥紧了一块被磨得锋利的石刃。 谢望侧身一躲,就有人上前将孟淑妃摁在地上,将她反手捆住。 “十三年前,侯府那场大火,你当时人在宫中,只能说明侯府有内应,你将名字交代清楚,留你全尸。” 群玉没想到谢望了解的这般清楚,忍不住抬头看他,神色有几分动容。 “呵,蠢货,替本宫办事的,哪还有命活,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或许是明知会有一死,孟淑妃彻底不装了。 “哦对了,圣上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无辜,不妨猜猜承恩候霍达是怎么死的吧。” 孟淑妃便是这样的性子,临死了也要拉上垫背的,即便是为她累死累活卖命的人。 “萧韵是死于我手没错,但若非太后推波助澜……” 她早就止了哭声,双眼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谢望,满怀恶意的说了句,“承恩候府蒙难,圣上却不查,自然也是因为这杀人凶手有你一份力啊,你说是不是啊世子殿下?” 也不知孟淑妃是如何猜到的,满室都是她回荡不绝的笑声。 即便是要去死,她也不能让活的人好受。 谢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声吩咐道:“她要自尽,把她下巴卸掉。” 只可惜还是迟来一步,早在孟淑妃为四皇子准备逼宫篡位这一日,她就让人送来了毒药,就藏在牙里。 事情一旦暴露,只需要咬破药衣便能毒发身亡,不过半盏茶的时辰就能解脱。 嘴角有血迹渗出来,她和四皇子一样的得意,“生不能做主,但至少死还是能的……本宫没输……” 撩兄入怀 第106节 直到谢望一句,“你的玉仪公主还尚存于世呢”,孟淑妃面上的表情有一二分皲裂。 孟淑妃没有应声,也不知是嗓子被毒哑说不出话来,还是她无话可说。 只是临死之前,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她幼时痛恨母亲偏爱兄长,可等她嫁做人妇,有了一双儿女,也是不由自主地偏心四皇子。 明明最讨厌母亲偏心,只是她也活成了母亲的样子。 她这一生都想得到母亲的认可,可是到死也换不来一句母亲夸耀。 幼时她以为只要长大后嫁进富贵人家,给母亲面上争光,她总会对自己高看两眼。 所以她极近卑劣的设计了六皇子,在萧韵面前却又装得无辜可怜,她牢牢抓住向太后献殷勤的机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一生也并不算白活。 群玉手脚冰凉,在脑海中盘算着父亲当年战死沙场,难不成并非是被敌人一箭穿心而亡? 圣上这样做的目的,定然是为了独占母亲?那太后为什么要对母亲动手? 还有孟淑妃为何对着谢望说世子殿下?难道侯府后来被抄家也与他有关? 群玉思乱如麻,目光慌乱,连谢望和她说话都没有听见。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景阳宫可好?” 谢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柔声问话。 她没有反驳,只点了点头,像只乖顺的小兔子,被谢望牵回了景阳宫。 四皇子来接亲时已经快到黄昏了,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群玉心神惧疲,却不敢闭眼。 怕自己一闭眼,面前都是圣上、四皇子和孟淑妃血淋漓的躺在自己面前。 群玉缩在角落里,环抱住自己,想到的都是孟淑妃意味深长的那几句话。 她当然想问清楚谢望是怎么一回事,可谢望将她送回景阳宫后,留下几个神策军卫士守着,又让春禾一起伺候她,自己早就消失不见没了个人影。 夜幕低垂,宫中到处都是巡逻的卫士,即便是太后也被禁闭在佛云殿里,焦急如焚的等待消息。 这场迅速而猛烈的宫变以四皇子之死壮观收尾,可她心腔不安,总觉得外面的卫士不是二皇子的人。 谢望站在紫宸殿里,捻着持珠飞快转动,也不知群玉会不会因为孟淑妃那番话,对他心生芥蒂。 如果她来问自己,究竟是如实告诉她,还是先糊弄过去? 姜腾见他心不在焉,虚咳两声,“明日朝会,殿下是该准备登基了。” 高统领拿出一只匣子,“我这里有先帝传位遗诏,以此可证明殿下身份。” “四皇子已死,二皇子昏迷不醒,恐怕那帮那家伙不会善罢甘休啊。”姜腾慢悠悠地开口,担心那些人要拖着二皇子醒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二人当即收声,是小全子进来了。 “殿下,监门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位叫做霍容璇的女人求见。” 谢望面色如常,冷声回绝,“她要什么给什么,但是不仅不见,也不许她踏进宫城半步。” 霍容璇对二皇子一片深情厚谊,目的为何谢望不会不知道。 谁知小全子神色为难,“她说若你不见,宁儿姑娘的安危……” 听到女儿的名字,谢望眼神稍暗,“宣她进来。” 足足花费了半炷香的功夫,霍容璇终于来到紫宸殿,见到了谢望。 高统领和姜腾全都退至稍间,想知道此女大费周章的求见圣上,究竟是何意。 “我要所有的太医给二皇子看诊。”霍容璇开门见山。 谢望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冷淡回道:“如今太医署里仅有张医正了。” “张医正一个人不够,如果你不答应我,将盛京城里所有的太医都请至二皇子府,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宁儿。” 霍容璇做足了准备来的,威胁起人来毫不怕他。 “我如何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宁儿早就被谢望放在姜宅安置,身边又有何用和洪良守着她的安危。 直到霍容璇拿出一只鞋子,是宁儿穿的虎头鞋没错。 谢望压下喉头腥甜,冷声吩咐,“好,姜腾,带着一队神策军,去各坊巷走一趟,将还在城里的太医们都请到二皇子府。” 姜腾是知道谢望对她姑娘是有多宝贝的,如今在他家孩子被人掳走了,自然是心里悬着后怕,二话不说就领命下去走了。 只是霍容璇却并不急着回府,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等二皇子什么时候醒来,你女儿也就什么时候完好无损的回来。” 姜腾出宫之前,不忘让人和群玉传个话,这等局面就怕谢望为了女儿安危,霍容璇要什么他给什么。 群玉来到廊下刚好听到她那句话,心中一紧,当即问道:“长姐不妨考虑换个人质?宁儿还小身子又弱,若是真有什么闪失……” 霍容璇正愁没法子见到群玉呢,眼见着她亲自送上门来,不由得想到了一桩旧事。 之前她答应谢望,向群玉隐瞒他二人之间的兄妹关系,如今却是时候说出口了。 “玉儿这是在毛遂自荐?”霍容璇嘴角上扬。 “这是自然,宁儿还小,若是哭闹不休闹出了动静,姜腾岂不是很容易就将人找到了,你对二皇子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群玉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当然她最害怕的,是为了让宁儿安静下来被人喂药。 “这话倒是言之有理。”她如今手上仅剩宁儿一个把柄,还是很容易就被人找到,倒不如换成接群玉去二皇子府上住几日。 谢望全程都是不发一言,女儿的安危他当然担心,但是要群玉将女儿换回来,他心里同样不答应。 群玉忐忑不安地看向谢望,“那我就随长姐离开,你将宁儿抱出来,作为交换,你意下如何?” 他面无表情地凝望着群玉,“不如何。” 霍容璇唇角微扬,“四弟不应?那我做长姐的,只好告诉玉儿一件旧事了。” “玉儿不知道吧,谢望其实就是霍玉生,与你一母同胞的兄长,霍家世子,也是我的四弟。”霍容璇见她指尖颤抖,面色发白,愈发得意。 早在孟淑妃唤谢望一声“世子”时,群玉就猜到了端倪,可如今长姐也知道,只有她像个傻子被人蒙骗。 “我要出宫……”群玉闭上眼,尾音颤颤。 谢望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心想即便是知道她二人并非亲生兄妹,她也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自己吗? 第60章 你要和宁儿做姐妹?也该…… 气氛僵滞到后半夜里,天色沉闷忽然下起雨来。 细雨成渠顺着檐角滴落,淅淅沥沥的水帘砸在石板路上,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能瞧见积压的雨水汇成一条血红的长河。 绵绵雨丝倏地变密,敲窗砸叶,坠落的速度愈发变快,谢望勾了勾唇角,神情疏疏,对着群玉说,“下雨了,等雨停了再走吧。”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既解了京畿一带,因为雨水不足春种颗粒无收的灾情,又因为雨天好留客二人谁也走不了。 群玉没有回答他,目光转向霍容璇,只见她蹙额皱眉,不情不愿地回了句,“也好。” 她心中却是暗暗腹诽,这场雨未免下得太不是时候。 长夜漫漫,谢望不愿将时间都花费在两相对望上。 锦帘银屏,宝榻横立,紫宸殿后殿是大行皇帝闲时小憩的居室,也不管群玉愿不愿意,谢望就拽着人往里走。 群玉心里紧张,说话都忍不住打磕巴,“去、去哪?” “换个清净地方。”谢望语气随意。 白日里这才死过人的,即便是宫人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可谢望总觉得依着群玉好洁的毛病,心里定然发麻。 群玉声音嗫嚅,“不用了吧……” 只是谢望不听她的,又拉着她在榻上坐好。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谢望温声道。 群玉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在这等着就是了。” 谢望没再作声,只是见她身形在抖,以为是外头刮风落雨,难免寒寂。 于是他起身脱衣,刚要解开外袍,就见群玉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你要干什么?” 陌生的环境和全然陌生的他,群玉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声音都在颤,生怕谢望控制不住,在这等地方要了她。 谢望眸光稍暗,脱衣的动作一顿,他只是想将外袍脱下来给她避寒罢了。 他也没有多做解释,将衣裳搭在她身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玉儿从此与他离心,既做不成亲昵的兄妹,也当不了情浓的爱侣。 这般局面是他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口密密麻麻的,就像是有针扎过似的疼。 群玉低着头偷偷擦眼泪,只是越抹越多,豆大的泪珠全都砸在他这身外袍上。 白日里那番剑拔弩张的场面,谢望穿的绯袍也染上了血点子,他去湢室沐浴更衣,换了身常服才和高统领他们议事。 还被姜腾打趣,说他怎么娘们唧唧的,难不成也要学着那些世家公子,一日更衣四五回不成? 谢望冷眼乜他,不想和他这等莽夫多说。 抱着他这身墨袍,群玉整个人都被谢望的气味包裹,静谧檀香,气味浓郁,她怎么闻都闻不够。 她哭得一抽一噎,根本就不知道日后要怎样面对谢望。 明明孟淑妃已死大仇已报,她心里应该畅快才是,明明兄长还活着这是莫大的好事,可她心里为什么就是过不去。 这些年来她扮作兄长,不就是想着代替他支撑门庭,护好霍家吗? 谁知道霍家一朝倾覆,她这个女扮男装的世子一路逃亡。 好不容易苟且偷生保全了性命,竟然又遇上他,还与他有了宁儿。 甚至因为孟淑妃临死前的那番话,让群玉不得不怀疑,霍家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会不会与收养了废太子之子有关呢? 这样的念头一经迸发,即便是她想遏制也没办法消失殆尽。 群玉哭着哭累了,她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撩兄入怀 第107节 一个说兄长?既然活过来了?又有?什么不好?另一个声?嘶力竭的反驳,说是他离开这么多年,还?不如没有?这个兄长?。 她私心作祟并不想怪谢望,毕竟霍家之?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行皇帝和孟淑妃。 可他为什么一走了?之?,就算是改名换姓也不回霍家看看。 最想念兄长?那几年,群玉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爱哭,只是每晚都会在梦里遇到?他。 后来群玉就逼着自己慢慢放下了?,只求父母兄长?庇佑,她能早日?报仇雪恨。 直到?霍家出事,被沈固安抄家流放,这里面他会不会知情?但是见死不救? 毕竟沈固安是他的嫡亲舅舅,这件事倘若他从中斡旋,也不至于霍家满门男丁,全都死在流放途中。 想必也是有?这一崇原因在里头,长姐才会将宁儿带走用来威胁谢望。 群玉满脑子胡思乱想,恨不得快些?天亮雨停,她好出宫去。 她想得太过入神,又因为精疲力尽,什么时候入睡的都不知道。 谢望也并非枯坐一整夜,而是让人将霍容璇安置下去,与高统领商议着上朝一事。 天还?未亮,五更?时鼓声?响起,有?不少官员被刀架着脖子押至承天门前等候上朝。 沈固安带着武德司的卫士,先?揪出几个不老实的杀鸡儆猴,再任由几个讲究气结的御史一头撞在刀上,倒也零零散散的凑齐了一大半。 余下的几个硬骨头,皆是出身世家高门,站队二皇子的。 只是昨日?在四皇子府,二皇子撞得鲜血淋漓,也不知还?能不能保住命。 以崔公为首的几位朝臣还?在观望,毕竟贼子谢望,名不正言不顺,必然引得天下讨伐。 这些?人昨夜歇在四皇子府,谁也没想到?沈固安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二皇子那些?人全部杀了?。 冯游前脚将二皇子带回府请了?大夫给他治伤,后脚整个兴宁坊都被沈固安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样大的阵仗,宫变的消息犹如一阵风似的传遍整座盛京城,百姓们惶恐不安,却在得知四皇子逼宫弑父被人反杀后,悬着的那颗心也就放进肚里。 可诸位臣工迟迟不见圣上召见心知不对劲,想来圣上也出了?事。 等到?了?这会要上朝的时辰,昨夜宿在四皇子府里的众人,却是不肯应召入宫。 还?有?老御史?同他掉书袋,谴责沈固安与叛贼为伍,枉费圣上苦心栽培。 沈固安大手?一挥,将这些?人全部押下去,带去承天门。 庄严巍峨的含元殿外,身着朝服的大臣们抱着笏板,头戴进贤冠,整装待发的静候传召。 随着小?全子尖细的嗓子高声?唱喏,众人列队进入殿内,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庄严巍峨的含元殿里,高耸的龙椅静静伫立,晨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暗影,镀上一层冷冽而神圣的清辉。 谢望身着龙袍,步伐坚定而沉稳,自殿门缓缓步入。 随着声?音愈近,众人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之?手?,悬挂在细若游丝、摇摇欲坠的线上。 他面容冷漠如霜,眼?神深邃,巡视着诸位朝臣时,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击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 在武德司任职这些?年,谢望的确拿捏了?不少朝臣的把柄,随便抖落出一两件,就足以底下的人吵得沸反盈天,但他今日?并不打算这样做。 “诸位臣工既然今日?来了?,那么有?道诏书还?请各位过目。” 谢望并不急着落座,他抬手?一挥,在殿门外等候已久的高统领捧着诏书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认出高统领身份的,心中无不是惊呼,高诩可是那位废太子亲信,其父深得先?帝信赖,他作为废太子伴读,与戴远山一文一武,辅佐废太子。 “当年谢逐不满先?帝欲传位太子,逼宫篡位弑父杀兄,得知我手?里有?这封遗诏,便一直四处追杀,若非我假死骗过去,只怕我手?里的遗诏,直到?今日?都不能重见天日?。” 高诩长?话?短说,将那封泛黄的遗诏展开,谁知韦仲书却道:“仅凭一封遗诏和高诩的一面之?词,便能作证这是真的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联手?做局,找人冒充先?太子遗孤。” 韦仲书是先?帝朝的老人了?,从前因为他假做谢汝成之?子的身份,韦仲书念及老友病故,待谢望很是亲近。 如今他出面反驳,倒是引得那些?摇摆不定的二皇子党纷纷应和。 “那这块监国龙符,够证明身份吗?” 这枚圆形龙符,是先?帝当年御驾亲征,令太子监国时给他的印信。 谢望眼?神锐利,扫视众人,“我母亲姚姝当年被谢逐掠至后宫,封作贞嫔,当年若非承恩候萧夫人和张医正相助,只怕我早就死在后宫之?中。” 小?全子适时开口,“宣太医署医正张朔觐见。” 原本应该在二皇子府为他治伤的张医正,换了?身恭敬端肃的袍服,步伐沉稳地埋进殿中。 “微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面前这位,乃先?太子嫡亲血脉。微臣当年初入太医署,资历尚浅,处处受人欺压,甚至被人设局耽搁了?先?太子病情?,怎料先?太子并未怪罪。” 追忆起往事,张医正面露惆怅,“直到?大行皇帝登基,微臣竟在景阳宫里遇到?了?贞嫔,也就是怀有?遗腹子的太子妃。” “荒谬绝伦!先?太子当初早就认罪伏诛,其妻姚氏于东宫投缳而死,哪就冒出来一位贞嫔?”崔公当即反唇相讥。 “孰真孰假,向太后一问便知。”张医正依旧不卑不亢。 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安声?,身着朝服的太后娘娘,步履从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朝臣向其行礼,太后摆了?摆手?,面色平静,“张医正此话?当真,本宫当年之?所?以保下姚氏,就是因为看她已经有?了?身孕。” 有?太后作证,谢望的身份总算是得以证实,众人这才?知晓,原来谢望竟是早就死于非命的承恩候世子。 此间种种,谢望并未多加解释,只是在龙椅面前站定,双手?轻轻搭在椅背上,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谁知以二皇子党为首的杜相却并不死心,“即便如此,二皇子尚在,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坐!”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他谢望不答应,“谢逐的皇位都是来路不正,我父亲乃中宫所?出,大庆正统,我今日?以正乾坤,拨乱反正,众卿若有?议,自去阎王殿和谢逐弹劾我就是。” 话?里话?外的威胁不溢于言表,何况众人见太后都没有?多余意见了?,也就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谢望目光扫视一圈,缓缓落坐,身躯挺直,犹如山岳屹立不可动摇。 众臣跪拜,太后倏然低头眼?神落寞,若非谢望以二皇子性命相逼,他是不会答应帮忙出面作证的。 至于四皇子害死了?容华,即便是成功逼宫夺位,太后也不会支持他的。 如今她一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容华会死于自己人之?手?。 如今再怎么哀痛悲伤也没什么用了?,倒是流芳那孩子年纪小?,她作为外祖母得早早为她打算才?是。 原想着即便是二皇子没了?,再从宗室中过继选个孩子扶持也是一样的。 谁知谢望一眼?看破她的心思,又将她从前做的那些?陈年旧事一件一件摊开。 太后这才?知道,原来谢望早就做足了?准备,倘若她不来含元殿帮忙证实身份,那么留给她的就是一杯毒酒或是一段白绫。 她是先?帝继后,除了?容华一个女?儿,便再也没有?孩子。 谢逐生母位分不高,他便常常来她宫里献殷勤,于是在他生母离世后,她便将其养在膝下,也有?了?嫡子的名分。 后来她成了?太后,先?太子临死之?前求她,让她护下姚姝。 姚姝的身份非比寻常,太后似是而非的应下,因为知道皇帝记恨姚姝,便顺水推舟,让他将人关在宫里慢慢折辱。 姚姝幼时在外祖卢家长?住,等回京时府里的姐妹都与她不相熟,刚好隔壁从灵州回来的萧将军带了?位女?儿。 两个小?姑娘从此便玩在了?一起,萧韵与谢逐的点点滴滴,姚姝全都知道。 也正因为知道,所?以那年春日?宴,谢逐和孟家女?双双背叛了?她,接受不了?的萧韵一气之?下想要逃回灵州,是姚姝这个太子妃帮忙弄到?了?过所?,掩护她悄悄离京。 谢逐登基后想和萧韵再续前缘,却得知她已经嫁人,甚至有?了?身孕。 卑劣至极的谢逐以姚姝为要挟,萧韵果然中计入了?宫,甚至还?说要与姚姝同吃同住在宫里安胎长?住。 谢逐以为这是她给予自己机会的开始,谁知道萧韵只是发觉姚姝也有?了?身孕,想要掩护她生下这个孩子罢了?。 就像她明明知道自己怀的是女?儿,却为了?掩护姚姝的孩子,故意谎称是一对双生子,还?故意在肚子里垫高枕头。 就连明悟法师那道谶言,也是萧韵和姚姝故意做局。 只有?众人将所?有?视线都凝聚在群玉身上,那么受人冷遇、不被重视的谢望才?能平安长?大。 姚姝的孩子比萧韵早出生一旬,为了?让萧韵顺利出宫,姚姝将孩子托付给她,自己故意喝了?有?毒的鸡汤,自此香消玉殒。 得益于姚姝的死,萧韵直截了?当的告诉谢逐,后宫争斗不休,姚姐姐是误食了?旁人送给她的补汤。 心疼愧疚之?下,谢逐同意她回府安胎,谁知道从此之?后,萧韵对他冷漠疏离,再也不复从前温情?。 那碗鸡汤,是太后让人送过去的。 皇帝对萧韵的痴迷实在是让她难以置信,更?何况她已经嫁为人妇,他这样的举动有?悖人伦。 只是太后没想到?死的会是姚姝罢了?,也幸亏只是姚姝,皇帝并未深究,否则那位妃子定然扛不住,将她是幕后主使的事情?全盘托出了?。 这样的陈年旧事,谢望都能查到?,太后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慌。 她知道自己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 群玉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在景阳宫,宁儿躺着摇篮里,在啃自己的手?指头。 没想到?宁儿都六个月大了?,生得白白胖胖的,脸蛋又软又嫩,看看就好摸。 她控制不住地去摸了?一下,谁知宁儿突然嚎了?一嗓子,吓得群玉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晃着摇篮乱转,“对不住对不住,姐姐不摸你了?不摸你。” 听到?她说姐姐,谢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宁儿她娘,若是自称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 群玉循声?去望,看见谢望打帘进来,忍不住反驳道:“我知道我是宁儿阿娘,但是容我适应适应。” 自从生下宁儿后就再也没见到?她,今日?瞧见软乎乎的小?婴儿,群玉怜爱的神情?根本就藏不住。 “宁儿给姐姐抱好不好?”群玉伸出手?,眼?巴巴地望着她。 咿呀学语的宁儿小?手?扑腾,打在她手?上,力道小?倒是不痛。 群玉甚至还?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手?中,心想怎么宁儿的手?这样小?啊,好神奇啊,这个小?人竟然是她生出来的。 “乖乖宁儿,给姐姐抱抱。”就在群玉手?忙脚乱的想要碰她时,谢望帮忙让她一手?扶住宁儿的臀,一手?拖住宁儿的背。 瞧他熟练的姿势,宁儿一点也不反抗,想来谢望这个做爹爹的还?算称职。 群玉抱着宁儿,尽管知道她听不懂,还?是傻乎乎地自言自语,“宁儿喜欢姐姐还?是爹爹?” 谢望听完眸光一沉,直勾勾地盯着群玉,她知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吗? “你若要和宁儿做姐妹,那是不是也该唤我爹爹?” 群玉愣怔,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反驳,“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望心里潮起潮涌,干脆伸手?将母女?二人环抱住,埋入群玉清香的发间,他才?感觉压下了?心头几分燥热。 <script>read_xia();</script> 撩兄入怀 第108节 只是他一开口,说出的话极其混账,“玉儿也唤我爹爹好不好?” 他呵气吹在群玉耳廓,群玉耳朵本就敏感,顿时红得好似要滴血。 “宁儿我们走,不理他了!” 她抱着宁儿没手推他,只好抬腿踢他一脚,成功离开谢望的怀抱。 宁儿竟也不哭不闹,那双水亮得像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盯着群玉咯咯笑着。 抱着香香软软的宁儿,群玉原先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无论今后是与谢望决裂也好分开也罢,她还有宁儿呢,总不至于心灰意冷伤心失意。 瞧见谢望穿的那身龙袍后,群玉便知道他如愿以偿登基称帝了。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姜腾从前那样看不上她,如今又因为兄妹这层身份,恐怕愈发鄙夷。 群玉也不想奢求旁的什么,她就只想出宫,从此守着宁儿,陪着她长大。 从昨日知晓二人身份后,群玉便一直躲着他,谢望不是没有感受到。 谢望原本以为她会问自己,谁知她眼中只有宁儿,一句话也不和自己多说。 不过她还在意宁儿,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至少她没有因为他们兄妹二人,生下宁儿而觉得恶心。 谢望心里的焦躁不安舒缓了大半,望着妻女玩闹的笑声,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眸中尽是柔情。 直到小全子来报,说是霍容璇吵着闹着要出宫见二皇子。 谢望眉头紧攒,让人带路,亲自去见她。 等他见到霍容璇时,瞧见室内遍地都是摔碎的瓷器玉器。 霍容璇态度矜傲,“放我出宫,我要回二皇子府。” “李全福,着人去准备。” 谢望连个眼风都懒得施舍她,随口吩咐小全子。 霍容璇没想到他答应的会是这般痛快,顿时心都沉了下去,该不会二皇子出了什么事吧。 出宫后,霍容璇归心似箭,甫一登门,才得知二皇子的病伤了脑袋,醒不过来了。 她又问了太医都怎么说,谁知府上的下人支支吾吾,说是太医们把过脉后,接连摇头,说是治不好了。 霍容璇晃着阮江的肩,急切地问道:“那张医正呢?他医术高超,定然有法子。” 阮江小声的回了一句,“张医正就没来过。” 紧接着,又听到他说,“等我们发现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已经被人抱走了。” 难怪谢望如此猖狂,宁儿被找到了,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霍容璇又气又恼,谁知这时受到了小妹的消息,说是孟家二房不安分。 她将信封拆开后,倒是没想到能有这般大的意外收获。 有了这件事,不愁没法要挟群玉了。 霍家落得如今这般下场,都拜他们大房所赐,倘若群玉知道谢望和杀人凶手同流合污,且看她该如何选择。 只是霍容璇不知道的是,即便是谢望已经顺利登基,藏在二皇子府里的棋子依旧是不在少数。 毕竟他深知霍容璇心胸窄量,狭隘自私,这一口气她噎不下去,定然不会轻而易举善罢甘休。 与此同时,景阳宫里,群玉因为不肯搬至长宁宫,与谢望起了争执。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长宁宫是历来皇后居所,哪里是她能搬去的地方。 第61章 你不肯答应嫁,那我只好…… “长宁宫虽好,但景阳宫我也是住惯了的,宁儿又年纪小,搬来搬去的哪能适应?” 群玉见他面色不快,便想着拿宁儿作为借口,无论如何,谢望总不能不顾及孩子吧。 “宁儿随我,到哪里都能适应得很快。”谢望一句话堵死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目的显而易见。 她不知道怎么回谢望的话,又不想和他胡搅蛮缠,抬步就要离开,不想和他待在内殿里。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谢望快她一步,起身弯腰,双手探入她的腰身,将人抱在怀里。 像抱宁儿似的姿势,群玉难为情地红着脸,又怕自己摔下去,牢牢攀住他的脖颈,嘴上却还在负隅顽抗,“你你干什么啊,快放我下去!” 谢望也学着她哄宁儿似的说话,“乖乖玉儿,给哥哥抱下。” 他一板一眼的说着这种黏糊人的话,群玉白皙的面庞上浮现丝丝红晕,怕自己笑得太明显,只好抿着嘴忍了又忍。 谢望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连这些细微的小动作也不会放过,心底长舒一口气,至少玉儿还不抗拒他自称哥哥。 足足被他拥在怀里抱了半刻钟,谢望单手托住她的臀,另外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竟也不觉得累。 群玉伸手推搡,嘴角翘起,不满道:“好了没有,你说了只抱一下,这都不止了……” “自打你入宫,都不怎么和哥哥说话了,让我再抱抱好吗?”谢望眸光清亮,满是赤诚,还故意低头去蹭她。 被他柔软的发丝撩拨划过锁骨,群玉的呼吸骤然变烫,耳垂泛红,忍不住暗暗心惊,他、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满身勾栏样式!浑身狐媚做派! 最关键是她还真就吃这一套,要是她再这么冷冰冰的和他说话,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 群玉眼睫轻颤,肌肤微微颤栗,攀住他脖颈的手抱得更紧了。 谢望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弯了弯唇角,满是侵略性的目光一寸也不离她。 下一息,他双手游走移至她的腰际,就在群玉始料未及之际,双脚腾空被人放到了桌案上。 群玉垂着眼,视线慌乱,不知道谢望要做什么。 直到谢望以一种几乎宣誓主权的姿态,双手撑开放在她腿侧的桌案上,将人圈禁在自己怀里,形成了一道不容逾越的壁垒。 谢望眸光微动,意图压下暗流涌动的慾念,不想吓到她。 距离实在是太近,属于谢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弄得群玉耳尖红得发烫,根本就没法呼吸,只好抬头与他目光平视。 就在群玉被他盯得心口发颤时,谢望低头与她面庞相贴,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织,思绪也被缠绕成线,乱作一团。 到底是群玉率先败下阵来,悄悄伸手推了推他,“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望眸色深深,声音也像是透着一层雾,“你不问我吗?” 群玉的语气故作轻松,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问,有什么好问的啊,这人活一世谁没有……” 只是她话未说完,就看见谢望眸光冷然,稍显阴翳,“是觉得没什么好问,还是又想悄无声息的离开我?” 对于群玉是怎么想的,谢望实在是太容易就看破了。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在她心里最先放弃的就是他。 群玉身上寒毛直竖,喉咙发紧,想开口反驳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什么好反驳的呢,如今真相大白,他二人的身份也都公之于众,她和谢望就只能做兄妹。 既是兄妹,便没有哪家兄长钻入妹妹的床榻,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冗长的沉默过后,群玉斟酌地开口,“我知道兄长想说,你当年离开是有苦衷的,没关系我都能理解,我也不会怪罪你什么,只是我不想宁儿长大后,被人指着鼻子骂,说她是兄妹相奸,枉顾人伦礼序生下来的孩子。” 听她规规矩矩地唤自己“兄长”,谢望呼吸一滞,强忍着内心酸涩,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我只问一句,玉儿愿意嫁给我吗?” 群玉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摇了摇头。 嫁进皇家,一辈子都被关在宫里,还要和一堆女人争宠,后宫争乱不休,全靠皇帝的恩宠过活。 即便是现在他们有情,可时间久了也不过是兰因絮果,爱恨消磨余生罢了。 谢望闭上双眼,笑着自嘲,“你如今,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了。” 她不是看不出谢望的怅然失望,可她不能不负责任的答应他。 生下宁儿后,她这个阿娘就没有做到责任,往后余生总该好好弥补。 她不想战战兢兢地住在宫里,总要提心吊胆的防备着,会不会有人趁她不注意对付宁儿,又或者像长姐那样,将宁儿带走用来要挟她。 群玉故作恳切,语气认真,“兄长如今是皇帝了,就该封我个长公主当当,也不用大费周章的改宅子为公主府,我回侯府住就是,往后我和宁儿住在那里,若是兄长想宁儿了也可以来。” “侯府也是我的家,我这个兄长不能长住吗?”谢望倒也没有拒绝,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倘若群玉想要搬出去住,那么他必定会寸步不离跟着。 群玉想要委婉的劝他打消心思,“兄长愿意来我自然是欢迎,就怕那帮御史要弹劾我,而且神策军的卫士乌泱泱地围成一团,你不觉得大费周章,我还怕吓到宁儿呢。” “说来说去,我回自己家也不行了,倒不如你就住在宫里。”谢望不想和她起争执,尽量语气和缓地说。 “小住些时日倒是说得过去,可哪能长年累月的待着,等兄长迎娶皇后,我这个小姑子若是没嫁人倒是好说,可我还要带着宁儿岂不讨嫌……” 群玉心里同样清楚,谢望不会同意自己现在就搬出去的,这会子告诉他也只是为了早做铺垫罢了。 见她几次三番的拿宁儿说事,谢望无端地语气变硬,脸色冷了几分,“你若肯嫁给我,宁儿就是中宫嫡出的公主,谁敢给她脸色看?” “你说得倒是简单,你是皇帝,岂能没有三宫六院,这些女人光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便能喷死她,让我的宁儿不堪其扰。” 因为情绪激动,群玉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连胸口都气得微微颤抖。 谢望久久不语,静默须臾才无奈开口,“谁告诉你我有三宫六院,还是说你想住遍后宫?” 调笑似的话满满都是宠溺,群玉羞恼地瞪他一眼,说正事呢,他怎么尽说荤话。 “玉儿不肯答应嫁,那我只好空置后宫,等着你回心转意了。”闹这么久,原来她是因为担心这个,谢望心神松泛下来。 群玉觉得和他就是说不通,可见他眸中含笑,也不想再反驳了。 这些时日结连发生大事,他早就累得不行了,群玉见他好几日都没阖过眼,说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 谢望观察入微,自是发觉了群玉对他的心软,也就仗着这点心软,忍不住心神荡漾。 “除了你们娘俩,这后宫不会有什么旁人,玉儿今日不答应,我便明日再问。” 他神色认真,凝着眸子深情款款的望她。 群玉心腔酸涩,跳得太快漏了一拍,真的能如他所说吗? 撩兄入怀 第109节 * 谢望登基以后,大刀阔斧的清算了将当年与大行皇帝合谋,算计废太子的那些人。 礼部官员自诩深谙圣上心意,拟了道折子,意在追封死去的先太子为帝。 谢望在清一色的谥号中选用文桢二字,文桢帝自幼孝顺仁德,有胆有识,四岁开蒙后更是通读四书五经,学识渊博,颇得师长喜爱;被册立为太子后体恤民情,持正谏诤,可正是过刚易折不懂人心险恶,谢逐深知太子贤德名声在外,想要扳倒他太难,便故意与那些被太子责罚过的官员交好。 久而久之,又故意设计高门子弟在太子面前犯错,从而拉拢对方,到最后六皇子党竟也和保皇党分庭抗礼起来了。 既是册封那么大行皇帝的封号也该选起来了。 有眼力见的礼部官员故意递了许多恶谥,谢望圈了灵字,另外又册封二皇子为安郡王,往后余生他就安于享乐即可。 倒是讽刺至极,灵帝昏庸无能,耽于享乐,登基二十余年,过度征敛,只为修建陵寝。 京畿一带旱灾已有数月,朝中却不曾派遣使者赈灾,任由百姓们颗粒无收,苦不堪言。 谢望登基后下发的第一道政令,便是派遣户部侍郎前去万年县一带救灾。 朝堂政务处理完,不少世家出身,家中皆有女儿的官员忍不住蠢蠢欲动。 从前可是听说圣上有位难产而死的爱妾,如今膝下仅有一女,子嗣实在是单薄,自然是要选秀充盈后宫。 这选秀又分作三种,世家出身的女子礼聘入宫,民间的良家女通过采选入宫,若是有抓住机遇的,也能从宫女摇身一变成为贵人,再者便是官员使臣进献了。 礼部杜尚书在接受到同僚们的暗示后,更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圣上如今后宫空无一人,选秀一事可要劳烦太皇太后和嘉和郡主?” 圣上幼年时在霍家长大扮作霍世子一事,如今可谓是人尽皆知,那么嘉和郡主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不是嫡亲妹妹,可除了嘉和郡主,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更为亲近的女眷了。 谢望连个眼风都懒得分给他,“不必,朕不打算选秀。” “圣上今年二十又四,按说应该是儿女成群的年纪,可您膝下可是仅有小公主一人啊。” 谢望已经打定主意守着群玉一人,自然是听不得这些。 “此乃朕家事,诸位爱卿若是闲的无事,不如去朕的库部帮忙。” 这可是兵部有名的苦差事,需要负责管理戎器,宫变才结束没几日,库部官员这几日正忙得焦头难额呢。 他们这群外门汉去凑这样的热闹,岂不是要被人骂死。 众人没有再吱声,不过有门路些的官员,则是求到了太皇太后那里,希望她能劝劝圣上,尽早开设选秀。 太皇太后见到谢望就心里发怵,从前在灵帝面前还能摆一摆母亲的身份,可到了谢望这里,非但一丝情分也无,还与他隔着层杀母之仇。 “这件事即便是哀家点头也没有用,倒不如去和郡主说道说道。” 她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这件事,于是还真就有人找到了群玉。 倒也不是生面孔,门下侍郎韦伯山,持盈未婚夫的父亲。 韦伯山与她见过礼后,群玉打量了一番,悠悠开口,“韦侍郎今日来,可是为着韦恒与公主的婚事而来?” 他倒是开门见山,“是也不是,微臣今日来是想替我家三郎退亲的,也是想郡主牵线搭桥,向圣上引荐九娘的。” “韦恒既然想要退亲?为何不与公主当面去说,却要韦侍郎你拐弯抹角的寻我做主?” 如此捧高踩低的行径,让群玉十分恼怒。 韦恒她虽然不熟,但也知晓他对持盈的满腔心意,好不容易能够修成正果了,却被韦侍郎这样一搅和,他究竟是何居心? 去年在孟家的接风宴上,群玉是见过韦九娘的,依照她的性子,不像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韦九娘是真心爱慕圣上吗?我怎么记得她从前倒是看不上他。” 群玉说的是实话,在孟府接风宴上,谢望眉目嚣然,对谁都是冷淡至极,见好多人对他趋之若鹜,韦九娘还和她小小调侃了一下。 冷不丁被她这么一追问,尤其是发觉嘉和郡主竟然认识九娘,韦伯山直冒冷汗,又试探似的问道:“郡主既然与九娘相熟,怎么从未在韦府见过你。” 韦九娘是个好玩乐的,时常遍邀京中闺秀,在韦府设宴,这一来二去韦伯山也大抵知晓,九娘与哪些人交好。 惊觉他是想要套话,群玉反应过来,只是随口道了句,“兴许是我记错了,只是韦侍郎想要退亲,此事要么让韦恒亲自与公主相谈,要么等安郡王醒来你去与他说。” 退亲一事本就是推辞,直觉告诉韦伯山,嘉和郡主定然与韦九娘认识,既然认识那就好办太多了。 韦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倘若韦仲书将那些罪行全部公之于众,那么他们韦家大房在盛京,那是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韦伯山这才病急乱投医,想要让嘉和郡主帮忙,这样还能保住九娘的名声。 群玉并不晓得韦家变故,只当韦伯山鬼迷心窍,眼见着如今成为安郡王的二皇子彻底没落了,便不想结这门亲事,而韦九娘年纪正好,嫁给谢望刚合适。 上回在孟淑妃的赏花宴上,群玉是遇见过韦九娘的,只是她早就不似从前那样的开怀,整个人都腼腆了不少。 原本群玉是想和她说话的,只是她和众人一样唤她嘉和郡主,就好像不曾认识她似的,群玉也就没有再开口了。 * 韦府桃香院,韦颂今哭得双眼泛红,站在井边频频往下看。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一刻,她就想不活了,可卢文珠却说,“你是没见过公媳扒灰的,他们都没有羞愧得无地自容,你非但要活着,还要堂堂正正的活着。” 卢文珠是在今年春天嫁给孟四郎的,早在去年无相寺相看时,她就见过莲芳了,故而知道这个小通房在孟淳那很是受宠。 原本还想摆一摆主母架子,好好磋磨一下这个莲芳,谁成想她居然和二老爷好上了。 这件事让她觉得又恶心又难受,想提醒婆母吧,可一想到二夫人与自己继母关系熟稔,卢文珠就不想说了。 若非是继母将自己嫁进孟家,她卢文珠本该有大好前尘。 于是她只告诉了三夫人,也就是卢文珠的的姨母,结果她说,“嫁进孟家,便要学会守口如瓶,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装作不知道。” 卢文珠当时是点头应了,可心里还是不通过,这些事和婢女说是说不得的,便只好和手帕交韦颂今讲一讲。 谁知卢文珠这么一讲,刚好戳中韦颂今的伤心事,得知自己是父亲和二婶生的孩子后,韦颂今根本没脸面对母亲。 难怪母亲对她冷冰冰的,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她的二叔韦仲书,自从亡妻去后便没再另娶,膝下只有七哥韦愉一个人,与韦颂今关系好的就跟亲兄妹似的。 可如今知道真的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韦颂今又觉得没脸见到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二叔。 她羞于承认自己是奸生子,是父亲酒醉后将二婶认成母亲,糊涂之下犯下的恶果。 韦颂今望着那口井出神已久,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跳时,卢文珠终于来了,一把拉过她。 “阿今,伯父让我问你,是不是认识嘉和郡主?” 听到这个名字,韦颂今眼神躲闪,没有正面回答。 她从小就是不会说谎的好孩子,这副反应卢文珠一眼就看穿了。 “那太好了,你和她关系如何?说不定能借着她攀上一门好亲事……” 卢文珠和韦伯山想的一样,只要韦颂今高嫁,即便是掌握了韦家大房这桩秘辛,识相的也不敢轻易公之于众,否则不会有命活。 要知道皇家严面大过天,为了粉饰太平,韦家其余人即便是想揭发,也不会有人受理。 想到嘉和郡主,韦颂今不由得想到那天看见她时,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原来孟澜的夫人就是嘉和郡主。 踌躇一二,韦颂今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卢文珠。 卢文珠听完眼睛都亮了,“你是说嘉和郡主就是原先的二少夫人?!” 见她点头,卢文珠胸有成竹,“那这件事我回府问问四郎就成了。” 等回了孟府定风堂,卢文珠格外殷勤地伺候孟四郎,又是给他揉肩捏背,又是说些小意温柔的话哄着。 孟四郎不紧不慢地问道:“说吧,夫人今日究竟是有何事?” 卢文珠不知晓内里详情,一派天真的发问,“我想问问,二郎那位少夫人你知道多少,她如今可是嘉和郡主,你说能不能因为她和二郎的关系,和我们孟家攀上交情?” “那你怕是白日做梦了,她不会和二哥再续前缘的,新帝对她势在必得,想来早就珠联璧合,背着我二哥暗度陈仓了……” 孟四郎面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紧接着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鬼使神差的卢文珠突然想到,当场在无相寺,孟四郎语气轻佻,好像打算调戏二少夫人,结果刚好被她撞破。 没想到这个嘉和郡主和新帝竟然有一腿,兄妹相奸,还是背着夫婿偷欢,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样要命的消息,若是散布出去,这位嘉和郡主恐怕是要身败名裂。 卢文珠心下了然后,又往韦府去了一趟。 她将这桩阴私告诉了韦伯山,又让他想法子将韦颂今送进宫,再凭着这个把柄要挟嘉和郡主,她定然是任由摆布,什么都会答应的。 至于为什么会答应,届时只要将圣上的爱女身份一公布,众人岂不是要以为她是嘉和郡主与孟二郎所出。 如此混淆皇室血脉,定然引出轩然大波。 作为一个母亲,孩子定然是她的软肋,绝对不肯让孩子陷入这种风波中。 卢文珠如今有孕在身,算是切身实际的体会到为人母是什么心情,所以她敢笃定群玉一定不会不管不顾。 韦伯山对她这番话也是将信将疑,可只要能入宫为妃,什么手段也是值得的。 于是他使了大笔的银子,将韦颂今送到景阳宫,又让她给群玉带了一封信。 信上韦伯山没有告诉自己为何非要韦颂今入宫的理由,但是对她还有宁儿以及在孟府的往事倒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韦颂今不知道父亲和卢文珠究竟在筹谋什么,只听她们说入了宫就有活路了,会有人护着她了,所以很是乖顺地来了。 高坐上首的嘉和郡主,冷眼打量着她,想着自己要怎样将这样的美人胚子送到谢望床上去。 凭私心而论,她的确不像让宁儿受到一点只言片语的伤害。 从情感来讲,她和谢望兄妹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若是再让人知晓二人有情,还是在她曾经嫁给孟澜的情况下,他非要拆散,恐怕会惹得议论纷纷。 毕竟当朝新帝,曾插足妹妹和妹夫的婚姻,群玉闭上眼,简直就不敢想说书先生和民间小报会怎样杜撰编造。 群玉也不想让谢望卷入这种旋涡之中,那么选来选去好像只有这种法子是最有效的。 第62章 “宁儿别咬,阿娘没有奶…… 九月秋高,暑热依旧,景阳宫的凉亭里摆着各色瓜果,群玉捏着精致小巧的果叉吃着葡萄。 站在一旁的韦颂今躬着腰,将颗颗饱满的葡萄剥好,又装在小银碟上。 她如今是景阳宫的二等宫女,按说这些伺候人的活计还轮不到她,可韦颂今上赶着对群玉献殷勤,群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心里着实的好奇,短短一年光景,韦颂今不仅是憔悴了不少,她的气节她的脾性呢? 撩兄入怀 第110节 难道就为了嫁给谢望,这些全都能够抛之不顾吗? “颂今,你也坐吧,不必这么拘束。”群玉示意她坐在石凳上。 “郡主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不合规矩……”韦颂今低着头,想也未想就直接拒绝了。 群玉放下果叉,无奈扶额,“这也没有旁人,不会叫人瞧见的。” 韦颂今摇了摇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 瞧瞧这才一年光景,怎么就让从前轻俏灵动的韦九娘,变成如今这般食古不化的腐儒了。 “那好,本郡主命令你,坐下来,将你自己剥的这碟葡萄吃完。” 群玉语气生硬,蹙额皱眉,倒是显得真有几分生气。 果然韦颂今没敢再与她推辞,乖顺地坐好,将手放在膝上。 “九娘,我记得从前的你游春涉猎,雅集诗会样样都爱玩,也不拘泥于这些规矩,如今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群玉也不打算与她兜圈子,倘若她真的遇到什么困难,她还是愿意帮忙的,而不是让她稀里糊涂的成为韦伯山攀权富贵的功课。 家族阴私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更何况看对于韦颂今来说不仅难以启齿,更是给她沉痛的一击。 “郡主多心了,我并无遇到什么难事。”韦颂今端身正坐,仪态高雅。 群玉问出了盘桓在脑中的问题,“那你是真心爱慕圣上吗?” 这个问题对如今的韦颂今来说,很难回答,她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真心。 嫁给圣上,只是为了掩盖她肮脏恶心的身世,有他庇佑,想必父亲就能如愿,不用战战兢兢的担心被人打击报复了吧。 韦颂今想了许久,终于踌躇开口,“我会试着去爱。” 她的回答彻底击溃群玉,什么叫试着去爱,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她不爱。 “那我凭什么帮你?”群玉心头骤痛,觉得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肖想他了。 为了宁儿不被卷入流言蜚语,群玉愿意接受自己不能嫁给他的事实。 何况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才是常态,群玉不想和那么多女人争夺,那就干脆不嫁好了。 可她不能接受谢望身边这些莺莺燕燕,明明不爱他却为了什么家族荣辱、权势利益嫁进后宫。 皇帝又如何,万民之主说来多好听,可没有一人爱他。 群玉心中苦涩,忽然就听得韦颂今斟酌道:“世间万物,若一个人什么也不求,又该如何驾驭。只有利益相系,才能共谋大事。” 她温温柔柔的,笑着说出这番话,群玉听完虽然算不上什么幡然醒悟,但也明白如果谢望娶了一位真心爱慕他的妻子,恐怕就无法容忍宁儿深得他父亲疼爱。 如今宁儿公主的身份已经上了玉牒过了族谱,即便是群玉想要带她出宫,恐怕也很难一直抚养她了。 谢望的动作实在是快,看穿她想要离开的心思后,不仅开始着手彻查霍家惨案还承恩候府清白,还不忘让礼部将宁儿的封号尽快拟定下来。 只要宁儿的身份彻底坐实,群玉是没办法带着她离开的,恐怕也就只能出宫小住些时日。 可如果宁儿真的要在宫里长大,还是要早为她做打算才是。 群玉悠悠开口,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帮你,只不过事成与否,全看你个人本事。” 没几日便是重阳节来了,这是谢望登基后第一次设宴,在麟德殿宴请群臣。 因为后宫无主,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管事,嘉和郡主拒绝了,宴席只好由尚宫局和内侍监安排的,中规中矩,虽然挑不出什么差错,但并不出彩。 仗着自己有从龙之功的高诩,便想着劝劝谢望广开选秀,充盈后宫,实在不济若是在场的朝臣,将家中女儿妹妹的画像送进宫,让圣上过目一遍也好。 底下人纷纷附和,礼部的杜尚书早就提过了,这会也跟着称赞起来,这个法子好。 “忠义侯这么舍己为人?朕记得你自从丧妻后一直未娶,众爱卿家中内眷若有相中他的,尽管到朕这来求赐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谢望这句话可谓是将高诩的老脸都臊没了。 什么叫但凡有看上他的,都可以找圣上赐婚,他高诩八尺男儿,竟然理论落到被人挑挑拣拣的地步了? 高面上有些挂不住,前脚才被圣上册封为忠义侯,这才没过几日,就被圣上这样下他脸面。 谢望当然是故意的,这帮人只要是逮着机会,就要对他的后宫指指点点,什么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的后宫只能有玉儿一个人,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眼见着高诩在谢望面前败下阵来,沈固安这就顶上,仗着自己舅父的身份毛遂自荐。 “圣上觉得你表妹容儿如何?你二人自小也是相熟来的,她爱慕你良久,更是为了等圣上,如今都成大姑娘了,舅舅我也未将她婚配嫁人。” 沈固安腆着张老脸,想着即便是谢望不许给容儿皇后的位置,贵妃怎么也该有吧。 朝中世家都盯着皇后的位置,沈固安打算以退为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英国公不妨回家问问沈容,我与她之间是不是只有交恶没有交情?” 谢望一板一眼的回话,也不愿意和他上演舅甥情深的那一套。 当初群玉生下宁儿离开时留的那封信,向他举荐沈容可为妻,谢望当时是气昏了头,可后来冷静下来,便开始寻着蛛丝马迹,猜测二人应该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大抵是群玉退位让贤,沈容嫁给他后好好照顾宁儿一类的。 也亏得群玉想得过来,不仅把他往别的女人那里推,还敢将宁儿给其他人教养,如此一来谢望对沈容愈发反感。 如今封他做国公,按说沈家没有男丁,故而无需请封世子,给表妹沈容一个郡主的位分,以视恩宠也是应该的。 可谢望想着沈容嚣张跋扈的性子,若是与群玉平起平坐,岂不是又要找她的麻烦。 何况依着沈容如今是英国公嫡女的身份,即便是婚配,也不愁没得选。 至于谢望为何不封群玉为长公主,既是长公主便少不得开府另居,岂不是合了她的意,能够出宫了。 诸位朝臣眼见着高诩和沈固安这两位圣上亲信,也都被他当面拒绝后,心里也都泛着嘀咕。 圣上膝下有一爱女,那说明他不是什么不近女色的,可既然没有问题,总不能后宫空置,一直不肯娶妻吧。 姜腾倒是看得明明白白,但他并不掺和,按说他算是流芳郡主的哥哥,若是想献殷勤,早就提了。 宴席散尽,其余朝臣三两相伴离席出宫,唯独姜腾被他请入紫宸殿。 “你说究竟有什么法子,才能够让玉儿愿意嫁给我?” 一想到如今即便是解决了所有困难,他还是无法近玉儿的身,谢望便心绪难宁。 “旁的我不知道,但是玉儿妹妹应该是嘴硬心软的,你同她卖卖惨兴许能成。”瞧他这幅哀怨连天的模样,姜腾随意抓了把杏干,笑得没眼缝。 姜腾一脸幸灾乐祸,谢望看着就不顺眼,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吃的,“什么玉儿妹妹,那是我妹妹,是你能喊的吗?还是说你自己没有妹妹吗?” 该说不说他还真有个妹妹,从小就把他往死里欺负那种。 想到流芳郡主,姜腾也就不笑了,语气嘲弄,“我那个妹妹,还不如没有。” 谢望随口安慰道:“行了,都过去了,容华长公主已经葬入陵寝,你母亲泉下若有知,也能心安。” 姜腾闭上眼,有几分惆怅,“这件事唯独对不起流芳,往后我会好好待她的。” 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选择罢了,谢望没有再说什么。 这会换姜腾心绪不佳了,非要让人上好酒来接着喝。 重阳宴上喝的菊花酒,不过是喝个雅趣,能尝到什么味。 他姜腾要喝就得喝剑南春,又猛又烈,半坛子下去就能醉得不省人事了。 谢望陪着他喝,免得他喝得都走不动道了,这宫里外男不能留宿,把他丢出去吧又怕发酒疯。 后来俩人推杯换盏的,谢望不知不觉间也喝多了,反倒是姜腾声称,“我没醉,我酒量好着呢,我还能喝!” 像是为了证实他没有醉,姜腾还要和小全子一起搀扶着谢望,将人送至景阳宫。 谢望不肯让他扶,他虽然喝多了些,但还不至于醉到这种地步吧。 只是后来转眼一想,姜腾这是在发酒疯呢。 虽然看着清醒,但实际上都不知道自己醉了。 俩人吹了一路冷风,等到了景阳殿后,姜腾大着舌头就喊,“玉儿妹妹,你哥醉了,我给你送过来了。” 鬼使神差的,谢望领悟到姜腾的好意了,既然如此,那他就顺势装醉吧。 小全子身后还跟着一队宫人,连忙冒上前替圣上说话,“郡主,姜将军这是喝多了,非要拽着圣上送到您这边来,等圣上醒醒酒,奴婢们将他带回寝宫……” 越说越混账,这么没有眼力见吗?谢望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小全子捂着屁股直哎哟,哎哟地叫唤。 他哪里知道小全子这是为了郡主的名声着想,圣上这么明目张胆的宿在郡主宫里,等明日那帮老臣们知道了,岂不是要急得跳脚! 群玉见他毫无征兆地踢人,显然是真的醉了。 于是她转身唤人,“颂今,过来搭把手帮忙将圣上扶进来。” 姜腾见目的达到,也就往门口席地而坐,自有其余宫人照看他。 群玉和韦颂今把谢望搀扶到殿内小榻上后,她又去吩咐春禾煮碗醒酒汤,让颂今去打盆水来。 见她安排的这样周到,谢望躺在榻装睡,心想玉儿难不成是要亲自服侍他,给他擦脸喂汤不成? 直到群玉一句话打破了他心里的幻想。 “小全子,等圣上在我这醒完酒,你再过来吧。” 她也没说大概多长时间,小全子只好心里暗暗揣测,不知两个时辰够不够。 郡主这番话明眼人一听便知道,她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圣上是不能在他这里过夜的。 小全子恭敬回话,这才踱步离开,“那奴婢两个时辰后再来。” 没了旁人后,群玉也没管他,去抱宁儿了。 “宁儿你瞧你爹,喝完酒呼呼大睡,也不和我们娘俩说话,坏死了!” 在她怀里乱摸乱扯的宁儿,力气忽大忽小的,胸前被她咬住,群玉痛得惊呼一声,“宁儿别咬,阿娘没有奶啊……” 群玉生下宁儿后便离开了她,因为有乳母照料,也就没有给她喂过奶。 刚开始那些时日她胸前胀鼓鼓的还有奶水,久而久之也就没了。 她又怕热,穿得衣裳布料单薄柔软,被她这么乱抓乱扯,没几下就散开了,无师自通的找到了位置。 宁儿已经半岁了,萌出一些乳牙,磨得她又痒又疼的。 只是她咿呀咿呀的嘀咕着,用力咂磨吸吮,奶水竟又复通了。 奶白色的汁水又香又甜,宁儿埋着小脑袋,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享用。 撩兄入怀 第111节 群玉小?脸通红,不?由得庆幸还?好谢望喝醉酒睡着了。 否则若是看到这幅场面,她真的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听着宁儿贪婪地吞吃,谢望眼神稍暗,呼吸骤然加重,忍住想要起身的冲动。 群玉皱着眉一脸为难,“宁儿,你换一换嘛?” 已?经吃饱了的宁儿松开她,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叽里呱啦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下好了,她另外一边又涨又痛,是不?是应该自?己去?解决一下。 她还?没出?月子的时候,胸口涨痛奶水堵着,绪娘给她炖来了好多猪蹄汤、鲫鱼汤。 说是堵不?如?疏,等都通了就好了。 群玉还?记得自?己傻乎乎的问道?,“那要怎么通啊?” 谁知绪姨红着脸冒出?来一句,“一般都是孩子吃不?完的,由夫君代劳,实在不?行自?己挤出?来。” 群玉羞得耳尖都要滴血,这、这要怎么做啊。 可?为了能睡个好觉,群玉忍着羞涩,自?己动手处理了。 因为不?好意思让人看到,她也没要婢女经手,倒到池子里了。 眼下群玉只好将宁儿放在摇篮里,将衣裳拢好后,又披上外裳,抱着宁儿离开了。 她要将宁儿抱到乳母那,请教一二自?己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春禾的醒酒汤煮好了,正要准备送过去?时,在廊庑下撞见韦颂今端着银盆,显然是等候已?久,“郡主不?在,我替她伺候圣上了。” 春禾不?好做主,就说让她先等着不?要轻举妄动。 将食盒放下后,春禾去?找群玉,想告诉她韦颂今的举动。 宁儿见到熟悉的乳母后,又被?逗得乐呵乐呵的,群玉和她们谈论?起,她张了颗牙,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近总是爱吃手指。 能选进入宫的乳母,都是有?经验的妇人,大多是怀了一个或是两个孩子。 对这些育儿经自?然是侃侃而谈,群玉听完后受益颇多,正当她要问涨奶这件事时,忽然听到殿内发出?好大的动静。 群玉只好离开偏殿,由乳母们照看宁儿,自?己回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刚好迎面撞上春禾,她显然也是听到声音了,“娘子,韦颂今说要自?己去?伺候圣上,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闻言,群玉不?禁皱眉,“她这么急不?可?耐做什?么?” 她不?是答应韦颂今了吗?愿意帮忙代为引荐,可?也得循序渐进才是啊。 室内烛光微茫,明?月透窗,群玉忐忑不?安地撇开篾帘,看见韦颂今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谢望端坐在榻上,眼中一派清明?,眉目冷厉如?霜,哪有?半点?醉意。 “这是怎么了?”不?知道?事情始末,群玉尽量保持镇定发问。 再一转眼,看见地上的瓷片和流得到处都是的汤汤水水。 想来是春禾给谢望住的醒酒汤,被?他给砸了。 “醒酒汤摔了?那我重新去?小?厨房给你做一碗。” 群玉自?顾自?地说着,想也未想,以为这番局面自?己还?能逃得了。 “回来!”谢望冷喝一声,群玉吓得身子发颤,没敢再往外走。 “你的宫女说依照你的吩咐,来伺候我就寝,你不?和我解释解释吗?” 滔天的怒意直冲头顶,谢望恨不?得问问她,屡次三番的将别的女人塞给他,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 群玉语气急切地同他道?:“没有?,我抱宁儿去?偏殿了,乳母们都可?以作证的。” “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这是哪门子宫女?门下侍郎韦伯山的女儿韦颂今,她为何会在你的宫里?”谢望态度强硬,硬是让群玉心底生出?一丝恐慌来。 他又是如?何知道?韦颂今的身份的,那自?己岂不?是无?论?如?何怎么解释,也会被?谢望误会是在狡辩了? 知道?谢望吃软不?吃硬,群玉绞尽脑汁,缓步上前拉开他。 “哥哥你先别生气,先让韦颂今下去?好吗?”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不?好让韦颂今知道?。 又被?她推给别的女人,谢望心底的怒气还?未平息,也就甩开她的手不?给她牵。 若非他没有?喝醉,岂不?是中了计,如?她所愿娶了韦家女,若是闹到前朝,那帮老臣们揪着这点?不?放,定然要他纳入后宫。 “我也不?想让韦颂今入宫的,但是韦伯山知道?你之前拆散我和孟澜,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你堂堂皇帝,干出?这等撬墙角的勾当,那还?如?何受万民敬仰,百姓爱戴啊。” 群玉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若是换个旁人恐怕要感动地无?地自?容。 可?谢望是谁啊,才不?吃她这一套。 “我身为九五之尊,行事光明?磊落,坐怀不?乱;然而遇见你之后,思之如?狂,情难自?禁,不?惜做出?夺义弟之妻此等有?违礼法之举;若是遭万民唾骂谴责你我,我颁布罪己诏,坦诚己过,以正视听,也会告诉众人,你为我所迫,几次三番寻死不?能,想要为夫守节,却?被?朕强取,实在是无?辜。” 谢望洋洋洒洒地直抒胸臆,不?仅想好了颁布罪己诏,还?决定让群玉置身事外,绝不?沾染红颜祸水的名声。 “你别光说得好听,我看你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昭告天下,非我不?娶。” 和谢望斗法这么久,群玉也算是对他有?几分了解,他若是真的颁布罪己诏,自?己还?真就只能非他不?嫁了,而且还?能堵住那些老臣的嘴,后宫也不?纳其?余女人。 普天之下谁敢和皇帝抢女人?即便是她嫁过孟澜又怎样,孟家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即便是流言纷飞,也绝对传不?进群玉的耳朵里。 谢望见她终于开窍,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玉儿今日好生聪明?,所以你嫁吗?” 他方才还?冷冰冰的质问自?己呢,现在变脸比翻书还?快,群玉撇了撇嘴,“不?嫁!” 群玉故意拒绝他,只是态度却?没有?先前那般坚定了,紧接着就又要拿宁儿说事了。 “你别忘了还?有?宁儿呢,若有?人质疑,她并非你所出?,又该如?何?” “女儿肖父,你没发觉吗?宁儿的眉眼和我很像,等她再长大些,和我活生生是一个模子生的,不?会有?人再说闲话。何况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我对宁儿的偏宠。” 谢望这话不?假,群玉先前假死离开,他整日失魂落魄的,若非还?有?宁儿,只怕日子都没法过活。 争执好半天,群玉总算是松了口,“那好吧,我答应嫁,不?过等你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 “只要你不?给我使绊子,大开方便之门,这后宫不?会有?……”谢望原本还?想再和她游说一番,冷不?丁听到她答应了,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玉儿的意思是说,愿意嫁给我了吗?”他面露喜色,脑海中轰隆一声,像是有?根弦断了,谢望激动地声音都在发颤。 他还?以为自?己怎么也得软磨硬泡好几个月,才能哄得群玉心软,看他可?怜同意的。 群玉故意逗他玩,“不?愿意吗?那不?嫁了。” “愿意的,你必须嫁我。”谢望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眼里满是惊喜和期待。 欣喜之余,谢望也没有?忘记她说的条件,“不?会让玉儿等太久的。” 她最担心什?么谢望都明?白?,无?非是霍家的事情罢了。 他抱着群玉,闻着她身上清甜的奶香,忍不?住嗅了嗅,“你方才偷喝了牛乳吗?” 群玉心下一惊,他鼻子怎么这么灵,味道?有?这么重吗? 她自?己低头摆弄着衣襟,宁儿吃的时候还?算规矩,没有?弄到衣裳上呀。 “玉儿偷吃,饱汉不?知恶汉饥。”谢望目光凝在她身前,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话。 等群玉发觉他的眼神越发晦暗,情愫暗涌而生时已?经晚了。 “你、你要干什?么。”她不?自?觉地伸手捂住衣襟,谁知谢望轻车熟路地将人抱至桌案上。 “玉儿不?是难受吗?我帮你分担。”谢望的手指碰到衣带,黏糊糊地目光将她灼得避无?可?避。 想到绪娘曾经说的话,若是处理不?了,让夫君帮忙也是应该的,群玉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仰着头亲她,群玉整张脸染上潮红,克制地抿着唇,不?让一丝呻吟溢出?来。 有?半年没有?和她亲热了,谢望见她羞成这副模样,也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浑身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吻了又吻。 胀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纾解,群玉的嗓音微微发颤,“旁边还?……还?有?。” 方才被?宁儿吃空,现在却?觉得两边都是饱胀沉甸甸的。 谢望抬头看她,问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我和宁儿都不?在的时候,都是谁帮你?” 群玉看出?他眼中热切,很是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声音像猫儿似的,“没、没谁。” 他怎么尽问这种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呀。 “那你方才抱着宁儿离开,不?是找你帮忙吗?” 谢望目光如?炬,一眼看破她的心思。 “哪有??我是打算自?己……” 话说一半,群玉总算是意识到谢望是为了套话。 直到谢望面不?改色的问出?,“自?己来,和哥哥帮忙,哪个更好用?” 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群玉彻底恼了,不?想理他。 第63章 江山为聘,皇后册宝不够…… 时隔半年,谢望终于拥着群玉睡了个舒坦觉。 小全子这个没眼力见的,幸亏姜腾在离宫之前清醒了会,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千万不要去打搅圣上。 扶着姜腾出宫后?,小全子眼观鼻鼻观心,也咂摸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从前曹大伴在的时候就告诫过他,有些事情?不能靠问,是需要用心多悟的。 圣上待嘉和郡主?是什么心思,他不用去过多揣测,只要将事情?办好?,伺候到圣上心坎里?去了就行。 刚好?翌日休沐,小全子也没有大清早的就去景阳宫叨扰。 天亮得早,隐有曦光透窗,比谢望更先醒来?的是他重新复苏的慾念。 昨夜闹了两回她就受不住了,哭哭啼啼的求饶,腰间的佩环玉坠撞在一起,发出清琮悦耳的声音。 群玉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双脚盘在他腰上,各种?刺激一拥而上,谢望不知疲倦地亲她吻她,哪里?都肿得发红。 腰肢留下掐痕,雪白软肉吻痕密布,许久没有与?他亲热过的群玉得到餍足后?,浑身乏累,连手都打着颤,媚眼如丝地嗔怪道:“不该让哥哥喝牛乳的,这么有劲。” <script>read_xia();</script> 撩兄入怀 第112节 谢望的喘息声也不见小,嗓音暗哑,“你饿着哥哥这么久,还好意思说?” 她故意凑在谢望耳边,坏笑着逗他,“谁知道哥哥这么笨,自己饿了不知道偷吃吗?” 言外之意便是怀疑他在外面偷吃了,谢望哪里受得了这种质疑。 “看来你还是不够累,哥哥有没有偷吃,你不知道吗?” 敢质疑他不忠,那谢望自然是要给群玉一点苦头吃的。 嫩白脚丫被他猛然一拽,群玉根本挣脱不得,只好无力地扶着他的胸膛,靠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娇吟。 只有靠得这么近,群玉才惊觉他身上的伤痕又多了几道,她纤细手指随意游走,打着圈似的抚摸,闷闷说了句,“哥哥这些伤,怎么从前没见过。” 和他同床共枕这么久,群玉又喜欢将脸凑上前埋进去咬,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见她心疼自己,谢望愈发热血沸腾,漫不经心地开口,讲述在她离开后,他和宁儿相依为命那些事日,武德司的大事小情,几乎都由他一人包揽了。 既然是想要混淆视听,让人误会他以为群玉是真的死了,那么做戏就要做得像。 所以每回半夜回府时,谢望带着满身的伤,沐浴更衣再去见宁儿。 他用繁杂的公务麻痹自己,只是出任务难免会有受伤。 不过只要想到宁儿,是玉儿留给他的珍宝,谢望就又不敢伤得太重了。 听他说完后,群玉的眼泪糊了半张脸,又是心疼又是爱怜,什么哥哥、夫君一通乱喊。 谢望低头吻去她的眼泪,也就没再动作了,抱着人哄了好久才哄好。 不过这会谢望又回味起昨夜韵事,不受控制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他摸着群玉莹白小巧的脚丫,心中暗笑,玉儿夏日里怕热也是一桩美事。 因为怕热她通常穿得不会太多,再加上昨夜自己替她沐浴擦身后,连亵裤也没有穿,实在是大开方便之门。 谢望握起那块玉质龙符,塞入红肿的唇瓣,拇指故意来回剐蹭,刺激地群玉从梦中醒来。 “唔……你干嘛?” 她软糯的嗓音泛着哑意,是昨夜他闹得太过分,欺负得群玉直哭的缘故。 谢望炙热的眼神一路向下,“玉儿忘了自己答应什么了吗?” 群玉被他打量得害羞,忍不住挪了挪身子,试图离他远些。 “答应什、什么了嘛?” 娇艳欲滴的小娘子自知谢望最吃这一套,以为自己再故技重施,就能被放过。 殊不知谢望被她撩得满身火气,展臂将她牢牢锢住,那只大手为所欲为地试探揉捏。 粗粝的指腹落在上面,轻拢慢捻抹复挑,群玉很快就受不住了,从喉间溢出娇喘。 那枚玉质龙符是圆形的,又冰又凉刺激地群玉吓得大哭。 “呜呜这是什么……我不要……” 谢望充满爱怜地低头吻她,“监国龙符,放了许久太干了,需要用水滋润滋润。” 听到“监国龙符”这四个字,群玉惊得颤了颤,这是能随便放的? 用什么水保养不好,他要用这种作弄人的方式! “你、你拿开啊!好丢脸呜呜……”群玉哭叫着出来了,整张脸红得好似要滴血,她将眼泪全都蹭在谢望胸前,手掌握成粉圈用力砸他。 谢望闷哼一声后探进去,将她抱在怀里哄着,“这块监国龙符,从此就是玉儿的了。” 听到这句话,群玉抬头望他,露出无辜懵懂的神情,什么意思,他把龙符给她,就不怕她乘机作乱? “你拿走,我不要这个。” “那不行,它染上你的,从此就是归你所有。”谢望神色认真,似乎并不是和她在说玩笑话。 这都什么强盗逻辑,又不是像小狗撒尿似的,染上气味就是画圈标记属于自己的了。 谢望语重心长地交代道:“倘若有一天,哥哥出了什么事走在你前面,又或是哥哥不在,你拿着监国龙符就可以做主了。” 他对玉儿万分珍视都不够,光是皇后册宝也不能显现他的诚心。 谢望知道她迟迟不肯嫁入后宫的顾虑,霍家没有她的亲长,往后她能依靠的仅仅是自己。 把这枚监国龙符给她,她能调动高统领手上的玄甲军,从此她也多一样保障不是吗? “呸呸呸,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现在也算是老当益壮,男人三十一枝花,什么不在了!” 群玉觉得谢望怕不是发烧吧,青天白日里咒自己干什么,是以这番话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 “老当益壮?我哪有三十?”可钻入谢望耳朵里的却是觉得群玉嫌弃自己。 他分明也就比群玉大个几天罢了,怎么到了她口中自己成了老男人? “可你站在那,和我站在一块,哪像是同龄人?”群玉耸着肩,眯着双眼,惬意地开解了句。 只是这番话倒不如不说,愈发激起了谢望的干劲,埋头捣鼓,也就不再说话了。 “呜呜,好哥哥我错了,你不老,你一点也不老……” 群玉再想讨饶已经晚了,谢望认定她心口不一,定然暗暗腹诽自己什么人老心不老,还想逞强之类的话。 她被烫得避无可避,情不自禁地扭了两下,整个人都快被热化了。 直到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她蜷缩着粉白脚趾,紧紧抓住他的肩胛,控制不住地小幅度颤动,随后意识全丢昏了过去。 * 兴宁坊里,安郡王府里沸反盈天,说是他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还没等入宫上报这大好消息,众人又得知殿下被当初一撞伤了脑子,如今时好时坏的。 这话传出去,众人便晓得昔日的二皇子,如今的安郡王成了傻子。 若光是外人传些风言风语那就算了,府里的仆妇婆子也爱嚼舌根偷偷嘀咕,这下子彻底犯了霍容璇的忌讳。 直接让府上的护卫把人摁在门口打板子,那叫一个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甚至还有身板子弱的,当场就被打死,裹了一卷草席,沿着街头巷尾丢至城郊乱葬岗的。 霍容璇将事情闹得越大,是想让人忌惮安郡王,谁知适得其反,流言在城中传得愈演愈烈,甚至传进了宫里。 在永春宫伺候的宫女谈论起这件事,也不避着人大大方方的说。 全然不顾披香殿里还住着持盈公主。 如今谁不知道圣上的妹妹,只有嘉和郡主那一位,其余劳什子持盈公主、玉仪公主,在他面前都说不上话。 哪怕这位持盈公主与嘉和郡主从前关系那样要好,还不是被关在这宫里老死半生的结局。 宫里一贯捧高踩低,尤其是这半个月以来,持盈没少受到冷遇,可在此之前她都忍了。 明明身上也没有多少银钱,还是想用些簪子钗环向太医换些消息。 她想知道二哥醒了吗?如果醒了为什么不来接自己。 前几日群玉就让春禾出宫一趟,将公主府的元霜送进永春宫。 元霜是持盈的贴身婢女,有她作伴想来日子也能好过些。 群玉也问过谢望为什么非要让持盈待在宫里,谢望没有多做解释,只说倘若她出宫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蛊惑,届时再想保住命就难了。 想着安郡王谢望都没有清算,那么持盈定然也不会有事,群玉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只是让元霜好好陪着她,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景阳宫和她说就是了。 从前在公主府时,霍容璇与元霜便是关系匪浅,在得知自己要入宫陪公主后,元霜特意推迟了一天,说是自己要回家一趟,和父母告知一声。 这也人之常情,毕竟入宫容易但是出来就难了。 元霜先是让人给霍容璇去信,二人又去了若虚茶楼说话。 霍容璇将安郡王的意思传达给她,说是入宫以后,一定要告诉公主韦恒意欲退亲一事。 等到了永春宫,元霜将韦家行径先是痛斥一番,说是韦恒此人捧高踩低的,眼见着公主如今落魄了,竟然萌生出退亲的心思来。 持盈得知此事后,自然是痛哭一场,她不明白自己和韦恒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她如今落魄了,情意也都断了吗? 见公主伤心的好几日都吃不下饭,元霜细心开导,说是让公主别难过,等殿下东山再起,定会为她挑选一门上好亲事。 持盈听得这话,吓得身形都跟着颤了颤,二哥如今这番局面,怎么还能和新帝硬碰硬。 元霜自然是将霍容璇的话明里暗里的告诉她,持盈懵懵懂懂的点头应下了,说是任凭二哥帮忙将韦家的亲事退了吧,往后她的婚事也就全权由二哥做主吧。 从公主口中得到一句准话后,元霜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公主想明白了,想来殿下那边也好办得多。 安郡王之所以在这等紧要关头有所动作,是因为突厥二王子艾力江携使臣来访庆贺新帝登基。 大庆与突厥停战已经有十余年了,自从霍侯爷当年在平丘斩杀突厥大将特鲁尔的项上人头后,丹利可汗派人来求和,说是愿意向大庆俯首称臣,每年定期纳贡。 去年谢望舍身前往灵州,广开关市,互通有无,甚至还认识了三王子苏和。 突厥的朝贡也由谢望回京时一并带回,故而苏和并未前来,没想到今年等他们终于来到盛京时,却发觉新帝登基,既不是相熟的二皇子,也不是势力盘更错节的四皇子。 甚至因为盛京城有异动,突厥人被困在驿站足足待了半个月。 眼下终于得以入京,二王子艾力江在城门口见到了等候已久的礼部的主客郎中左世昌。 从前来大庆朝贡时,怎么也是鸿胪寺少卿这样从四品的人来接待。 如今新帝派来一个从五品的郎中打发他,艾力江还未进城便心生不快。 核对身份过所、双方见过礼后,艾力江一双鹰眼紧紧锁视着他,语气不善地发问,“左郎中安排我们住哪啊?” 左世昌依旧彬彬有礼,“皇城以南的四方馆,位于太平坊。” 从前艾力江来盛京时那是住这等破地方,他脸色发沉,一通胡吣,“什么破地方,从前可都是住在和丰楼的。” “二王子若是要在和丰楼下榻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住资恐怕要你自己出。” 左世昌焉能不知道他故意耍下马威,根本一点都不惯着他。 和丰楼是盛京首屈一指的酒楼,光是天字号房住上一夜就要十两钱,这还不包括酒水吃食。 艾力江自然不好胡搅蛮缠,从前住在和丰楼,那是因为四皇子包揽了食宿,让他们不仅能够大快朵颐,还能听听小曲,玩玩雅妓。 只是等一众使臣到了四方馆,左世昌将他们移交给通书舍人周禀后便离开了。 原本艾力江以为,将行礼放好后,就能入宫面见天子了,怎么和从前规矩不一样。 艾力江自然问出他的疑惑,谁知左世昌却道:“圣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且在四方馆稍作休整,周舍人会安排好诸位贵客的。” 撩兄入怀 第113节 说完这话后?左世昌行礼离开,气得艾力江狠狠往树上捶了一拳。 谁知周禀又道:“二王子,这棵榆树已有百年历史,若是有损毁,恐怕还需百金相偿。” 接连不断的刁难,艾力江又要跟人置气,却?被?妹妹乌日珠拉住了。 二人用突厥话吵了一架,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让他耐心点?,不要忘记这回来?大庆的目的。 他们吵架时也没有避过周禀,故而精通多国藩语的周禀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直到他看见突厥使臣苏和朝自?己笑了笑,他那双幽深褐眸晦暗不明,显然是同样看穿了。 只不过苏和并没有直截了当的指出,只是用他熟练的汉话,和周禀寒暄,再?目送他离开。 艾力江和他并未一母所出,平日里?就很是看不起他,如今他还对大庆人这么以礼相待,愈发没有好?脸色。 不过苏和已经习惯了,并未和他过多计较,而是安排着其余人入住四方馆。 * 紫宸殿里?,谢望已经见过左世昌和周禀了,对于突厥来?访的这队人马也有了些许了解。 从前在灵州时,他便知道突厥如今由三方势力割据,丹利可汗的妃子也多出身于强壮部族。 但奇怪的是大王子和二王子并非一母所出,但兄弟二人关系和睦,俩人手中的势力不容小觑。 也正因如此,四皇子从前暗中拉拢过艾力江,也不知许诺过他什么好?处,二人竟也称兄道弟起来?。 听到周禀说有位冒充使者的公主?,谢望便知道是哪位了,除了最得父兄宠爱的乌日珠,其余公主?不会被?允许来?盛京游玩。 “乌日珠是个难缠的丫头,你们让四方馆的人盯紧她,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谢望语气中有几分无可奈何,想?到这个刁蛮公主?就觉得头疼。 周禀顺势问起,“可是有什么前科之鉴?” 回忆起去年在灵州那半年,谢望觉得犹如噩梦,他按了按太阳穴,很是发愁,“拈花惹草,吃酒嫖妓,可谓是处处留情?,还喜欢强买强卖。” 本来?这等?事情?可谓是你情?我愿,可乌日珠不同,她化名朱玉郎,看上哪家郎君她就强抢。 若是不从她就拿钱砸人,若再?不从那便是威逼利诱,动上刑罚了。 灵州不少儿郎都被?她欺负过,好?些都有大好?姻缘,却?因为被?男子采花,沦为笑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等?二人告退后?,群玉抱着宁儿从屏风后?走出来?,惊疑问道:“听起来?乌日珠是个厉害角色,不过我倒想?问问,乌日珠选的这些郎君都有什么特征?” 这个问题倒是将谢望问倒了,当时在灵州听见这桩怪事时,他也没来?得及细查,联系了当地的武德司衙门,才得知朱玉郎根本就是女儿家。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得知她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关系到两族往来?,便不好?公之于众了。 约莫在四方馆里?休整了两日,皇帝也还未宣见,艾力江和乌日珠坐不住,便想?着出去转转。 苏和留在四方馆里?和周舍人交流学习,并未一道同行。 不过艾力江巴不得不带他这个晦气玩意?,直奔和丰楼点?上一桌好?菜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还没想?好?去哪玩,就被?人悄无声息地送入了安郡王府。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安郡王,负手静立,站在正厅里?,显然是等?候他已久了。 艾力江被?人放开后?,看见是安郡王将他绑过来?的,直接就是破口大骂,“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丧家之犬的二皇子啊。” 俩人从前也是见过的,那时因为隔着个四皇子,虽然算不上是相谈甚欢,但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事急从权,还望二王子莫要见怪,只是有一桩交易想?要与?你做。” 安郡王神色淡然,即便是再?难听的话也无法击倒他。 “那本王子就听听。” 看出他有求于自?己,艾力江满眼倨傲地打量他。 “当年你的外祖父特鲁尔被?霍达斩于马下,从此你们拔悉密部一蹶不振,不敌大王子母族葛逻禄部,于是你从小便对大王子百般奉承,尽力维系兄弟情?分,汲汲营营这么些年也没有出头之日,我就想?问问,二王子你甘心吗?” 事关突厥内乱,安郡王的幕僚从前就有鸿胪寺官员,故而对这些事一清二楚。 艾力江面?色变白,手中的茶盏被?他用力拍在桌上,“当然不甘心,只是安郡王你如今自?身难保,又能帮我什么呢?” “如果我告诉你,霍达的一对子女,正是如今的新帝和嘉和郡主?,你会怎么做?”安郡王转着手中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说。 艾力江听懂了他的意?思,面?上露出讥笑,“安郡王消息灵通,想?来?是早就知道此行目的。” 突厥意?欲与?大庆联姻,无论是将乌日珠嫁往大庆,又或是娶一位宗室出身的大庆公主?郡主?,为了两族和平,大庆皇帝绝对不会拒绝。 “好?说好?说,等?皇帝召见后?,本王子就求娶嘉和郡主??”艾力江海饮了一口茶,到底是问了一句。 安郡王折磨人的手段哪会这么简单,他眼中尽显阴翳,眸光略暗,“不、你若是直接求娶,新帝绝不会答应。” 艾力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那依照郡王的意?思是,求娶哪一位公主??” “你向他求娶持盈公主?,我的嫡亲妹妹,嘉和郡主?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丧心病狂的安郡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如今能做到的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只是求娶持盈,谢望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只要他点?头答应,礼部就要开始准备嫁妆。 依着群玉的性子,她定然是不肯让持盈和亲,若是她出手阻拦,和谢望必起纷争,她出了宫那么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安郡王很清楚群玉在谢望心中的份量,如果得知群玉出了什么事情?,谢望一定会力排众议,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那么这时候他的人就可以出手了,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等?杀了谢望后?,大庆皇室继位人选也就只有他。 再?联合先前的党羽造势,仅凭着谢望那些人手,又如何和他抗衡。 安郡王心思缜密,几乎连谢望和群玉要怎么死都算计到了,只是他不知晓的是,如今的安郡王府并非是从前那般犹如铁桶一样密不透风。 第64章 “叫什么哥哥,继续喊爹…… 突厥使?臣来京的第五日,谢望终于召见了众人,艾力江一脸凶相?,两条粗黑的剑眉横在鹰眼上,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谢望,丝毫不顾及礼节。 “你就?是大庆新帝?” 一道雄浑粗粝的声音响起,惹得殿内内侍纷纷低头,暗中腹诽这外族人果?然?粗鄙不识礼数。 还不等乌日珠嫌弃亲兄长失礼,冷不丁就?瞧见坐在龙椅上面容冷峻的男子。 他冰着张脸,眼神冷漠如霜,摆出一副淡然?态度,似乎根本不在意?艾力江的挑衅。 “听二王子的口气,似乎认识我?。” 艾力江自然?没有见过他,原先那点不着调的姿态也?稍稍收了些,拱手向他行礼,“并?无,只是惊讶罢了。” 兄妹三人中,唯独认识谢望的苏和语气温和,大庆礼节丝毫不错,“突厥使?臣蒲和见过大庆圣上。” 谢望知道这是苏和的假名,也?没有戳穿他,点了点头,“各位贵客远道而来,朕在麟德殿摆了席面,诸位请……” 就?和生意?都是在酒局饭桌上谈成?的一样,突厥人意?欲求娶公主?和亲,也?是打算等宴会上再提出来的。 为了招待突厥人,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也?都在场,教坊司的乐姬准备了数十支乐曲,看得艾力江眼睛都发愣。 要说这大庆小娘子就?是漂亮,一个?个?肤白貌美,腰肢纤软,不知道握上去会是什么滋味。 就?在艾力江准备犯浑,拉上位退场的舞姬陪自己喝酒解闷时,苏和冷漠开口,“二哥,别误了正事。” 殿内卷来风,吹散些熏人酒气,艾力江拿眼乜他,“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他语气加重,动静闹得有些大,乌日珠坐在女席由群玉代为招待,瞧见自己这不成?器的二哥又要惹事,便不由自主?地扬声道:“快让人送碗醒酒汤,我?二哥喝多了!” 话音刚落,侍酒的宫女抱着金玉托盘脚底生风似的离开。 突厥人向来海量,这才半瓶酒下肚,怎么可能醉了呢。 艾力江连忙摆手,“没醉没醉,我?们再接着喝。” 他嫌玉杯太小喝得不够痛快,都是倒在碗里一饮而尽。 等他目光滑过坐在乌日珠身旁的群玉时,眼睛都要黏在她身上去了。 身着秋香色宫装,挽着高髻的群玉笑意?盈盈的和乌日珠说话。 她们女眷备的是香饮子,乌日珠从?前没喝过这般酸甜可口的凉饮,便缠着群玉问东问西。 “除了香饮子,这盛京城还有哪些好吃好喝好玩的?” 她性情活泼,眉眼间都带着一股英气,尽显草原儿女的豪爽。 好不容易遇到个?同?好,群玉自然?是如数家珍般将自己爱去的铺子,一股脑似的告诉她。 谢望见她们相?谈甚欢,只可惜那些喝酒吃肉的突厥壮士们说话声音太大,掩盖住群玉的声音,他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 反倒是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个?乌日珠向来荤素不忌,可别带着群玉去干坏事就?好。 的确如谢望所料,乌日珠难得遇见个?知己,自然?是一窝蜂的将自己行侠仗义?这些年的壮举告诉她。 “你是不知道,姑奶奶我?在灵州做过的善举数不胜数,挽救了多少无辜女子!” 群玉眨了眨眼,满脸神色认真,乌日珠见她感?兴趣听,便娓娓道来:“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位从?江南来的粮行老板姓钱,这位钱老板模样俊俏貌比潘安,诺,就?跟圣上长得差不多了,他在灵州边陲乌木镇做生意?,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出去,说是他年纪正好还未娶妻,消息放出去后灵州闺阁娘子们纷纷热血沸腾。” “你要知道在我?们那边找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好找,可要找个?俊俏书生模样的那可是难如登天,那些娘子们接连不断的向他献殷勤,钱老板照单全收,口口声声说什么看缘分,若是缘分到了就?愿意?娶了。” 群玉大抵听明白了这位钱老板的意?思?,这不就?是价高者得嘛? “后来李氏家的娘子看上他了,其余小娘子自知和李家比争不过,也?就?信了缘分没到这般说辞,谁知道李家要他做赘婿,那钱老板自然?不肯同?意?,暗地里又和其余娘子往来热络,表面上又待李娘子情深义?重的。” 如此玩弄女子感?情的男子,群玉听完都觉得义?愤填膺! “那李娘子不清楚,李家也?不知晓吗?”群玉疑惑发问。 “清楚啊,但谁叫那个钱老板破了李娘子的身子,李家长辈都是迂腐的,说什么也?要李娘子嫁!”说到这里乌日珠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所以姑奶奶一怒之下,把人给劫持了,丢到好男风的契弟那一顿折磨。” 说到此节,乌日珠面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群玉眼睛亮晶晶的满眼崇拜的望着她。 “那后来钱老板和李娘子的婚事作废了吧?” 乌日珠哼了一声,“自然?,闹出这样的丑事,李家人脸都快丢光了,哪还会将女儿嫁给他。” 可见这些世家大族最讲究的就?是脸面,子女的婚姻幸福与否,那都是不要紧的。 “小娘子真真是女中豪杰,堪为我?等女子之表率!”群玉将她往心坎里夸,惹得乌日珠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紧接着这坐相?也?就?不大规矩,将手搭在群玉肩上,亲亲热热的说话。 “你直呼我?名字就?是,我?叫乌日珠!” <script>read_xia();</script> 撩兄入怀 第114节 群玉点点头,“那其余的事情也像这般吗?” 乌日珠清了下嗓子,“差不多吧,反正在灵州那地界,好看些的郎君格外吃香,但那些男的无一例外都是各有目的。” 鬼使神差的,群玉突然想到乌日珠说那个钱老板生得像谢望这般模样,而谢望又好巧不巧去过灵州的。 那么他消失的那半年,有没有惹下什么风流债呢?! 应该没有吧,否则有的话,早就被乌日珠报复了。 乌日珠摸着下巴做思索状,好半晌才道:“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有个叫霍玉的,模样那是一等一的好,有不少娘子说他人如其名,好一位俊俏玉郎。不过他从不沾花惹草。”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群玉很有理由怀疑就是谢望了。 群玉绞了绞帕子,语调有些郁闷,“兴许是这个霍玉做得隐蔽,乌日珠你没有发现罢了。” 可惜乌日珠没有听出来,“应当不是,我听闻那个霍玉,好像好男色,他身边都是清一色的汉子,而且霍玉是知道这些流言的,但他从不否认!” 群玉眼睛都瞪圆了,应该是谢望为了自保这才出此下策吧。 乌日珠不知道有想到了什么,“你附耳过来,我和你说。” 群玉顺从的凑过去,“听说有男的半夜捂着屁股,从他院子里出来……” 这话吓得群玉扬言看他,讶然捂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 谢望移过目光与她对望,似乎在问怎么了? 群玉飞快地低下头,想着是不是要问问谢望,帮他澄清一二。 正常男子听到自己被造谣,有这种污名缠身,不说气得要跳脚,怎么也得将传播流言的人揪出来,追究责任吧。 群玉递去一道安慰眼神,谢望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将眼梢瞥过去,满含笑意。 这二人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艾力江瞧得一清二楚,愈发对群玉势在必得。 宴过半程,想到安郡王与他的交易,艾力江将丹利可汗给他求亲的信物拿出来。 “我等远道而来,除了朝贡献礼,还因为父汗有令,我们突厥愿与大庆结为姻亲,求娶公主为下一任可敦,只要我父汗和下一任可汗在位期间,公主诞下身具两族血脉的孩子,我突厥绝不会对大庆有不臣之心。”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官员议论纷纷,若是此举能行,至少也能保大庆五十余年和平。 何况新帝如今膝下没有男丁,若是将来小皇子出世,将来留给他的只会是太平盛世。 与众人的激动热切不同,谢望眸光倏地一沉,态度冷硬,“不知道二王子,是要求娶哪位?” 倘若他说要求娶群玉,那么谢望不会让他活生生走出麟德殿的门。 “自然是秀外慧中、贤名在外的持盈公主。” 艾力江灼灼目光从群玉身上移开,不情不愿的按照安郡王的计划,吐出持盈公主的名字。 “持盈公主婚事早就定下,按我们大庆的话讲,她如今算是韦家半个新妇,依朕看你们突厥应当不会做出这等强盗行径吧?” 谢望面喊讥讽地拒绝了他,不等艾力江出口反驳,就又道:“我泱泱大庆,兵强马壮,铁骑万千,雄师百万,即便是尔等有悖逆之心,我大庆铁骑必将踏平突厥;念及两族百姓,我大庆不兴兵戈;何况两国和平稳固,民族荣辱全都系于女子的钗裙之下,世间男儿岂不羞惭泣泪,自愧弗如?” 原本群玉还担心谢望会答应,毕竟持盈与他到底是堂兄妹,又横隔着灵帝弑父之仇,他如果将这笔账算在持盈头上,也不会有人反对。 所以她已经绞尽脑汁想着,假如谢望真的答应让持盈和亲,她应该怎样帮持盈免除这桩婚事。 谁知意外之喜降临地这样快,群玉感动得不像话,涓涓泪水夺眶而出,红着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被群玉充满爱意的目光望着,谢望心里颇为畅快,嘴角轻勾,余光瞥向她时满眼温柔。 她唇瓣翕动,开合半天冒出句:“夫君真好……” 谢望看懂了,顿时明白她是太过高兴了,不由得想着宴席若能早些散尽,他好拥着玉儿找她讨赏。 圣上这样铿锵有力的话说出口,席上礼部官员面上浮起臊意,在场之人有不少都是先帝朝时的老人了,回忆起往事更是老泪纵横。 当年突厥的册满可汗也是这样求娶先帝之妹绥阳长公主。 原本长公主已经在相看,因为突厥求娶,被先帝赐婚远嫁西域。 临行前,长公主有诗赠言: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 灞桥一别,长公主再无归期,后来突厥内乱,公主客死他乡,册满可汗之弟丹利可汗上位,与大庆在平丘多次鏖战失败后终于向大庆投诚。 艾力江则是没想到会遭到谢望的拒绝,这和安郡王先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又不是求娶谢望心尖尖上的嘉和郡主,区区一个持盈公主,又不是他嫡亲妹妹,有必要闹得这般僵吗? 被谢望当场落了脸面后,艾力江满腔怒意,冷声呵斥,“拿酒来,本王子今天要不醉不归!” 乌日珠听到他憋闷的声音,觉得和谢望比,艾力江简直就是没眼看。 瞧瞧大庆皇帝这样的好儿郎,若是和亲不成,大不了她嫁过来也行啊! 宴席散尽,突厥人回了四方馆,艾力江喝得不省人事,是被人抬回去的。 接收到谢望的眼神后,群玉不忘让春禾去永春宫走一趟,给公主递个消息,虽说谢望出面拒绝了,可她总觉得突厥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还是要和持盈告知一声,免得她着了道。 一切准备就绪后,群玉心跳怦怦,景阳宫也不回了,黏着谢望要做他的小尾巴。 她很少有这么粘人的时候,想来是方才拒绝让持盈和亲这番说得她太过感动,这会对自己爱意愈发浓厚。 谢望心里怡然自得,面上却是不显,故意问道:“玉儿是有话要说吗?跟着哥哥作甚?” “没什么话说就不能跟着哥哥了?”群玉声音娇俏,情意都从乌亮的眸中弥散开。 被群玉这样望着,谢望别提有多受用,嘴上却乐得逗她,“那哥哥要看折子,你在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保证不会打搅哥哥。”她还是用这种娇滴滴的女儿音哄他。 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谢望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玉儿光是在这站着,对哥哥来说就是打搅了。” “哪有?”群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没什么不妥呀。 “玉儿还不走的话,我就当你是想要奖励哥哥了。”他低沉醇厚的声线响起时,群玉听得莫名觉得脸热。 “不管,反正我不走。”她还敢和谢望耍赖,大有一副就不走来了,能耐我何的架势。 谢望慾念升腾,喉结滚动两下,“好,那玉儿自己过来躺好。” “你、你想得到美!”群玉尾音不自觉往上勾,狠狠瞪他一眼后这才走上前抱他。 知道她是个口是心非的,谢望也不想把人逼急了,也就回抱着她,不以为意道:“方才和乌日珠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他提及乌日珠,群玉想到了她说的那件事,“你在灵州是不是以霍玉这个名字示人?” “对,可是乌日珠同你说我了?”谢望没想到她二人方才说得眉飞色舞,竟是与自己有关。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你不好男风啊!”群玉撇了撇嘴,有些闷闷不乐。 她语调很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谢望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谢望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怎么了乖乖?那些谣言都是假的,我不好男风只好你。” “可是只有我知道,我不想他们都说你。”群玉将头埋在他胸膛,感觉自己被热意包裹着。 谢望大抵明白她是怎么了,他脸上挂着笑,温声道:“那些谣言是我故意放出去的,灵州那边民风彪悍,直接拉了男子钻床帐的事情不计其数,我怕自己被人捉了做女婿,无法回京见你,只好出此下策。” 听他这样解释,群玉又回想起乌日珠说,灵州那边的女儿家,最喜欢谢望这一款文臣面武将身的男子了。 他这么有法子对付那些娘子,显然是没少被人邀约钻床帐!群玉暗暗生了闷醋,语调凶出一句,“谁叫你生得这样狐媚货色,走到哪都容易招惹小娘子!” 谢望僵滞一瞬,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玉儿这是在意他呢。 “哪有?哥哥生得不好,除了你就没人会要我了。”谢望低声下气地哄着,只是面上浮着一抹笑意,出卖了他的心绪。 “你还笑!我看你就是很得意!”不知道为什么群玉委屈地哭了出来,她心里泛着酸,觉得好难过啊。 他如今是天子,除了那些看重他皮囊的女子对他趋之若鹜,还有不少为了利益权柄的女子想要进入后宫。 群玉最讨厌争来抢去的了,他如今成了香饽饽,谁都要来咬一口,烦死了! “没有别人的,乖乖你看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哥哥很可怜的,小时候我被关在小南苑里,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下人陪我说话,只有你愿意理我,从那时起哥哥就只有你。” 回忆起从前,谢望眼里闪着烁烁的光,面上又带着几分落寞。 “那你也只有我一个妹妹吗?”群玉忐忑不安地问了一句。 谢望语调温柔,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对,你是妹妹,也是妻子。” “那持盈和玉仪呢?她们都是你的血亲,她们才是你的堂妹。” 群玉低着头,眼神躲闪,觉得自己问这样好矫情,但又架不住实在是想知道谢望内心的真实想法。 谢望帮她理了理蹭得发乱的鬓发,继续哄道:“于哥哥而言,她们只是皇室的公主,只有你与我才是一家人。” “哥哥帮持盈拒绝突厥求亲,理由其实也很简单,我不希望大庆子民的安定,是靠牺牲女子换来的。不同的是倘若突厥人要求娶你,哥哥恐怕没法保持理智,镇定自若地拒绝他们。”为了让群玉安心,谢望耐心十足地同她剖白心迹。 群玉成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那你要怎么做?” 谢望笑了笑,“恐怕哥哥手里的酒杯会砸在他头上。” 群玉不再扭捏,开怀大笑道:“原来哥哥也有失态的时候。” 他像逗猫儿似的挠了挠群玉下巴,在她耳畔轻呵,“是吗?你还嘲笑起哥哥来了?不知道什么叫做长兄如父吗?” “那爹爹要怎么惩罚我?”见他煽风点火,群玉同样不甘示弱,挺腰问他。 “乖乖,自己打开。”谢望低头去捉她的唇,留下一句情人间的呢喃。 群玉乖顺照做,攀着他的脖颈,感受着巨大的刺激灌入胸腔,没入四肢百骸。 他太温柔了,她不喜欢。 于是群玉对着他的耳廓吹气,鸦睫轻颤,娇滴滴地嗓音像蜜浸过一样甜,“哥哥没吃饱饭吗?” 谢望接受到她的挑衅,便知道自己的心疼对她来说没有用,“叫什么哥哥,继续喊爹爹。” 两颗蓬勃的心跳互相碰撞在一起,抵死缠绵之余,灵魂飘飘欲仙好像出了窍。 * 永春宫里,持盈在得知春禾的传话后,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元霜一番话浇头打灭。 “公主,二殿下的意思是,这门亲事还是应下为好。” 元霜说这话时心虚的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什么意思?”持盈疑惑不解,她的确答应二哥,退亲以后婚事都由他做主。 即便是他要靠自己拉拢权贵,嫁给大腹便便的氏族子弟,也都可以。 撩兄入怀 第115节 毕竟她受皇家荣养,以身报恩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二哥为什么非要她嫁给外族人。 持盈少时读史,很清楚突厥人猖狂时,屠戮灵州边疆数十座城镇,若非霍家人在河西横空出世,恐怕突厥如今也不会对大庆俯首称臣。 何况若是谢望答应突厥人,将她和亲嫁出去,持盈兴许也就认命了。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二哥的意思。 “公主若是嫁去突厥,等新可汗上位,会帮助二殿下的。”元霜是安郡王府的人,在她看来一切利益应该以他为先。 “可是二哥不是不知道,突厥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与他们合作,边陲百姓岂有活路!” 持盈满腔愤怒,她不明白二哥究竟要做什么。 从前在崇文馆读书时,先生们常常称赞二哥,说他颇有父皇风范,是他们的表率。 突厥人来京朝贡,四皇子与他们关系匪浅,二哥对此嗤之以鼻,还说四皇子其心不正,不可与之为伍。 如今他自己也变成四皇子这样,持盈对他非常失望。 “元霜,我改主意了,本宫要嫁谁,由我自己做主,二哥也说了不算。” 丢下这一句话后,持盈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谁知元霜听到这话心底有股愤怒激荡,公主怎么能这样自私。 殿下又不是让她和亲嫁人后再也不管她,等殿下荣登大宝,自然会想方设法将公主接回来的。 好在殿下在得知新帝拒绝和亲后,也有了新的对策,由不得公主不愿意。 元霜离去前,在香炉里丢了块香丸,袅袅青烟悠然上浮,睡意酣然的持盈公主逐渐呼吸困难,咳得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 第65章 “孤臣可弃,但绝不折节…… 持盈突然犯了咳疾,太医们都来瞧过了,说是因为外邪侵袭导致肺气失宣,气道不畅。 汤药开了一剂又一剂还是不见好,群玉心急如焚,每日都待在太医署,帮着查找脉案。 她的病来势汹汹,却也不像是因为感染风寒所导致的。 张医正则说公主的病不减反重是因为药不对,一定是有哪些药她不能用。 只是上回灵帝遣散太医,好多脉案都找不到,而公主又早早出宫开府,想来府医会更清楚些。 元霜顺势出宫,只不过公主府里等候她已久的是霍容璇。 “公主的喘症好些时候没有犯过了,嘉和郡主问我的时候,我吓得差点就说了实话。” 她拍了拍胸口,显然也觉得后怕。 毕竟她服侍公主这么些年,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这些。 为了糊弄过去,元霜只好说自己是公主开府后,才到她身边伺候的,这些年也没听说过公主生过这样的重病。 但其实持盈公主年幼时,每逢秋日便常常生病。 因为灵帝喜欢桂花,六宫中桂树挺立,翠叶交织,等到丹桂飘香时,花香随风四处游走,浓郁而深邃的味道,引得不少后妃折桂插瓶,便是宫女们也爱摘上一两朵,别在鬓间,小巧玲珑,愈发称得娇俏可人。 只有持盈每回都是门窗紧闭,也不爱出门凑热闹。 知道她桂花过敏容易导致咳嗽的,如今除了安郡王外也没有旁人。 元霜回宫的时候,霍容璇和府医一并前往,得知公主是因为桂花过敏这才诱发咳疾后,太医们纷纷松了口气,这才对症下药缓解许多。 见群玉一脸忧心忡忡,霍容璇说出的话并不客气,“嘉和郡主,公主在宫里也住不习惯,我这次来是要带她出宫的。” 自从上回她用宁儿来威胁群玉后,彼此之间也是心知肚明,即便是一家姐妹,恐怕关系也不会再好了。 群玉倒是一如从前那样唤她,“想来长姐还不知晓,突厥人意欲求娶持盈,圣上拒绝了,若是住在宫外,恐怕并不安全。” 霍容璇有理有据的反驳道:“宫里倒是安全,可眼下丹桂飘香,她的咳疾若是久病不愈,岂不是变成痨病时日无多?”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元霜丢进香炉里的那枚桂花香丸,提前催发了持盈的咳疾,等这几日皇宫内苑,一派金黄之景,宛如天边洒落的碎金,铺满了各处宫道,就连空气中都漾着甜腻的花香。 群玉深知她说的话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只说那就让持盈在公主府好好养病。 因为饱受咳疾折磨,持盈这几日精神恹恹,头昏脑涨的,也没来得及好好和群玉说话,就坐着一顶小轿,一路由人抬至宫门口。 等出了宫上了马车,也没回头望她一眼。 群玉到底不放心,便让张医正这几日往公主府去的勤快些。 张医正执掌太医署多年,常常以固执己见、冥顽不灵的名声与诸位朝臣交恶。 安郡王自是深知他这一点,逼着他追问灵帝临死前的病症。 这件事谢望做得隐秘,就是不想让张医正知道真相,他也的确被瞒在鼓里,并不清楚灵帝病危,是因为徒弟曾太医,帮他准备施针的器具时,擦了毒药。 公主府的暗室里,张医正被他的人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或是以家人性命相要挟。 他气焰嚣张的踩着张医正的腿,“张公甫,倘若你愿意替我作证,是贼子谢望逼你给我父皇下毒,又煽动四弟逼宫弑父,本皇子愿意让你功过相抵,保你全家性命,余生富贵。” 垂着头奄奄一息的张医正,吐出一口老血,“没做过的事,老夫我绝不认!” 安郡王幽幽发问,“是吗?你以为你能逞强到几时?还是说还以为谢望会来救你?” “孤臣可弃,但绝不折节!”说完这话后,张医正以头抢地触柱而亡。 变故倏然发生,安郡王晦气地啐他一口,冷声吩咐,“传信给艾力江,可以动手了。” 不过三日光景,盛京城的百姓皆知持盈公主为了一己之私,不肯和亲嫁往突厥。 说书先生在茶楼侃侃而谈,“若是和亲能成,至少也能保大庆五十余年太平呢——” 永嘉坊,持盈公主宅门前围簇着不少人,百姓们怨声载道的,纷纷唾骂公主自私。 门房们哪里见过这般大的阵仗,可是赶也赶了,这些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好在公主那里瞒得算紧,她如今还不知晓。 这几日咳疾好了不少,府里的下人看自己的眼神躲躲闪闪,持盈并非什么也不知道,而是在想二哥为了达到目的,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安郡王不敢亲自来见妹妹,便让霍容璇代为传话,说是他希望持盈手书一封,求圣上赐婚。 他们千方百计的把自己弄出宫,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操控摆弄吗?持盈却偏不如他们的意,“赐婚这等大事,恐怕还得我和艾力江一起入宫面谈。” 安郡王自是拒绝,可拗不过持盈以死相逼,后来兄妹二人各退一步,说是过几日在龙首池有马球会,届时艾力江会再次求娶,持盈务必答应。 为了让他放松戒备,持盈默然点头没有拒绝,想着既是在龙首池,那么兴许会见到韦恒。 龙首池位于东苑,为了方便工部官员监修管理,离工部公署不远。 韦恒任职工部郎中,从前便是隔三差五地往龙首池跑,她想碰碰运气,兴许能够遇到他。 * 突厥人来京已经快有一个月了,等这场马球会结束,他们便要打道回府了。 持盈离宫这些时日,群玉自然也听到了满城的谣言乱飞,只是突厥人一直没有动作,她便想着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将事情发展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群玉向谢望建议,不如在龙首池办一场马球会吧。 突厥人绝对坐不住,定然会弄出一些幺蛾子。 群玉的话他向来都是听的,何况谢望也想知道,安郡王又是对张医正严刑逼供,又是大费周章的让突厥人娶公主,究竟所为何意。 张医正的死讯传回时,谢望让人去信给曾太医,让他不用再避风声了。 曾太医得知师父的死讯后,暂且放下心中悲痛,进了太医署接替了他的位置。 适日秋高气爽,晴光折晃,艾力江带着突厥壮士兴致勃勃地来到龙首池。 瞧这些大庆儿郎一个个蜂腰猿背,瘦鸡弱猴样,怎么能和他们在草原上长大的壮士比。 艾力江面露讥诮,准备赢他个两三把,彩头便是求娶持盈公主。 倘若输了也不亏,将乌日珠嫁给大庆皇帝就是。 群玉坐在谢望下首,正要和乌日珠说话时,瞧见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谢望身上瞥,甚至话题还一直往谢望身上绕。 “你们大庆皇帝,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没见他娶妻啊?” 听出她这是对谢望有意思了,群玉恼地攥紧手心,咬牙切齿道:“因为他有隐疾。” 乌日珠也是天真,信了这番说辞,惊骇问道:“这么严重?难不成没得治了?” 群玉压低声音,与她咬耳朵,“太医都瞧过了,说他常年骑马,导致子嗣艰难。” 说到骑马,他们突厥人从小便是会走路就会骑马,乌日珠惊叹连连,“那你们大庆的太医也不过如此,这要是在我们突厥,随便哪位巫医就能治好了。” “诶,此言差矣,这是太医给出的病症,但实际上我兄长为何绝嗣,我是清楚的。” 群玉见她果然很在意,便继续编些谎话骗他,“他之前被蛇咬过,已经没救了。” 乌日珠忍不住偷笑道:“那也太惨了吧。” 群玉抿抿唇,心想为了让乌日珠早些死心,哥哥背负些坏名声也无妨吧。 反正也是和他学的,照葫芦画瓢嘛。 被群玉三言两语劝退后,乌日珠想着大庆儿郎这么脆弱,还是不嫁的好。 少顷,乌日珠的话题又都回到了吃食上,群玉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只是这笔账还是算在谢望头上。 莫名其妙挨了她一记眼刀,谢望眼波温柔地凝她,像是在安抚群玉。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眉目传情,沈固安那老匹夫漫不经心地移开眼,实际上茶杯都快要捏碎了。 今日和突厥对战的大庆儿郎,有不少都是出自武德司,于是他便也来凑个热闹,就连女儿沈容也来了。 沈容此时对嫁给谢望不做她想了,没有群玉配合,嫁给他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如今二人又好的蜜里调油,她若是不长眼的凑上去,讨人嫌不说,依着谢望那等小肚鸡肠的性子,必定不会让她好过。 但是沈容不愿意往谢望跟前凑,被谢望平反的镇北侯府遗孤,钟毓和钟灵俩姐妹,却是用尽心思也要往谢望跟前凑。 突厥人还未离京,为霍家一案平反的细节不好公之于众,所以这等节骨眼上钟家俩姐妹都还没得到册封。 钟毓便以为谢望怎么也会许个妃位来补偿她,钟灵胆小木愣则是为姐姐是从。 这场马球赛上的众人皆是心思各怀鬼胎,持盈借着要去更衣的由头,和元霜一起离开了会场。 群玉向春禾使了个眼色,她也顺势跟着离开。 撩兄入怀 第116节 赛场上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尘土飞扬中,头戴红色抹额的大庆儿郎策马奔腾,个个身姿矫健。 率先接到球的那位儿郎,一杆挥出,球才空中划出一道又没弧线,手中球杆在阳光下闪着烁烁寒光。 属于突厥人的蓝色球门进球,余下还未上场的队员欢呼声四起,群玉也跟着激动起来。 方才那人瞧着好生眼熟,好像是师兄! 虚相旬的马球技术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从前在凤鸣山庄,群玉就爱跟他一队,每次漏球师兄总有办法拦截对方。 比赛愈发激烈,攻守转换后,红队的不少儿郎衣衫被汗湿,也都袒胸露背,群玉见师兄好像还不大好意思,结果在听到突厥人的嘲笑后,也就没再扭捏了。 和大庆儿郎不同,突厥人方才上场时,就露出健壮黝黑的胸膛,面对席上胆大小娘子的打量,愈发士气高昂。 群玉支颐望向师兄,只见他一记精彩的回旋球,将球稳稳送回蓝队半场,他身形轻盈纵马穿梭,突厥人左右两匹马将他夹在中间,虚相旬提前预判将球传给队友,轻而易举地避开围截。 大庆儿郎已经领先两分了,其余队友皆是武德司挑选而出的精壮汉子,配合自然是默契万分,防守红队球门,不让突厥人钻了空子。 艾力江挥着球杆满肚子火气,大庆人若论得分恐怕只有最灵活的那位,其余人和他们比起来优势不显。 恼怒之下,他手中那支藤木球杆拍在虚相旬的马蹄上。 马儿吃了痛开始发狂,试图将身上的人甩出去,虚相旬单手拽住马缰,控制住身形。 只要队友们做好防守,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那么还是算大庆赢。 群玉全程都去看虚相旬去了,自然是知道艾力江方才做了什么手脚,她坐不住想要起身,却听到谢望虚咳两声,她转头看过去,似乎想问怎么了? 谢望朝她无声摇头,示意群玉莫慌。 发觉身旁人都在看自己,群玉红着脸落座,但眼神还是黏在快要飞出球场的虚相旬身上。 群玉眉心紧蹙,满面愁容,心想这若是撞在墙上,可不是人仰马翻了,只怕半条命都要没了。 虚相旬怕伤及无辜,调转方向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马缰往回拽,眼见着前蹄腾空飞起,他紧紧夹住马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马背起伏而剧烈晃动。 速度逐渐减缓,马儿前蹄终于落地,他拍了拍马儿脊背安抚情绪,过了好半晌总算是平稳下来。 群玉那颗心也算是落在肚子里,与此同时那炷香燃烬,虚相旬的队员们也都不负众望,严防死守着突厥人进攻,保持着领先优势赢得了这场比赛。 众人换好衣裳后,来御前领赏,只是谢望眼里不见半分笑意,漫不经心地瞥向艾力江,视线又划过虚相旬。 “胜败乃兵家常事,二王子也该心服口服才是。” 艾力江喘着粗气,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瞧着弱不禁风的,打起马球来技巧娴熟,不失为个中高手。 “圣上说的是,只不过若是再来一局,不知这位壮士敢不敢应?”艾力江那双鹰眼晦暗不明。 虚相旬为大庆而战,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正当他要应下时,就听得群玉冷声拒绝,“说好了一局定胜负,二王子这会反悔莫不是输不起不成?” 群玉一贯伶牙俐齿,怼得艾力江说不出话来。 倒是谢望冷声问道:“马球赛前二王子说,若是赢了讨赏,输了献礼,不知这礼究竟是何物啊?” 艾力江目光一转,面上浮现笑意,“自然是我们美丽大方的乌日珠公主,突厥愿意将公主献给大庆皇帝。” 乌日珠脸上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方才听了群玉说的那番话,她对谢望一点兴趣也都没了。 “朕还是那句话,两国和平稳固,不应该系于女子身上。二王子这句话朕就当做没听说过。” 谢望毫不留情地反驳了他,目光转向群玉时,见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群玉和自己案前的桃脯在较劲,她都懒得看便晓得,谢望这番话说出口,又要俘获不少小娘子的芳心了。 姜腾看谢望脸色不好,连忙出声找补,“各位好汉想必也都累了,不如先入席就坐?” 谢望瞥了小全子一眼,他当即会意,摆了摆手,一水似的宫女端着金玉托盘,为众人呈上酒水佳肴。 虚相旬想去更衣,便起身离开了,谁知他前脚刚走,艾力江就吩咐手下跟了过去。 想都不用想,艾力江定然不服气要对付师兄,群玉也找了个借口离席。 她动作快到谢望都来不及阻止,可席上诸位在朝他敬酒,谢望也不好离开。 嘉和郡主不在,钟毓总算是找到空位,坐在群玉的位置上,向谢望敬酒。 方才她想凑上前,都被小全子以圣上身边没有位置坐,这等委婉的借口挡回去了。 谁知她非但没有听出来,反而是越挫越勇,钟毓素手执杯,走到谢望面前向他敬酒。 “多谢圣上还我祖父清名,救我姐妹俩……” 话未说完,钟毓被他寒意逼人的冷眸一睨,吓得手抖,酒水全都泼到谢望身上了。 一时间气氛僵滞,想着这钟家女未免太大胆些,即便是想要另辟蹊径和圣上说话,也没必要这样吧。 谢望连个眼风都懒得瞥她,丢下一句,“诸位尽兴,朕去去就来。” 小全子连忙跑至姜腾耳畔说了句话,这才跟着谢望放心离开。 艾力江环视一圈,终于发现不对劲,持盈公主好像不见了。 至于他为何认识持盈,是因为先前应安郡王之邀,和持盈公主在宫外见过面。 方才只顾着打马球,都不曾发觉她人都没有到场。 * 虚相旬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后,便想着该想个法子将人甩掉。 他想着突厥人应当对大庆皇宫不熟悉,这里又是东苑,定然是从未来过。 此地离翰林院不远,虚相旬尽量将他往那个方向引,只是走着走着发觉,身后没人跟着了。 不好中计了!此人的目的应该不是他。 群玉怕跟踪被人发现,刻意远远隔着些距离,就在她探出头观察那人的动静时,却发现俩人都不见了。 她一直绕着廊柱走,再不济也是躲在假山后,难不成在她躲藏这段时间,他们走得太快她跟丢了? 群玉忐忑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到一双突如其来的手拽住她,又毫不客气地将帕子塞她嘴里。 原来他们大费周章目的是为了对付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群玉尽量保持冷静,想着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阿玉,认出我了吗?”安郡王低沉的嗓音响起后,群玉心底顿时一凉。 她被人拖入假山石洞里,四周都是漆黑一片,鲜少有人会从这里走。 何况这会嘴巴又被帕子堵住,发出的声音太小,很难引起别人注意。 “好了阿玉别挣扎了,我知道你认出我了。你莫要忘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安郡王呢喃自语。 “从你回京后,我们就一直在合作,既然是合作,你应该选择嫁给我,帮助我夺位才是,怎么就暗中投靠谢望了呢?” 即使是看不见,但他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群玉的身子偏了偏。 “你在谢望心里那么重要,想来你的命也很贵,你说我是拿你和他换退位诏书好呢?还是要传位遗诏呢?” 安郡王眼神烁烁,似乎势在必得。 又要拿她威胁谢望?群玉听到后愤慨不已,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 她装作过敏,气息一声比一声弱,手脚发软的往地上倒去。 安郡王怕真把人弄死了,他就没有筹码去威胁谢望了,连忙将她口中帕子丢出来。 听见群玉微弱的喘气声后,他不由得想到了持盈过敏时的症状,好像也是这样的。 他将群玉的手剪在背后捆好,将她扶着从山洞离开。 正想着寻处僻静无人的室内藏好时,群玉对准他的两腿之间,用力踹了一脚。 安郡王被她猝不及防地偷袭痛得直不起身,弯着腰用手去捂,趁着这一空荡,群玉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她边跑边喊,“走水了走水了!” 群玉怕只是喊安郡王,胆小怕事的宫人不敢来管,这才随意寻了个借口。 只是今日龙首池招待突厥人,东苑的宫人好多都调过去帮忙了,一路跑过去也没见到个人影。 双手被绑在身后,群玉跌跌撞撞地很难保持平衡,好在她看见了胜利的曙光,谢望就站在廊下,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群玉扬声高呼,越跑越快,“哥哥!救我!” 就在谢望回头的那一刹那,群玉踩台阶时脚下一滑,绊倒在长廊,就要往廊柱上摔。 她跑得太快,谢望奔过去时,大掌堪堪替她挡住头,手背几乎蹭破了一大片皮。 只是这力道太过迅猛,群玉还是被撞得眼冒金星,“咦,怎么面前,有两个哥哥。” “你去哪了?哥哥找了你好久?”谢望焦急不安地问道,紧接着目光落在她被人捆在身后的手腕上。 他顿时明白什么,将群玉护在怀里,冷声吩咐,“小全子,传令下去,即刻封锁东苑,务必要把贼人找出来!” 群玉硬撑着挤出一句,“是、是安郡王,他想拿我威胁你,我不想一直拖累你……” 说完这话,群玉便晕了过去,谢望心里五味杂陈,原先因为她对虚相旬紧张兮兮而生出的那点醋意,全都化成了心疼。 第66章 阿兄娶嫂嫂就好,我嫁给…… 东苑被封锁后,冒充突厥人的安郡王被围堵地无处遁形。 带队的神策军郎将肖震事先得到圣上的密令,说是一旦找到此人,绝不要给他开口伸冤的机会。 于是肖震挑选了几位亲信,找到人后率先卸掉了贼人的下巴,紧接着赤手空拳地往他身上揍。 足足挨了一刻钟的拳头,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眼睛还乌了一块,任谁都认不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原本他还想道出自己真实身份,只是一开口声音含糊不清,他便明白这帮人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坐实突厥人的身份,这才有了卸掉下巴这样的多此一举。 群玉晕过去后,谢望将人就近抱回了长宁宫,又让曾太医过来给她问诊。 等春禾也赶过来,他嘱托一番后这才回了东苑的龙首池。 殿内女眷们无不是如坐针毡,方才听说有刺客擅闯,需要封锁东苑时,皆是惶惶不安,生怕又要发生什么变故。 姜腾被谢望留下来主持大局,见诸位朝臣皆是老神在在,不少突厥人则是面露恐慌,云淡风轻道了句,“想来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老鼠,总想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诸位喝酒喝酒,莫急。” 艾力江听出他的讽刺,颇为豪爽地海饮一碗,不是监守自盗就好,否则还要以为大庆不乐意招待我等呢。” 撩兄入怀 第117节 他话里有话,只因为心里明白什么刺客,那是他们大庆的安郡王。 因为安郡王如今身份敏感,想要堂而皇之的进宫并不容易,于是艾力江便答应与他合作。 马球会这日帮他进宫,他要做什么与突厥人无关,而安郡王则是要帮忙将持盈公主弄到手。 只是没想到持盈公主竟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安郡王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要担一份责任才是,否则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了,惹怒了突厥人当场揭穿他的身份,那才是不好收场。 所以安郡王看见虚相旬起身后顺势跟着离开,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群玉也跟着一道过去了。 谢望回到宴厅上时,冰冷的目光落在艾力江脸上,深色丝毫未变,“诸位稍安勿躁,贼人已经束手就擒。” “哦?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姜腾明知故问,帮着谢望向突厥发难。 谢望冷声吩咐,“将人带上来。” 不时,两位神策军卫士将人押上来,肖震走在最前面,粗声粗气地回话,“圣上,属下抓到这位鬼鬼祟祟的突厥人时,他因为心虚被石头绊倒撞到树上,实在是有碍观瞻。” “无妨,想来此人是二王子的亲信,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的。” 谢望摆了摆手,那两位卫士将安郡王垂着的头扶正,他浓密的络腮胡须上粘着血,嘴唇被揍得合不拢,好像还掉了颗牙。 艾力江在听到他们说是突厥人时就很是不满,正要发作反问时,就被苏和摁住,让他不要冲动。 “二哥,即便是你点出此人是安郡王,没一个大庆人会认的。” 除了苏和在劝,使团的其余人也尽力安抚,艾力江这才压下火气,没有当场发作。 “是吗?让他抬起头来,给本王子看看。” 听到亲信献策,艾力江突然有了个好主意,若是就这样无功而返的回突厥实在是可气。 倒不如将此人认下,将大庆的安郡王带回去,也好向父汗交差。 艾力江一反常态的道歉,又敲了敲脑袋,“圣上恕罪,此人名唤阿齐那,这里有点问题。” “难怪,听卫士说他话都说不清楚,那此人便交给二王子处置了。”谢望顺势应下这番说辞,心中却是暗道,依着他们突厥话,阿齐那则是蠢猪的意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突厥人要与安郡王翻脸不肯再合作。 当然这其中定然少不了苏和的帮忙,谢望面含笑意,与他遥遥举杯。 在场之人自然有看出端倪的,只不过人家突厥二王子都承认了此人的身份,即便是他们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不敢当众戳穿罢了。 好巧不巧,随持盈公主进宫的元霜和霍容璇此时也不在场,安郡王眼神殷切,环顾四周,希望有人能看出端倪。 只是任凭他犹如跳梁小丑一般手舞足蹈,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也无人理睬。 席散后艾力江吩咐手下,将安郡王带走,谁知他躲躲藏藏,怎么也不肯一起离开。 姜腾笑嘻嘻地问道:“二王子,可要在下帮忙?” 艾力江见他在看笑话,恼怒之下,一个手刀就将人劈晕,又吩咐人把他拖走。 等出宫后,突厥人在四方馆收拾妥当,就要离开盛京了。 乌日珠显然还是玩得意犹未尽,只在离开前还不忘给许多说书先生和小报塞下一大笔银钱,让众人将她行侠仗义这些事情全都披露出来。 到底是怕惹事,所以乌日珠虽然惩恶扬善,但没有声张,而是勒索了好大几笔钱财。 对于高门世家来说,这点银钱不过是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罢了,也算这个朱玉郎识相,故而痛快的给了银钱。 谁知乌日珠前脚刚走,盛京城中好些小报,写尽了各家阴私,闹得满城风雨。 这些小报也是聪明,怕被人找上门来,故而文中全都是隐隐约约的代称,可老百姓们自有自己破译的一套法子。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则是薛六郎玩死了数十个娈童一事被捅了出来。 要说薛六郎的名分本就不好,盛京城里但凡是心疼自家女儿的,无论薛家是以利诱之,还是钱财相许的都不肯应下这门婚事。 薛家又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娘子,便盯着高门世家里继室出身的主母。 崔家那位继夫人杨氏便与他们相谈甚欢,说是可以将女儿嫁过去。 她那位女儿也不是旁人,正是才被崔家收作继女的盛樱宁。 盛樱宁生得玉容花貌,谈吐学识皆是不俗,与薛六郎也算是相配。 好不容易找到个家世虽好但不受重视的,薛家也就不挑了,想着等盛樱宁过门,薛六郎的事全权由她打理。 薛家夫人也能松口气,不用再操心。 谁知这件事闹得沸反盈天,薛家想尽办法竟然也压不住,闹到最后竟有为那些娈童发声的。 原来薛六郎玩死的那些娈童,有不少并非是从老鸨手里买走的,而是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 这些人几乎都不是盛京人,无不是在赴京赶考的途中,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被人掳走。 等他们醒来后,发现身上的家状、举状以及驿券这些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趁着薛家混乱,逃出来的余申在京兆府,敲响了登闻鼓。 恰巧孟澜当值受理此事,将余申暂且留在身边后,又手书一封,和他的诉状一起送进宫。 谢望本就因为群玉摔伤了脑袋迟迟未醒而心烦意乱,这会又看到孟澜上书,恳请三司会审,严查薛家。 他御笔一挥,恩准此事由大理寺少卿崔濯全权审理,孟澜从旁协助。 与此同时谢望又吩咐何用,盯着玉仪公主和郑家的动静。 这么些举子不慎失踪,地方官府竟然也没有严查?还是说他们根本就不清楚有这么一件事? 时任吏部尚书的郑平修从前便是四皇子党,在四皇子死后整日都是战战兢兢地度日,生怕新帝要找他算账。 谁知新帝甫一登基,说是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并没有对这些老臣清算。 灵帝在位时期并不常设科举,原本一年一次的常举,两年一次的制举,硬生生拖至三、五年一次。 今年恰好轮到常举,新科举子中也就虚相旬崭露头角,其余人无不是在翰林院,便是外放至各地了。 郑平修只当新帝是想明年开春重设常举,便想着与礼部早做准备。 谁知翻阅过往卷宗,竟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就以这位名唤余申的举子为例,他的卷面倒是干净整洁,可有些字书写形态有细微不同,倒像是左撇子才写出来的。 可他翻阅余申留下的书籍,发现字迹并不相同。 难不成这个余申另有其人不成? 郑平修怀揣着这个秘密,正犹豫要不要向圣上禀明此事时,又担心新帝查明后,会降罪于他。 可历年科考试卷,都是吏部批阅,再由礼部复核。 若是出了问题,牵连者恐怕不计其数。 在他踌躇之际时,郑家大门被大理寺的人敲响,崔濯请他走一趟,又派人守好郑府,不许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由薛六郎引起的大庆举子入风尘一案正式受理,除了去年赴京赶考的余申等人,还有三年前的那一批。 这些人大多被关在南风馆,没了证明身份的过所,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起初还会想着逃,可后来整日整夜的被人用药喂着,筋骨酥软无力,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儿,除了等待嫖客上门,便是被薛六郎这样一掷千金的贵客买回府。 “我等自幼饱读圣贤之书,皆是出身寒微,赴京赶考微资,无不是家中东拼西凑所得;岂料天有不测风云,半途遭权贵子弟掳掠,沦为胯下玩物。在座诸君本该是同窗好友,却沦为命如草贱般的娈童;薛六此人,动辄施以拳脚,凌辱备至,若非我等心存高志,坚信有事情败露这一日,岂能活到今日?” 余申字字句句,犹如芙蓉泣露,杜鹃啼血。 围观百姓皆是动容落泪,纷纷谴责薛家这些年来欺男霸女犯下的恶行。 薛家能有这般横行霸道的资本,还是因为背靠太皇太后,只是到了灵帝时期太后被幽居于佛云殿,薛家与她关系大不如从前。 薛家庶女又被孟淑妃笼络,最终嫁给孟家二老爷孟康。 从前众人都不看好的小庶女,成了孟家二夫人,是姊妹当中最有出息的这一个。 于是薛家人开始巴结着二夫人,求她帮忙为弟弟寻份好差事。 薛家的封荫到了他这一辈就要结束了,若是太后说得上话,自然不会来求二夫人做主。 想到孟淑妃正好缺个人,自己娘家弟弟读书读不明白,舞刀弄枪倒是不错,二夫人干脆将人送到在河西军,放在夫君眼皮子底下。 沾了二老爷孟将军孟康的光,薛奎自从一入军营便颇得重视,他也的确不负众望,从九品的小小卫长,一路升至六品都尉。 孟康对这个小舅子颇为照顾,便将他调在自己身边来,谁知这小子在一次敌袭中,竟然替大将军挡了一刀。 从此薛奎便被霍达看上了,觉得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军营里的将士向来都是凭本事说话,薛奎上阵杀敌不输这些老将军,再加上有霍达的栽培,一时间也是如日中天。 直到霍达斩下特鲁尔的项上人头,突厥人派了使臣来求和,霍达带着一队人马上前去迎。 谁知这一去便是中箭身亡,那一队人马活着回来的只有同样深受重伤的薛奎。 霍达一死河西军的兵权落在副将孟康身上,自然也就无人发现,薛奎的箭篓里少一枚羽箭。 箭簇仿照突厥人的弯嘴勾,箭头又淬了毒,一旦划入皮肤,毒性发作,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能魂归西天。 众人以为是中了突厥人的埋伏,这才让大将军葬送了性命,可实际上霍达是死于自己人之手。 薛奎年纪小藏不住事,到底害怕回京后被圣上清算,谁知孟康却说,“这件事是圣上默许的,你且放宽心就是。” 作为圣上亲信,孟康带着霍达的遗骸回京后,卸下河西军职务,只在京中领了个散值。 薛奎同样如此,圣上并未重新册封,只是同意了他的请封折子,凭借着祖上封荫,薛家到底没有就此落魄。 可随着薛六郎被押入大牢,他的父亲薛奎当年谋害霍达一事也被翻了出来。 在盛京作威作福的薛家就此坍塌,男丁全部收押入狱,女眷通通进入教坊司。 而深受牵连的孟家二夫人,虽是薛家外嫁女,却也没有逃过一劫。 崔濯开始查她经手的铺面田产,竟然牵扯出孟淑妃为四皇子私藏甲胄,雍州铁矿为他私炼铁器。 此案铁证则是由绪娘提供,当年她给方掌柜做妾的时候,因为精通珠算,没少帮着看账本。 方掌柜原本是想将罪证全部销毁,是绪娘诱导,说是若有一日东窗事发,凭借这些东西还能证明无辜。 所有事情都是孟淑妃和二夫人之过,而他只是老老实实办事的。 于是这些东西得以留存,又被绪娘悄悄誊抄,离开方掌柜时带走了。 依着方掌柜胆小如鼠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到处声张她失踪的。 果然如绪娘所料,方掌柜不敢让人知晓,那些账册并非他亲自料理,所以只好暗地里找人,却一直不曾找到。 撩兄入怀 第118节 如今孟淑妃已死,二夫人怕被谢望追责,和方掌柜一起疯狂抛售着替孟淑妃掌管的产业。 只可惜她资产颇丰,并非一时一日就能全部脱手。 因着孟家二房深受牵连,孟澜为了避嫌辞去协助审理一事。 好在孟家大房、三房清清白白,反倒是孟淑妃之女玉仪公主是南风馆背后东家一事,彻底瞒不住了。 郑平修一把年纪关押守审,却压根不明白自己所犯何事。 他以性命起誓,自己绝对没有徇私舞弊,只是真正的余申进了南风馆,那么假的余申却是参加了科考,虽然并未中举,但这应当是礼部官员审查之过。 直到崔濯提及郑娩,“郑尚书的书房,令爱可是畅通无阻?” 郑平修整个人觳觫一怔,自从亡妻去世后他没再另娶,因为对亡妻有愧,所以他对女儿要求不高,想着只要幸福安康,快活此生就好。 倘若日后想嫁人,替她招婿也未尝不可。 谁知因为他属于管教,郑娩竟然行差踏错,犯下此等塌天大祸。 在父亲入狱后,郑府家丁仆妇乱作一团,偷拿了财物四处奔走。 郑娩始终都是冷眼旁观,就等着那人将她押入大牢。 只可惜从始至终崔濯都不曾出现,让属下代劳将她关在郑平修隔壁。 南风馆一案就此受审,郑娩和玉仪公主分别以二八资金入股,只是不同的是,郑娩通过在郑平修那里得来的各地举子资料,传信给玉仪公主,再由她安排人顶替,由高价贩卖这些举子们的家状、举状和驿券。 玉仪公主赚得盆满钵满,对罪行供认不讳后,面对狱卒送来的毒酒和白绫,她抢了把刀自刎而亡。 大庆举子入风尘一案所有幕后爪牙全部落狱,郑平修以渎职之罪削没了官职,又以举家之资,为郑娩赎刑减罪;薛六郎和薛奎被判秋后问斩,薛家其余人等,男丁流放女眷罚没为奴。 孟家二房孟康被判秋后问斩,二夫人收押入狱,待查清孟淑妃筹集军资后再做判罚。 至于孟家其余人,只是暂且革职查办,毕竟谢望从前被孟家大老爷收作义子,因着这层关系,并未牵连二房、三房。 原本孟康还不认,将所有罪行全部推脱至二夫人身上,说一切全都是=薛奎所为,但奈何莲芳手中也有铁证。 她将罪证交给霍容璇后,这场针对霍家的平反终于拉开序幕。 莲芳本名霍琬,是霍家三房的女儿,与八娘霍瑶一母同胞二人是双生子。 与她在孟家蛰伏相同,霍瑶在沈固安府上,给都能当她父亲的男人做妾。 沈固安这些年和孟淑妃互相利用,监守自盗的招数玩得比谁都厉害。 原本这张底牌,霍容璇是打算等安郡王事成,她再拿出来用的,以此将孟淑妃拉下水。 可如今孟淑妃死了,安郡王也失踪了,就连持盈公主也不见了。 霍容璇走投无路之下,必须为霍家平反,她们才有落脚之处。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沈固安与谢望舅甥情深,他不会受理。 所以霍容璇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见到群玉,希望有她从中说和,沈固安这才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她想着就算与群玉已经交恶,可为着大义,为了洗清霍家冤屈,群玉定然会欣然答应的。 可是霍容璇怎么也没有想到,群玉已经昏迷半月有余了。 她此番顺利入宫,还是凭借持盈公主府的玉牌。 只是打好的腹稿却是毫无用武之地,看着群玉恬静的睡颜,霍容璇心情复杂。 谢望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根本就没人知道原因。 就和安郡王的消失一样,除了府上的家丁,似乎根本就没人在意。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系呢? 霍容璇心中疑虑万千,总觉得她头上的伤来得蹊跷,说不定就与安郡王失踪有关。 长宁宫一步一景,穿廊绕亭,遇到的宫女纷纷向她行礼,霍容璇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身衣裳,被人误会是尚宫局的女官了。 正当她打算穿过小花园,走侧门离开时,听见了持盈的声音。 持盈抱着宁儿在看蚂蚁搬家,她学着宁儿奶声奶气地哄她说话。 候在一旁的乳母手里也都拿着宁儿的玩具,以备不时之需。 霍容璇打算去而复返,她一定要弄清楚,安郡王失踪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等春禾端着托盘离开后,霍容璇悄无声息地来到群玉面前。 她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好像是要醒的征兆,霍容璇避无可避,正想准备开溜时,听到群玉惊奇出声,“长姐!你来找我玩吗?” 群玉睫毛簌簌,轻轻一扬,露出明亮杏眸,声音甜软又乖柔。 霍容璇没再继续走,反倒是转身打量着她。 “长姐这是考入宫中女官了吗?这身衣裳好生气派!” 绛紫色的宫裙,地群很容易被人认错,可群玉是知道她的底细的。 霍容璇心底忽然生出几分荒谬之感,这样孩子气的话,难不成她失忆了? “玉儿,你如今几岁了?” “九岁了!阿娘才给我随年钱,我可没有忘记。”想到自己能买好多好吃的,群玉笑得眉眼弯弯。 霍容璇大抵明白了,她这是忽然失忆,以为自己九岁呢。 “那玉儿得了随年钱,都打算分给谁啊?”她也顺着群玉说些哄人的话。 “唔,阿爹阿娘各一块,阿兄也一块,长姐也一块,其余的五块我要买糖,和阿旬哥哥分着吃。” “阿旬是谁?”霍容璇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你说阿旬哥哥啊?哎呀他是二皇子的侍读呀,我和他约好了的,要一起同甘共苦的。” 在群玉的记忆里,她长大了可是要嫁给阿旬哥哥的。 虽然阿旬哥哥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对她也还算不错了,会给她抄不会做的课业!会帮她打掩护,不让先生发现她在偷看话本! 霍容璇余光瞥见身后有道侧影,故意笑意盈盈地问道:“你待这个阿旬这么好,那你的阿兄怎么办?” “这关阿兄什么事啊,等阿兄长大了娶嫂嫂就好啦,我反正是要嫁给阿旬哥哥的。” 群玉的声音又清又脆,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谢望听她说要嫁人,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67章 “乖乖,亲得舒服吗?”…… “你要嫁谁?我不同意。” 还未行至群玉面前,谢望便冷声拒绝。 群玉循声张望,看到谢望一步一步逼近,面含薄怒气势汹汹。 “阿兄如今,都长这么高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望着长身玉立的谢望,群玉目光怔怔,带着些讶然。 谢望瞧出不对劲来,凌厉凤眸一扫,哑声质问霍容璇,“你把她怎么了?” 遭受不白之冤的霍容璇语气冷淡,“醒来就是这样了,她如今以为自己只有九岁呢。” 闻言谢望收敛了眸中戾气,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而向小全子吩咐:“传曾太医来给郡主看诊。” 小全子应声离去,还不忘向霍容璇使了个眼色,将人带着一并离开。 群玉低着头,眼神慌得四处闪躲,她不明白阿兄怎么这样凶,更不清楚自己怎么在宫里。 还有长姐是做什么惹阿兄生气了吗?为什么他要这样和长姐说话。 “玉儿,抬头看着哥哥。”谢望坐在床边,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 群玉眼睫轻颤,忐忑不安地抬眼看他,“阿兄有何事要说?” “没什么,就是想问玉儿饿不饿?”谢望不是看不出来她的紧张,心脏骤然揪得发紧,不明白究竟是何原因,让妹妹和他这般客气。 “有点,我想吃……唔樱桃煎、蟹黄毕罗,还有荠菜馎饦和芙蓉糕。” 随着群玉报出一串吃食,心底那些不安也都消失殆尽。 “好,我这就吩咐人准备。”当务之急是要和群玉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关系,明知道好些吃食太过油腻,不适合她刚醒来用,谢望也没有急着拒绝。 群玉果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同意,“真的吗?阿兄也太好了吧。” 在记忆中,自己每次生病,醒来后阿兄像先生一样,语重心长地教导,“病愈后需调养脾胃,荤腥油腻之食一概不能用,否则容易复发。” 谢望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声音都轻快了不少,也就不忍心告知她真相。 “玉儿病得这些天,都饿瘦了不少,想来多用些也是无妨的。”说着说着,谢望把玩着群玉的手指,顺势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掂了两下。 就像是抱小鸡崽似,惹得群玉不好意思地推拒,“阿兄我都多大人了,你……你快将我放下来啊!” “怎么了?难不成长大了就不要阿兄抱了?” 谢望有意试探,想知道她方才和霍容璇究竟在说什么。 他来得匆忙,只听得群玉一句要嫁人,但没听清要嫁谁。 “哎呀阿兄不要再说玩笑话了,阿兄都这么大了,还要找人抱的话,就去抱嫂嫂好啦。”群玉脸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仍然不死心地想要推开他。 只是谢望搭在她腰间的手指将人锢得紧紧的,任由她怎么挣脱都纹丝不动地坐在他怀里。 甚至还因为她扭来扭去的撩得谢望满身火气,有什么东西蛰伏已久,终于受不住悄然复苏。 “阿兄你把玉佩拿开好吗?硌到我了。” 群玉只当是他腰间系着的玉佩太石更,硌得人一点都不舒服。 “玉儿别动,哥哥缓缓就好了。”谢望哑着嗓音,将人抱得愈发得紧,眼尾都泛着绯红。 “可是阿兄男女授受不亲,自从七岁后我就不再和你睡一个被窝了……” 群玉甜软的嗓音响起时,谢望眸光稍暗,锢住她纤腰的手掌一顿,“可哥哥又不是外人玉儿只是现在还不习惯罢了,等我日后再慢慢与你说。” 她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乖顺地没再动作,只是心底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沉默半晌,曾太医终于来了,小全子在门外通传,谢望松开群玉,又将床帐放下,这才沉声道:“进来。” 曾太医拱手道:“微臣见过圣上、嘉和郡主。” “不必拘礼,给郡主诊脉就是。” “我、我吗?”群玉半信半疑地将手伸出来,曾太医将脉枕拿出来,摸着她脉率不齐,脉象沉细,断定她脑中积滞瘀块未消,这才导致失忆。 撩兄入怀 第119节 “圣上,郡主所患失忆之症,此症需要安神定志,调补心经,微臣这有一剂神交汤,日日煎服,佐以针灸治之,想来不日就能痊愈。” 曾太医话说得笼统,实在是因为他也不确定,群玉这病究竟何时能好。 谢望倒也没有向他发难,“仅是失忆之症吗?为何玉儿认为自己九岁?” “头者,精明之府;脑为精神之海,郡主头上的伤表面上已经痊愈,伤口也开始结痂,可实际上颅内瘀血未消,故而导致神思涣散,眉额胀痛。” 曾太医额上冷汗直冒,生怕谢望治他个医术不精之罪。 “好,那玉儿的失忆何时能好?” “这……微臣也不敢妄断,兴许明日就能好也说不准,或者过些时日也能自己恢复。” 谢望眼神一敛,“朕知晓了,去让人煎药吧。” 等曾太医告退后,群玉一脸欲言又止地望向他。 谢望面色不变,“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阿兄怎么变成了皇帝?我又为何是郡主?” “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要记住,哥哥与你并非是亲生兄妹。” 谢望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让群玉慢慢习惯,往后他不仅会抱她,还会与她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他是想以未来夫君的身份与她相处,而不是被她当做有男女大防的兄长。 “好,多谢阿兄告知,我知道了。” 群玉以为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为了解释为何自己仅仅是郡主而非公主。 “知道就好,阿兄也不会逼你,给你慢慢适应的时间。” 谢望摸了摸她的头,自顾自地将人拉入自己怀里,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群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就算不是亲生兄妹,男女之间也不该这样搂搂抱抱吧。 正当群玉想要问谢望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她的肚子适时的发出“咕咕”响声。 方才谢望已经吩咐小全子让人准备些吃食,正好时候差不多了,等她洗漱完应当就能用了。 这般想着,谢望就将群玉放在床上坐好,去替她找了身衣裙后,打算亲自来替她穿。 阿兄越发过分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穿衣这等事情如何能让男子来。 群玉缩着身子,将衣襟捂得紧紧的,“不用不用,阿兄我自己来就好。” “好,那你自己来。”谢望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在害羞。 “那阿兄愣着作甚?”群玉又羞又恼地嗔怪道。 谢望也意识到自己不该看着,便说,“怪我怪我,哥哥不该看着,我闭上眼就是。” 群玉彻底恼了,连忙出声赶人,“我的意思是阿兄你出去好不好!” 迟钝多时的谢望终于意识到不妥,“好,哥哥这就离开。” 难道是他说得不够明白?还是说如今在群玉心里,二人之间只有兄妹情意了? 换好了一身繁琐宫装,群玉心不在焉,想着阿兄究竟要做什么? 他如今既然是皇帝,那么三宫六院美人应当数不胜数才是,怎么老爱黏着她呀。 难不成他想要和自己有什么吧?那可不成,她是要嫁给阿旬哥哥的。 阿兄就是阿兄,就算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兄长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 谢望尚且不知群玉心中这样繁杂思绪,只是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后,这才问了句,“玉儿换好了吗?哥哥进来了。” “好,进来吧。”群玉坐在镜前,和自己的头发较劲。 她想挽个双丫鬟,但是不知道怎么弄。 “是要梳头发吗?哥哥来帮你。”说完这话,谢望也不容她拒绝,拿了木梳帮她通头发。 等到全部梳顺,又抹上群玉喜欢的栀子花露,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香,味道浓郁香馥馥的,群玉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阿兄还知道这个呢?看来没少帮人梳头发。” 她本来只是随口发问,谁知却惹得谢望以为,她误会自己和其余女子有染。 谢望的语气又快又急,想要彻底打消她的怀疑,“没有,除了帮你梳过发髻,再也没有其余人了。” “那好吧,不过以后阿兄给嫂嫂梳头发,也能用得上这门好手艺。” 群玉语气俏皮,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你叫谁嫂嫂呢?我何故要娶别人?”谢望的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那按照阿兄的意思……莫非不娶妻吗?”群玉讪讪发问,尽量忽略他难看的脸色。 “玉儿现在是忘记了,但我还记得,你答应嫁我的。” 原本是怕会吓到她,可眼下再不告诉群玉,恐怕她又要胡乱说话。 “什么?我怎么能嫁给阿兄呢?不成不成,阿兄你是不是弄错了。” 听到这句话后,群玉简直就是犹如天崩地裂,倘若嫁给了阿兄,那阿旬哥哥怎么办。 她可是答应过阿旬哥哥的,日后是要嫁给他的。 “玉儿的记忆是回到了九岁,可玉儿如今二十又四,与哥哥相爱足足有四年有余。” 说起这等哄人的谎话,谢望一点也不心虚,不过他将在玉佛寺与群玉纠缠的时日也算上,倒也差不多。 “阿兄的意思是说,我后来在明知你是我阿兄的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地和你好?”群玉的记忆虽然回到了过去,但不代表脑子不清醒。 这一点谢望并未瞒她,而是说了实话,“那倒不是,你我皆是改名换姓,这才在一起的。” 群玉左思右想,还是干瘪瘪地挤出一句,“可是如今我只拿阿兄当我兄长,恐怕是要食言了。” “玉儿的意思是,不愿意嫁给哥哥了吗?”谢望神色晦暗,眸底的雾气迅速蔓延开来。 “阿兄对不住,可我现在没法接受。”群玉抿了抿唇,低眉顺眼地不敢再看他。 “玉儿不必道歉,不过哥哥倒是好奇,你都不与哥哥试试,就急着拒绝我。” 谢望也没打算逼她这么快接受自己,只不过总要知道记忆回到过去的妹妹心里,究竟是想着谁? “我和阿旬哥哥说好了,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提到阿旬哥哥,群玉内心都是按捺不住的雀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哦?不知这位阿旬究竟是何人啊?” 谢望尽量克制住声音,只是捏得指骨泛白,到底是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是我在崇文馆认识的二皇子伴读啦。” 群玉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半天,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打发他。 不怪她说的语焉不详,而是她的确想不起来了。 “好,那等哥哥将人找到,再亲自替你把把关。” 谢望口是心非的安抚,实际上想着等把人找出来,即刻送的远远的,永世不准与玉儿相见。 想趁群玉失忆忽悠她嫁人,想都不要想! 帮她梳好双丫鬟后,谢望带着人去用膳。 看到一桌好吃的,各种精致小巧的点心和菜肴,群玉竟也忘记了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吃食。 等午膳用过,群玉要喝的药熬好了,春禾端着红木漆盘,除了黑黝黝冒着热气的汤药,还有一碟蜜饯。 “圣上,娘子的药好了,曾太医嘱咐过了得趁热喝。” 谢望颔首,随手接过后就要去喂她。 谁知群玉如临大敌,哒哒小跑,扑到床上去了。 她将薄毯搭在自己身上,背对着二人,只露出一双眼睛,鬼鬼祟祟地回头张望,显然是要耍赖皮。 春禾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谢望却是明白的,小时候的群玉胆子很小,怕苦所以每次喝药都要劝很久,怕黑所以她方才想把自己兜头盖住,却还是犹豫地露出一条缝。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几乎没有什么是她不怕的。 “玉儿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谢望知道她的头疾还未完全痊愈,故而想循循善诱将人哄出来。 群玉瓮声瓮气地回嘴,“与其喝苦药,那我还是难受着吧。” “玉儿每喝一口,奖励你五颗蜜饯。”谢望将她的汤药放在床头小食几上,又端着那碟蜜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闻到蜜饯香甜的味道,群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怎么办,好想吃蜜饯,但是不想喝药。 就在群玉纠结之际,就听得谢望道:“你犹豫越久,得到的蜜饯将会变得越少。” 听得这话,群玉也就不抗拒了,从薄毯中露出脑袋,抱着膝盖望向他,“那我喝多少,你得给我多少哦。” 谢望想也未想地点头应下来,“这是自然。”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群玉拿过药碗,准备一口灌下去。 怎奈实在是太苦了,才喝了两口她就被呛到了。 黑黢黢的汤药酸苦气味逼得人直作呕,群玉实在是受不住,眉头紧皱,表情乱飞,这时嘴巴里被人喂了一颗蜜饯。 她吃得太着急也没有注意,湿软的舌头碰到指尖,将蜜饯卷入檀口时,他粗长的手指没入进去。 粗粝的指腹碰到唇瓣,群玉吓得赶紧吐出来,贝齿磕撞,口中津液溢出,丝丝缕缕地缠在他手上。 群玉小脸通红,耳尖更是涨得好似要滴血,偏偏谢望神色如常,漫不经心地拿帕子擦干净手指。 后来那颗蜜饯被她吃得很久才吐出来,唇腔中泛着香甜的果味,余下的药她小口小口啜饮,就像是忘记苦味似的。 只是当天夜里群玉就发了梦,她被阿兄放在床上,手脚并用地缠住他。 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她闭着眼闷哼出声,阿兄亲得入迷,同样眼中神色迷蒙。 若只是亲亲就算了,他退出去时居然还问,“乖乖,亲得舒服吗?” 群玉看见自己媚眼如丝,整个人都泛红,爽得浑身颤动不止。 不知道说了什么,阿兄笑容灿烂,将她抱了起来。 梦到这里群玉这才发现,二人竟然不着寸缕,肌肤相贴。 撩兄入怀 第120节 群玉被吓醒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觉得好难受,又涨又痛的。 她想起身倒杯水,结果一下床手脚都软了,差点摔了一跤。 谢望听到动静后,推门快步走来,歪坐在地上的群玉抱起来。 “玉儿要下床怎么不叫人?”他的声音就和梦里一样温柔。 群玉乖顺地靠在他怀里,听得阿兄心跳砰砰,竟也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我、我忘记了。”群玉呆怔着回话。 “是要喝水吗?哥哥给你倒。”谢望将她放在床上,眼神澄澈动人。 “好,谢谢哥哥。”群玉终于回应了他。 谢望忍住心中激动,不动声色地移步桌前给她倒水。 她终于不再一口一个阿兄的唤他了,听着实在是太过生疏了些。 将水倒好后,谢望又准备亲自喂她喝。 谁知群玉好像发觉了他的意图,一把抢过去就要喝。 她的动作又快又急,没喝两口全都撒了不说,还差点呛到了。 谢望连忙去拍她的背,又去捏群玉的耳朵,好不容易止了咳,他表情幽怨地望她,“玉儿寝衣湿了,换一身就好,可床榻湿了怎么办?” 群玉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胸前衣襟濡湿,剩下那半杯水都撒床上了,那她今晚还怎么睡嘛。 见她不高兴地咬着愈发干裂的嘴唇,谢望适时安慰,“好了哥哥和你说笑的,你再喝一杯温水,等会换好了寝衣,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歇息。” 群玉点点头,谢望又倒了一杯水,这回,他一手托住群玉的脑袋,另外一只手捏着杯子给她喂水。 等喝完后,谢望替她找了身寝衣,叮嘱她换好了和自己说,这才关上了门,在廊外等着。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也不曾听到声音,谢望敲了敲门,“玉儿,你换好寝衣了吗?哥哥进来了。” 依旧没有听到声音,谢望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推开门大步流星地闯进去。 结果竟然看见换衣裳换一半的群玉柔弱无力地倒在床上。 衣摆都来不及拉下,香肌雪肤暴露地彻彻底底,谢望喉头滚动,硬生生移开视线,上前替她拽好。 群玉闭着眼双手捂住脑袋,脑中的轰鸣声渐渐消退,整个人也都不敢乱动。 “玉儿,玉儿,我抱你去太医署。” 谢望自然也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夜里宫中留守的太医不多,等人过来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正当谢望打算把人打横抱起带她离开时,群玉伸手拽了拽他,“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之前的事。” 听她这样说,谢望心中缓了一口气,将人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好,没事就好,哥哥带你换个地方休息。” 群玉累得连眼皮都没有抬,闭上眼靠在他肩头,轻声“嗯”了一声。 闻着他身上清寂檀香,群玉眉头渐渐舒展,总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谢望将人送到隔壁偏殿后,正准备起身离去时,袖摆被人拉住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能不能别走。” 谢望呼吸一滞,唇角不自觉弯起,“好,哥哥不走,等你睡着再走。” “不要,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抱着……”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愈发没有底气。 明明白日里她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他,说什么要和他划清界限,可方才头痛欲裂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又觉得莫名安心。 “玉儿的意思是,要抱着我入睡吗?”谢望眸光晦暗不明。 她点头“嗯”了一声,眨巴着一双杏眼,似乎在问可以吗? “那玉儿想好了吗?倘若你和哥哥同床共枕,就不能再嫁阿旬了。” 谢望犹如清磁般的声音低沉温润,带着一股温柔的诱哄。 “好,那就不嫁了。”群玉眉头蹙地愈发厉害,像是在嫌他啰嗦。 谢望也看出她的不快,也就没再趁虚而入。 真把人欺负狠了,到时候她又要哭。 于是他和群玉一起并排躺下,都不用展臂将人捞入怀中,她自己便贴过来了。 群玉将脸颊压在他炙热的胸膛上,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闻着这股宁神的檀香,群玉呼吸逐渐平缓,她又沉沉进入梦乡。 即便是在梦中,她的眉头都是不由自主地蹙起,谢望伸手帮她抚平,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希望她明日醒来,还记得自己夜里说的话。 尽管谢望明白,自己这样做很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倘若不这样哄着她松口,玉儿又如何能够接受他。 那个劳什子阿旬最好是早就娶妻生子,已经变成不修边幅的老男人,这样即便是群玉再看到了,也绝对不会说想要嫁给他。 毫无征兆的,虚相旬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寒凉夜风吹来时,灯烛昏昏,室内忽明忽暗,他将毛笔搁在笔山上,取下镇纸后,等墨晾干,这幅画也就能裱上挂好了。 画中笑靥如花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在凤鸣山庄玩闹的群玉。 第68章 每回宁儿吃不下,哥哥没……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群玉揉着惺忪睡眼,伸手去摸旁边的人,却摸了个空。 今日是常朝,谢望夜里将人哄睡后,也就拥着群玉眯了半个时辰。 临走前他还特意叮嘱了春禾,若是她醒了来找自己,直接带她去紫宸殿就是。 只是谢望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忘记春禾并非是群玉从小相伴长大的婢女。 因着这一点,群玉醒来后也不好意思唤人。 她也没穿鞋袜,光着脚走到装着衣裳的妆柜前,给自己挑了身衣裳。 鹅黄色的交领襦裙做内衬,外套一身藕粉色的对襟褙子,穿上罗袜后,选了双豆绿色的绣鞋。 春禾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进来伺候,见娘子已经穿戴齐整后,端来面盆伺候洗漱。 等群玉从屏风后出来,又被彩云引至妆台,“娘子要梳什么样的发式?” 昨日帮群玉梳过头后,谢望怕她还想梳时兴发式,特意让尚宫局挑了一批人送入长宁宫。 方才光是伺候洗漱的,依春禾为首便有四个人,群玉一个人不认识,始终沉默着。 这会听得她问,只好小声道了句,“还是昨日那样的双丫鬟吧。” 彩云面容端肃,一板一眼地道:“郡主头发多,梳云髻、望仙髻更好看,再不济依着您今日的着装,梳垂练髻也不错。” “那就垂练髻吧。”群玉只当她如今身份不同,为着端庄体面,不能只由着自己喜好。 彩云手巧,不多时便用红绢束好两边的头发,珠翠妆点,佩环簪玉,等风一吹像檐角挂着的铃铛,撞出清脆声响。 春禾见娘子的嘴角一点点垮了下去,便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制止,就被身旁的宫女睇了一眼,像是在暗示她别随便说话。 “这样会不会太繁琐了些。”春禾就当做没看见似的,帮着群玉解围。 果然听得这话,群玉眼神倏地抬了起来,巴巴地望着她,就差点头应声了。 “依着郡主今日着装,要这样打扮才好看呢。”彩云斜斜瞥她一眼,并不把她这句话当回事。 后来彩云还想为群玉匀粉描眉,都被她摇头拒绝了,“已经可以了,我不要摸胭脂。” 光是梳完发式细细调整,就已经花费了半炷香的功夫,再这么坐下去,群玉真的要受不住了。 看在郡主拒绝,彩云也没好说什么。 终于被允许起身,群玉求助地目光望向春禾,“阿兄现在在何处?你能带我去吗?” 这又是成何体统,圣上一国之君,郡主岂能日日歪缠? 彩云正要张口拒绝她,就见春禾目光转向自己,“圣上如今在紫宸殿,说是等郡主醒了想找他,随时都可以过去。” 二人顺利离开长宁宫后,群玉拍了拍胸口,感激道:“春禾,你好生厉害,我方才被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春禾被她夸得脸红,“哪有,是娘子谬赞了。” “哎呀,你就谦虚吧。”群玉笑吟吟地打趣她。 因着方才发生的小插曲,群玉和春禾倒也拉近了距离,去往紫宸殿的路上群玉一直在与她说话。 直到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春禾你既然在我身边伺候有些年头了,那你肯定知道我阿爹阿娘都去哪了吧?” 这个问题实在是让春禾回答不上来,她斟酌好半晌,到底是支支吾吾吐出一句,“娘子不妨问问圣上?” 群玉看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到底没有搭腔。 在群玉的记忆中,承恩候霍达这会在灵州河西军中,阿娘则是吃斋念佛,替父亲也替大庆将士们祈福,望佛祖保佑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可春禾的反应不大对劲,平白叫人生出几分不安。 群玉来到紫宸殿时,大理寺少卿崔濯刚好来禀从孟家二夫人薛氏那抄没的资产近半都是出自萧家。 萧家世代书香世家,萧家老爷子在先帝朝时任职国子监祭酒,奈何自小备受宠爱的幼子,也就是萧韵的父亲萧琢,却是个喜好舞刀弄枪,不爱读书的性子。 甚至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闯荡江湖,凭借着一身本事劫贫济富。 为此萧家老爷子可谓是操碎了心,后来更是扬言道:只要他安生待在盛京,去兵部谋个一官半职,日后的婚事也都全凭他做主。 没过多久萧琢娶了江南首富秦纪平的独女秦知音,光是嫁妆便铺满了半座盛京城,更不用说西市一整条街的陪嫁铺子。 陆家皇商出身,若是靠着这些家私为女儿招赘上门,想来陆家产业全都能保住。 奈何秦知音非得嫁给萧琢,父亲的万贯家财也都弃之不顾,除了带进盛京的陪嫁,余下那些都被族中兄弟瓜分。 可萧家自诩清高,与她这等满身铜臭的商户女说不到一处去,婆母轻视她,其余的妯娌看不上她。 即便是有夫君疼爱,秦知音心中悲苦,年纪轻轻便气滞而郁,生下女儿没多久后便撒手人寰。 萧琢心痛至极,带着女儿辟府而居,与萧家人鲜少往来。 可即便如此,秦知音带来的嫁妆依旧引得不少人眼红,萧家妯娌更甚,纷纷介绍自家妹妹,为萧琢说亲。 好在萧琢并未首肯,一心教养女儿长大,甚至早早教她管理母亲留下的偌大家业。 撩兄入怀 第121节 萧韵虽然没有母亲,但父亲给她的疼爱一点也不少。 族中小辈都在读书时,萧韵会随着父亲去山涧钓鱼,春水煎茶;也会在夏天摸鱼抓虾,即便是弄得满身泥巴,萧琢也不会怪她;秋天去山上捡板栗,摘柿子,偶尔遇上打猎过来的庄户人家,也会送她一两只小兔和野雉;到了冬日里天太冷她不爱出门,父女二人围着暖意融融的火炉,烤番薯、烤时蔬,日子过得好不痛快。 她在萧家族学读书时缺课的理由层出不穷,却也引得不少人心向往之。 彼时能在萧家族学就读的除了高门子弟,便是先帝的几个孩子同样也在这里读书。 六皇子谢逐便是羡慕她的轻松自在,与她日渐接触下来,更是与萧韵渐生情意,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后来萧韵嫁给霍达,她的嫁妆与母亲相比同样不少,只不过她不怎么亲自打理,大事小情全部交给绪娘。 故而谢望看完崔濯递交上来的折子后,为了确保薛氏替孟淑妃打理的大半资产,都是出身于萧家,让人传绪娘觐见。 群玉在后殿待的无聊,所以悄悄来了前殿,她躲在屏风后面,静静看着阿兄坐在龙椅上,面容冷峻,端肃持重。 作为本案关键证人,早在崔濯查清薛氏经手的产业时,便亲自与住在虚宅的绪娘打过招呼。 得知要面见圣上,绪娘不由得想起那日,谢望来崇仁坊搜寻群玉时,那般吓人的阵仗。 后来还是虚相旬说与她一同进宫面圣,绪娘这才松了口气。 虚相旬搀扶着腿脚不大好的绪娘入殿,行过礼后谢望吩咐小全子,“搬把圈椅来,让绪姨入座。” 绪娘连连道谢,等她入座后,就听得谢望问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萧姨的产业都是你从前打理,好端端地怎么都落到孟氏手上了呢?” 提起这桩旧事,绪娘不免落泪,“当年我嫁给阿岑他爹,不过半年便有了身孕,夫人心疼我让我好好养胎,铺子上的事她全都交给了旁人。” 崔濯想到薛家当年如日中天的东兴楼,“此人可是薛氏?” “正是薛家娘子,她那时年纪不大,却将东兴楼做得声名鹊起,我知晓她是个有本事的,也就安心了许多。” 提及这桩陈年旧事,绪娘难免有些激动,“谁知薛氏与孟淑妃竟然是一伙的,暗地里对账目做了手脚,还去官府更改了立契文书。” 谢望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你是何时才发现的?” “将阿岑带到两岁,我便和夫人说铺子上的事可以交给我,谁知夫人却说薛娘子如今急需用钱,帮她搭理商行铺子,也是为了接济病重的母亲,不好将人辞退。此后我便和薛娘子一起搭理铺面,后来我发觉账目不对劲,想盘问掌柜时,却发觉那些跟了夫人许多年的掌柜不是被换掉,就是被调去旁的铺子上了。” 绪娘敛下眼,声音晦涩,“那时候我想告诉夫人,谁知侯爷死讯传回来,夫人忙着料理丧事,也就没空见我。” 在屏风后偷听的群玉,听到这一句时,心底瞬间凉透,脑中响起一阵轰鸣。 阿爹死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尽量保持着镇定,只是方才细微的动作已经让谢望发现屏风后有人。 “朕知晓了,该怎么办,崔卿,不用朕多说吧。” 随着谢望冷漠疏离的声音响起,崔濯拱手告退,“臣接明白,不出三日,必定给承恩候夫人一个交代。” 崔濯离去后,绪娘和虚相旬也准备告退时,却听到谢望随口道:“绪姨难得进宫一趟,留下来用午膳吧。” “圣上,这不合规矩,微臣还是……”虚相旬甫一开口,听到熟悉的声音,群玉忍不住抬头张望。 “朕说的话就是规矩。”谢望神色如常地打断他。 只见他视线落在屏风后,语调温柔,“好了玉儿,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见自己被他发现,群玉磨磨蹭蹭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兄,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低着头有几分赧然。 “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玉儿过来坐。”谢望对她可谓是十二分的纵容。 只是这份纵容换来的,却是群玉的视线在虚相旬身上凝住。 “阿旬哥哥,果真是你!” 群玉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笑得眉眼弯弯,激动地小跑上前,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 虚相旬很有几分受宠若惊,从前在凤鸣山庄读书时,也不见得师妹对自己这么热络啊。 “玉儿,到朕身边来坐。” 谢望很少会在她面前自称为朕,但若是这样说,那便是生气了。 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人这么亲昵,还敢去拉虚相旬的手,以为他是死的吗? “阿兄自己坐,我要挨阿旬哥哥一起坐。” 群玉想也未想的拒绝了他,只想拉着虚相旬叙旧。 也不知怎的,群玉下意识觉得他不会告诉自己真相,所以她想要问问阿旬哥哥。 谢望怎么也没有想到,昨夜往自己怀里钻,要他抱着入睡的群玉,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说不会再想什么阿旬哥哥。 今日一见到虚相旬,连他的话也敢不听了。 绪娘见着圣上脸色难看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向虚相旬递了个眼色,于是虚相旬温声劝道:“师妹先去圣上那边吧,想来他有话要说。” 群玉踩着小碎步,哒哒地跑过去,不悦发问:“阿兄究竟有什么事?” 谢望见她果然忘得一干二净,压低嗓音道了句,“昨日忘了告诉你,你如今都是当阿娘的人了,不好和外男拉拉扯扯。” 当阿娘…… 当阿娘的人了…… 不好和外男拉拉扯扯…… 群玉脑海中不断响起这句话,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她怎么就当阿娘了? 那她嫁给谁了?怎么没听他提过? 群玉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阿兄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没有,你坐月子都是绪姨照顾的,你不信可以问她。”谢望对此事了如指掌,见她惊讶成这般模样,愈发胸有成竹。 群玉果真乖觉地小跑过去问,“绪姨,我坐月子是你照顾的吗?” 绪娘还不知道群玉失忆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道:“怎么,玉儿忘记了?还是又馋绪姨给你做的排骨汤了?” 怎么办?好像是真的?群玉整个人犹如山崩地裂,心如死灰地望向虚相旬。 她都是做娘的人了,应当是不能再嫁给阿旬哥哥了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虚相旬也能感受到她突如其来的悲伤,关切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不等她回答,谢望便帮着解释,“忘了告诉二位,玉儿前几日受伤失忆了,这会记忆只有九岁。” 虚相旬略有惊讶,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担忧问道:“太医可有说什么时候恢复?” 谢望神色如常回了句,“暂且还不知道。” 末了,小全子适时进来,说午膳摆在听雨轩,请圣上摆驾。 谢望微微颔首,拉着群玉走在自己身旁。 群玉不想和他并排走,等出了殿门就要离他远些,却被谢望漫不经心地牵回了手。 衣袖蹁跹,二人靠得又近,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身后跟着不少宫人,群玉想要甩开他的手,又怕引人注意,干脆就不动了,顺着他的意思来。 少时,等来到听雨轩用膳,谢望牵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群玉也就只好挨着他右手边落座。 这张紫檀木雕如意云纹的方桌,刚好容纳下四人,也将虚相旬和群玉隔开。 宫女们端着红木漆盘,送上碗碟筷箸,不多时便摆满了一桌热气腾腾的佳肴。 群玉看到那道水晶肴蹄时眼睛都亮了,彻底将满腹愁绪抛之脑后。 色泽晶莹、口感鲜美,群玉忍不住夹了好几筷子,负责布菜的宫女,为她舀了一碗金玉羹,“郡主,依着宫里的规矩,食不过三,您再尝尝这个。” 群玉的左手还被人一直捏着呢,听得这话她恼得攥紧他的手,试图让谢望吃痛后主动松开。 谁知谢望非但不肯照做,还握得更紧了。 谢望语气不善,又将水晶肴蹄移至她面前,“郡主喜欢吃哪道菜就让她吃。” 那名布菜宫女正要请罪,就见小全子一个眼色递过来,示意她赶快下去。 没人打搅她用膳后,群玉小口用着,唯独绪娘见谢望始终没有动筷,轻轻碰了下虚相旬。 于是虚相旬温声道:“圣上不动筷,微臣和绪姨也不好用膳。” 方才谢望已经依着规矩先行夹了一筷,只是他的手要用来牵玉儿,后来也就没再夹菜。 听到这句话群玉又不安分了,手指摸来摸去,还想着挣开呢。 “朕只是没有什么胃口罢了,你二人不必管我。” 谢望捏着她作乱的手指,语气加重了些。 群玉别无他法,居然胆大包天地伸脚去踩他。 就她猫儿大点的力气能有多重,谢望依旧八风不动地坐着,攥着她的手指细细摸索把玩。 这餐饭吃到后面,若不是怕阿旬哥哥看出端倪来,群玉早就要和谢望翻脸了。 只是她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在场之人任谁都看得出来,谢望一直握着她的手罢了。 虚相旬和绪娘离开后,群玉气恼无比,将手掌挣脱出来推他。 “吃饭就吃饭,阿兄你拉着我手不放作甚?” “不这样做,你眼珠子都要长在虚相旬身上了。”谢望微微皱眉,冷哼一声。 群玉垮着一张小脸,眉头微微皱起,“你还有理了!我就和阿旬哥哥说句话,难道这也不成吗?” “你那是只和他说句话吗?你还握了他的手。”谢望有理有据地反驳。 “就因为握了一下,所以你连午膳都不肯吃,就为了握我的手?” 群玉问出这话时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阿兄他如今几岁了? 难道还是三岁小孩吗?怎么会吃这种醋啊。 谢望神色倨傲,微微颔首,“可以这样理解。” “阿兄也……太幼稚了吧。”群玉声音逐渐变小,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望眼皮一掀,那眼神看得群玉立马捂住嘴,不敢再嘲笑他。 “有些人昨夜是怎么说的,才答应哥哥要和他划清界限,今天就火急火燎地和他牵小手?” 他语气幽怨,末了又斜斜睇了群玉一眼。 撩兄入怀 第122节 惹得群玉本来满腹牢骚,这会又被逗笑了,打算实话实话。 “我就想问问他,知不知道阿爹阿娘的消息。” 群玉睁着明亮杏眸,带着殷殷热切,希望能得知真相。 “为何问他而不是来问我?”谢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群玉眸光烁烁,蕴着一丝雾气,“因为阿兄不肯和我说实话。” 倒是没想到绕来绕去,被她绕进圈套里面了。 暗忖须臾,谢望淡声开口,“阿兄现在不告诉你,是担心依着你如今的情况,承受不住。” 就知道是这样!群玉不高兴了,狠狠扬手敲了他几拳头,旋即转身就要跑掉。 “阿兄坏死了,你不告诉我,那我去问长姐!” 只不过她还没跑几步,就被谢望长腿一迈追上来了。 谢望提着她的腰,群玉双脚瞬间离地,硬生生就这样被他抱了起来。 “不准你去问别人,等时机合适了,哥哥会告诉你的。” “你怎么能这么霸道!你不肯告诉我就算了,我去问长姐也不行吗?” 群玉攥紧拳头,砰砰往他胸口敲了两下。 “随你怎么骂?反正我不准。” 谢望神色如常,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打算顺着她。 群玉语调又急又快,凶出一句,“坏人!小人!坏小人!我不要和阿兄好了,我要去见我夫君……” 因着谢望方才告诉群玉,她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叫群玉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已经成婚了。 “嗯。你现在没见到我吗?”谢望大言不惭的应声,气得群玉小脸通红。 她恼羞成怒道:“你乱答应什么?” “这件事也忘了告诉玉儿了,你的夫君也是我。” 仗着群玉失忆,谢望硬生生抹去了孟澜的存在。 要知道和群玉正儿八经拜堂成亲的也就只有孟澜了。 群玉当然不信,她气得将头转过去不肯再看他。 谁知谢望突然来了一句,“我带玉儿去看我们的女儿宁儿,你就相信了。” 怀揣着疑惑,群玉忐忑不安地见到了宁儿。 在见到宁儿的那一刻,群玉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抱她。 好奇怪,明明她不会抱孩子,但是一碰到宁儿软乎乎的身子,就像是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一样。 宁儿口中咿咿呀呀不停,身上也冒着奶香,群玉忍不住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她几乎是瞬间就接受了宁儿这个女儿,只不过对于阿兄是孩子父亲这件事,觉得还有待考证。 宁儿很乖,就是小手到处扒拉,没几下群玉的衣襟就要散了。 更要命的是群玉觉得自己胸口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宁儿的口水?! 下一瞬,她就看见宁儿小手一推,熟门熟路地叼上去狠狠吸了一大口。 群玉吓得整个人觳觫一怔,差点将怀里的宁儿丢出去。 只是她预想得到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又痒又麻的,宁儿大快朵颐的画面,狠狠冲击着群玉。 早在宁儿扒拉群玉衣裳时,谢望便让其余人退下了,他目光幽幽地盯着群玉,好像要把她烫化。 群玉难为情地撇过头,就听见谢望温声道:“玉儿如今相信哥哥了吗?你我是夫妻,共同育有宁儿。” 她始终没有吭声,因为宁儿很快就不吃了,她另外一边沉甸甸的坠得痛。 谢望却像是见怪不怪地接过宁儿,将人放在摇篮里,“要哥哥证明给你看吗?” “证……证明什么?”群玉懵懵懂懂地抬头看向他。 谢望低头口刁住,声音像雾一样空濛,“这种事情,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帮忙,每回宁儿吃不下,哥哥没少帮你。” 话音刚落,他握住群玉的纤腰,往自己面前一拉。 群玉羞得不敢睁眼看,心想阿兄太恐怖了,他、他怎么能这样啊。 可是她又不想拒绝他,因为好像这样做真的有效果。 稍稍缓解了涨痛后,群玉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没有?” “如果玉儿不想等会还痛,在我餍足之前,就不要喊停。” 第69章 松开作甚?不是要惩罚哥…… 宁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哼哼唧唧地扑腾着小手,似乎因为受了冷落,想要人抱。 听到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群玉也慌了神,揪了揪谢望的头发,“阿兄你、你先松开我,我要抱抱妹妹。” 伏在她胸口的谢望应声抬头让她在小榻上坐好后,他就去抱宁儿了。 看谢望抱宁儿熟练的姿势,她也不哭不闹,甚至蹬着小脚乱踢,还以为阿爹在陪她玩。 等群玉拉好衣襟,接过宁儿时,她忽然哇哇大哭。 吓得群玉颤声发问:“怎么了怎么了,是饿了还是我抱得不舒服。” 谢望显然就有经验得多,“把宁儿给我,否则她要尿你身上了。” 只是他的手才伸出去,她就尿在群玉怀里,弄脏了衣裳。 群玉懵懵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阿兄,我我……” 谢望抱着宁儿就要往外走,“玉儿别急,阿兄去唤乳母来,帮宁儿换尿布。” 群玉呆怔着望着自己的湿衣,“不行,不行,我我这样不能见人……” “那玉儿先等等,阿兄帮宁儿换好,再来帮你。” 谢望去而复返,抱着宁儿去了湢室,还一直在“嘘嘘”。 湢室里宁儿要用的东西也都一应俱全,帮她擦干净屁股,给她换了身干爽衣裳后,他又拿了个拨浪鼓塞宁儿手里,这才将女儿放回殿内摇篮里。 宁儿如今已经有半岁多来了,小手也有劲了,能握得住东西,时不时晃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群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忙前往后,因为宁儿还是婴儿,脏倒是不脏,只不过给她的冲击和父女二人伏在月匈前吃乳不相上下。 她紧张地掐了掐手心,片刻后,谢望又找来一身寝衣,“玉儿先换身衣裳。” 群玉小声嗫嚅,“沐浴后再换吧。” “湢室里备着的热水不多,方才都给宁儿擦身用了,哥哥已经叫过水了不过要等会,只是你穿着湿衣太久容易着凉,不如现在换了?”谢望温声哄她,耐心十足。 “那好吧。”群玉乖觉的点头,正当她打算自己解衣襟时,发觉身前多出一双手,三两下将她剥了个干净。 “我我……我自己来就好。”群玉羞赧得双颊绯红,身上都泛着粉。 “宁儿妹妹有的,玉儿妹妹也有。” 谢望方才料理宁儿是动作利落,余光也没错过群玉好奇的眼神。 “我是大孩子了,不用了。”群玉身子打颤,摆着手想要拒绝。 谢望低笑一声,故意逗她,“哥哥方才抱着宁儿嘘嘘,其实也这样抱过玉儿。” 这话惊得群玉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问道:“哥哥骗人的吧。” 谢望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安抚似的道了句,“是不是骗人,玉儿拭目以待。” 玉儿如今还接受不了那么多,他只能慢慢告诉她,让她不抗拒和自己的亲密接触。 否则如曾太医所说,玉儿的失忆之症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一辈子不再碰她。 若是从前没有尝过倒罢了,可她们宁儿都有了,到底是食髓知味。 谢望自知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顾及玉儿如今尚且不能接受,也就只能循序渐进。 群玉耳尖红得发烫,伸手拍了拍脸,尽管没有照镜子,但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像煮熟了的虾子一样。 谢望也给她慢慢接受的时间,等宫女送来热水倒满浴桶后,沐浴用的澡豆和巾子全部准备好,又将要穿的衣裳挂在椸架上,这才出了湢室。 这样贴心的举动让群玉悄悄松了口气,她以为阿兄也要像洗宁儿一样,亲自给她沐浴擦身呢。 不知怎的,谢望没有这样做,她还有点小失落。 其实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谢望大可以交给群玉自己来,又或是宫女帮忙。 可他独自一人照料宁儿时,就爱亲力亲为,如今用在玉儿身上,更是得心应手。 甚至巴不得母女俩人所有事情,全部都由他大包大揽一手操办了。 在水里泡了良久,群玉终于起身更衣,一脸忧心忡忡,她觉得自己胸口涨涨的好难受,原本她以为是奶水太多了,所以堵得慌。 谁知又发觉自己腰酸背痛的,当然最要命的还是小腹有种莫名的坠感。 她不敢告诉谢望,怕他又要想方才那样一通乱吃。 直到夜里入睡前,群玉痛得根本下不了床,她感觉床榻上湿漉漉的,再用手一摸,身下鲜血流淌不止。 群玉吓得哇哇大哭,顿时吸引了谢望的主意。 才将宁儿交给乳母她们带着入睡,就听见群玉的哭嚎声,谢望竭力压下心中慌乱,踱步到她面前,“怎么了?” “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等我死了你记得将我院子里的玉兰树底下藏的银钱挖出来,一半给你,另一半给宁儿妹妹,我怕是见不到妹妹长大出嫁了,我不是个好娘亲。” 群玉水汪汪的杏眸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哭得正在兴头上,声泪俱下的留好遗言托孤。 听她说的混账话,谢望心中既好笑又深感无奈,都以为自己要死了,还要将藏着买饴糖的私房钱分给他。 “玉儿不哭,腹痛是因为月事来了,哥哥这就让人传太医。” 谢望摸了摸她散乱的鬓发,见她因为哭得起劲,发丝都被汗水浸湿了。 撩兄入怀 第123节 “春禾,小全子。” 随着谢望的唤声,留守在门外的二人垂手进来听着吩咐。 小全子得了去请太医的吩咐后先行退下,春禾则是留下来向群玉解释月事,又帮着她换好了月事带。 这件事谢望了解不多,故而也跟着听了一耳朵,甚至虚心请教春禾,有什么法子能够缓解腹痛。 “民间的土方子喝碗五红汤可以缓解,再者便是用汤婆子替娘子焐住小腹。” 谢望轻轻颔首,想着若是群玉等会睡着了,他再去找春禾请教这五红汤该怎么煮。 因着春禾手脚麻利,不多时连床上的被褥也重新换好了,唯独群玉身上还是不大爽利。 她缩着身子抱住膝盖,像个小鹌鹑似的,依偎在冰冷的衾被里。 谁知却被谢望直接搬在腿上,又用厚实的外袍裹好。 他怀里热乎乎的,群玉将脸贴上去,烫得她整个人都激灵了。 只不过她没老实多久,就觉得隔着一层外袍,没能直接汲取热意不大舒服。 于是群玉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活脱脱像极了小猪崽。 谢望呼吸都不受控制地重了几分,哑着嗓音沉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抱着不舒服?” “把外袍拿开可以嘛?”群玉仰头露出白净的小脸,噘着嘴不满地说。 男子的外袍面料厚实,不似她贴身穿的里衣质地柔软,谢望知道她是嫌不舒服,也就如了她的意褪下了。 群玉终于如愿了,只是没等她高兴太早,就发觉谢望身上还穿着寝衣。 虽说隔着一层料子也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意,可群玉还是觉得差了不少。 她像宁儿似的,还想再扒开,却被谢望攥紧手腕制止她。 “曾太医快要来了,玉儿想叫人瞧见哥哥衣衫不整?” 群玉抿着唇不大乐意回答,反正她身上还穿得严严实实的,哥哥是男子便是打赤膊都没人会说什么,除了就是……有损形象罢了。 当然这番话她到底不敢说出口,只是暗自在心底腹诽一番。 谢望却像是能猜到她什么意思似的,淡淡笑了一句,“玉儿若是想看哥哥的笑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看完后你可想好了,确定现在就要和哥哥坦诚相见吗?” 群玉闻言愣了愣,的确是没想到这一层,小脸也因为害羞涨得通红。 没等她不好意思多久,曾太医进入内殿给群玉把脉,说是她这是因为着凉,所以月事提前了,这会才痛得这般厉害。 曾太医开了剂药,让她和治疗失忆的那道方子一起用。 等人走后,谢望面色一沉,目光冷下来,察觉到不对劲后,群玉呼吸骤然发紧,心底生出几分不安。 就听得谢望语气冷肃,淡声问道:“可是贪凉又偷吃什么不该吃的了?” 群玉心虚地抿了抿唇,初秋时节暑气未消,她一时间管不住嘴也是常有的。 不过她真的没有多吃!就是不小心尝了尝持盈爱吃的葡萄罢了。 下午的时候谢望去紫宸殿处理政事,宁儿呼呼大睡被乳母抱走了,群玉一个人无聊,好在持盈来找她玩。 群玉记忆中的持盈比自己还要矮一些,怎料如今长得高挑纤瘦,整个人容光焕发。 见持盈有些胆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介绍自己,群玉率先问道:“你是阿盈吗?” 持盈没想到群玉居然记得自己,简直就是喜不自胜。 这几日她住在长宁宫的翠云殿,除了偶尔逗逗宁儿,并不敢来见群玉。 因为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内疚,群玉好端端的为何会失忆,与她二哥脱不了干系,这一点持盈心里如明镜似的。 那日在龙首池里,她趁机甩掉了元霜,悄悄躲了起来,等时候差不多就想着离开去工部找韦恒。 怎料得知有刺客擅闯便紧张地不得了,也是凑巧她藏在那间厢房正好全程目睹了二哥追着玉儿跑。 哪怕二哥换了穿着打扮,持盈还是凭借着身形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后来东苑戒严抓刺客,直到二哥被人带走,她才悄悄出来,躲进了后宫。 直到听说那名刺客已经被突厥人带走,她才松了口气,不再提心吊胆,而是安心的在翠云殿住下来。 原本持盈只是想跟着来看看群玉的伤,奈何却被谢望的人拦着,说是人还未醒,等群玉醒了第一时间去公主府告知于她。 持盈好不容易从公主府逃出来,可不敢再回去了,二哥如今消失不见,那些人肯定逼问她来讨要个说法。 若是从前持盈肯定老老实实的按照他们的想法,帮着二哥筹谋,便是舍弃婚事,嫁给豪族换区利益也未尝不可。 可二哥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让她嫁给与大庆有血海深仇的突厥人。 更何况他先前说的那番话狠狠扎痛了持盈的心,她如今幡然醒悟不愿意再帮二哥了。 至于宫里其余地方,持盈想着远远没有住在群玉身边安全,适才腆着脸说想住在长宁宫与群玉作伴。 谢望就让她搬去翠云殿,与乳母们住的地方也近,她这个做小姑姑的,也能和宁儿亲近一二。 持盈的确很乐意和宁儿待一起,抱着软乎乎的宁儿,听她咿咿呀呀的小奶音,持盈心都要化了。 后来知晓群玉醒了,持盈想来看看她,怎料谢望与她寸步不离,她又得知群玉失忆,一时间心情复杂,总算趁着下午谢望不在,提着慢慢一食盒的点心水果来找她。 持盈没有生养过,也不知道群玉现在有好些吃食是用不了的,而群玉失忆后更是不清楚这些了。 尤其是那碟由冰沁过的葡萄,群玉贪凉尝了好几个,又捧着点心吃得不亦乐乎。 二人凑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说着许多趣事,群玉循着记忆问起从前那些玩伴如今都成亲了吗? 其实她主要是想问阿旬哥哥,这话在谢望面前问,他定然又要吃醋,便只好拐弯抹角的问持盈。 怎奈持盈却说不认识什么阿旬。 这下子就该换群玉愣神了,明明就有这么一个人,为什么持盈却说二哥的伴读不叫这个名字,而且人家后来替父从军,如今远在河西呢。 群玉心里怀揣着疑问,想着等下回见到阿旬哥哥,她再单独问他好了。 回忆起下午的种种,群玉吓得压根都不敢回话。 只是她不吱声,谢望却有法子问清楚,唤来春禾问明白了缘由,他才晓得持盈来了。 “朕不是不愿意持盈和玉儿私交甚笃,只是持盈下次来时,给玉儿送来的吃食,你们务必要过目。” 听他这样说群玉有些不高兴了,“也不必这么夸张吧,我就是一时不慎吃了些葡萄罢了。” “你一贯嘴馋,又从不忌口,若是不让她们严加管束,等日后落下病根,和我哭也是不管用的。” 谢望态度冷硬,语气肃然,尽管群玉知道他说得是实话,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可这话委实不好听。 本就因为腹痛难耐不舒服,这会心里更是难受,干脆猛地将人一推,麻利地起身跑到床上去。 衾被里面冷冰冰的,可再凉群玉也不要抱着他焐了。 凶巴巴的,了不起哦,她又不是故意的。 如果知道吃了冰葡萄会腹痛,让月事提前来,她才不会用呢。 小腹坠得生痛,她疼得额间冒出冷汗,眼泪也是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小声呜咽,将自己蒙在衾被里,几乎是哭湿了枕头。 谢望听到她委屈巴巴的哭声,面上划过一丝错愕,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是身子不舒服太疼了?还是他话说得太重了? 恰好小厨房那边做好的五红汤和药也熬好了,谢望接过后放在床头的小食几上,又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蒙在里面的群玉。 “不哭了,玉儿,先喝口药就不疼了。”谢望端着汤碗,一勺一勺搅着,打算吹凉些。 群玉带着哭腔的声音瓮瓮的,“不要你管,疼死我算了!” “要我管的,都是哥哥的错,不该说玉儿的。”谢望适时服软,只可惜不起作用。 她越哭越起劲,到后来干脆不捂着嘴巴了,放开声音大哭,一直嚷疼。 吓得谢望将汤碗放好,连着衾被把人一块抱进怀里。 他像抱宁儿似的,拍了拍群玉的背,柔声哄道:“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凶你,明知道玉儿不舒服,还惹你生气。” “呜呜呜……讨厌你讨厌你,最讨厌你。” 群玉抱住他脖颈,故意将眼泪全都糊在他身上,可怜兮兮地质问道:“为什么要凶巴巴的和我说话,冷冰冰的板着张脸,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听到玉儿哀怨的问询,谢望揪心不已,是了,她如今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和小孩子义正言辞的讲道理,能听得进去才怪呢。 谢望喉间干涩得厉害,愈发自责,“都是哥哥不好,玉儿要打要骂都可以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先伺候你喝药,这才有力气惩罚哥哥好吗?” 群玉点点头,脸上还挂着交错的泪痕,她缩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抽噎道:“我从前都是怎么惩罚哥哥的?” 这个问题倒是让谢望忖住了,好半晌都没有回答。 他单手托住群玉的背,另外一只手将放凉的苦药喂在她嘴边。 群玉下意识地吞咽两口,却发觉这药没有那么苦了。 等她将这碗喝完,忍不住好奇问了句,“怎么比之前喝得药要容易下口得多?” “我让曾太医添了一剂甘草进去,不改变药性,但是会甜上许多。” 谢望又吹了吹那碗五红汤,刚要喂给群玉时,却见她眉头攒紧,“都要入睡了,喝这么多水晚上要起夜的。” “无妨,届时哥哥抱你去就是,又不是没有伺候过。”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惹得群玉恼羞成怒,瞪他一眼。 不过为着肚子不痛,群玉还是小口小口的喝了大半碗,到后面涨的满肚子都是水,实在是喝不下了。 谢望也没再勉强,正要吹灯一起就寝时,群玉凑在他耳边,幽幽问了句,“你方才还没告诉我,从前我都是如何惩罚你的?” “你确定现在要知道?”谢望的嗓音低哑得不像话,落在群玉脸上的目光愈发火热。 群玉尚且不知自己即将落入圈套,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直到他捉住群玉绵软小脚放在小腹上,男人眸色瞬间变暗,呼吸也骤然加重了几分。 她冰凉的小脚紧紧绷着,不知所措地往后缩了缩,却被谢望猛地按住。 上回给她剪指甲,还是她怀宁儿的时候,这么长时间没有帮她剪,已经长出来许多。 被剐蹭到时,谢望又疼又爽,浑身热血沸腾,腰眼控制不住地发麻。 群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看他眉头骤然拧紧几分,懵懵懂懂地将脚缩回来。 却听到谢望喘着粗气道了句,“继续,不要停。” 撩兄入怀 第124节 圆润白嫩的脚趾也被融融热意包裹,群玉惬意的眯了眯眼睛,总算是觉得不凉了。 直到谢望突然拽住她的手,极力克制地吐出一句,“抓紧。” 群玉不明所以,但还是懵懵懂懂的照着做。 看他面上的表情隐约有异,像是竭力在克制什么,难受得大汗淋漓,似乎忍到了极致。 在此之前,群玉从未在他脸上看见如此痛苦的表情。 吓得她连忙松开手,她不想哥哥这么难受。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迸发出来,烫得群玉身体也随着一颤。 “这、这是什么?”群玉忍不住打着磕巴,她实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望眼尾泛红,声音也都在颤抖,“玉儿松开作甚,不是要惩罚哥哥吗?” 群玉撇了撇嘴,语气乖觉,“哥哥好像很难受,我……我不想你难受。” 见她还心疼自己,谢望四肢百骸也升起一股快意,傻玉儿,自己便宜都被他占尽了,还不懂呢。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眼下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多么惹人爱怜,恨不得全部都弄在她身上。 谢望脑海中不断攀升的慾念肆无忌惮地叫嚣,逼着他再粗暴些,再过分些。 最好让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心肝,从头到脚都变成他的,浑身上下都染上他的味道。 在即将失控的边缘,谢望止住恶念,打了盆水来,拿湿帕替她擦脸擦身子。 方才她呆愣愣的也不躲,又突然松开,谢望也被打得个措手不及,只能凭着本能欺负她。 群玉也觉得不太舒服,想要伸手去擦,不小心尝到一点,睁着双圆溜溜的杏眸,伸出一截粉舌舔了两下。 她表情无辜,头脑发懵,根本不知道这副神情会惹得谢望愈发控制不住。 谢望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好玉儿,求你了,别再招惹哥哥了。” “没有啊,我就是好奇,这是什么?” 群玉的求知欲用在这等时候,让谢望觉得未免不是一种不幸。 “等玉儿过几日月事走了,哥哥再亲自教导你,好吗?” 谢望喉结上下滚动,嗓音里都是止不住的哑意。 “好呀。不过哥哥可不可以帮我按揉一下,我来了月事哪里都疼。” 群玉一本正经的求他帮忙,压根就不知道这番话在谢望听来,无疑于火上浇油。 “玉儿够了,你还有完没完,是今夜不想睡了吗?”他的声音冰冷,像是蒙着一层银霜。 第70章 阿爹阿娘都死了,我的夫…… 他这番话说完,床头那盏孤灯也跟着颤了颤。 群玉把嘴一撇又要哭,却被谢望手疾眼快地伸手捂住了。 被谢望制止后,氤氲杏眸凝满一层水汽,还未来得及掉眼泪呢,他就亲在群玉眼皮上。 阿兄的唇温热柔软,怎么总爱说些冷冰冰的话呢?群玉暗暗思忖,先前心底那点酸涩不快也都消失殆尽。 只是谢望并不满足于仅仅亲她眼睛,不多时便衔住了她那两瓣娇嫩的唇。 面色潮红、檀口微张的群玉,被他猝不及防地闯入唇腔。 她被吓得倏然瞪大双眼,想使劲把他推开,但双手绵软无力,依偎在他怀里,全靠谢望将人扶着,逼得她抬头和自己接吻。 群玉胆子一颤,没有闭上眼,反倒是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看着他吻得又重又急。 就连那双粗粝厚实的大手,也像群玉方才要求那般,帮她蜻蜓点水的按揉。 直到他退出去,低沉的嗓音在群玉耳边响起,“傻玉儿,不知道要闭眼吗?” 她眨了眨眼,不以为意地道了句,“我就是好奇嘛,亲亲不就是嘴对嘴吗?我嘴巴里面又没有糖,哥哥搅来搅去的到底在找什么啊?” 谢望无奈叹气,算了,玉儿还小她不懂。 “玉儿现在好受些了吗?” 他手上动作没听,甚至故意掐了掐,弄得群玉又痒又爽,挨着他脖子蹭了蹭,“好舒服啊,哥哥再用点力。” “这里吗?”谢望在她腰肢打圈按揉,原本还怕她痛,没想到正好合了她的意。 “唔……再、再上面一点点。” 群玉气都没踹过来,软成一滩水似地趴在他怀里。 谢望眼神稍暗,尽管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还是不可自抑地有了变化。 他喉结滚了几下,突然停下动作,伸手将群玉的脸掰过来,漫不经心地命令道:“亲我。” 被他灼热弄得目光盯得发烫,群玉也没再犹犹豫豫的,双手抱住他脖颈,主动献上香馥馥的饱满红唇。 谢望加重了力道,将绵软用力拨弄揉捻,惹得群玉喉间溢出轻声呻吟。 自己听到后小家伙觉得害羞,不想要他再亲了,连忙将头往后仰,谁知谢望不肯放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来了月事,谢望定然是要一把将人弄开,让她哭哭啼啼的求饶。 谁叫她还用这种懵懵懂懂的眼神来勾搭他。 或许男人的劣根性就体现在这里,明明群玉什么也没有做,却也能引诱得他失了分寸。 群玉觉得自己好像时一团云,被他揉捏成奇形怪状,好在她来了月事,本就酸胀难受,被他火热的大掌用力抚摸,反倒是缓解了不少。 等谢望终于松开她时,群玉伏在他肩头大口喘着粗气。 她从来不知道亲亲居然要这么长时间。 被她一双水红杏眸含情带怨地凝睇着,谢望摸了摸她微微发汗的鬓发,“好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哥哥亲得你不舒服吗?” 对于这个问题,倘若是从前的群玉,定然是要羞得钻进地缝里,骂他不要脸。 可如今的群玉倒还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她咬了咬唇,含糊不清地道了句,“舒服,就是哥哥亲我的时候,好凶,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 想到她哼哼唧唧地说自己腰酸背疼,要自己给她好好按揉,谢望没好气地笑了句,“是,玉儿若是再敢胡乱撩拨,哥哥就不仅是吃一吃了。” 群玉有恃无恐,仰着下巴骄矜地看着他,“嗯?那你还要怎样?” 谢望眯了眯眼,摸索着她瘦弱的背,“玉儿知道陈阿娇吗?” “哥哥是要效仿汉武帝,也给玉儿造个富丽堂皇的金殿把我关进去吗?” 不等谢望回话,她又噘着嘴不满道:“可是阿娇后来因为骄纵,操纵巫蛊之术被废黜皇后之位,尽管他功绩卓越,但后宫复杂,阿兄也要这样吗?” “哥哥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就给我扣上这顶帽子。” 谢望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从前没觉得她这种嘴巴这么厉害,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群玉眼波含春,轻哼一声,惹得谢望将人拥在怀里,安抚道:“哥哥什么都是你的,这一点你若再是怀疑,那才是真叫人伤心。” 她就像是炸毛小猫似的,被踩了尾巴立马跳脚! “那好,这可是哥哥说的,倘若你还敢和别的什么妹妹也这样,我就永远不要见你了!” 群玉又进了圈套,自己却是全然不知。 谢望故意逗她,就是为了听她说这种话。 他不得不感慨道,年纪小就是好,心思也都藏不住,什么情绪也都表现在脸上。 后半夜他拥着群玉入睡,因为有他在身旁,群玉手脚也不再发凉,被他暖得热乎乎的。 就是她睡相不大好,小手乱摸,哪里冒着热气她就往哪里焐。 至于冰冰凉凉的脚丫,更是不要命地往底下乱蹿,在腰腹间动来动去。 也亏得谢望身子健朗,否则被她这样冰一宿,日后她还怎么用。 翌日醒来后,谢望上完朝去紫宸殿处理政事,照样给春禾留了话,若是她想来找自己,随时都可以。 只是群玉今日却是想去见见长姐,上回醒来时见到霍容璇,她还有些激动,也为长姐如愿以偿当上女官而感到高兴。 后来长姐离开后,她还问了阿兄,六局二十四司,长姐如今在哪里当值。 此话一出,谢望便知晓她是误会了,便想着干脆将错就错算了。 将霍容璇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她在宫外与二皇子旧部有所往来要好得多。 于是谢望顿了片刻,漫不经心道:“长姐如今在司籍司做女史,掌管文书。” 天子金口玉言,自然是在和群玉说过这话后,他就让小全子将霍容璇送去了尚仪局。 至于为什么是尚仪局,还因为杜尚仪乃礼部杜尚书嫡亲妹妹,和他一样将规矩体统看得比什么都重,连带着底下人也都按部就班,不敢逾越半分。 霍容璇的性子就是需要送到这等人手底下磨一磨。 群玉得知长姐在尚仪局后,便想着要去瞧瞧,怎奈春禾知晓此事后,苦口婆心劝道:“娘子最好是与圣上知会一声再去吧。” 发生宫变那日,霍容璇悄无声息的将宁儿带走,这件事不仅是群玉心头的阴影,也让春禾慌得手足无措。 可如今她失忆了,根本就不记得霍容璇做过这等事情。 “只是去见长姐而已,这等小事不必告诉哥哥吧。” 群玉不满的回嘴,有些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对长姐态度冷淡,多加防备。 好在春禾也是个机灵的,她一边和群玉周旋拖住人,另外一边则是让宫女槐夏去紫宸殿走一趟,将此事禀告给圣上。 怎奈槐夏没能见到谢望,幸好小全子眼尖看到她了,觉得眼熟像是在长宁宫见过似的,连忙唤住她,问她什么事。 “春禾姐姐让奴婢来过问一声,郡主能去尚仪局吗?” 槐夏是二等宫女,像这种传话的活计向来是轮不到她的。 鲜少与各宫往来,也不怪紫宸殿的侍卫不肯放人进去。 毕竟这几日说自己是长宁宫来的宫女犹如过江之鲫。 全都是想借着嘉和郡主的身份,与圣上攀上关系,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借口拙劣,不见得圣上会信,可万一圣上出门,凭着好相貌,未必不能博出名堂。 撩兄入怀 第125节 谢望不开选秀,只是宫里每年到了秋天,都会有批宫女到了年龄需要放出去,故而尚宫局和内侍省忙着宫女遴选一事。 有不少条件尚可,姿色俱佳的小娘子寻了门路入宫,使了大笔银钱就为了能调至离圣上近些的职位。 只是那些嬷嬷收了钱不办事,宫女们便只好绞尽脑汁地打听,还有何法子能够早日面见天颜。 后来得知圣上最疼爱的嘉和郡主病了,圣上每日都会去看望,这长宁宫便成为她们一门心思也要进去伺候的地方。 谁知长宁宫的宫人都是在宫里有些年头的,还有不少从前是跟着女官学规矩的,根本就比不过人家。 像槐夏则是从前在司药司学习过,再加上她老实本分,性子温吞,便被管事女官调至清寂寥落的长宁宫当差。 谁能想到如今嘉和郡主居然住了进来,这倒成了个人人都羡慕不来的好差事。 小全子得知她的来意后,让她稍等片刻便去过问谢望了。 只是谢望在与几位官员议事,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只好让小全子往长宁宫走一趟。 长宁宫里,在群玉的威逼利诱之下,春禾始终不为所动,不肯告诉她为何哥哥与长姐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大融洽。 这件事由她来说并不合适,何况春禾也担心群玉知晓了真相,会受不住刺激。 春禾再三劝道:“娘子若是实在想知道,届时再去问圣上嘛,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哥哥肯定不会告诉我,好春禾我求你了,你是我的婢女,又不是哥哥的人。” 谢望撇着嘴,抱着她的手晃来晃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春禾担心她承受不住,于是只好继续装傻,“可奴婢又不是圣上肚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他又是怎么想的,又是为何待璇娘子如此冷淡。” 见撒娇卖乖没有用,群玉双手叉腰,一脸神气,“你不肯告诉我也没事,那我再收个婢女,顶替你的位置,以后不和你好了。” 尽说些孩子气的话,春禾原本以为她会说,将自个放出去配人成婚,以后不准侍奉她了。 一时间春禾有些忍俊不禁,“娘子看上谁了,奴婢忍痛割爱让给她就是。” “哎呀,你、你怎么也像哥哥一样。” 群玉跺了跺脚,没想到春禾嘴皮子也这么利落,她都不占上风的。 主仆二人闹了回,槐夏带着小全子回来了。 “郡主,圣上这会正忙,说是郡主若是实在好奇,等用午膳时去找他便是。” 小全子将谢望的意思带到,群玉终于没再胡搅蛮缠,安心了许多。 “多谢全公公了,那我等会再去紫宸殿。” 总算是得到一句准话后,群玉没再缠着春禾了。 经此一事槐夏也算是入了群玉的眼,她笑着开口,“辛苦你替我走一趟了。” 槐夏连忙摆手,“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不辛苦的。” 闻着槐夏身上淡淡的桂花香,群玉敛了敛眉,只当做自己没发现。 等人下去后,群玉让春禾去请持盈来。 谁知回来的路上撞见乳母抱着宁儿,说是带宁儿去小花园逛逛。 持盈便建议和她一起来找群玉,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御花园玩。 倒是正合她意,群玉神色几经转变,顿时有了主意。 “只是去御花园而已,不必这么兴师动众那么多人。我和阿盈再带着宁儿和杨乳娘就行了。” 春禾觉得不妥,“可是娘子你身边无人伺候。”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要这么多人作甚?我们转转就回来了。” 应付完她,群玉也不管春禾答不答应,拉着持盈出了长宁宫。 杨乳娘抱着宁儿,落后俩人几步,群玉便悄悄和持盈咬耳朵。 “等会你见机行事,配合我哦。” 持盈面露怔然,“配合什么?” “你等会帮忙拖住杨乳娘就好了,余下的事我后面再和你解释。” 群玉朝她挤眉弄眼,虽不知道她又有什么鬼主意,持盈到底还是应下了。 等二人到了御花园,一路行至顺贞门的长廊下,群玉悄悄落后半步,持盈和杨乳娘有说有笑的,问起宁儿这几日的情况。 等她们走得稍远些,群玉略等了片刻,果然看见长姐的身影。 霍容璇没想到她即便是失忆了,也会这般敏锐。 “你倒是聪明,知道我要找你。” 群玉倒是点出破绽,“槐夏的桂花头油,我醒来那天在长姐身上也闻到过。” “好了,长话短说,我找你也不想挑拨离间,只是想告诉你,霍家的事情还不算完。” 被谢望弄进宫,霍容璇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他怕自己在群玉面前惹事生非,更怕撺掇群玉和他离心。 对此霍容璇不置可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将情爱看得这般重。 这么久以来,霍容璇在安郡王身边,说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自始至终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为霍家平反。 她也不是要在群玉面前故意抹黑什么,只是依着谢望如今查办此事的速度,霍家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获得清白。 究竟要多久才能将抄家灭族的仇人沈固安绳之以法。 难道就因为沈固安是他舅父,又有从龙之功,所以谢望就能堂而皇之的袒护此人了? 那对她们霍家未免也太不公了些。 霍容璇淡淡开口,“依你的聪明才智,想来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你的父亲母亲早就没了。不过也不止于此,整个霍家,大房仅剩你和四弟,二房只有我,三房两个妹妹还活着,其余人都死绝了。” 群玉惊到呼吸停滞,脑子好像变成了一片浆糊。 其实从她追问阿爹阿娘的去向,但哥哥避而不答转移话题时她就隐隐约约猜到,可能结果不太好,但是没想到几乎是整个霍家全都蒙难。 “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群玉问着问着快要哽咽了。 “十四年前大伯死在河西,还是前些时日才找出真凶,薛家人背后放了冷箭害死了他。大伯死后归京,没几日侯府发生一场大火,伯母也没了,你和四弟各自被人救出,还是几年前才重新遇见的。” 霍容璇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至于二房三房,则是几年前被人污蔑意欲谋反,判了抄家流放。沈固安亲自来抓的人,哦对了,你还不认识沈固安是谁吧。” “昔年武德司使,也是如今的四弟亲舅舅。” 话说此节,她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群玉倏地抬头,“只是抄家流放,怎会一个都没活下来?” 尽管大庆流放之地偏僻荒芜,可若是没有受到苛待,保全性命应该是无碍的。 霍家儿郎都是武将出身,高大健硕,体魄强壮,只是几年怎么就撑不住? “那自然是要问四弟的好舅舅沈固安了。” 霍容璇面露不悦,目光幽冷。 “那霍家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群玉尽量保持着镇定,既然谋害阿爹的人前些时日被抓住了,那么哥哥定然不会对霍家不管不顾,一定会还霍家清名的。 “当然是毫无进展,否则我也不至于来告诉你这件事。” 霍容璇不是不明白官官相护的道理,可让她失望的是沈固安事到如今还这般有底气,全都是谢望给的。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灵帝之所以会这么对付我们霍家,也与四弟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若是群玉没有失忆,定然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明明就是灵帝苛待忠良,是沈固安为虎作伥,谢望与她们霍家每个人一样,都是受害者。 可群玉这会却是有些分不清是非真假,她低着头沉思半晌,“长姐想要我怎么配合。” 霍容璇大费周章的来找她,无非就是要她帮忙,让这件事尽快有个结果。 “过些时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寿辰了,她今年过整寿,四弟作为晚辈,怎么也该大肆操办才是。” 此事还是霍容璇偷听杜尚仪说话才得知的。 群玉到底多问了一句,“往年太皇太后也办吗?” “不曾,孟淑妃把持着后宫,向来厉行节俭,这等要费银子的事情,她与太皇太后关系不好,当然不愿意。” 霍容璇随口解释,不过依她只见,孟淑妃只是个幌子罢了,归根结底是圣上与她母子离心,这才随意寻了个借口。 否则孟淑妃再怎么得宠,也不敢这般僭越才是。 群玉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怎么就确定哥哥会给太皇太后过千秋节。” 自从得知她和哥哥并非亲生兄妹后,群玉便知晓了先太子当年被废,是灵帝从中作梗。 太皇太后作为灵帝养母,不见得哥哥会待见她。 霍容璇果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沉默片刻,“杜尚仪的折子已经递过去了,若是他不同意,你从中说和一二就是。” 群玉不太愿意答应,在她印象里的太皇太后不是什么好人。 小时候她进宫学规矩时,太后看向她的眼神就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喜欢她。 “假设哥哥真的答应给太皇太后般千秋宴,沈固安也如你们所料进宫贺寿,那我又需要做什么呢?” 群玉脑子灵光,很快就明白霍容璇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必然是要趁着千秋宴闹出些动静来,最好是让沈固安从此万劫不复。 “等事情进展顺利,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说完这话后,霍容璇听到脚步声传来,旋即转身迅速离开。 群玉站在原地,静静思考她真正意图。 持盈见她消失太久,生怕出了什么事,便又和杨乳娘打道回府,刚好遇见她在发愣。 “说好了带宁儿出了转转,你个当娘的却偷懒,实在是该罚!” 怕杨乳娘瞧出问题来,持盈巧妙地帮她解围。 群玉抿了抿唇,笑道:“这都被你发现啦,我走不动了,就站在这歇歇脚。” 撩兄入怀 第126节 “那我们回去吧,宁儿都睡着了。”持盈压着嗓音,生怕吵醒了怀里的宁儿。 如今她抱宁儿也算是熟能生巧了,比群玉这个阿娘都要称职得多。 群玉点头道好,想接过宁儿自己抱着,却听杨乳娘悄声道:“这会姑娘睡着了,郡主等她醒了再抱吧,小孩子没睡好会闹觉。” “可是阿盈你抱一路,回去怕是会手酸。”群玉一脸担忧。 “放心吧,我可是要当宁儿干娘的人。” 持盈眉眼弯弯,笑意灿然,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孩子。 尤其是宁儿这样不哭不闹的,特别听话的这种。 回到长宁宫以后,群玉也没了心情去紫宸殿和谢望一起用膳。 尽管早就猜到她们已经故去,可这和亲耳听到还是有差别。 群玉悄悄抹了眼泪,趴在床上细声哭,后来哭累了也就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冷不丁看见谢望坐在床头,温声问道:“哭什么?可是做噩梦了?”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群玉伸手揉了揉,便知道自己即便是想抵赖,也骗不过去了。 群玉故意试探道:“我、我梦见阿爹阿娘了,他们说看见我嫁人生子,他们也就安心的去了。” 果然谢望顿时变了脸色,他摸了摸群玉的头,意图安抚她,“只是个噩梦罢了,梦都是相反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在骗自己,群玉心底一紧,声音发凉,“那阿兄告诉我,阿爹阿娘现在在何处?” 谢望避而不答,“你没用午膳,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水晶肴蹄。” 看出他的意图后,群玉推开她的手,“阿兄都不敢回答我,看来梦里的事都是真的。” 再抬头时,她满面泪痕,声音带着哭腔,“阿爹阿娘都死了,我的夫君也不是你。” 谢望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抖个不停,指尖也被攥得发白。 群玉抓住他的衣角,哀怜追问,“阿兄,你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骗你,只是再给阿兄一点时间好吗?等我将事情处理完,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谢望目光晦暗不明,声音都透着干涩。 “阿兄,你说的话我不信,往后我也不会再信你了。” 群玉冰着一张小脸,甩开他试图握住自己的手。 他垂着眸,强颜欢笑地道了句,“再等等好吗?阿兄不会害你的,之前不与你说,是怕你胡思乱想。” “阿兄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群玉鸦黑睫羽轻颤,掩住了内心真实情绪。 谢望将憋着泪的群玉拉入怀中,颤着声音哄道:“不、玉儿,不要赶我走。阿兄知错了,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什么都可以吗?那我问你,孟澜是谁?” 殿内窗牖开着,冷风穿堂而过,本就冷凝的气氛愈发僵滞。 “你问无关紧要的人作甚。”谢望绝不可能承认孟澜是她的夫君的。 “无关紧要?我看无关紧要的人是你吧。” 群玉按下心头恼火,尽量压着脾气发问,“我怎么记得我是孟澜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不是的,你不是他的妻子,玉儿,你和我才是夫妻。” 谢望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恐慌,她的记忆或许出了问题,叫他该如何证明,从前那些浓情蜜意的过往,是与他才有的,无关乎旁人。 第71章 真的是孟少尹那位死去的…… 安兴坊沈家,沈固安与心腹王重彻夜长谈,想着若是谢望卸磨杀驴,该由谁上前顶罪。 自从孟淑妃倒台,与她有所牵连的京中贵胄为了保命,大多推出后宅中的女眷作为替罪羊,以求息事宁人。 这些官眷贵妇从前与孟淑妃交好时,为了搭上她这条大船,没少动用自己嫁妆中的私产投资牟利。 胆大的跟着孟淑妃放印子钱,胆小的则是拿上几百两银钱,与几个手帕交凑一凑,便称之为合资钱,遑论是买丝开设布庄、绣坊,又或是屯田买地,投资盐井。 虽说赚得是盆满钵满,可没有孟淑妃手里官府的公文,这些生意都是做不成的,故而赚到的银钱都是要与孟淑妃分一半的。 而孟淑妃获利的银钱,一部分用在雍州铁矿,光是为四皇子私铸的精铁甲胄便有数十万件。 另外一部分则是贿赂各部官员,光是人情往来,每年都花费万两金。 往年户部可谓是年年哭穷,可今朝将孟淑妃这些私产全部收押充公后,竟可抵百姓们好几年的税资。 沈固安怕东窗事发,早早就将铺子变卖了,故而没有查到他头上来。 可如今他却是寝食难安,大理寺的人得了谢望的吩咐明着查他,谢望身边的玄甲军心腹同样在暗地搜寻他的罪证。 那另外第三股势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即便是在灵帝朝时机,碍于他武德司使的名声,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敢对他下手。毕竟一点风吹草动,武德司的卫士都能搜寻得到。 眼下他与新帝又是舅甥,按理说除了谢望以外,不会有人来寻他的不痛快。 王重听出他的疑惑,犹豫着回道:“主子身边人可都查了?” 第三股势力较之前面那两股,愈发高歌猛进不说,掌握到的消息有很多都是沈固安秘辛私事。 等闲人是没法近他的身,除非这沈府已经不安全了。 沈固安听懂了他的意思,“依你之见,该怎么把这个细作揪出来?” 王重凑上前悄声耳语几句,他点点头觉得此计甚好。 此间事了,沈固安移步去了妾室瑶娘那歇息。 翌日,沈固安借着书房失窃需要抓贼的缘故,对各房各院是大肆搜查。 赃物自然是找不到,被人悄悄处理了。 说是赃物,但实际上是一封密信不见了,纸张上浸满了青皮核桃的外皮汁液,只要与人有所接触,皮肤就会变成黑褐色很难洗掉。 沈府所有的下人全都伸出手来,供人检查,只不过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想到王重的怀疑,沈固安又去各房妾室那里检查了一二。 好巧不巧,瑶娘竟然在这等关键时候烫伤了手。 她那双弹琴的纤纤玉指,被纱布裹成了粽子。 沈固安盯着瑶娘那张花貌生春的脸,伸手去掐住她的脖颈,“贱人,我对你还不好吗?” 瑶娘双眸含泪,苦苦哀求,“夫君定然是误会了……” “误会?那你敢不敢将伤口露出来以证清白?” 沈固安目若喷火,已经认定了就是她背叛自己。 瑶娘哭得身子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将手上的纱布扯开。 她手上的伤极重,纱布都粘在肉里,疼得她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让奴婢帮忙拿了把剪子,等纱布终于完整脱落,沈固安便看见她这双血肉模糊的手。 血泡全都被戳破,皮肉翻飞露出可怖的深红,手指无措地蜷缩在一起,都不能完整的张开。 “怎么弄的?” 沈固安仔细检查过了,倒是没有接触信封留下的黑褐色痕迹,就是她这伤未免太不凑巧些。 “还不是怪夫君,昨夜缠着人家闹到五更,我醒来后手脚发软,便叫了热水沐浴。谁知巧儿热水倒一半去接冷水了,我迷迷糊糊的也没睁眼,手刚放进水里就被烫成这样了。” 瑶娘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缘由讲明,试图引起男人的心疼。 沈固安不置可否,虚咳两声,“怎么这么不小心?要多久才能好?” 听得他带有关切的问话,瑶娘哭得愈发可怜,“妾身也不是故意的,大夫说恐怕要些功夫,只是,即便是好了,恐怕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爱妾在自己面前哭得几乎要昏过去,沈固安即便是铁石心肠,到底也是将人揽入怀中。 “能好就行,这些时日你就好生养伤就是。” 瑶娘也懂得见好就收,抽噎着道:“可妾室伤了手,日后不能给夫君你弹琴了。” “无妨,等你伤好了再说就是。” 沈固安又安抚了几句,这才负手离开瑶娘的院子。 等人一走,瑶娘立刻止了眼泪,让跪在地上哭得巧儿起身。 “好了,不用演戏了。” 巧儿眼泪收不住,心疼得不得了,“娘子,都是奴婢的错,早知道就该我来拆信了。” 瑶娘冷哼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受点小伤罢了,你别看娘子我手上痛,心里却是畅快地很呢。” 她知道现在沈固安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必定会去查她背后的目的。 长姐和她已经做好了圈套,等沈固安查来查去,最终发现是霍群玉要对付他,那才是有好戏看了。 瑶娘是霍家三房的女儿,与霍琬是一对双生子,不同的是她性格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 起初她千方百计进了沈府,原本是想和沈固安一命换一命,也算是报了霍家满门的仇。 这样长姐和小妹都能置身事外,相安无事。 可得知霍家的灭顶之灾,与霍家大房息息相关后,霍瑶却不肯就这么死了。 她要沈固安的命,也要霍群玉不好过。 尤其是在得知如今新帝谢望,就是当初的四哥后,霍瑶更是迁怒于他。 她们姐妹三人在教坊司遭遇非人的折磨时,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救她们。 只有霍群玉是他的妹妹,霍家其余姊妹都无足轻重。 久而久之,霍瑶对大房兄妹俩的恨意一点也不比对沈固安少。 恨意彻底迸发则是在谢望登基后,沈固安又有从龙之功,获封为英国公,霍瑶便以为谢望是不会对他动手了。 直到长姐传来消息,说是谢望已经开始着手在查他了。 霍瑶给沈固安下的毒是他常年都在服用的,只要他受了刺激,就会吐血而亡。 撩兄入怀 第127节 她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也盼着沈固安能注意到群玉,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 长宁宫里,持盈竟然收到了韦恒托人送进宫来的信。 也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的,得知持盈公主如今住在宫里。 信上说约她明日午时,在和丰楼见。 持盈很犹豫,要不要出宫见他一面,毕竟她还是不想和韦恒退婚的。 即便韦家如今已是大势已去,韦家大房丑事败露,韦伯山被其弟韦仲书指控奸污弟媳丢了官位不说,如今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韦颂今奸生子的身份叫人揭穿,她被送进了京郊一处尼姑庵,从此青灯古佛常伴余生。 唯独置身事外的韦恒也因此才得以重见天日,先前韦伯山要帮他和公主退婚,韦恒不同意受了家法,被关在院子里养了许久的伤。 好不容易出来时才知晓韦家已经变了天。 韦仲书对这个侄子还算是有几分好脸色,毕竟他也算是有些真本事的。 只不过韦家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日后他再想娶妻怕是难。 韦恒这才知晓,原来他与公主的婚事已经退了。 不仅收到了退婚书,连当初定亲的信物,也都原原本本的送回来了。 当然最大的噩耗还不是这个,安郡王失踪许久,连持盈也不在公主府。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向在宫里当值的少时玩伴打听,才知晓有人在宫里见过她。 不是被圣上和亲送去了突厥就好,韦恒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又苦等了数日,终于找到了门路,千辛万苦的将这封信送到了持盈面前。 持盈捏着信,惴惴不安地来找群玉,想问问她的意思,自己要不要去见他。 因为昨日和谢望吵了一架,群玉夜里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缠着春禾问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春禾是她的婢女,先前隐瞒是怕娘子的病情会加重,可见她似乎有些想起来的征兆后,便一股脑的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尽数告知于她。 群玉惊疑发现,原来她梦见的那些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梦见自己嫁给孟澜,这才在谢望面前有此发问。 得知霍容璇先前为了安郡王,将宁儿抱走用来威胁她后,群玉目光一顿,隐约知晓为何谢望会对她态度那么差了。 也明白他不让自己去见长姐的真实原因了。 既然事出有因,他为何不告诉自己,群玉想不明白,后来索性也就懒得想了。 因她说自己要冷静冷静,不许谢望再来找自己,昨夜他还真就没来长宁宫。 群玉这会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也拉不下面子亲自去紫宸殿向他道歉。 毕竟光是听春禾所说,她先前两次假死,被谢望藏来藏去闹得挺大的。 一定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依着她的逻辑,若是自己受了委屈,那么定然就是对对方做错了。 故而即便是尚不清楚真相如何,这顶帽子也就扣在了谢望头上。 听到春禾进来通传,说是持盈来了,群玉起身移步至花厅,打算和她好好说会话。 等宫女们将茶水点心呈上来,又皆连垂着手有序告退后,持盈才将信递给她,颤声道:“韦恒有消息了……” 群玉接过信后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信上只是简单解释了韦伯山非要与持盈退亲时,他韦恒没有出来制止是有苦衷的。 “我总觉得不大对劲,韦恒说自己不想退亲,又如何能证明呢?” 群玉不记得这件事,持盈便全须全尾地同他解释一番。 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后,群玉又道:“你自己也说了,先前大家都在传是韦恒意欲悔婚,这才逼得韦伯山进宫找哥哥。” “可若是这等谣言是韦伯山故意放出来的呢?就是为了将悔婚这件事推至韦恒身上。” 持盈掐了把手心,不自觉地为他辩解。 群玉啜饮一口,淡声道:“你想怎么做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你心里还有韦恒,你想出宫见他。” “可、可以吗?” 持盈也承认了,倘若实在不知道怎么选,便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群玉目光一转,幽幽开口,“那就去呗,不过我也要去。” 持盈担忧地道了句,“这,我去圣上都不一定愿意让我出宫,带上你又是如何能出得去啊。” “谁说要过问他了,我可是记得你之前偷溜出宫,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依着群玉如今的记忆,这些事情记得可清楚了。 持盈也就没再犹豫了,“那好吧,我带你出去,不过就我俩的话,会不会不太安全。” 她小时候敢溜出宫,是因为每回都是去找二哥玩。 “无事,我让春禾和我一起就是了。” 昨夜春禾坦白的事情,不仅是她和谢望的恩恩怨怨,更是提及了德叔和虚相旬以及绪姨。 对于德叔这个人,群玉很是陌生,这说明在九岁的时候她还是不认识他的。 她实在是想见见这位如师如父的神秘人,又是如何与阿旬哥哥扯上关系。 再加上春禾告诉她,德叔的医术还不错,只是苦于宫门防守森严,他没法子进宫罢了,否则定然要为群玉把脉,治一治失忆之症。 于是群玉在今日持盈说要出宫时,萌生了一个念头,她要借此机会出宫一趟。 正是因为失忆所以她现在很被动,说不定等记忆恢复了,也就有法子对长姐防范一二了。 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应当是春禾不知道的。 沈固安是该死,但是哥哥当初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做吧。 如果是记忆恢复的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选了呢? 群玉和持盈约好了等明早长宁宫侍卫换班的时辰出去。 也就代表着二人今夜必须得早早入睡,否则明早又是如何起得来。 对于娘子的想一出是一出,春禾原本是不想答应的,直到群玉说:“我并非是出宫玩的,我想去找德叔看看,我的失忆能不能早点治好。” “这……那娘子去可以,奴婢要陪您一起。” 春禾担心她撇下自己,就听得群玉扮了个鬼脸,笑道:“当然了,不带你我怎么找到德叔。” 其实自打德叔知晓她失忆后,也想过干脆想办法混进宫来给她诊脉。 但是德叔不愿见到谢望,只是托春禾将群玉煎服的药渣留好,他查了查医经,觉得并无什么不妥后,这才没有什么动作。 可他总觉得宫里的太医治疗还是太保守了,其实几针扎下去说不定就有用了。 不过这是在人头颅上扎针,万一弄错了,恐怕全家性命都得赔进去。 天刚擦亮,群玉和持盈皆是换了身宫女的打扮,跟在春禾这个大宫女身后顺利的出了长宁宫。 此后便由持盈带路,在宫道上七拐八拐,足足走了半炷香的功夫,来到西苑一处破败不堪的宫室。 持盈轻车熟路地寻到一处稍矮些的宫墙,只见她随意捡了根木棍敲敲打打,听到与众不同的声响后,她伸手推了推,是道假门。 不过这道门的大小实在是有限,也称不上算门,顶多就是一个稍微方正些的狗洞。 “这里前身不会就是狗洞吧。”群玉惊诧发问。 “想不到被你看出来了。”持盈笑着回话。 因为这处狗洞窄小,能顺利爬出去的,也就是瘦弱些的宫女能通过,稍微身形颀长、体态丰腴些的反倒是不容易进进出出。 后来宫里修补原本是打算将这里封住的,只不过好些宫女就借着这道门,能出宫给家里寄信寄钱。 毕竟从有人值守的宫门进出,若是遇到有人为难,少不得废上许多银钱,才能顺利出宫。 本就月银不丰,还要受此薄削,修补的匠人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将狗洞堵上,反倒是做了道义门。 此事不仅持盈知晓,宫里好些后妃也都清楚。 三人顺利出宫后,又约好了时辰到和丰楼碰头。 群玉和春禾亲自目送她进去后,这才吩咐车夫改道去妙春堂。 从前无论是在孟府还是侯府,出行都有马夫安排出行,故而群玉也不大记得路线。 马车辘辘而行,路上笑语喧阗好不热闹,春禾起初也没觉得不对劲,直到马车越往里走,越来越安静。 不对,这不是去妙春堂的路。 她伏在群玉耳边悄声说:“娘子,这租车的马夫有鬼,等会奴婢让他停车,就说要去如厕,你先跑。” 群玉闻言皱眉,“那你怎么办?” 春禾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敲了敲车壁,“这位小哥,可否停一下,我早上吃坏了肚子出虚恭,我要如厕。” 她扶着小腹,声音又有几分虚弱,群玉故意拧着帕子,在鼻前扇了两下。 春禾递出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子,那马夫眼珠一转,想着去当铺少说能值几两银子,便犹豫了片刻。 “怎么不早些说,尽耽误事。” “无事,娘子可以先去,奴婢等会自己去寻您就是了。” 既然是演戏,那自然得把戏做足了。 马夫听明二人的意思后,想着反正少个婢子也无所谓,那人要的是她主子。 “好,我这就停车。” 他接过簪子塞进怀里,拉完缰绳,吁马停车。 殊不知,春禾和群玉已然换了发式,就连那些首饰都尽数戴在自己头上,她装作群玉的声音,嫌弃地道了句,“快去快回。” 群玉轻轻嗯了一声,快步跳下车后,就一溜烟的功夫,跑不见了。 她动作太快,和春禾穿的衣裳又相似,方才马夫便是凭借二人的打扮穿戴分辨的,一时半会竟也发现人不对。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的时辰,春禾心跳如擂,盼着群玉能够搬来救兵找到她。 等马夫停稳,还不等春禾踩着脚凳下车,两个膀大腰粗的婆子掀开车帘将人拉了下去。 撩兄入怀 第128节 春禾扬声高呼,“你们要干什么?!” “把她嘴堵上!” 其中一个身着褐布衣裳的婆子厉声骂道,还不忘环顾四周有没有被人发现。 那马夫连忙讪讪开口,“您二位放心,我特意停到角门,没人看着。” 另外一个婆子给了他沉甸甸的银钱,拉着春禾进了门。 沈固安坐在院子里,见到来人后,瞬间冷了脸色,“猪狗托生的蠢货,连个人都能找错!” 丢下这句话后,他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经过春禾身旁时,她突然抱住沈固安的腿,试图拖住他。 春禾想着,哪怕只是留住他,半盏茶的时间,娘子也能逃得远些,不至于马上被人找到。 沈固安看出她的目的,狠狠踹她一脚,春禾顿时被他踢倒在地,蜷缩着身子抽搐不止。 光是这样他还觉得不够解气,又补了几记窝心脚,直到春禾彻底没了动静后,他才啐了一口,负手离开。 “晦气!” 那马夫没能走多远,就被沈固安的人追上了,将他押了回来。 “另外一个人呢?”沈固安沉声发问。 马夫瞥见地上躺着的女子后,顿时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贪那支簪子了。 “回回官爷的话,另外那人说是下车如厕,小的、小的这就带您去找。” 群玉在下车后,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跑,可她明白自己待不了太久就会被人发现的。 最好的法子就是问问最近的一处官府衙门在何处,只要她表明身份,那人总不能硬闯抓她。 “娘子是要报官吗?京兆府离此地不远。” 馄饨摊上的婆婆为她指明了方向,群玉谢过她后,脚底生风似的转身就走。 她实在是担心春禾的处境,跑得飞快,等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京兆府,谁知却被人拦住了。 “来者何人?京兆府不得擅闯。” 群玉摸了摸身上的东西,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是连喝凉水都塞牙的。 她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方才又和春禾换了首饰,今日出来的匆忙,玉佩也没带。 “我是嘉和郡主,我有急事。”群玉只能干巴巴的解释。 “那我还是失踪已久的安郡王呢,什么人都敢来招摇撞骗了。” 看她灰头土脸的,鬓发散乱,怎么可能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娘娘。 “那我找孟澜,我夫君孟澜!” 鬼使神差的,群玉突然想到孟澜不就是在京兆府任职吗? 她记得实在是不清楚,但总觉得此地好像来过似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孟少尹的妻子早死了……” 守门的小吏手持水火棍,在群玉面前晃来晃去,意在驱赶。 “我真的是,我没死,这不是九死一生回来了吗?” 群玉急得直跺脚,小吏见她生得模样不差,又是一副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倒是动了些恻隐之心,何况万一是真的呢? 那日后他在孟少尹面前肯定是有大造化。 “好,你进来等吧,我让人帮你通传。” 群玉顿时松了口气,少顷,孟澜清雅卓绝的身形出现在群玉面前。 原本他还疑心是谁恶作剧,可又怕万一真的是表妹。 见到人后,孟澜快步上前,温声问道:“表妹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那小吏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好像真的是孟少尹那位死去的亡妻? “表哥,你帮帮我好吗?春禾被人抓走了。” 群玉顺着孟澜的话唤他,抓着他的衣袖急不可耐。 “好,你告诉我发生何事,是在哪里被抓的。” 幸好群玉跑掉的时候观察了一下方向,寻着记忆将大约经过的坊巷有何特征一一道明。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去找。” 第72章 幸好还没娶她,否则我死…… 因为挂心春禾的安危,群玉也不要孟澜留在值房陪她。 孟澜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太担心春禾,想让自己去帮忙。 是以,孟澜就让她一个人稍坐片刻,说是等有消息了他再过来告诉她。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给群玉送来茶水点心。 那人恭恭敬敬地将东西呈上后,又道了句,“是孟少尹吩咐的,您请慢用。” 这一上午忙活了许久,群玉的确有些饿了,点头道谢后,便捻了块平平无奇的绿豆糕,就着紫笋茶用着。 茶汤清亮,香气扑面而来,群玉捏着茶盖刮着茶沫,等凉得差不多便啜饮几口。 群玉失了忆,并不晓得孟澜除了白芽茶,其余的茶叶都不爱喝。 半杯茶下肚,她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将茶碗放在桌上后,群玉有气无力地扶着圈椅试图起身,没走几步却发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候在门外那人听到里头的动静后,蹑手蹑脚地进了门,将人拖了出来,很快又转了个弯,进了另外一间值房。 京兆尹沈璋胡子一翘,吩咐道:“手脚麻利些,将人送出去。” 不多时,京兆府的官员便瞧见一张黑檀木雕花的长案被搬了出去,那两位小厮纷纷叫喊着:“借过借过……” 为了不错过关于春禾的一丝消息,孟澜忧心忡忡的守在京兆府门口,听着衙役们禀报,“槐叶巷问过了,没有。” “柳条巷也走访了,说是没有看见。” 依照群玉描述的位置,孟澜飞快地判断出几个可疑问题,也就将府里得闲的衙役全都派了出去。 “少尹,要不让弟兄们换个方向搜?”张冲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开口。 “不,方向没错,不如你们说说,去的那些地方,附近都住着朝廷上的哪些官员?”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是噤声,这、这是何意? 就在这时,那两位小厮搬着长案走过来,“各位官爷,可否借过一二?” 有人认出这张长案是沈府尹值房中的,不由得好奇发问:“好端端的,要将这长案搬哪去?” “这位官爷,您有所不知,这长案瞧着没有问题,但里头的木头都叫虫蚁给蛀了,沈府尹这才让小的们搬回去修补呢。” 说完这话后,二人顶着着孟澜的注视与他擦身而过。 正打算溜之大吉时,却听到他沉声道:“站住。” 那木匠果然停住了步子,转身问他,“这位官爷,您还有何事?” 因为巨大的压力,他后背全都被汗洇湿,生怕叫孟澜看出端倪。 “这张长案是什么材质的?我瞧着不错,也想打一张。”孟澜悠悠开口,神情轻松。 那两名木匠皆是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问的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张木案是黑檀木的。” “你也知道是黑檀木的。那怎会被虫蚁啃咬?”孟澜灼灼目光锁视着二人,余下的小吏也看出问题来,“好啊,偷东西都敢偷到京兆府来了啊你!” “没有没有,真的是沈府尹让我们搬走的。” 就在孟澜将要放话,让人将这两位小偷抓起来时,冷不丁听到一声雄浑的嗓音。 “既回,是我让他们搬走的。” 沈璋突然出现,向那两位木匠摆了摆手,他们将长案搬至马车上,这才消失在众人眼中。 方才他们经过时,孟澜在空气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香。 这种香味是表妹身上的味道,孟澜很是熟悉。 可表妹这会应当在他的值房才是,怎么会与他们有所接触。 只是见上峰冷着脸解释,孟澜到底也不能将人拦住,而是向张冲使了个眼色。 张冲立即会意,随意寻了个借口,让兄弟们散开接着去找人了。 而他则是远远跟着那两位木匠,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孟澜和沈璋同行回了值房,发觉表妹消失不见后,他心底一紧,只是面上依旧神色不变。 应付完沈璋后,他快步回到室内,发觉地上有些水渍。 闻着倒像是茶香,只不过罪证显然是被收拾干净了。 唤来伺候茶水的小厮后,孟澜攥紧手心,知道是谁要对付表妹了。 * 紫宸殿里。 谢望坐在案前,手撑着额头,眉心皱起,“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听着年轻帝王冷肃的声音,槐夏头皮一麻,跪在地上牙关打颤,“应应当是早上的事了。” 谢望顿了一瞬,片响沉声,“怎么是你来,春禾人呢?” “她、她也不见了。”槐夏面色颓败,心如死灰地盯着被宫人擦得发亮的地。 谢望起身出去,吩咐人先去宫里各处搜寻一遍,再过问把守各处宫门的监门卫,可有见到可疑之人。 少时,又有人急急忙忙地来报,说是持盈公主也不见了。 撩兄入怀 第129节 谢望顿时心下了然,这三人应当是一块出宫去了。 “圣上,监门卫那边都问遍了,没有见到郡主她们。” 随着小全子忐忑不安地回话,谢望攥紧持珠捻地飞快,下一息,檀香木珠应声断裂,在殿内四处滚动蹦跳,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谢望阴沉着脸,一股股燥意不断往上翻涌,“这宫里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出去?” “奴婢知道西苑那边有一处,这就带您去。” 见他面色不善,小全子吞吐了半晌,才下定决心开口。 一刻钟后,谢望快步来到西苑,果然瞧见地上的一连串脚印后,便知道这处义门想来时常有人进进出出。 “李全福,你好大的胆!既知道墙上多了个洞,怎么不上报将作监让人来修?” 只要想到玉儿是借着这道门逃出宫去,谢望整个人都被怒气笼罩,已经濒临到极点。 “圣上恕罪圣上恕罪,奴婢并非隐瞒不报……” 小全子想要解释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下去。 有些事情倘若没有捅到圣上面前,那么即便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 可若是出了差错,那么一干人等全都要吃挂落。 “若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朕不仅治你们玩忽职守渎职之过,还会将相关之人全部移交武德司。” 丢下这句话后,谢望便回了紫宸殿换了身常服,他要出宫去找玉儿。 小全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圣上,您怎么能亲自出宫呢?” 说着说着,小全子还向姜腾使眼色,试图让他劝住谢望。 姜腾也是从公署匆匆赶来,只不过他倒是没劝。 并非是他不想劝,而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主行不履危”这番话对于谢望来说根本就不管用。 “圣上,臣与你一起去。”姜腾能做到的,就是带着人一起去找。 谢望轻轻颔首,就在他准备妥当将要出宫之际,有位小黄门急急忙忙地奔来,“圣上,孟少尹传信,说是事关嘉和郡主,请您过目。” 听到与群玉有关,谢望都不需要小全子伸手转交,快步上前打开那张单薄的信封。 信上只是寥寥几笔交代了群玉如今的下落,说是她现在人在沈固安那,生死未知,还请谢望带着人手尽快赶到。 视线落到那句“生死未知”时,谢望呼吸微微一滞,面色陡然生变。 “姜腾,挑两支神策军中以一挡百的精兵,往英国公府走一趟。” 眼看情况不对,姜腾同样换上严峻神色,冷声应下后拱手告退。 少顷,神策军卫士随着谢望的车驾出宫,圣上仪仗出行,好在有姜腾在前开路,朱雀大街很快便一改先前喧嚣,无不是屏息凝神噤声行礼。 只是有好事者到底好奇,这是圣上登基后头一回出宫,不知是要往何处去。 圣上车驾停在安兴坊沈家门前,胆子大些的围观者瞠目结舌,心想圣上对这位英国公当真是无上荣宠。 踩着车凳下车后,一道颀长身形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谢望眉眼发冷地环视四周,目光锋利地盯着府门紧关不开的英国公府。 这沈家他从前便常来,不过并非是看在沈固安的面子上,而是因为舅母姚氏。 要论血脉亲情,舅母是母亲姚姝的同族姐妹,关系应当更近,反倒是沈固安只是母亲的表弟。 李全福叩了许久的门,沈家门房这才姗姗来迟,他没瞧见不远处还站着谢望,面上带着讨好的笑问李全福,“我家主人病重不见人,您有什么话我定然帮忙带到。” “舅父病了?那朕这个做外甥的,自然是要来瞧瞧。” 谢望明知这是托词,倒是顺着他的话应了。 那门房循声望去,瞧见是谢望后,连忙快步上前行礼,“原来是圣上大驾光临,容小的回府和老爷通传一声。” 话音刚落,姜腾长剑出鞘,横在他脖颈,“呵,你们沈家当真是好大的规矩啊。” 姜腾不欲与他废话,向身后的卫士们递了个眼色,只见众人将沈府围得像铁桶似的,另外一队人则是闯入沈家,为谢望开路。 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也不见沈家一个主事人出来露面。 谢望心知有鬼,大步流星地迈着门槛,穿过沈家前厅,除了畏畏缩缩地下人外倒是没瞧见人。 他又背着手往后院去,甫一进去便听到有人禀报,“圣上,逮到一个可疑之人,身称自己是沈家娘子,能帮忙带路。” “嗯,带上来。”谢望声线凉薄,看着沈容被人捆住手扭送至面前。 “表哥……这件事与我无关,你先答应放过我好吗?”沈容迎着他讥诮的目光抬头与之对视。 “你现在,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格。” 谢望面色不变,说出口的话却是显得那么冰冷无情。 “那如果,我带你找到群玉呢。” 沈容只有这一张底牌,她原本还想试探试探,血脉亲情在他心里价值几何。 谢望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可以。” 答案是,和群玉比起来,一文不值。 “那表哥跟我来。”沈容也没有时间伤感,只盼着将谢望顺利带到后,她和母亲也能解脱。 原来沈固安的书房竟有一道暗室,深不见底的黝黑甬道,姜腾举着火把打头阵,谢望站在沈容身后,后面跟着一队神策军卫士。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沈容扭动机关,将门打开。 谢望正要出去时却被姜腾拉回来,“且慢,还不知道门外是人是鬼,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倘若沈固安拿沈容当诱饵,以她一条命换谢望的命,那实在是一笔划算生意。 沈容眉心蹙起,端直了脊梁,咬牙切齿道:“若是众人不信我,那就我先行就是了。” “我,我和你一起出去。”姜腾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对此众人没有质疑,因为和她同行,姜腾倒也发觉没人设伏做什么手脚。 谢望和其余神策军卫士接连出来,寒气阵阵上涌,空气中弥漫着腐臭难闻的气味。 这个地方谢望并不陌生,原来是来了武德司刑狱,还是在死牢。 神策军卫士们率先开路,目光在每一处牢房中来回梭巡,只是始终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 越往里走,腥臭味越浓,沈容拧着帕子,掩住鼻子,压住令人作呕的欲望。 直到最后一间死牢,和其余牢房只是被铁门横隔不同,这间牢房由墙砌成,连顶部的天窗都未留。 姜腾准备上前踢门,却被谢望伸手制止,只见他从沈容头上取下一根簪子,轻轻松松就将门锁打开。 这间刑室很大,一眼望去便看见沈固安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手下对人行刑。 谢望目光逐渐迫人,盛怒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沈固安,你把她怎么了!” 随着谢望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半截身子被泡入水中,另外双手被绑在铁架上,背对着众人站着的女人。 “诶,圣上此言差矣,这可不是嘉和郡主,这是背叛我的爱妾瑶儿。” 沈固安漫不经心地起身,闲庭信步地向他走来。 “难为圣上为了抓我这么大费周章,人就在里面,不过只有你能进。” 姜腾闻言伸手在谢望面前拦了拦,却被他拂开,只要能救出玉儿,刀山火海遑论有什么陷阱他都是要闯的。 “说话算数。” 听到谢望的声音,霍瑶渐渐抬起头,与对面的群玉遥遥相望,发出一声阴笑。 群玉躺在小榻上,她身上的伤和霍瑶相比倒是轻了不少,只不过最重的那一道,当属手心那道足足有一寸长的伤口。 她醒来后就在这了,甚至还是被手上的伤疼醒的。 沈固安大费周章的将群玉捉来,不过是为了给她种蛊罢了。 要她的命做什么,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沈固安不想过东躲西藏的生活。 他想要高官厚禄,享尽荣华富贵。 从和孟淑妃与虎谋皮后,沈固安便做足了准备,想着若是谢望事成之后,要对他清算,那怎么也得有些保命的东西。 于是他大费周章请来能人异士,重金买了一对湘西苗蛊。 这对蛊虫是子母蛊,他将子蛊种进群玉的身体里,若是她死了并不妨碍自己什么;可若是他没命活,那么体内母蛊便会催动子蛊,经脉横行,七窍流血而亡。 群玉望着笑容凄惨的霍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洇湿头发,她想问值得吗? 女儿家人生中最好的那几年,她被关在沈固安的后宅里,对着杀父仇人奴颜婢膝。 群玉心腔犹如孤弦在颤,她不敢想象霍瑶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又为何要一意孤行对贸然对沈固安动手。 直到沈固安拿浸泡了盐水的鞭子抽打着霍瑶,“也是难为瑶儿了,这么些年在我跟前委曲求全,如今为了将她拉下水,不惜以身作局。” 群玉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裂,她不明白霍瑶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看见群玉惊愕诧异的神情,霍瑶笑得畅快,“霍群玉,你不知道吧,你们大房兄妹俩都是道貌岸然之辈,和沈固安比起来,我倒是更恨你们。” 沈固安挑了挑眉,冷笑道:“难怪,瑶娘是聪明人,怎么尽干这等被鹰捉瞎眼睛的事。” 群玉实在是难以置信,紧接着又听得霍瑶愤懑不平,“若不是谢望,霍家就不会有灭顶之灾,我父母和兄长也就不会死。” 对于她的逻辑群玉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要将所有事情全都归功于谢望身上。 难道他不也是受害者吗?难道事情的根源不应该从灵帝头上算起吗? 何况灵帝是判了霍家抄家流放没错,可若非沈固安从中作梗,依着霍家儿郎都是武将,身形健硕,英武康健,只是做些苦役的活计不会被磋磨至死,反倒是有人故意谋害,这才病的病死的死。 因为手心痛得她冷汗直流,群玉根本就没法开口与她辩解,也幸好谢望没有让她等太久。 从瞥见谢望的那一瞬,群玉泪盈于睫,哭得泣不成声。 听到她的哭声,谢望向前走了几步,隔开拐角的遮挡,他终于瞧见那张小榻上的群玉。 谢望快步上前,想将群玉带走时,发觉她手心鲜血直流,连忙撕了衣角为她包扎。 “啧,心疼啊,还有更让你心疼的。”霍瑶笑得得意,绑住双手的链条突然被沈固安丢来一记飞刀。 布条断开的同时,那记飞刀也被霍瑶捏在手心。 谢望抬眼看她,眸光幽深地发沉,直到听见群玉嗫嚅开口,“哥哥,她是八娘,我们的妹妹。” “不,从她设局伤害你那一刻起,就与我们无关。” 撩兄入怀 第130节 谢望的话掷地有声,别开眼不再看她。 谁知霍瑶听得这番话,却像是被彻底激怒,随着寒光在他眼前一晃,霍瑶那把藏在手心里的刀往谢望身上扎去。 谢望旋身躲过,松开了群玉,谁知她突然方向一转,刺向群玉。 这座暗室太大,光线又晦暗不明,只当绑住霍瑶手腕的布条断裂,是因为泡水太久撑不住了。 姜腾和神策军卫士离他们太远,沈固安背对着他们站着,并未瞧见他的动作。 为了躲过她刺来的这把飞刀,群玉忽然脱力,身形往后倒。 谢望这时想伸手接住她,余光却瞥见霍瑶寒光折晃的飞刀朝她丢来。 于是他只好抽出腰间别着的长剑去挡,而群玉身形不稳摔在桌角。 她晕乎乎地用另外那只不曾受伤的左手摸了摸脑袋,好像……有好多血。 群玉顿感乏力地闭上眼睛,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姜腾迟来一步已经将霍瑶抓住,包括沈固安也同样被剪手背在身后。 只是他忽然道了句,“圣上,忘了告诉你了,我给嘉和郡主种了蛊,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怀里的恐怕就只是一俱红颜枯骨。” 闻言谢望倏然抬头,眸光晦暗,“找一处死牢,将沈固安关进去。” “圣上这是不信?若我在牢里得了风寒病痛,嘉和郡主同样也不会好受。” 因为知道他的软肋是群玉,沈固安愈发觉得自己走的这步棋正确。 比将沈容嫁给他,和他结为姻亲关系更为有益。 谢望对此充耳不闻,沈固安以为用群玉作为要挟,他就会予给予求了。 可事实上谢望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群玉身上的子蛊引进自己体内。 她身子骨太弱,如今种了子蛊,必会元气亏弱,血气虚损。 谢望要她康健无虞,不受任何病痛折磨,他不要群玉替自己承受这等无妄之灾。 将群玉带回宫后,太医为她诊脉,却说她伤在脑后,尚且不知何日苏醒。 而苗疆蛊毒这等邪物,太医们更是从未见过。 谢望便让官府贴出布告,广募天下奇能异士,为郡主治病。 无论能否痊愈,凡是进宫皆能领取赏金。 德叔便趁着此等良机顺利入宫见到了群玉,甚至还夸下海口,说自己有法子让郡主醒来。 闻言,谢望立即在长宁宫召见了他。 “圣上,草民赵德柱有一妙计。” 谢望示意他畅所欲言,只是德叔余光瞥了一眼四周。 “李全福,带着人下去吧。” 谢望漫不经心地开口,事到如今只要能有一线希望,他都会相信。 “若是有至亲之人,愿意以血肉为引,将郡主体内的子蛊诱出融入自己体内,她就能醒来了。” 德叔捋了一把山羊胡,很是胸有成竹,他知道谢望会如何选。 “好,赵大夫,就按你说的办,只是朕有一虑,此法凶险与否?”谢望的确不假思索地应下了,能让群玉醒来,这都不算什么。 何况这道法子也是他一早就想这样做的,只是没有人能够实施罢了。 德叔缓声开口:“称不上凶险,只是被引入子蛊之人,从此这条命便系在旁人身上了。” “无妨,朕会立传位遗诏给七皇叔,即便是哪天我命该绝,玉儿也能做个食邑颇丰的郡主快活余生。” 他神色寥落,复而喃喃自语,“幸好我还没来得及娶她,否则我若是死了,她下半辈子岂不是就要关在宫里了……” 第73章 引蛊入身,只求她醒来…… 原本礼部和尚仪局已经在为太皇太后筹办千秋节的寿宴了,怎料嘉和郡主忽然病重只得暂且搁下。 谢望白日里忙于政务,清算与沈固安结党营私之辈;夜里则是守着郡主不阖眼,若非太医们拦着,他还要亲自去翻阅医书。 又说持盈公主倒是全须全尾的回了宫,也与韦恒将这桩婚事彻底说开。 韦恒恪守君子做派,先是对父亲私自与她退婚一事道歉,又说韦家如今声名狼藉,实在是配不上公主。 这样一番话彻底打破持盈的执念,她原以为韦恒这次来见她,是要和她再续前缘,二人将婚事定下来的。 谁成想他诸多借口、自渐形秽,持盈内心的雀跃彻底消失殆尽。 只是作为公主,她有自己的骄傲,不允许她再多余追问什么。 他大费周章的见自己一面,竟然是为了亲自来拒婚?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出宫的。 失魂落魄的持盈,与他说完正事后,连和丰楼上的那一桌席面都不欲动筷。 随意寻了个借口后她便要走,只是和群玉她们约好的时辰未到。 持盈便想着先随意去附近铺子逛上几圈,买些糕饼吃食权当散散心。 怎料还未出门,便得知城中出了大事,圣上出宫直奔安兴坊去了。 整条坊巷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身穿冰冷甲胄的军中卫士手执兵器,对过路之人进行盘查。 安兴坊离此处并不算远,持盈心底没由来地一慌,生怕是群玉出了什么事。 只不过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 持盈慌得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寻掌柜的打听,可是安兴坊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问还不要紧,便听得散台就坐的客人说得神乎其神,说是圣上这是盯上英国公府这块肥肉了,要对沈固安开刀。 因着沈固安从前在武德司的恶名,在盛京城百姓中他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人。 原本众人还当圣上与沈固安,这对舅甥怕是一丘之貉。 如今倒是对这位手段狠辣的新帝高看一眼。 “早该查查姓沈的了,你们可不知道,他之前纵容手底下人,在我那喝酒不付钱!” “嗐这算什么啊,你以为他去平康坊玩妓子,也给嫖资吗?” 男人们捧腹大笑,皆是因为这般大快人心的局面,而感到痛快。 持盈听了一耳朵,等发觉与群玉约好的时辰到了,只是既不见得她,也没看见春禾时,终于慌了神。 她以为群玉和春禾是在妙春堂耽搁了,便想着干脆她去寻一道好了。 韦恒始终暗地里观察着她的动作,发觉她是自己来的,也没有马车在等着她,便想要将她送回宫去。 原本还担心持盈不同意,谁知持盈却点头应了,又说自己要去妙春堂。 好端端的去医馆作甚?韦恒只当她是身子不舒服,正想问问她,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如今就算是想对她关心一二,却也没有什么名分,没有什么缘由。 到了妙春堂后,持盈问了药馆的大夫,都说没见到过群玉。 持盈一时间着急,便想着干脆在妙春堂等算了,怎奈医馆的大夫却不要她久留。 这妙春堂是看病之处,持盈既然身子康健无虞,自然不好久留。 可持盈除了这里便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群玉了。 僵持之际,在后院悠哉悠哉泡药酒的德叔得知前堂的动静,便将人请了进去。 他虽然不认识持盈公主,只是她身上那件宫裙到底是出卖了她的身份。 德叔稍稍宽慰几句,又说自己与她要找之人认识,且让她先行回宫,再等消息。 持盈离去之前,德叔甚至还说,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回宫以后,持盈这才得知群玉受伤昏迷,似乎与沈固安脱不了干系。 长宁宫里一时间人人自危,毕竟郡主私自出宫落得这般地步,也是她们没能及时发现。 其中又属持盈心中最是煎熬、饱受折磨,若不是她张罗着要出宫,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才对! 她没脸在翠云殿住下去,便自请去宫里的佛光寺,为群玉抄经祈福,保佑她早日醒来。 谢望自然也是由着她去了,只盼着能将沈固安那帮同党全部收押入狱,他才好开始让赵大夫引蛊。 尽管他盼着尽快将子蛊引入自己体内,让群玉好早日醒来,可赵大夫又说,这蛊虫进入他体内,恐怕还得适应一段时间。 至于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反应,却是不大能确认。 若仅仅只是病痛缠身,谢望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就怕子蛊进入他体内后,也如同群玉这般昏迷不醒。 故而谢望抓紧一切时间,派了如今荣升为武德司使的洪良,对朝中文武百官进行暗地查探。 他的动作不大但是瞒不过高诩,作为曾经的玄甲军统领,朝堂上丁点微末之事,就能引起风吹草动。 高诩带着两坛好酒,亲自去了姜宅一趟,想着从姜腾这里套些消息,嘉和郡主好端端地怎会药石无医,病得这般厉害。 依着他对谢望的了解,他不该是这般反应才对。 为了防患于未然,高诩拉着姜腾不醉不归,果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原来嘉和郡主之所以一直没醒,是因为沈固安那老贼给她下了蛊。 倘若他有什么好歹,那么嘉和郡主连命都保不住。 要说这蛊毒,高诩对此等邪物算不上陌生,文桢帝当年南下治水时,也被人种过蛊毒。 好在回程时路过湘西,求了湘西擅蛊的一支族人,以大庆满满两车典籍专著,才换来为他解蛊的机会。 高诩想着或许应该往湘西去一趟了。 太医署的那帮老匹夫,似乎认定嘉和郡主所中蛊毒,是苗疆蛊毒。 苗疆蛊毒与湘西蛊毒相比,毒性不仅强上数百倍,便是多用于杀人。 相传前朝南诏国,便是因为苗疆蛊毒起家,最后却是自得反噬,因为御蛊之术闹得不可开交。 撩兄入怀 第131节 后来大庆先祖便是看准时机,收复南诏后另立剑南、岭南两道,共同协领南诏。 湘西蛊族便是这一脉的分支,一路往北逃离,最终于隐居云梦泽,虽与外族鲜少往来,但湘西蛊族善用蛊来救人。 与之相反的苗疆蛊族则是神出鬼没,常常招摇撞骗,用蛊毒害人。 剑南、岭南两道的蛊医并不在少数,只是等他们乘车千里迢迢来到盛京,恐怕要有三月之久。 实在是太久了,高诩并不敢赌,在这期间圣上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故而高诩一封密信传于谢望,将当年随着文桢帝南下时,自己亲往湘西蛊族一事全盘托出。 谢望知晓他的意思,准他南下寻医,只是在朝堂之上,却是做出圣上不满忠义侯请封皇后的折子,干脆寻了个借口,说是高诩人老糊涂了,暂且在侯府养病,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出来。 如此一来原先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皆是没了动作,圣上才登基没多久,先是将舅舅英国公下了大狱,再是将有从龙之功的忠义侯高诩关了禁闭。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谓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只是高诩离京之前,到底是放心不下,去了玉佛寺一趟。 该交代的也都一一交代清楚后,也不管那人是否首肯,他便带着暗卫离开了盛京。 众人快马加鞭往黔中道,等到了离湘西最近的一座城镇弗陵,皆是入乡随俗换上当地百姓的衣裳,又佩戴各式装有驱虫草药的香囊。 弗陵地方小,贸然出现些生面孔,很难不引起当地官员的注意。 高诩并未表露身份,谎称替家中主人买药材,说是越是奇珍异宝越是能卖得出好价钱。 要说奇珍异宝,还有什么比得上湘西蛊族他们的蛊虫呢。 弗陵人对此垂涎已久,奈何湘西蛊族一脉传女不传男,即便是有幸娶了湘西蛊族出身的女子,等人怀有身孕后,若是男儿,那便是要随着父亲逐出寨子里的。 只有女儿才能够被人留下,视作血脉传承,研习蛊术。 有人自告奋勇说是可以带路,只是才进入通往寨子的林间小路,不多时便失去了方向。 高诩颇有耐心,尽管众人已经在林子里打转了三日,却一直都在观察这些迷障出现的规律。 终于在第三日晚上高诩带着人来到了寨子门口,道明来意后,高诩甚至还拿出信物,表明自己当初与湘西蛊族早有联系。 也称不上算是什么信物,不过是早已故去的老族长的半卷残书。 奈何大庆人不懂他们的语言,这本书就算是到了他手里,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如今湘西蛊族的族长名唤楚香君,接过那半卷残书后,一改先前冷漠神色,淡笑问道:“贵客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高诩见她这意思是有得谈,连忙拱手想道:“恳请族长派一位高明蛊医,为我大庆皇室解蛊。” “不知所患何症?”楚香君爱不释手地翻着那本书,连个眼神都没空分给他。 “被贼人种入子蛊,受母蛊所控制,如今昏迷不醒已有半个多月。” 从盛京到湘西,光是路程便花费了十日,这还是高诩和暗卫们沿途换上快马赶来的。 时间紧迫,他不敢再多耽搁。 “原来是子母蛊,若是要解母蛊,倒是不难解。”楚香君漫不经心地开口。 她话说一半,高诩听出言外之意,愈发恭敬发问,“那若是只解……子蛊呢?” “解母蛊只需要派出一只比它更为强大的雄蛊就行了,雄蛊虫咬死母蛊,此人方能活命,但是子蛊则是随着母蛊身死也随之去了,身种子蛊之人也没有命活。” 楚香君将解蛊之道娓娓道来,高诩眉头皱起,愈发忧心。 她复而接着开口,“至于子蛊嘛,又想不伤及种蛊之人性命,只能换蛊王取而代之。” 高诩没想到会这般麻烦,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什么是蛊王?” “在我们湘西蛊族,每个人生来都会养一只从小陪伴着长大的蛊虫,只有最优秀的那一只才能称之为蛊王。这一代的蛊王是在我手上没错,可该怎么用要看我女儿楚榆的意思。” “不知族长能否说动少主出手相助。”高诩心中愈发不安。 “这个,要你自己和她谈。” 答案已经告诉他,楚榆同不同意,全看高诩他们拿出何等条件。 等楚香君替高诩等人引荐后,楚榆倒是爽快的应下了,只不过她有一个条件。 “我们湘西蛊族出手救人也并非是什么人都救的,通常情况下我们只救自己人。” 高诩静静等着下文,就见楚榆说着玩笑话,“自然是入赘嫁进我湘西蛊族了。” 听得这话,高诩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身中子蛊的是嘉和郡主。 总不能这位少主要娶女子吧。 “事态紧急,少主可否今日动身?”高诩也没有直说什么,当务之急便是将楚榆带回盛京才是。 楚榆轻颔螓首,说是等自己拜别阿娘,这就和他们即刻启程。 高诩仍然没有忘记正事,“不知随行的蛊医是哪一位?” “怎么,这是信不过本少主吗?”楚榆神色轻快,语气揶揄。 楚香君及时出来解围,“这一辈里,当属楚榆的医术最好,此行准许你去盛京,切记不能惹事。” 她并不关心高诩究竟和楚榆是达成了何等协议,才叫她应下后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 * 随着沈固安的党羽连根拔出,谢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决议宣赵大夫帮忙引蛊。 耽搁了半个月之久,的确也等不得了,德叔知道若是再拖延下去,等见到玉佛寺那人,恐怕是不好动手了。 沈固安从牢中放了出来,被谢望送到玉佛寺苦行,此举既要不了他的性命,但对他这等利欲熏心之辈来说同样是折磨。 玉佛寺的僧人会对他严加管教,不会让他有机会做出危及性命之事。 谢望引蛊一事不欲打草惊蛇,故而除了李全福以外,并无旁人知晓。 他趁着夜色来到长宁宫,德叔已经准备好了针砭器具一应要用之物。 等用烈酒浇过锋利的匕首后,谢望忽然问道:“这刀可是同样要割在玉儿身上。” “自然,要想诱出她体内的子蛊,恐怕需要的鲜血只多不少,比上回手心上那道还要长。” 谢望眼神一敛,落在群玉脸上的目光充满爱怜,“能否在我手上割得伤口更深些,既是以血肉为引,那便多用些我的血。” 德叔没有反驳他,只在群玉右手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拿划了一刀,很快汩汩鲜血都往手上涌去。 谢望伸出手腕,划了道有酒杯豁口大小那么深的口子,血水啪嗒成线,很快便聚了一小碗。 不时,一只颜色暗红的蛊虫从群玉手心中溢出爬入碗中,几乎是瞬间便钻入了谢望手腕。 德叔拿了纱布准备先替谢望包扎,他额间疼出汗来,牙关紧咬已经是痛极,却还要逞强开口,“先给玉儿处理。” “郡主伤口不深,失血不多,反倒是圣上若再不上药止血,便会血尽而亡了。” 原本德叔打算为谢望割道口子准备引蛊,谁知他非得亲自来,生怕自己割得不够深似的。 谢望没再坚持了,等他敷完伤药,这才感觉到体内不同。 那只子蛊四处游走,所到之处都浮起一阵麻痒。 这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便觉得有些疲惫了,头晕目眩,眼前有重影。 德叔为群玉包扎好后,又拿出一套银针,打算在她头部施针。 否则即便是她醒来,这失忆之症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好得了了。 只不过等德叔再为她把脉时,却发觉群玉脑中原先积压的瘀块好像消失不见了。 “圣上,敢问郡主近日可还受过伤?” 谢望的困意被德叔一句话拉回来,他淡声回道:“可是有何不妥?前些时日她摔到脑袋了,留了些血,太医们说是皮外伤,所口如今早就愈合了,也就没再给她喂药了。” “原来如此,那这伤倒是来得凑巧,等她醒来圣上就知道了。” 德叔有意卖个关子,并未直接告诉他。 谢望眼皮沉重,后来到底是撑不住了,躺在小榻上昏昏欲睡。 发现他的不对劲后,德叔心知是那道子蛊引起的后遗症。 那套牛皮布包的银针,倒也算是发挥了用处。 足足给谢望扎了两套针后,德叔捋了把胡须,满意的离开回了太医署。 只是临走前,李全福还巴巴地跟在他身后问道:“圣上这是什么情况,等会就能醒来了吧?” 引蛊一事实在是异常凶险,圣上谁都没有告诉,唯独告诉他李全福,还是为了以防万一。 倘若他就这样长睡不醒,和群玉一样,那么还得由他帮忙宣读圣旨,请姜腾去玉佛寺,将持空法师,也就是先帝所出的七皇子请出来。 对于这位修欢喜禅的七皇叔,谢望从前在玉佛寺修行时便觉得他道独清独醒,遗世独立。 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故而宁愿舍弃皇家身份,连个富贵闲人也不愿意做。 * 群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长很长一觉。 脑袋也很疼,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先前因为失忆,所以误会谢望的种种她也都记起来了,所以她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见到谢望。 也是奇怪,从前每回她大病初愈,醒来的时候总能看见谢望守在自己床头。 怎么这一回却是没有看见他人呢? 不经如此,群玉也没瞧见春禾的身影,内殿好像只有她一人。 摇了摇床头小几上的铃铛后,槐夏急急忙忙地赶来,“郡主,您醒了?” 群玉点了点头,依稀记得这个名叫槐夏的婢女,好像是长姐的人。 “圣上人呢?我要去紫宸殿。” “这……您不能去。”槐夏一脸为难地开口。 群玉面露不快,觉得很是荒唐,“为何?” “圣上病了,除了楚少主,谁也不见。” “荒唐!” 撩兄入怀 第132节 第74章 趁着谢望生病,狠狠欺负…… 起初,群玉以为槐夏只是说说而已,见与不见又岂能听她一面之词。 毕竟她是长姐的人,霍容璇又因为安郡王记恨着谢望,所以群玉并不将她的劝告放在心上。 只是换了身豆绿色绣兰芝纹的袄裙,围上一件棠红色的狐皮披风,就出了内殿去寻宁儿。 原本槐夏以为她不死心,是要去紫宸殿,谁知群玉去到乳母们住的偏殿,给宁儿围上厚厚的襁褓,便抱着人离开。 “郡主您身子才刚好,若是抱累了,给奴婢来吧。” 杨乳母跟在她身后,心情愈发紧张。 宁儿快有一个月没有见到阿娘了,好在她也不认生,群玉抱她也不反抗,反倒是乖顺地用小手趴在她胸口,奶声奶气地哼哼唧唧。 “无妨,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群玉抱着宁儿,左拐八怪便出了长宁宫,遇到侍卫过问去哪时,群玉眼神一撇,“小公主最喜欢看花了,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好,我带她瞧瞧。” 立冬以后,这寒风一吹,萧萧瑟瑟,枝头凋零不少枯黄树叶,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眼下有不到寒梅完全盛放的季节,可群玉为了找个由头,硬是要将宁儿抱出去。 群玉怕宁儿冻伤小脸,将面上的襁褓布面盖得严严实实的,又任由她软乎乎的小手在自己胸口又摸又啃。 只是才出了长宁宫,群玉旋即改道前往紫宸殿,杨乳母不好多嘴,脚步轻悄地跟在她身后。 一盏茶的时辰过去了,群玉行至紫宸殿门前,“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嘉和郡主求见。” 守门的小太监眼生,群玉并不认得,只见他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努努嘴,到底化成一句,“郡主稍等。” 不多时,小全子挥着拂尘快步走来,尖着嗓子扬声问道:“郡主,您醒了?怎么这会来了?” 瞧他们一个个都是一副出乎意外的模样,显然自己醒了,长宁宫的宫人也没有来通传。 “全公公、不,李总管,您这话说得可真奇怪,我既然醒了自然是要来找哥哥的。” 群玉面色冷沉,浸着寒意的一双眸子在他身上打转,如今的李全福颇有总管太监的体面,倒真是应了那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郡主的意思咱家是知道了,只是圣上还在病中,他的意思是谁也不见。” 李全福客客气气的传达谢望的意思,他以为吃了这遭闭门羹,郡主怎么也该回去了。 冬日里寒气重,她又是大病初愈,稍一吹风,恐怕就容易得了风寒。 群玉同样了解自己的身子骨,只不过她今日非要见到谢望不可。 “可今日并非是我一日想见哥哥,宁儿许久没见到她阿爹,也是想念得很;我一个人在这吹吹冷风倒是没什么,可宁儿若是冻着了,只怕是你们也不好交代吧。” 尽管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不像一个母亲,可群玉向来都是对自己狠,对身边人更狠。 李全福先前还没注意,这会看见她披风里头,还抱着孩子,一时间惊愕无措,慌忙道了句,“郡主且等等,奴婢这就去替您和公主通传。” 须臾,李全福躬身来请,群玉余光瞥了杨乳娘一样,“乳娘也一并跟着去吧,别在外头吹风了。” 紫宸殿里,烧着地龙,甫一进门便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意。 博山香炉燃着袅袅青烟,与室内清冷泛着苦意的药香相得益彰。 谢望低沉的声音从帐子里传来,“是嘉和吗?朕很好,你既然醒了,便好生回去休养着,没事不要出门走动,尤其是还带着宁儿……” 话未说完,他忽然弓着身咳了起来,楚榆伸出一只手递来帕子。 谢望接过后捂着嘴,闷声咳嗽,渐渐地咳出血来。 即便是有屏风遮挡,群玉依旧看出了不对劲。 只是不等她上前走近些,便听得一道娇俏女声,“圣上该吃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楚榆起身将金玉帐钩取了下来,边拢帐子边抱怨出声,“应是方才开门的缘故,瞧,都将冷风带进来了,圣上如今哪能受凉。” 这话是说给群玉听得,意在让她知难而退,离开紫宸殿。 群玉单手解开披风,这才将宁儿交由杨乳娘抱着。 紧接着她还将披帛当做襻膊来用,绑住大袖后快步往内殿走去。 瞧她这副架势,难不成是要和楚少主动手? 李全福吓得肝颤,迈着碎步小跑上前,试图将人拉开。 “哎呀,郡主,使不得使不得,楚少主是贵客,可不能动粗。” 群玉听得这话,连眼皮子都未掀,冷声道了句,“都给我出去。” 楚榆抱胸在床前站了一会,倒想看看群玉究竟要做什么。 直到耳畔传来群玉沉冷的声音,“你也出去。” 她这才意识到,这位脾气不大好的嘉和郡主,恐怕要教训的另有其人。 尽管楚榆很想留下来看戏,但是瞧她这会怒意蓬蓬的,在留下去难免会被误伤。 于是楚榆向李全福使了一个眼色,李全福一脸为难,正在踌躇之际,就听到谢望的声音骤然响起,“都退下吧。” 总算是没了外人,群玉忽然扯开帐子,脱了绣鞋,褪去足袜,钻到这张宽大的架子床上去。 谢望慌不择路地将染血的帕子藏在枕头底下,再一抬头便看见群玉怒而瞪他,那双绵软小手一起伸出来掐他的脸。 “谢望,你能耐了是不是?究竟是什么治不好的恶疾,逼得你非得和我生分?” 纤细手指一点点揪住他的脸皮,扯成奇形怪状的模样后她还补痛快,见谢望一派迷蒙神色,怒气消解两分,毫不客气地抬脚踢了他一下。 “哑巴了吗?说话!” 她收着力痛倒是不痛,只是冰凉的脚尖点到之处,反到激起一层痒意。 谢望纠结着开口,还是打算糊弄过去,“你、你怎么没大没小。” 看穿他的意图后,群玉火气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她伸手掐住谢望的下巴,往上一挑,睥睨望他,“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其实群玉的脾气从小就不大好,只不过在外面,她是规矩齐全的名门淑女,不负凤命一说,遑论宫里最严苛的教习女官,也挑不出她的一丝毛病,便是在课业一道上也次次名列前茅。 唯独在他这个兄长面前,不仅会暴露本性,展示她恶劣的一面,更过分的是欺负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最过分的那一回,当属群玉自己要去打秋千,谢望不让她荡那么高。 小姑娘明知道他担心自己受伤,却非得松开手故意吓他,最后当然是不负众望地摔伤了。 太医来看过后说她摔断了腿,往后绝不可再爬到高处去了。 群玉犹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可后来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又要活蹦乱跳的到处去玩。 从小到大,因为被群玉牵连,从而被关到柴房禁闭的次数,多到谢望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哥哥现在这样,我很不高兴。”群玉眯着眼一字一句道,又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坏脾气地去揪他头发。 谢望默默忍受那股痛意,想着她遭受自己这样的冷遇,有脾气要发也很正常。 他分明痛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却不肯叫出声,群玉有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无力感,“还不肯和我说话吗?” 谢望被迫仰着头,声音极近嘶哑,“你想听什么?” “说你错了!不该让人拦着我,说你下次不会这样了。” 群玉低声要求,圆润而清亮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沉默良久谢望没有开口,空气中弥漫着僵滞的气氛,群玉倏地将人推倒,坐在他身上。 “什么叫做除了楚少主,谁也不见?” “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吗?” “还是说有了新妹妹,移情于她了?” 群玉怒从心中起,指甲扣在他肩膀上,留下深深痕迹。 谢望轻喘着气,语气愈发焦急,“玉儿,我没有……” 群玉等着他的下文,只是久久不见他开口,群玉眸如火淬,冷呵一声,“你别想耍花招,若是不干净了,不光我不要你,宁儿也不会认你。” “你怎么尽冤枉人……”谢望精气神不大好,这才说几句话就累得如蔫了似的。 群玉只当他还病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觉得试不出来有什么不同,转而拿额头去贴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唔,是有些烫,可是在发热?” 谢望顺着她的话应了,“兴许吧。” 自从子蛊引入他体内后,谢望便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高了不少,幸好宫里的太医并未诊断出来,只当他是得了风寒。 “那我帮忙降降温吧。” 说完这话,群玉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解开披帛,脱下外裙后,伸出一双雪白藕臂环住他的脖颈。 她存心作乱,还重重拧了拧他耳垂,冰得谢望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倒吸一口气,“嘶……” “这就受不了吗?”群玉尾音拉长,故意意味不明地睇他一眼。 怎么会有人明明是在床上,寝衣里衣外衣都披上了,穿得严严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这是要防谁? 想都给他扒掉!最好是从耳根连到脖颈,全都染上红色,想来定是别有一番欲说还休的趣味在里头。 群玉纤细手指在他领口胡乱翻动,不多时他衣襟松动,像是被人剥粽子似的翻开,也就只剩下一件寝衣了。 “玉儿,你……你做什么?” 谢望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蠢蠢欲动的慾念。 “看不出来吗?惩罚你啊。” 群玉意味深长地凝他一眼,漫不经心开口,“我怎么记得有人趁着我失忆,胡乱造谣,说是我从前都是那样惩罚你的。” 她的手掌虚虚拢在谢望宽圆的肩头,故意用了点力摁了摁,“你分明就是冤枉人,你从来都是只顾着自己舒爽,我几时扼制过你。” 谢望敛了敛眼神,生生憋住,不敢叫她看出端倪来。 如今他身子每况愈下,不好再染指她半分;可若是她硬要又该怎么办? 对于拒绝她这件事上,谢望实在是称得上意志薄弱。 从小到大,遑论她有什么要求,他哪一样是真的拒绝过了? 群玉不懂得他脑海中此时正在天人交战,忍不住推了推他,身子往下滑下去,“谢望,你好没意思,总是不说话作甚?” 撩兄入怀 第133节 正巧恰在关键位置后,群玉终于不动了,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伸出修长白嫩的足,在他胸前点了几下。 “你身上好烫,借我用一用。” 说是借,只不过她那股处变不惊的气势,分明是一早就打定了注意。 谢望只好伸手抱住她的脚,“你要怎么用?” 还在装模作样,早就憋不住了还摆出一副端正做派做什么?从前哪里见他这般规规矩矩的。 群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从前诓骗我时,可不是这样的。” 这话倒是惹得谢望面色发白,其实他不是不想,只是担心如今尚在病中的他,还能给得了她要的吗? 群玉一贯没有耐心,倏然夹紧将他锁住后,又凶出一句,“磨磨蹭蹭做什么?” 谢望不想让她失望,只好听话照做,几乎是嵌了进去。 明黄的寝衣被洇湿成一团水色,群玉嫌他动作太慢,挺直了腰坐稳,仰着头要他亲。 谢望病中乏力,背靠着床柱,眯着眼一点一点享受,忽略了她的动作。 趁着意乱情迷,群玉将冰凉的手指塞进他衣襟,碰到他硬邦邦的胸口后,故意打圈按揉。 她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从前谢望在她身上作弄的那些招数,全都照本宣科的用来对付他。 谢望的喘息声愈发急促,喉间溢出一声重过一声细碎低吟。 “哥哥这不是会说话吗?我好喜欢听。”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颤着声音肆无忌惮地撩拨。 等她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便又毫不留情地离开。 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最难受,谢望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哀求的意思很明显。 只不过群玉只当做没看见,直到听见谢望喘着粗气开口,“玉儿,继续好吗?” “凭什么要听你的?” 群玉反唇相讥,她的伶牙俐齿堵的谢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先去说我一贯爱这样惩罚你,既然得了恶名那怎么也得坐实才是。” 谢望只好放弃,想着干脆自己纾解。 只是方才得了那样大的爽头,往后无论是自己来还是借用她的衣物,都得不了什么意趣了。 群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淡声道:“你和我保证,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让人拦我,那我就给你。” 谢望语气有几分急切,“我保证不拦你。” “好,这还差不多。” 群玉倒也说话算话,终于挨近他,抱着他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 等她离开紫宸殿后,谢望躺在床上,盯着帐顶久久失神。 他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了,尤其是左手乏力至极,连回抱她的力气都没有。 还好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否则自己如今变成废人,她还喜欢吗? 换了身干净寝衣后谢望去沐浴,低头瞧见左手上的伤,谢望暗暗松口气,还好没有被发现。 他特意戴了一串颗颗饱满的檀木佛珠,刚好将手腕上取血引蛊的伤口挡得严严实实。 可这是白日里他能不摘,若是夜晚睡觉,总不能一直不摘吧。 至于群玉说的,不许他后面再让人拦她。 谢望倒是有了个好主意,让她搬出宫去侯府住不就好了。 倘若她不愿意,他单独赐一座宅子也是可以的。 至于宁儿她若是想要带走,母女俩作伴一块住也是可以的。 总归宁儿的身份是不变的,哪怕不在他膝下长大,依旧是他的孩子罢了。 群玉并不知道谢望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她撇清干系了,只将他的反常之处全都归功于是生病了。 回到长宁宫以后,群玉小憩片刻,用了午膳,便往太医署去了。 不少太医见到嘉和郡主醒了,瞧这面色红润,气色越养越精神,无不是惊叹连连。 群玉当然发现了他们目不转睛的视线,刚好遇到一个熟面孔曾太医,便走上前问道:“不知为我诊脉的事哪一位大夫呢?” 曾太医自是不好冒领功劳,依他之见这也是稀奇。 原本以为郡主中了蛊毒,只怕是好不了醒不过来了。 谁知圣上请来民间精通偏门药方的大夫,几个疗程下来,郡主还真就大病初愈醒过来了。 “是一位姓赵的大夫,微臣这就带郡主去。” 群玉轻颔螓首,随着曾太医拐进了一间药房。 看见德叔的那一瞬间,群玉面露惊奇,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见到德叔。 顾及着有外人在,群玉不好直接与他相认,等曾太医走后,群玉忍不住开口,“师父,你怎么在这!” “别别别,可担不起郡主这一声师父。”德叔面色不善,想来是气狠了。 “哎呀,师父我错了,不告诉你阿兄就是玉佛寺的了净,这不就是怕你胡思乱想吗?” 群玉知道他和明悟之间颇有龃龉,故而一直瞒得死死的没有提及谢望当年在玉佛寺修行时,便是拜入明悟门下。 “这么说,我倒还要多谢你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人愈发上了年纪,脾气性情便会古怪许多。 德叔便是这样,别人是爱屋及乌,他是恨乌及乌,因为明悟法师,对谢望如今愈发不满意。 “是我该谢谢师父,若不是你,我哪能醒来,还是师父医术更高一筹。” 群玉尽捡些他爱听的话,德叔这才没再找她的麻烦。 其实二人说是师徒,但是在凤鸣山庄那三年,德叔也没有教过她什么。 除了受旧友霍达所托,德叔自认为将她养大便是报恩了。 谁知这小女娃志向远大,他这老家伙不得不帮着四处奔走,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 “罢了,你醒来就好,既然你无事,为师我也就要出宫了。” 德叔自然不会告诉群玉真相,只是他同样清楚,依着群玉的性子,醒来后定然是要来谢过大夫的,这才耽搁到现在还没离开。 “出宫作甚?依我看师父的医术不比太医们差,留下来也挺好的。” 群玉其实是藏有私心的,她希望德叔能留下来,给谢望诊脉,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德叔慌忙摆摆手,就开始捣鼓他的药箱了,“不留不留,没我什么事了,我不乐意待在宫里。” “不行啊师父,你从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圣上病重,你应该留下啊。” 群玉也是着急,怕他真的执意要走,到底是没有瞒太久,直截了当的道明了来意。 “你让我,给明悟的徒弟看诊?不去不去。” 德叔敛了敛眉不再看她,谢望为什么会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现在还不走,等明悟那小子得了风声,来找他算账,那才是晚了。 “师父,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你就当是为了我着想,他若是病得厉害,我便没有夫君了,宁儿就没有爹爹了。” 群玉晃了晃德叔的手臂,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他的病他自己清楚,再说你以为姓楚的那个丫头,真是摆设不成?” 被群玉吵扰着,德叔愈发口不择言,险些道明了真相。 “什么意思,哥哥究竟是得了什么病,非得要楚少主给他治才能好吗?” 群玉几乎是一瞬间捕捉到他话里话外的深意。 “阿玉,你没发觉自己体内的蛊好像没动静了吗?” 德叔叹了口气,到底决定告诉她真相。 “什么意思,我体内的蛊不是师父您帮忙解除的吗?” 群玉面露怔然,有些不明白他们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何事瞒着她。 “这湘西蛊毒,哪里是这么容易解除的,至亲之人若是愿意以血肉为引,便能将你体内的蛊虫引出来,种在自己身体里。” 德叔意味深长地道了句,听得群玉几乎落泪,所以他如今病得这般重,就是因为蛊虫作祟? 那她今日还那样恶劣的欺负了他,难怪往日他怎么也得来上三四回,才会餍足放过她。 此番竟然堪堪一回过后,他便气喘吁吁地出来了。 一时间群玉心中五味杂陈,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了,早知道就该先来问问德叔了。 趁着她神思翻飞,德叔背着药箱道了句,“好了,你放心吧,那个姓楚的丫头,肯定会帮忙解的,师父我就先走了。” “不行,师父你不能走,你还没告诉我楚少主为什么要帮他。” 群玉揪住他的衣摆,大有一副他不说实话就不放人的架势。 “那丫头若是不同意就不会千里迢迢来到盛京了。” 听得这句话后,群玉眼睛亮了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谢谢师父答疑解惑,只不过你还是不能出宫!” 丢下这句话,群玉捉着裙就跑,想去找楚少主问问情况。 一刻钟后,群玉见到楚榆,听她道明来意,楚榆笑道:“嘉和郡主倒是消息灵通,我确实愿意帮忙解,只不过用了我的蛊虫,这辈子便是我的人了。” 见群玉面色发白,楚榆语气愈发轻快,“他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宁愿忍受着钻心的疼痒,也不肯松口让我帮忙解蛊………” 楚榆与她目光相接,饱含深意的道了句,“还是说,你愿意帮我说服他呢?” 群玉摇了摇头,“我也做不了他的主。” 只不过心里却是想着,会不会还有法子? 撩兄入怀 第134节 依着前车之鉴来看,若是自己再把他推给别的女人,等谢望身子好了,肯定是要来找她算账的。 至于怎么算账,群玉不是很想回想,这般法子风险还是有些太大了。 第75章 “你伺候人的功夫见长了…… 在群玉这里碰壁之后,楚榆也没有当回事,转眼便去寻高诩了。 要说高诩也是紧赶慢赶,带着人从黔中道赶回盛京,却是带着楚榆进宫面圣时,却叫她一语道破天机。 “圣上如今气不宣通,血凝僵滞,周身走痛,想来已经受蛊毒之害已久。” 仅仅是只看了一眼,楚榆便大致判断了他的病情。 高诩惊愕不已,正想再亲自过问圣上时,便见李全福面色焦急,“敢问这位神医,圣上这蛊可还能解?” “可以,只不过我有条件。” 楚榆把头一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谢望。 “说来听听。” 坐在榻上一直不曾出声的谢望,终于像是提起了兴致似的,云淡风轻地问她。 高诩心下一慌,想着这位楚少主,不会要提入赘一事吧。 “圣上既然是皇帝,那自然不能入赘嫁来我们湘西蛊族了,不过本少主嫁给你倒也是未尝不可。” 楚榆有意无意见流露出的一股骄矜傲气,这话说的倒是谢望占了她好大的便宜。 “大胆!圣上婚事岂有你置喙的余地!” 不等谢望面露不快,李全福便急着斥责。 “是吗?可这位高侯爷,可是答应我了,本少主之所以愿意来盛京,便是为着嫁人一事来的。” 谢望吗,脸色不变,只是眼神冷凝着高诩,他心腔不安,脱口道:“圣上,楚少主说得没错,这蛊王难求至极,湘西蛊族每一代仅有一只,如今楚少主这只是她的……嫁妆。” 高诩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显,他想解蛊那就只能依赖楚榆的蛊王。 可要用她的蛊虫那便必须娶她。 谢望语气疏离,淡淡扫她一眼,“少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只不过朕已有妻子,恕朕不能答应。” “是吗?圣上如今会拒绝,只怕是低估了这只子蛊在你体内的情况,等再过上些时日,蛊虫啮噬你全身经脉,你即便是靠药材吊住半条命,也离归西不远了。” 楚榆不慌不忙,她只当谢望尚不清楚子蛊的危害罢了。 说完这话后,楚榆自觉不必多待,就要转身离开。 人是高诩带回来的,原本是应该住在忠义侯府的,可高诩听她说到谢望这番情况危急,不由得心下一动,“楚少主医术不俗,且就先在宫里住着,也好随时为圣上看诊。” 还不等谢望拒绝,高诩便向李全福使了个眼色,他顿时会意,“圣上,奴婢觉得此举可行,忠义侯府就高侯爷一人独居,楚少主一届女流之辈,自然是于礼不合。” “好,都由你安排吧。” 谢望用指腹按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点头应道:“都由你安排吧。” 即便是人住进宫里又怎样,只要他不松口,高诩再怎么想让他娶人家,也是无稽之谈。 这几日谢望身子骨每况愈下,精神也不大好,就连原先爱喝的紫笋茶,也全都换成了更为滋补的热参茶。 他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功夫应付高诩了,故而明知他还有话要说,依旧是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了。 李全福作为谢望首领太监,在他身边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识分寸,眼下圣上已然很不快了,即便是有什么话,也得留着下回再说。 高诩只好打道回府,却不准备就这样草草放弃。 想到或许还有一人的话谢望会听,高诩不日又去了玉佛寺。 他先是问了沈固安如今在庙里苦行,可有什么不对劲。 玉佛寺的僧人知道他身份贵重,便带他亲自去寒山壁一观。 这寒山壁是玉佛寺一道屹立足有百余年的天然石壁,洞中怪石嶙峋,森冷幽寂,从前都是犯错的僧人,在这里闭关惩罚自己。 沈固安被罚关在此后,倒是不肯认罪受罚,常常从洞中逃出来,试图离开玉佛寺。 只是玉佛寺中的武僧,皆是功夫不俗之辈,又是多对少,沈固安根本就不是对手。 谢望深知他当年入武德司,便是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招,这才破格被选入。 单打独斗,他或许还有机会,可那些身形壮硕结实的武僧,就像一堵墙似的守着他,让他即便是想离开,也根本找不到可乘之机。 怕他闹出乱子来,沈固安每日的饭菜中都加了软筋散。 石洞中有人背对着众人坐着,不知道是在打坐还是睡着了。 高诩看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旋即转身离开去找明悟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石洞中的那人,是沈固安趁着武僧们换人,故意装作不舒服引诱人上前来查看。 怕发出太大的动静被人发现,沈固安当机立断点了武僧的哑穴,又与他换了身衣裳,让他动弹不得的坐在那。 冬日里僧人们也都戴着帽子,沈固安将自己脏污得不成样子的毡帽和他交换,遮得严严实实,从背面看定然是认不出来的。 高诩来时沈固安在石壁外蹲守,一直远远跟着他没叫人发现不对劲。 此番来玉佛寺,高诩是想劝明悟露面,好劝谢望回心转意,考虑考虑那位湘西蛊族的少主。 “三年前贫僧假死,配合你们让了净入世,前些时日又借着太后的手扳倒孟氏,我介入太多赢过,理当向佛祖请罪,罪孽未消之时,自然也无颜见他。” 明悟语气淡淡,竖掌请罪,仿佛一樽庄严慈祥的观音大士。 “你这木头!此事关乎他的性命,何况当初并未你一人之过,也怪我病急乱投医,借着沈固安之手将圣上找到了。” 事到如今高诩也不愿相信是他看走了眼,沈固安此人狼子野心,当初主动找上自己,就是为了敛财贪权,根本就不是为了复仇。 沈固安是先太子妃姚姝的表亲,原本和明悟一样意欲求娶她,怎料皇家相中了姚姝,将她嫁给了太子。 于是沈固安退而求其次,娶了姚姝的族妹,也因着这层关系,在姚姝临死之前,她还特意托人带信给他。 说是等孩儿长大,一定不要他为父母报仇,就做个普通人便好,往后无忧无虑的,不沾染这些恩恩怨怨。 姚姝并未直接告诉谢望的下落,但沈固安此时已经在灵帝跟前崭露头角,后来入了武德司,以公徇私没少暗查朝臣百官。 后来他就怀疑到承恩候霍达身上了,只可惜他的动作不算小,叫高诩发觉了,二人互相试探许久,终于确定对方没有恶意。 这才互相交了底,得知分别是太子和太子妃身边的人。 高诩自然是主张为太子复仇,沈固安也被他的豪情壮志所感染,何况他有玄甲精兵在手,极有可能能够成就一番大业,被利益刺激下,沈固安违背了姚姝的遗愿,决定带他去见太子。 奈何也就是这段时日,承恩候府出了事,谢望消失不见,二人苦寻许久,终于在玉佛寺找到他。 这其实是明悟事先早有预谋的动作,趁着火势还不大他便将谢望救走。 起初谢望还不同意,说是阿娘和妹妹还在,要走就一起走。 明悟只管得了他一人,时间紧迫,若是再不走,沈固安和高诩便要过来带走他了。 于是谎称会有人救他们,趁其不备将人敲晕,顺利背着谢望离开了承恩候府。 因为这件事,谢望在醒来以后是很抗拒明悟的,几次三番想回侯府找群玉。 明悟只好告诉他身世,又说自己这么做,是因为他母亲的意思。 在此之前,谢望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侯爷和侯夫人待他亲近之中始终带着些生分,更不用说侯爷待他格外严苛,也不许他接触外人。 可他从来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父母,便是废太子和太子妃。 姚姝在临盆之前,除了给沈固安传书外,也给明悟去信,求他能够对谢望照拂一二。 并非是她早就料到沈固安此人并不靠谱,而是姚姝知道真正能和她心意相通,懂得她所求为何之人只有明悟。 当初若非先帝赐婚,她二人不会落得这般死生不复相见的余地。 明悟果然明白姚姝想要的,便收了谢望做关门弟子,如师如父般抚养着他长大。 直到高诩突然找来,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平静。 不知他们促膝长谈有几夜,最终谢望答应来了高诩,会替父报仇。 如此一来,明悟再也没了理由阻止,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是以,明悟只好配合高诩他们,为谢望将来入朝为官铺路。 谢望从前是了净法师时,便时常代替明悟入宫讲经,更不用说盛京高门大户家的主母,本就信佛,诸如此类的盛会自然不会少。 也因此在谢望后来入武德司办案时,与同僚相比,似乎总有人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直到了净身边出现了一位女子,明悟暗地里查清了她的身份,正想着该如何劝她离开之际,却发觉她已经悄悄办好了过所,不日就要离京了。 只要离开盛京,那么天高水远,二人不复相见。 明悟也就没有再去敲打,却借此为由让他的私情败露,将其逐出玉佛寺。 自导自演的最后一环,便是替他受刑,只让人带话,告诉他切不可娶此女为妻。 从始至终明悟都清楚群玉的身份,可谢望日后要走的那条路,决不允许他荒废在温柔乡里。 假死便是给他一记重锤,让他时刻铭记他没有拥有情爱的资格。 正是因为他耽于情慾,才害得师父落得这般下场。 刚开始那一年,谢望便是凭借这股恨意,在武德司越挫越勇,逐渐崭露头角。 可如今他已然身居高位,若再有人揭穿这些沉痛的过往,让谢望知道他师父从始至终都在骗他。 沈固安亲眼见到高诩和明悟在密谋什么,好像说动了明悟去见谢望,等人走后他闯入明悟的禅房。 “你这老不死的,原来你还活着!” 这些年但凡自己和高诩有什么争执,他便拿明悟的遗言来压自己。 在谢望心中,明悟如师如父,很多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偏向高诩。 为此沈固安可没少痛骂明悟,想着他死就死,死前叮嘱那么些没用的作甚? * 距离群玉问过楚榆,如何才肯帮谢望解蛊又过了几日,竟得知李全福来请,说是孟少尹入宫求见,还请郡主过去。 这倒是奇怪,孟澜入宫,谢望几时有这么好心,愿意让自己见他了。 撩兄入怀 第135节 虽然心生疑惑,群玉到底是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坐着小轿往紫宸殿去了。 寒风萧瑟,凉意阵阵直入人心底,群玉手里捧着汤婆子,也觉得冷得厉害。 好不容易停了小轿,进了暖香四溢的紫宸殿,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着青色襕袍的孟澜,清雅卓绝,端方正派。 “许久未见二表哥,上回的事多谢你来了。” 这说的是群玉被沈璋的人藏在黑檀木夹层中带走那件事。 尽管他没能拦下,但因为他发觉不对劲,谢望后来才会及时赶到救下他。 “表妹客气来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罢了。” 孟澜侧身躲过她的礼,如今群玉有郡主名号在身,品级比他高,自然是要避开。 谢望心头一紧,手指微微动了下,明明是他让人宣孟澜入宫的,只是这会正见到二人寒暄,说的事是他不曾知晓的,面上也情不自禁地浮上一层躁郁之色。 他虚咳两声,试图拉回群玉的注意,“好了,都坐吧。” 只是群玉也不挨着谢望落座,反倒是拉着孟澜坐了两张圈椅,皆是离谢望有些距离。 他虽然心中不快,但是想到自己往后也陪不了她多长时日,让孟澜照顾她也未尝不可。 “今日让孟卿入宫,是有一事之托。” 闻言,群玉敛住心神,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圣上但说无妨。”孟澜拱手行礼。 “不必拘束,落座吧。朕想着承恩候府那座老宅子年久失修了,需要个人监工,思来想去寻不到合适人选,又想起孟少尹从前破擅此道,不输工部官员,便想将这事交给你。” 他的语气很淡,像天将亮时那点朦胧的蟹壳青,被风一卷便消失不见了。 群玉听出他的意思,这是想让她回侯府住了。 茫然与委屈的情绪一拥而上,再开口时她声音发濛,“为什么要赶我走?” “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霍家如今已经平反,玉儿总得回府住住不是?” 余下的话她不愿再听了,索性负气离开紫宸殿后殿,去了廊庑之下吹风。 孟澜欲言又止,见谢望竟然也没拦她。 等她离开后,谢望又道:“朕听说了一桩怪事,事关孟卿便想着请你入宫,辨个真伪。” 谢望取下手腕上的佛珠,在手指间飞快捻动着,“有人声称见孟少尹的那位亡妻死而复生,竟是如今的嘉和郡主。不知道这件事,你可清楚?” 说到此节,谢望话里陡然都是凉意,眼神中闪过不快,不怒自威的气势很是骇人。 孟澜从圈椅上起身,躬身向他请罪,“此事是臣一人之过,还请圣上莫要怪罪郡主。” 听他这般语气,那便是知晓了,谢望凤眸微眯,平淡语气下藏着盛怒,“朕何时说要怪罪你二人了?” “你只需将事情经过全须全尾告知于朕即可。”谢望见他岿然不动,复添一句。 “郡主那日来京兆府求助,因为没有凭证,门口小吏不肯放人,情急之下,郡主便声称是微臣死而复生的亡妻,这才进了京兆府得以禀明春禾遇难一事。” 孟澜敛了敛眼,语气波澜不惊,“微臣得到消息后,担心真的是表妹……郡主有急事,便匆忙感到门口见到了她,想来人多耳杂众人误会了,这才坐实了郡主是我孟家妇的消息。” 谢望手中攥紧佛珠,眉目冷冽,眸中浸满寒意。 短暂失神过后,谢望竭力收敛情绪,只装作面不改色,淡声吩咐道:“既然盛京城中已然传开,朕也不好多说什么,等郡主出宫归家,你二人的事,朕不会再过问。” 孟澜沉默片刻,语气愈发恭敬,似乎根本不敢相信,“圣上的意思?莫不是要将嘉和郡主托付给臣?” 一股怅然忽然涌上心头,谢望垂着眼复叹道:“朕也不瞒孟爱卿,我能陪伴玉儿的时间不多了,与其让她被关在深宫,倒不如自由自在,快意余生。” “臣以为,此事或许要过问郡主?您不改自作主张的替她做决断……” 孟澜不卑不亢的反驳,倒是有理有据,只是谢望却听不得,神色不耐地打断道:“不必孟卿提醒,朕知道该怎样做,对她最好。” 见他一意孤行,孟澜不好再劝,只是答应谢望,他交代的事情,自己一定会做到。 孟澜离开紫宸殿后,群玉旋即转身进去,二人衣角擦肩而过,他原本想叮嘱几句,又见她气势汹汹的这番模样,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谢望显然是没有想到群玉会去而复返,见她忽然进来,那杯热参茶只好推远些,免得叫她看出端倪。 结果群玉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先前的位置上,又端起他那盏不烫正适合入口的热茶。 “诶,这茶你不能喝……” 谢望企图阻止她,却被群玉翩然躲开,抱着白瓷茶盏啜饮好几口。 等喝完了她才发觉不对劲来,“怎么这么难喝啊!” 群玉拧着细长的眉,垮着张小脸同他抱怨,“我要喝些白水漱漱口,嘴巴里太苦了!” “好,我让人去备茶。” 如今他病的厉害,侍茶的宫女也不会再备凉水,多是滚烫的热水喝热参茶。 “不要,那不得好久,你乖乖别动,我马上就好了。” 群玉有些恼,樱唇微微撅起,因为嫌麻烦,便凑上前俯身亲他。 依她说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亲一亲他换下味道,不就干净了嘛? 谢望紧紧抿着唇不肯让她闯进去,他才咳了血,虽然用热参茶压了压,但是恐怕嘴中还是有铁锈味,会叫她尝出来。 也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现在居然敢不让她亲了! 群玉不高兴了,猛地伸手将他一推,谁知谢望反应不过来,竟然真的摔倒了?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从前他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怎么现在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被她推倒了。 “你、你没事吧?” 群玉焦急地弯腰扶他,谢望借着她的手试图起身,心中却是拍起一片惊涛骇浪。 他如今怎么能虚弱到这般地步?! 仅仅是叫玉儿随手一推,便摔倒在地,简直就是愧当男儿。 谢望脑中思绪纷飞,连群玉摸他都没发觉。 直到群玉将人压在身下,趴在他胸口,胡乱勾画,“哥哥的身子究竟是怎么了?究竟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实话。” 尽管早就从德叔那里知晓,谢望倏然生病是因为体内引入了子蛊,可群玉非得亲耳听到他和自己说。 若是不肯开口,群玉便非得让他知道,他的一片好心,换来的可不是她的感激。 “无事,就是近日病了。” 谢望果然还在逞强,怎料这句毫无诚意的话彻底激怒了群玉。 “哪里病了?是这里,还是这里?” 她那双犹如滑鱼似的小手四处游走,抵在那处硬挺之上,语气讥诮,面露不悦。 “玉儿,你、你松开好吗?” 尽管很不想承认,可谢望也觉得,自从中了蛊毒以来,他确实不大行了。 “哥哥是只有一样可以用吗?” 群玉倒是给了他痛快,复而去摸他的手,粗粝的指腹被人按来按去,紧接着她另外几只纤纤玉指,塞进了他口中,抵住湿滑长舌。 “这么久没试了,你伺候人的功夫应该见长才是。”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谢望想拒绝,只是嘴巴被她堵住,哪里说得出话。 群玉愈发过分,将身上的披帛解开,将他的双手绑住,又暗暗向前磨蹭。 谢望呼吸一颤,大抵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等群玉真的坐上来时,谢望闭着眼闻着幽浅香气,心跳骤然加速,快到几乎要漏掉一拍。 她说得没错,即便是那里不好用了,仅凭旁的,他也能伺候好她。 薄唇翕张耸动,随着长舌钻磨,倒是引得她阵阵颤栗,群玉抱着厚厚的衣摆,再没有多余的手去扶床柱。 谢望喉结滚动,吞吃着源源不断的滚烫,原先苍白的面色逐渐浮上一层粉。 他湿滑软热的舌头,像一尾肆意游蹿的鱼儿,所到之处乱撞乱搅,闹得春水泛起阵阵涟漪,陡然漫出接连不断的白色水泡。 他脸上水痕遍地,就连眼睫都被洇湿,群玉抓着绵软的衣摆,手指攥得紧紧,几乎是要小死一回。 等她伸直纤细长腿,脚趾不自觉间松开时,见他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就连束好的头发,也从端庄到纹丝不动,变成如今这般散乱地扒在脸上,因为被打湿交错的粘黏在一起。 再定眼一瞧,他眼尾泛红,显然是被她欺负得很了。 群玉眯了眯眼,调笑道:“再怎么嘴硬,舌头用起来还不是软的。” 第76章 “不胡闹些?怎么引起你…… 冬日天寒,冷风凛冽,刮得人脸生疼。 前往玉佛寺上香的老檀越们,则是冒着严寒湿意,也要亲自来烧香拜佛。 这一来便撞见一桩怪事,有人竟然瞧见英国公沈固安,竟然与人大打出手。 此人倒也不陌生,竟是玉佛寺早就圆寂的法师明悟。 之所以能够笃定是他,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明悟法师还是鹤发童颜,花白长须飘逸潇洒,出拳时动作流畅,几回合下来,沈固安被招架不住,被人反手绑住,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 有好事者将此事散播出来,不过三日盛京百姓便将玉佛寺的门槛都要踩破了。 毕竟明悟法师佛法精深,若是能得他解签,不说来年一定大富大贵,也是无病无灾,顺风顺水的。 谢望得知此事后,先是召来了高诩,向他逼问真相。 “高爱卿,已经死了三四年的人突然出现,不如你与朕解释解释?” 高诩满头大汗,他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暴露,给圣上措手不及,一点陈情的准备都没有。 他低着头敛目躬身道:“圣上,此事是臣一人之过。当年明悟法师不肯放您离开,为了让他同意您还俗入世,不得不有了这一出。” “高诩,你当朕是傻子吗?” 撩兄入怀 第136节 见他还不肯说实话,谢望语气重了几分,却不小心诱发咳疾,拿来一张明黄的丝帕,捂着嘴咳出两口血。 高诩当年先找到他以后,谢望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师父无奈叹气,说是是让人找到了,瞒不过他了。 此后,师父让他自己选,是遵循母亲遗愿,不复仇搅合在这些恩恩怨怨里,还是继承父亲留下来的玄甲军。 思忖数日,高诩与他秉烛夜谈,谢望最终决定答应他。 师父见他都已经同意,全然没有阻止的理由。 可为什么非要假死,避世三四年,若非此番沈固安在玉佛寺苦行,与他起了冲突,恐怕这件事会被底下人瞒得死死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高诩单膝跪地,沉默良久,终于憋出一句,“圣上恕罪,这件事,恐怕还要明悟法师亲自来与你解释才能说得清楚。” “好,那便宣明悟法师入宫。” 谢望斜斜倚在小榻,身上还搭着厚实的毡子,面色却是愈发冰冷,已然是一副疏离姿态。 明悟是在午后入宫的,他也没想到会这般快接到宫里的传召。 甚至还是李全福这个首领太监亲自来请,一路上殷勤备至的为明悟打帘子,请他上马车。 围观百姓见了明悟,纷纷上前来行礼,丝毫不惧于这辆樟木马车旁,有好几个出自宫里的侍卫,以及身着宫装的小太监。 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宫门口,等入了宫李全福使要让人来抬小轿的。 奈何明悟却是怎么也不肯,硬要吹着冷风,亲自走过去。 甫一入紫宸殿,明悟便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礼数周全的同他行礼。 谢望神色冷淡,凝沉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好半晌才缓声道:“四年未见,师父倒是如从前一样。” 明悟眸光平静,波澜不惊,“假死欺君,此乃贫僧一人之过,单凭圣上随意处置。” “师父以为仅凭这一句,便能让朕不追究玉佛寺的包庇之罪吗?” 谢望手掌重重拍在椅背上,漆黑瞳仁犹如淬火。 当初得知他的死讯,谢望听说师父因为代自己受过,被罚关禁闭,因为重伤不愈这才导致撒手人寰。 他将所有的罪过拦在自己身上,足足花费三年功夫,心里那道坎终于迈过去。 岂料又在孟家遇见群玉,谢望又想起这件陈年旧事,难免迁怒于她,为此还做了许多的错事。 如今明悟突然出现,谢望本应该为他尚存于世而感到高兴,可想到这几年来,自己愚不可及的行为时,谢望无法原谅他。 “贫僧此生犯下过三桩罪,其一便是明知霍家有变,却想着将你顺理成章的带走,没有提前通知霍家人,这才导致霍家那场大火到后面死伤无数;其二便是让你前往薛家赴宴却被人算计,薛家三郎原本是想设计我,为他姑母报仇;其三便是贫僧假死,只为让你能够更加心无旁骛的复仇。” 明悟神色寂然,语气倒是始终云淡风轻。 “只有这三桩吗?师父还忘了,当年你救我时,我不肯跟你走,你说会有人救她们的,又将我敲晕带走。” 谢望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么些年他对明悟不是没有怨,只是怨恨之下,更多的还是那分敬重。 是他抚养自己长大,可谓是如师如父般的存在,若非是明悟一手栽培,谢望也不会文武兼备,后来入仕之路更不可能平步青云。 明悟目色平静,淡声应道:“贫僧数罪加身,恳请圣上判罚。” 谢望以手握成拳,掩面咳嗽,还未开口,便听得明悟推断,“咳唾脓血,已经这般严重了,圣上可还因为久咳不止引发头痛?” 对于谢望的病,高诩多少知道些,顿时也就顾不上谢望要治他什么罪了,焦急万分道:“你快给圣上瞧瞧,他这可不是一般的病。” 明悟微微颔首,讶然之余,就对上谢望一双晦暗不明的眼。 “师父如今还可信吗?” * 群玉知道明悟如今还活着,同样是难以置信,当初她以为自己也算是间接害死明悟的罪魁祸首,可谓是心腔不安,还在庙里为他供了一盏长明灯。 尽管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但她想着谢望定然会知道答案。 只是好巧不巧,两个时辰前天上便在飘雪点子,到了这会地上积压一层厚厚的雪,便是想走动都不大容易。 在蜀地待的那三年,群玉几乎是没有见到过雪,如今回到盛京看见纷飞飘扬的大雪,遍地银装素裹,漫天飞花挂满枝头。 群玉玩心大起,一时间也就忘了要去紫宸殿,在长宁宫中搓着小雪团,捏了三个胖娃娃。 她在外面待太久,不仅手都冻僵了,便是耳朵通红像是充血似的,在内殿暖了许久,终于才算是恢复些知觉。 好不容易等雪停了,群玉裹上大氅,让人传来小轿,就要去紫宸殿。 “郡主,这么冷的天,等会天黑了,恐怕就不好回来。” 槐夏还想再劝,奈何她做不了群玉的主。 冬日里天黑得早,群玉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这会正好赶上饭点,等陪着谢望用完晚膳,就寻些借口不回去。 再耽搁到了就寝的时辰了,她就不信谢望舍得让她冰天雪地里冻一遭再回去? 倒也如她所料,刚进紫宸殿,还隔着屏风便闻见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 自从他生病后,用膳也就不必那么大费周章去饭厅用了,每回都是让御膳房准备些清淡的饭菜,草草用几口后便不吃了。 李全福见圣上身子骨单薄了不少,每回都是叮嘱御膳房变着花样的做些吃食,奈何谢望胃口太差,才动了筷子不多时便叫人撤席。 “哥哥今日吃什么呢,可否让人多摆双碗筷,我也陪着哥哥用些。” 她那双清凌凌的目光望向李全福,倒是叫他惊喜极了,嘉和郡主来了,那么圣上总不能只吃一两口了。 “郡主请入座,奴婢这就让人安排。” 李全福躬身退下,挪着步子走地飞快。 “玉儿怎么来了?”谢望眉峰皱起,显然是很不欢迎她来。 “外面下雪了,我想着哥哥肯定喜欢,陪你用完膳后,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吧。” 群玉语气欢快,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哥哥如今这身子不利索,恐怕不好出门。” 谢望委婉地拒绝了她,却被群玉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半晌。 “你上回还没告诉我究竟是得的什么病呢?” 谢望还是不肯开口,见宫女将碗筷摆上来了,他夹了一块炙烧羊肉,试图拿吃食堵住群玉的嘴。 见他又避而不谈,群玉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他身子如今愈发亏空,与那只四处作乱的子蛊脱不了干系。 诚然自私如群玉,既不想因为蛊虫,不得不向楚榆妥协,又不愿眼睁睁看着谢望病得越来越重。 所以她决定想法子将那只子蛊,重新引入自己体内。 她先前会昏迷,是因为脑中瘀血未尽的缘故,可如今却不会了。 和德叔悄悄讨论过,群玉更倾向于子蛊的副作用,因人而异。 谢望如今的症状,瞧着像是因为发热引起的咳嗽,实际上他身上的温度烫归烫,却不觉得头晕。 贸然做了决定,群玉不打算告诉谢望,却不得不告诉德叔。 因为帮忙取蛊这件事,只有德叔能够帮她,尽管不会那么轻易松口,但是群玉却觉得总归有法子让他答应的。 二人沉默着用过晚膳后,谢望便说天色不早了,雪天容易路滑,让她早些回去。 群玉却摇头拒绝,“不急不急,我再陪陪哥哥。” 说完这话,群玉也不管谢望答不答应,便悄悄打开支摘窗,伸手去摸窗棂上冻住的冰柱。 谢望眸光微动,将大氅披好,缓缓起身,伸手在她手心掐了一下。 “这么冷的天,还胡闹呢?” 群玉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当即伸手与他回握,五指交扣,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碎月,“不胡闹些,怎么引起哥哥的注意。” 谢望宽厚的手掌不复从前那般温热,摸着倒是有些发凉,群玉心下一紧,眸中情绪翻飞,紧接着便伸出双手用力握住他。 “从前夜里哥哥给我暖手暖脚,从今日开始我帮哥哥焐。” 她似乎不是在用商量的语气,而是斩钉截铁的通知他。 “哥哥生着病,你若夜里和我一起睡,恐怕会将病气传给你。” 说着说着,谢望虚咳两声,趁她不注意拿了帕子捂嘴。 殿内烛火昏暗,若隐若现,他又咳血了,还好帕子颜色较深,光线又不好,她应该没有察觉吧。 问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群玉满心酸涩,恼得攥紧手指,若不是他病得厉害,她恨不得现在就打他两下。 怎么有人逞强到这个地步,若非她今日瞧见还不知道他已经开始咳血了。 群玉不动神色地敛了敛眼,知道他不想自己发现,便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长廊外也都挂满了灯笼,将廊庑照得亮堂堂,谢望又催促她,“你真的要回去了,再不走等雪下大了,你就走不了了。” “倒是叫哥哥说中了,抬轿子的小太监我让他们送到后便都走了,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去了,索性今夜我就留在这就寝吧。” 群玉漫不经心的开口,她的如意算盘终于落定,即便是谢望不愿,也不舍得她冒着风雪,浑身湿透的回去。 第77章 还想陪他过完最后一个生…… 谢望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每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入紫宸殿议政的朝臣大多是他心腹,却也发觉圣上病情太重,怕是要出问题了。 高诩急得嘴角都生出几个燎泡,打算向明悟拿个主意。 “法师当年跋山涉水,寻经问道,自然是比我等凡夫俗子更加见多识广,圣上病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解?” 此番入宫,明悟也是为着他的病来的。 他当年在千重崖思过时,遇到来自西域的僧人,辩经之余,明悟又向其讨教了医术。 后来玉佛寺里医僧遍地,多是出自他悉心栽培,每年到了冬天都会在寺门口支棚子施粥义诊。 玉佛寺此等善举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久而久之便有了“天下第一寺的”美名。 明悟替谢望把过脉,心里大约有数,只不过还是想问问楚榆的意思,故而又对他道:“还请高侯爷替我约见那位少主。” 高诩动作很快,楚榆欣然同意赴约,等见了明悟时,她不由得暗暗惊叹,怎么是个老和尚。 原本她以为是谢望松口了,特意让太医过来与她讨论病情,何时动手用蛊的。 撩兄入怀 第137节 “莫非圣上让你这个和尚来劝本少主死心吗?”楚榆把眼一抬,语气不快。 “少主多虑了,贫僧只是想告诉少主,你与圣上不仅八字不合,若是强行联姻,此乃你命中大凶。” 明悟准备妥当,甚至还将签筒带了过来,想让她亲自来抽。 “胡说!本少主天生贵命,我看是你这和尚信口雌黄!” 楚榆恼羞成怒,正要负气离去时,高诩连连忙劝道:“别急别急,这位是玉佛寺的明悟法师,有当朝国师之称,又怎会骗你?” “哼?怎么不会,你们圣上既不想娶,又想要我的蛊王救命,这天底下哪有这样不劳而获的好事!” 楚榆出言讥讽,根本就不怕惹人生怒。 她们湘西蛊族隐居山林,这么些年没少引得外人忌惮,尤其是弗陵百姓中几位地头蛇。 只是她们擅蛊,蛊虫既可以医病救人,也可以化作剧毒,顷刻间死伤无数。 所以楚榆根本不怕自己触怒了他们,会让寨子陷入不安境地。 “少主此言差矣,为圣上治病是需要蛊王没错,可并非是你以为的,会害得蛊王与子蛊两败俱伤。” 明悟眉目平静,似乎胸有成竹,殊不知这话倒是引得楚榆一惊。 “这么说你有别的法子?” 楚榆自诩医术高超,并不信这个外门子,能懂什么蛊医之术。 “贫僧当年在千重崖修行,遇上苗疆不少穷凶极恶之徒,若要活命自然是得知晓他们的蛊怎么用,有一回性命垂危之际,遇到一位哑巴老妪被人追杀,贫僧将她藏好了,躲过一劫,那老妪为报恩,便将毕生所学尽数告知于我。” 苗疆蛊毒多用于害人,毒性较之湘西蛊毒强上数百倍,此话一出,楚榆那番轻蔑的态度逐渐消失殆尽。 只不过还是将信将疑问道:“那你说说苗疆三道最出名的圣物,我便信你此话当真。” 明悟却道:“苗疆蛊族的圣物只有两件,其一便是影蛊,苗疆一族前身是南诏国,在战场上常常使用影蛊,用来追踪敌人;其二便是《蛊经精义》,如今仅存于世的孤本,仍然掌握在苗疆蛊族手中。” 她原本是想诈一诈他,谁成想他竟然果真知晓。 “那行,就听你一言,在保全我的蛊王情况下,还能救圣上。” 明悟听出她是愿意的意思,复而开口,“再过几日你便知晓了,近日严寒,若是此时引蛊,恐怕容易让蛊虫冻僵了。” “可以,只不过你既然说我与圣上八字不合,那大师以为本少主的姻缘应该落在何处?” 楚榆支颐望他,满怀期盼。 “少主莫急,等明日雪停,你去玉佛寺亲自算上一卦,答案便知晓了。” “那你这签筒莫不是摆设?” 楚榆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竹签,因为手快顿时就抽出一根。 “下下签!怎会如此?”待看清了竹片背面的字后,楚榆一脸不信。 “莫不是你这和尚诓我,这一筒全都是下签吧?” “少主若是不信,高侯爷也可抽一签,在心中默念你想问的事,一看便知。” 明悟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根本就不担心有问题。 高诩点头应了,一副极其虔诚的模样,双手合十,站起来,向着紫宸殿的方向拜了又拜。 如今他心中所求之事,唯有一桩,便是希望圣上能凿枘病愈,以定民心。 怀揣着紧张的心情,高诩抽了一签,竟然是上上签。 倒是与楚榆截然相反的结果,惹得楚榆恨声质问:“难不成你这签筒里,就放了这两种签,我要再试试。” 于是楚榆有样学样,站起身来拜了又拜,这会抽中的事中下签,依旧不算好。 楚榆彻底认了,蹙着眉冷声道:“法师,我明日便去玉佛寺,届时烦请你为我解卦解签。” “自然可以。” 明悟颔首应下,知道她的缘分不在宫里,而是在玉佛寺。 翌日一早,楚榆便出宫去请香了。 明悟法师还尚存于世的消息传出去,惹得不少百姓们一大早便在寺门外等着。 只是问了寺中僧人才知,他如今入宫了并不在寺中。 怕香客们为他而来,却是空手而归,明悟法师还准备了好些香囊,凡是进寺烧香者,皆可以带走一只。 与知客僧说明自己是来求姻缘的,楚榆便被一位年轻僧人带去了菩提树下。 “这位施主既是求姻缘,可以去请一块祈愿牌,等写完后系于红绸之上,抛在树上即可。” 楚榆从前没见过这等法子,顿时觉得有趣,便点头应了,先是跟着香客们稀里糊涂的去大雄宝殿进香,后来发觉自己好像找不到姻缘签该去哪座大殿祈求,便想着随意找位僧人问问。 奈何她见两位僧人面前都有香客问话,一时间她也不好意思贸然上前打扰。 略等了片刻,不仅没等到这两位僧人得闲,反倒是各自引着人离开了。 就在楚榆垂头丧气地想要离开时,便听到一道清磁温润的嗓音,“这位娘子,可是迷路了?” 楚榆出自湘西蛊族,隐居山林,平常众人都是一口一个“少主少主”的称呼,再不济寨子里的同龄女孩,都是丫头长丫头短的。 冷不丁被人唤作娘子,楚榆顿时脸红如霞,“谁、谁你是你娘子,臭流氓!” 那男子见她误会了,连忙打拱谢罪,“对不住,还请这位……姑娘恕罪,姑娘恐怕不是盛京人吧,在我们盛京‘娘子’一称,是称呼未婚女子的。” 此话一出,楚榆羞赧无比,抓起裙摆就要往外跑。 台阶上还有薄雪,踩上去湿滑不堪,楚榆没有意识到危险,险些摔倒在地时,是这人伸手及时扶住了她。 男子的手指贸然搭在她腰上,楚榆立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倒是这人也发觉了不妥,连忙将手撒开,“对不住对不住,在下不是故意的。” 他目光澄澈,与那些登徒子看人时不同,楚榆知晓他只是担心自己摔倒,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是我要多谢你。” “那在下多谢姑娘不误会……” 二人在殿门口谢来谢去好半晌,楚榆这才想起正事,“我想问问郎君,求姻缘签要去哪个大殿?” 韦愉声音放缓些,和颜悦色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姓韦名愉,在家中行七,唤我韦七就行,我带你去求姻缘签。” 听得他自报家门,楚榆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韦七的名又是哪一个字?”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的‘愉’。” 韦愉从小便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父亲对母亲倾注深情爱意的告白,故而每每提起,他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楚榆眨了眨眼,她其实没听明白,只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分辨,“我叫楚榆,榆是榆树的榆,我家乡遍地都是榆树,所以就得了这个名。” “那还真是凑巧。” 韦愉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与自己同名之人,惊得声音都向上扬了扬。 二人一路结伴而行,直到韦愉将她带到抽姻缘签的姻缘殿。 只是韦愉却不打算抽,他之所以对玉佛寺很是熟悉,还因为他身子不好的缘故,需要经常在寺里居住,由医僧给他看诊。 大夫们都说他是胎里带来的弱症,是无论如何也都活不长的。 韦愉也不想耽搁旁人,便说什么也不打算娶妻生子,叫韦仲书头疼不已。 楚榆抽到一支上上签后,高兴不已,只是这签文她读不懂,不过她并不在意,打算回宫后再找明悟解签就是了。 她一回头看见韦愉在殿门口孤零零地站着,不由得快步上前,疑惑问道:“来都来了,你不去抽一支吗?” 韦愉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今日来,只是为姑娘带路罢了。” “抽一支嘛?给你看我的上上签,说不定你也能抽到呢?” 在楚榆的劝诫之下,韦愉到底是松了口,也跟着去抽签。 只见那僧人笑道:“韦施主这支签乃上上签,贫僧先恭喜您了。” 玉佛寺里大多僧人都认识他,只是往常他不会往姻缘殿来,今日瞧见也是意外得很。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不知这签文何解?”韦愉念出签文,疑惑不解。 那僧人竖掌念了句佛号,又慈眉善目的笑道:“韦施主近日命犯桃花,此乃大吉之兆。” “那不知此人在何处?”韦愉讶然发问,很明显有些不相信。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知想到什么,韦愉忽然红了耳朵,反观楚榆没有听出问题,连忙赞叹道:“恭喜啊,看来韦七运道不错啊。” * 等楚榆回宫后又去找明悟解签,谁知他看完签文后但笑不语。 还是楚榆缠问许久后,他才淡淡开口,“与你缘定之人,很快就会再见的,届时你便知道贫僧没有在诓你。” 楚榆将信将疑,谁知等她再出宫去买零嘴时,竟然在买糖葫芦时遇到了韦愉。 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明悟的话,再抬眼看韦愉时,便有些心腔震动,乱跳怦然的感觉。 这回遇见韦愉,二人皆是打听了一番对方有没有婚事在身。 得知家中并未定下亲事后,楚榆心安不少,等再回宫便答应了明悟。 愿意用蛊王帮圣上除去体内的子蛊,只不过明悟得按照他先前说的那样。 蛊王必须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楚榆存有私心,她想凭借那只蛊王,帮韦愉治好胎里带来的弱症。 明悟见她终于答应,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等到天气转晴,冰雪消融那日,紫宸殿里传出件坏消息,说是圣上重病垂危,已然昏迷不醒了。 只不过这件事对于明悟来说,又是一桩好消息。 依着谢望的性子,不一定同意他冒险取蛊,很有可能会误会,是他们偷偷答应了楚榆,借用她的蛊王,那么等他醒来便必须娶她。 取蛊一事犹如火中取栗,必须万分小心,故而明悟也不敢肆意声张,连高诩都没说实话。 这日天气合适,紫宸殿内地龙滚烫,又在圣上的卧榻前放着一只炭盆,烧着银丝碳,让蛊虫产生这是春天需要媾和产子的错觉。 楚榆那只蛊王是雌蛊,等雌蛊进入谢望体内,与子蛊进行媾和,等榨干子蛊最后一丝价值后,便会如同螳螂一样拆吃入腹。 雌蛊吃掉他以后,便不会再回到他身体里,等到雌蛊产子,楚榆不仅不会少一只蛊王,还会多一只蛊虫。 撩兄入怀 第138节 要说这个法子楚榆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从未亲眼见过有人做成过。 大功告成后,楚榆将蛊盒准备拿出来,那只蛊王就像是认主似的,爬回盒子里躺好。 明悟擦了擦额角的汗,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又谢道:“此番多谢少主愿意相助。” 楚榆轻轻颔首,又摆手笑道:“说起来应该是我谢谢你,你这出妙计,倒是让我多得了一只蛊虫。” 要知道蛊王产子,生下的蛊虫很大概率会是下一代的蛊王。 得了两只蛊王,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谢望体内的子蛊被取出,只是他身子亏空已久,还是没能醒来。 明悟并不着急,说是等过几日他体内毒素减少,虫卵也都消失殆尽,就能醒来了。 群玉得知谢望病重,也就不顾李全福的劝阻,过来看他。 因着尚且不知道圣上几时醒来,明悟让楚榆守口如瓶,谁都不要告诉,圣上体内的蛊虫已消。 于是李全福也并不知道,只是得了明悟的吩咐,不许有人进去叨扰圣上。 这话倒是拦得住那些吵着嚷着要见圣上的朝臣,但是拦不住被圣上看做眼珠子似的嘉和郡主。 紫宸殿的宫人都知道嘉和郡主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便也没有拦她,只是让她进去了。 阒寂深夜,殿内碳火烧得旺盛,群玉带着装作小太监的德叔,准备开始将子蛊换回来。 其实德叔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耐不住群玉以命相逼。 好不容易跟着她来了这紫宸殿,德叔替谢望把脉,却发觉了不对劲。 好像他体内的蛊虫孱弱不少,莫不是要死了。 子蛊若是死了,那岂不是代表着谢望也没命活了? 德叔又故技重施,在谢望指尖割破了个小口子,群玉毅然决然的伸出手,想将子蛊重新引入自己体内。 因为怕疼,群玉始终都是闭着眼,根本就不敢看。 倒是德叔发觉他体内并没有蛊虫,鬼使神差的又冒出个别的猜测。 会不会是那位远道而来的楚少主,已经帮圣上解了蛊呢? 德叔没敢多想,手忙脚乱的替二人处理好伤口,有些不忍心告诉群玉真相。 若是告诉她谢望体内蛊虫已解,那岂不是代表他要娶楚少主了? 索性玉儿如今身子康健,倒不如让她误会着算了。 依着群玉的打算,等她将子蛊引入体内后,想来也是没多少命数了,那么自然不能待在宫里。 她去过灵州,去过蜀地,唯独江南一道还没去过。 听说那里很是宜居,不如她乘船离开,去江南小住? 见德叔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群玉反过来安慰他,“师父,有句佛偈我觉得极好,‘不向人间争宠辱,只将心事付沙鸥’,如今我只想带着宁儿去江南小住些时日,想来此生也就无憾了。” 德叔叹了口气,“你如今别无所求,还不是因为所求之物,已经尽数得到。” 群玉从记事起,便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为别人而活。 幼时是因为凤命之说,她必须循规蹈矩的做好未来太子妃,后来侯府出事她以兄长的身份存活,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若仅凭她一人之力,恐怕没有这么容易扳倒孟淑妃。 谢望如今是皇帝,若是他死了,定会引得天下大乱。 群玉便是以这一点说服德叔的,当年霍家蒙此劫难,能够号令三军的兵符,因为河西军派系纷争不断彻底消失。 如今的河西军则是由当地门阀和寒门将领互相割制,若是盛京再出来乱子,突厥人每逢冬日又更加难熬,很难保证不会对大庆发动战争。 霍家已经洗清冤屈,沈固安此人虽然动不得,但是在玉佛寺苦行也不算好过。 对于这般局面,群玉已经很满意了。 就连当初在武德司死牢里,想要杀她的霍瑶,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她如今被关进京兆府刑狱,听说霍容璇为她请了极为出名的讼师,即便是判刑想来也不会太久。 孟澜因为与她的这层关系,主动避开,这桩案子移交给新上任的京兆尹来审。 想来年底之前,这件事便能尘埃落定有个结果了。 群玉和德叔离开紫宸殿,临走之前又回头久久看了他一眼。 帷帐低垂,锦被堆砌,其实群玉看不到什么,只是想着不知道下回再见到谢望,会是什么时候了。 再过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了,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群玉还不知道,从小到大,谢望的生辰从未过对。 若是按照张医正先前所说,那么谢望的生日比她大一旬。 只不过当初为了隐瞒他的身份,后来母亲生她的时候,只将他一道抱过来,充作是双生子。 群玉还想为他过最后一个生辰,想同他一起放烟花。 等陪他过完生辰,她就带着宁儿去找孟澜。 春禾如今在孟澜府上养病,她如今身子也不大好了,越是冬日咳疾越发严重。 想来是要去暖和一点的地方,群玉觉得江南再合适不过了,便想着届时租一条船,定要带上春禾。 * 前些时日孟澜得了谢望的圣旨,帮着群玉监修承恩候府,这会已经修整完毕了,便入宫过来复命。 谁知李全福却道圣上还病着,谁也不见。 孟澜别无他法,只好恳求李全福派人将消息递给群玉。 踌躇之际,李全福还是应了,群玉听完当即吩咐人抬来了轿子,不多时便来了紫宸殿。 “倒也是凑巧,我正想着问问进度如何了。” 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递来了枕头! 群玉已经准备出宫了,正愁府里还没修好,不知道去何处住呢。 “如今整座承恩候府焕然一新,郡主想去随时都可以。” 孟澜正色直言,却也被她逗得笑弯了唇。 “那太好了,我今日得闲,等会随你一道出宫去瞧瞧吧。” 此话一出,不仅孟澜很是意外,就连李全福也都惊呆了,心想嘉和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现在就要出宫离开吗? 不成不成,圣上还未醒来,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找他们的麻烦。 “这、恐怕不成吧,郡主不如等圣上……” 话说一半,李全福又想到事关圣上的病情,不好在外臣面前直言,及时住嘴,就听得群玉接话道:“无妨,这也是圣上的意思,我就先去瞧瞧。” 没人阻拦后,群玉便和孟澜一道出了宫。 群玉想着往后不一定能再见到他了,便发自真心道:“二表哥,这些时日以来,我觉得欠你良多,实在是对不住你。” “郡主怎会这样想?”孟澜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归根结底,我到底是让你背上克妻的名声,听说你如今都还没能再娶……”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当初群玉掉崖一事传出去,盛京百姓们都知晓这位孟少尹,才过门的妻子香消玉殒。 即便是有心攀附孟家的,稍微爱重女儿些的,也不舍得将人嫁进来。 孟澜无奈摇头,“谁跟你说的是这个原因,我不娶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第78章 娶了好多男宠,没有哥哥 思及谢望先前的叮嘱,孟澜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有机会。 他如今卧病在床,也已经将表妹托付给自己了,若这会再不能表明心迹,岂不是要一直错过? 群玉倒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心里微微有些发怔,“二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实在对不住……” 她的声音愈说愈小,紧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别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孟澜并非是要逼她,当即打断道:“表妹不用道歉,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眸光明亮,一片澄澈,群玉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再出声反驳。 “过几日我会回承恩候府,还请二表哥转告春禾,届时再与她一并过来用饭。” 离开盛京之前,群玉定然是要办一场乔迁宴的,也不必邀请太多人,只需与三两好友话别即可。 孟澜淡声笑道:“好,那我就等着郡主的帖子了。” 等他将这话说完,马车停在了宣阳坊承恩候府门前。 群玉由他扶着下车,正要抬手扣门,转眼一想,如今侯府哪还有人在。 就在群玉正要推门进去时,孟澜拉住她的衣袖,缓声道:“表妹别急,不妨敲门再进。” 群玉心里好奇地不得了,想着难不成当真如她所料,侯府里还有人在? 她到底按照孟澜的意思,殷殷叩响了门,里头竟然真的传出一道声音,“来了——” 等那道漆木大门被打开时,群玉看见项叔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像是怕她等急了,还忍不住加快步子疾步赶来。 群玉连忙快步上前去扶他,“项叔,您慢些。” “老奴见过大娘子。” 项叔颤颤巍巍地站定后,同她拱手行礼,群玉忍不住泪湿于睫,“不必多礼,这么些年,项叔你都在何处?” “当年我随着侯爷从灵州回来,因为受了伤卧病在床,小山那时候年纪小,还背不动我,只好替我一遍又一遍的往侯府跑,替我向侯爷磕头。” 说到这些陈年旧事,项叔老泪纵横,“我原本以为等我这条腿再好转些,等侯爷出殡那日,怎么也能跟着一道去送行的,谁知竟然没有那一日……” 自打群玉出生以来,项叔便是伺候父亲的老人了,待她如同长辈似的。 若不是在平丘受伤断了一条腿,项叔恐怕还会向从前一样守着父亲。 撩兄入怀 第139节 侯府那场大火死伤无数,四处流窜的下人更是不计其数。 群玉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再见到他。 她搀扶着项叔往里走,竟然瞧见了他的儿子项小山,高高壮壮的,不似当年那般孱弱。 群玉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小山弟弟,还记得我吗?” 项小山皮肤黝黑,唯独那双瞳仁乌黑发亮,甫一开口,粗声粗气的,“小山见过大娘子。” “不必这么客气,还是叫姐姐就是了。” 群玉眉眼弯弯,想到小时候他追在自己身后跑的模样。 那时候无论是宫里宫外,就连在侯府,有哥哥在,她依旧是最小的那个。 听大家一口一个“妹妹”的叫唤,小群玉不是很高兴,她也想要个弟弟妹妹。 刚好项叔家的儿子小山,便足足比她小上那么一两岁。 小群玉可谓是过足了姐姐瘾,在小山面前摆谱,常常对他发号施令。 什么“小山,快给姐姐做个鬼脸瞧瞧”、“小山,谁能吃下这块甜糕,就认谁做老大”。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群玉不能时时找哥哥,有时候便会和小山一起吃杏子,数蚂蚁,玩得不亦乐乎。 可这会项小山足足比群玉高出两个个头,他瞧着又很是腼腆,再让他叫姐姐恐怕会不好意思。 正当群玉出言找补,让他随意叫就行,便听得项小山咬字低沉,含糊不清地道了句,“姐姐——” “好,乖孩子。” 群玉想也未想的就想往常一样伸手摸他的头,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够不着。 她纤长素手举在空中也是尴尬,便想着干脆拍一拍他时,项小山自己低下了头,让她摸到了。 二人这般亲密无间的互动,叫孟澜尽收眼底时,心口止不住泛酸。 只不过转眼一想,表妹兴许只是拿人当弟弟,也就算了。 除了项叔和项小山以外,群玉走进正厅,瞧见绪姨和岑嫂子。 “大娘子,好久不见。”岑嫂子笑意盈盈地向她行了个福礼。 群玉屈身还礼,又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没见着顺儿那孩子?” “哎呦,娘子快别提那小皮猴了,上蹿下跳的可惹人嫌了。” 提起外孙,绪姨话里话外虽然都透露着嫌弃 铱驊 ,可神情分明是高兴的。 到了她这般年纪,还能含饴弄孙,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孟澜先前只是问过春禾,等侯府修成,可要给她一些惊喜,要请哪些人来? 谁知春禾却笑道:“你只需去妙春堂一趟,找一位赵大夫,告知有这么一桩事,他便会安排好的。” 春禾并非夸大,德叔帮着承恩候府忙前走后这么些年,不见得与这么老伙计不认识。 群玉还未来得及入座,便听到德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玉儿回来了?” “师父也来了?”群玉惊奇开口,没想到德叔竟然也出宫赶来了。 德叔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都让开些,你师兄端着拨霞供过来了。” 虚相旬方才陪着德叔打下手,这会将铜炉搬至四方桌前,累得他额角生汗,也顾不上擦一擦,旋即转身往厨房去了。 厨房离正厅有一段距离,更别说这只冒着腾腾热气的铜炉又重又烫。 群玉也想去厨房帮忙,只是还不等她起身,便被绪姨摁着坐好,“不用不用,你师兄一人就能应付。” 听得这话,项叔冷眼一扫,项小山顿时会意,连忙追出去,“我去帮忙就是。” 孟澜自然不甘示弱,也跟着一道离开正厅,“我也去帮忙分担一二。” 德叔拉了张圈椅随意就坐,“玉儿可想好了何时启程?” “再过两日便是圣上的生辰了,我打算陪他过完再走,只是走之前得在侯府办一场乔迁宴,也算是为我践行了,届时还请诸位赏光,一定要来。” 群玉倒是没想到德叔能看破自己的想法,不过既然他点出来,那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大娘子这是何意?要往何处去?” 绪娘眉头紧锁,很是不赞成,眼见着马上就到年关了,便是要出远门,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我想带宁儿去江南小住些时日。” 群玉捧着茶盏,饮了一口花茶,香味扑鼻而来,入口时有回甘,的确是很合她的口味。 “江南虽然太平,又是富庶鱼米之乡,可大娘子在此地可有旧相识?项叔忧心忡忡,怎么瞧都觉得不安全。 “我外祖母便是当初江南首富之女秦知音,后来她虽然嫁进了盛京,可江南还是有不少叔伯兄弟的。” 话是这么说,群玉只想让诸位长辈安心罢了,并不打算去投奔他们。 “要我说,你不如和你师兄一道南下,虚家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望族了,有你师兄在,没人敢为难你。” 德叔漫不经心的开口,绪姨很快便明白他究竟打量着什么主意,恐怕这厮还是没有死心,想着撮合他的这对好徒弟。 还不等群玉出口拒绝,又听得项叔正色直言道:“也好,将小山一并带上,他如今身板子硬朗得很,若是遇到什么事,也有人能挡在前面。” 项叔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想着小山那小子,从小就爱跟在大娘子身后跑,他这个做爹的没什么本事,也只能送他去娘子身边出出力,至于能有什么造化全看个人本事。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群玉还一句话没说,两位长辈便已经将事情就这么拍板定下了。 群玉悄悄从正厅里溜出去,和岑嫂子结伴一起去了厨房。 才刚出了垂花门,就听到她问道:“其实你听嫂子一句劝,我觉得方才那个当官的最适合你。” 这都是什么话!?一个个的怎么还都选上来了? 群玉恼羞成怒地嗔道:“嫂子,旁人误会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跟着瞎窜撺掇” “欸,嫂子没有误会,你那位谢郎君是不中用了,嫂子知道你这会儿因着这事正灰心呢,但是你也不该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才是。” 岑嫂子见她光顾着不好意思,连忙将人拉住,摆着手指同她数道:“那个名唤孟澜的细心温柔,最重要的是满眼都是你;你师兄嘛,倒是要比人家差一点,但胜在厨艺不错;至于小山兄弟瞧着比你还小,男人还得是年纪大点好,会疼人……” 此时此刻,群玉脸上粉霞成片,就连耳垂都红得好似要滴血。 她试图伸手捂住耳朵,却被岑嫂子制止,“不说多的,你总得为宁儿找个爹不是。” 群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尚且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依着她原本的打算,等她身子不大好了,让人将宁儿送回宫,总不好叫宁儿一辈子不认她父亲吧。 “嫂子,你说的这些,我都心里有数,多谢你为我着想了,这不过啊我现在,是真的用不着。” 群玉也不打算与她解释,只笑吟吟的那话堵了她的嘴,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也罢,总归你模样好,又没说非得在他们三个当中选。” 岑嫂子倒是对她信心十足,群玉暗暗偷笑,幸好她不是前朝那等荒淫无度的公主,否则公主府的男宠只怕一房又一房的往里迎。 等二人去了厨房,瞧见虚相旬几乎装满了整整两层食盒。 项小山在后院里劈柴,孟澜在灶房里添火,弄得灰头土脸的。 “表妹怎么来了?”孟澜率先看到她,当即抬头问道。 “二表哥快起开,你袖子都叫火燎着了!” 孟澜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袖子没有挽好,往灶炉里添火时,那道火星溅出几个黑点似的小洞。 听到群玉的喊声,孟澜当即松手,起身离远些。 瞧他实在是狼狈至极,群玉从袖中摸出帕子递给他,“二表哥擦擦脸吧。” 孟澜往前走几步,站在水缸前照了照,无奈笑道:“表妹我这手上都是灰,恐怕还得劳烦你帮帮忙。” “虚相旬当即放下手里的盘子,我来吧,怎好让师妹帮你。” 他手疾眼快的就要伸手抢过群玉的帕子,怎奈又听得孟澜道了句,“虚郎的手才碰过葱姜,不大干净,还是由表妹来吧。” 此话一出,虚相旬僵滞片刻,就瞧见群玉捏着帕子,帮孟澜擦额头擦脸。 “依我看,孟兄倒不如用茶水去洗洗脸。” 不知何时,项小山将劈好的柴火抱了进来,一开口便是暗含讥讽。 “用茶水,会否太过奢靡了些。” 孟澜倒也有理有据的反驳,权当听不出来他嘲讽自己。 “师兄,这灶上的汤快好了吧,我有点饿了,咱们走吧。”群玉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岔。 “嗯,这道甫里鸭羹鲜香可口,最是滋补,师妹等会可要多用一些。” 虚相旬找来一只汤瓮,将鸭羹尽数舀进去,等他盖上盖子,就说可以去正厅用饭了。 项小山自告奋勇的说自己来提食盒,孟澜把眼一转,已经拿好了碗筷放在红木托盘上。 岑嫂子也闲不住,非要从孟澜那摞高高的碗碟中拿出好几只,放在自己的托盘上。 这样看倒是自己空手来帮忙了,正当群玉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先走,我去取酒来!” 当初她在自己院子里玉兰树下藏得是钱,但在在哥哥住的小南苑里,那棵梨树底下藏得是两坛女儿红。 群玉寻了条近路,没一会便来到了小南苑,还好她方才拿来了厨房的小铲子,在那棵梨树底下挖了好半晌,终于看见箱子的顶了。 等她将箱子拖出来,抱了一坛女儿红,另外一坛就留给谢望做纪念吧。 * 酒足饭饱过后,群玉喝得烂醉,原先说好了就在侯府里住的,怎奈她发了酒劲,硬是要乘车回宫。 孟澜倒是送佛送到西,将她送进了宫,长宁宫他倒是去不了,便让人去请她的宫女来接。 怎奈群玉却不肯好好待着,非要去紫宸殿,孟澜见她走得摇摇晃晃的,怕她摔着便想着扶好她。 二人亲密无间的互相搀扶,竟也引得不少宫人频频驻足,想着嘉和郡主恐怕好事将近。 等到了紫宸殿,李全福看见群玉的手攀在孟澜的脖子上时,也是忍不住眼睛发愣,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群玉倒也轻车熟路的走到紫宸殿后殿,也不需要人引她去见谢望,自顾自地便摸到殿内,拖了鞋袜就要往床榻上钻。 撩兄入怀 第140节 李全福原本是想制止的,但是又怕自个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便让宫女荷香去送解酒汤。 荷香点头应下,不多时便将解酒汤端了过去,怎料一抬眼便瞧见满地的衣裙,吓得将那碗汤放在小几上,蹑手蹑脚地推门离开。 “李总管,您这会可不能进去……” 从前在白日里见到郡主和圣上私底下相处,虽然亲近有余,但是二人从不逾矩。 这会冷不丁瞧见郡主这样做,荷香生怕自己一时失言,泄露了才出去,会落得个小命不保的地步。 李全福看她这副反应,便知道果真与自己猜得那般,连忙竖起食指,在嘴唇比嘘。 好半晌,等她让人下去时又叮嘱一番,“把嘴巴闭紧了,遑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主子们的事。” 荷香点头如捣蒜,见李总管这幅神情像是早就知晓了,总算是将这颗心放进肚子里。 地上那件最为显眼的男子外袍,其实是孟澜那身被火点子绷到衣袖上,烧出几个黑窟窿的那件天青色锦袍。 孟澜是怕她吃醉酒吹了冷风着凉,便在下车时将外袍脱了给她。 怎料群玉却误会了,以为他要自己帮忙补好袖子上的破洞,便不由分说的掳走了,口中还念念有词,“二表哥不必担心,等过几日我定然还你件完好无损的外袍……” 孟澜见拗不过她,也就笑着接受来了她的好意,将人送走在紫宸殿门口,便离开了。 这会群玉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她将冰凉的小手放在谢望胸口焐着,另外那双好动的脚丫子,则是搁在他小腹上烫着。 她喝醉了酒倒也不恼,就是容易倒头就睡,可群玉的睡相又不是一般的差。 少顷,纤长手指透过他身上明黄的寝衣,与他肌肤相贴,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 毫不犹豫地说,谢望是被人冷醒的,他觉得心口是冷的,身上是冷的,小腹那最该炽热的地方,同样冷的出奇。 等他嗅到空气中浓重的酒意时,还来不及睁开迷蒙双眼,便被群玉猛地拍了一巴掌,咕哝道一句,“别动……” 合着这是被人当做枕头了!谢望后知后觉,将衾被盖好后,也就没有再多动作。 群玉梦中呢喃自语,“男宠,好多男宠……”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像是浮在雾里似的那般空濛。 只不过谢望耳朵尖,到底是听到了她嘴里念叨着“男宠”二字。 紧接着又听她口中蹦出一连串的人名,“二表哥、师兄、小山弟弟……” 谢望眸光一转,前面两人倒是熟悉,这个小山弟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不成是在做梦,梦中她左拥右抱,有好多男宠不成? 不行,得将人弄醒,这都梦见什么乱七八糟的! “玉儿,醒醒,你都梦见什么了?” 随着谢望温声问话,群玉倒也不自觉的回道:“娶了好多男宠……” 话音刚落,谢望抬手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那哥哥呢?” “没有哥哥。”群玉还在梦中,声音瓮瓮的,尚且不清醒。 谢望眉头紧锁,心想,等她醒了绝不会放过她。 第79章 为她备好嫁妆,纳美男三…… 空气中尚存淡淡酒香,谢望便知她这是喝醉了,也就好生地将人抱好,拍了拍她的背,就像是从前哄宁儿入睡似的。 群玉睡得正香,他就这么抱着,手都酸了也没将人松开。 直到群玉无意识地转头,谢望小心翼翼地离她远些,总算得以起身。 只是甫一下床,便看见地上有件天青色的锦袍。 这是男子的样式,但显然不是他常穿的衣衫。 谢望将地上的衣裳全都捡起来挂在椸架上,唯独这件男子外袍,却是偷偷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藏好。 难道就因为他在病中,玉儿又认识了什么旁的郎君不成? 谢望心中暗地生出许多猜测,直到他披上大氅,弓着身轻咳出声。 怕吵醒群玉,他快步离开内殿,李全福原本还在打瞌睡,冷不丁见圣上醒了,又惊又喜。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就被谢望抬手制止,“出去再说。” 李全福心知圣上这是怕吵到郡主,当即点头就要去扶他。 怎料谢望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还没虚到这般地步,连忙摆摆手,硬是抬步出了门。 等到了主殿,谢望睃视一圈,淡淡问道:“朕昏迷有多久了?” 李全福声音难掩激动,“回圣上,有一旬多了。” 先前他一日比一日嗜睡,醒来的愈发地迟,谢望便也料到了,有朝一日自己恐怕会昏迷。 至于醒不醒的过来,倒是要看命数了。 他病重之前,吩咐朝中政务暂时由高诩、姜腾处理,只是二人到底是武将,只怕文官那边难以服众。 谢望又写了两封密信,分别送往韦仲书和崔濯,凡是上奏于他的折子,务必经他二人之手,再由内侍省的小黄门送到紫宸殿。 如今桌案上的折子已经快摞不下了,谢望忍不住皱了皱眉,又问:“怎么不见七皇叔?” 自从立下传位遗诏后,谢望便派了玄铁军中暗卫,去玉佛寺寻尚在修行的七皇叔持空。 人倒是寻到了,只不过他说什么也不愿沾染这些凡尘俗物。 李全福低着眉眼,惴惴不安道:“那位给圣上回了封信,奴婢这就取来。” 等他拿来时,谢望摸着信封感觉重量不对。 打开后信封中没有信笺,除了一支有些干涸的松枝。 “这、这是何意?”见圣上无奈扶额,李全福同样大吃一惊。 “他这是要效仿碣石仙人,也罢,师叔既然靠不住,那便在宗亲里寻吧。” 谢望按了按脑袋发胀的太阳穴,语气透着丝丝冷意。 李全福从前跟着师父曹大伴读过几卷书,倒也听过碣石仙人的名号。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难怪圣上放弃去寻那人,只怕玉佛寺里早就人去楼空。 谢望刚醒便要处理公务,却叫李全福劝住,“圣上,不妨宣曾太医过来为您看诊?” “不必,朕心里有数。” 寻常大夫就算是看来看去,也只能诊断出他这是风寒,即便是精通医术的师父,替他把过脉后同样是一言不发。 谢望自知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如今他也没想到自己昏迷过后,竟然还会醒来。 那么自然要利用好清醒的时间,多做些安排才是。 如今谢望体内蛊毒已消,可明悟这会在佛光寺祈福颂经,也无人与他通传,并不知晓圣上已经醒来了。 楚榆则是隔三差五的出宫,与韦愉一道走街串巷,尝了好些盛京美食。 最后一位则是德叔了,他已经辞去太医署的职务,如今又回到了妙春堂后院,除了疑难杂症,等闲小病是绝不会露面的。 何况德叔误会他是用了楚榆的蛊王,便以为等他醒来定然是要娶人家的,更不会将真相告诉群玉了。 阴差阳错之下,便是谢望自己也不清楚此事,只当他的病情反复,即便是今日醒了,等下次再昏迷过去,又不知道是何时才能醒来了。 晴日暖阳,薄雪未消,谢望站在窗前,盼着群玉能够早些睡醒。 等他一回首,发觉床头支着那张金丝楠木雕花食几上有碗放凉的醒酒汤,连忙吩咐李全福,再让小厨房的煮一碗来。 不多时,荷香便捧着红木托盘,低着头走了进来。 醒酒汤都没喝,那要是等她睡醒,岂不是会头疼难耐? 于是群玉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扶起来,喂了醒酒汤。 她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墨发如云,长眉修眼的俊俏男子扶着她喂水,她小口小口用着,后来竟又说了句胡话,“你是……我新抬进府里的哪位?” 谢望无奈叹了口气,“但愿你醒了还记得这些。” 等喂过醒酒汤后,群玉又继续睡,谢望抬手摸了摸妹妹的鬓发,心中满是怅然。 倘若哪天他毫无征兆地去了,谢望并不希望她为自己守节。 群玉还这样年轻,她又是个好热闹的,身边怎能没个人相伴。 何况宁儿还那样小,没有父亲陪伴长大,总归是不够圆满。 谢望暗忖须臾,心中竟然也能释怀,无论是孟澜也好,虚相旬也罢,还是那劳什子不知从何处冒来的小山弟弟,只要她喜欢相中人家都好。 她若是只想要一位夫君,那他在临死之前便留一道遗旨,为她备好嫁妆,也给宁儿将来准备好。 又或者她如梦中那般,想效仿前朝公主,纳美男三千,也未尝不可。 总归他这辈子没法与她长相厮守,也不要她往后余生孤苦无依。 * 等群玉醒来时已经过子时了,夤夜深深,窗外孤月高悬,谢望时不时虚咳两声,又继续提笔写字。 群玉悄无声息地下床,趿着鞋从内殿绕到西间。 谢望怕不能及时看到群玉醒来,便也撑着没睡,就在后殿忙公务。 他是先看见群玉的影子,殿内灯火通明,烛光摇曳间,群玉试图从他身后出现,给谢望一个惊喜。 奈何还没等她扑过去,谢望便转头将她瞧得一清二楚。 “瞌睡虫,总算是醒了。” “哥哥好无趣,配合我一下嘛。”群玉噘了下嘴,不满开口。 “好,那我方才就当没看见。” 说完这话,他又将身子转过去坐正。 “猜猜我是谁?!”群玉小跑过去,又蒙住他的眼睛。 撩兄入怀 第141节 谢望也乐得陪她玩,“嗯我猜猜看,这么调皮捣蛋,看来是玉儿。” 群玉故意恼怒掐了下他的耳朵,“谁调皮捣蛋了,你最调皮捣蛋!” “好,是哥哥说错了,还请玉儿大人有大量……” 谢望竟也顺着她的话哄她,群玉轻哼一声,露出个满足又轻松的笑容来。 等他再转过身时,群玉扑入他怀中,带着些哭腔道:“哥哥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见、见不到……” 话说一半,她又觉得不吉利,连忙捂住嘴,“还好是有用的,哥哥醒了就好。” 谢望疑心自己听岔了,什么“有用的”,正当他想再问时,却见群玉把脸一转,像是在悄悄抹眼泪。 “好了,玉儿不哭了,哥哥这不是没事吗?” 她一哭谢望心都软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着要将人哄好。 群玉将头埋在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不停地乱动,蹭得他有些发痒,露出来的脖颈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她停留的太久,谢望的呼吸都有些乱了,就在他刻意隐忍,想稍稍别开脸不再看她时,群玉主动抬头捉住他的唇,狠狠在唇瓣上留下“啵”的一声。 谢望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出,若是往常他会用力地亲回去。 可现在他真的有资格吗?若是下一回他睡去后再也醒不来了,一个将死之人又凭什么得到她全心全意的爱? 稍忖须臾,谢望极其刻意的拉远些距离,又故作好奇般发问,“玉儿,你今日带回来的那身天青色外袍,是哪位郎君的?” 群玉揉了揉脑袋,好像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又听他说天青色。 “哥哥说的那身外袍,兴许是二表哥的吧,他衣裳破了几个洞,我应该是想……顺手拿回来补补?”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显然这话群玉自己也不大相信。 遑论是谢望还是孟澜,二人都清楚她不善针黹,又怎会放心将衣裳交给她缝补。 “哥哥不是怪你的意思,何况孟澜也不是旁人。” 谢望这番话说得端明大义,不见有一丝在吃醋的意思,倒是与他从前的性子全然不同。 只不过群玉也没有多问,内心估摸了下时辰,竟然发觉快要到第二日来了。 “哥哥在这坐会,我去去就来。” 群玉连忙起身出门,也不顾自己衣着单薄就要往外跑。 只是她才刚迈开腿,便被谢望拉住,“不将衣裳穿好,不许出门。” 见他面色不快,群玉也不敢反驳,乖顺地抬手,竟由他伺候着穿好了袄裙,又系上厚厚的白狐皮大氅,才肯放她出门。 群玉低头见自己穿得圆滚滚的,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下好了,等会堆雪人时怎么弯得下腰! 等她轻轻叩响了隔壁的门,李全福拢着袖子出来,“郡主来了,您准备的东西,奴婢早就准备好了。” “多谢李总管了,劳您吩咐几个人,将我要的烟花爆竹都摆好了。” 群玉也忍不住搓了搓人,心想自己还真是误会他了,没想到夜里这么冷。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只是圣上的身子还未好,郡主可千万不要让他多待。” 李全福到底是多嘱咐了一句,群玉点了点头应下了。 等群玉回到殿内时,发觉他已经换好衣裳了,心想莫不是他猜到自己要作甚? “哥哥既然穿戴整齐了,那我们现在出门去看雪吧!” 群玉故意没说实话,目不转睛的观察他的神情。 “好,就猜到你要带我出来玩。”谢望巧妙的化解了她对自己的怀疑。 等她将人带到离紫宸殿不远的青陵台时,漆黑无边的天际中绽放朵朵璀璨烟火。 “哥哥,生辰吉乐,顺遂无虞。” 谢望心跳如鼓,险些盖过耳畔的爆竹鞭炮声,他没想到群玉会记得自己真正的生辰。 漫天的烟火犹如火树银花般倾力绽放,直至生命的尽头,坠落时好似颗颗星子遥遥飘落。 映得群玉眼睛也亮晶晶的,她双手合十,在心里许下愿望。 她知道哥哥一定会是个明君,所以河清海晏,日月长明之类的虚话暂且不用告知各位神佛了。 只求哥哥往后余生无病无灾,康乐常在。 等到烟火落幕,群玉猝不及防抬头时,见他直白炽热的目光向自己射来。 群玉心口莫名突突直跳,率先开口:“哥哥,陪你过完这个生辰,我想去江南一趟。” 有那么一瞬间,谢望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他的玉儿,终究是要离他而去了…… 第80章 正文完春情荡漾,嬉水同…… 青陵台地势太高,夜里风声重,谢望怕她太冷,也想来帮忙,奈何却被群玉硬生生推搡进了宫室。 还美其名曰既然是给他惊喜,哪有人亲自来做的道理。 她的歪理一个接一个,谢望自然是反驳不出话来,便只好遂了她的心意。 群玉冻得小脸发红,耳朵也僵了,正想弯下腰来继续搓雪球时,李全福拿来一个滚烫的汤婆子,以及被熏得暖意融融的毡帽。 谢望一番好意群玉自然不会辜负,后来她动作快些,将雪球越滚越大后,也就大功告成了。 簌簌飞雪落了满地,檐角的雪堆卧成山,群玉倏地捧着雪给雪人捏眼睛。 也不知她从哪里准备的红豆,排排坐好的三只雪人也都妆点好了,胡萝卜和大葱做鼻子,又捡了些树杈插在圆滚滚的身体上。 她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于是将自己的披帛取下来,搭在右边那只雪人身上。 等群玉再进到宫室里,谢望怕她冻坏了,为她褪下冰冷的大氅,最后脱得只剩下一件袄裙。 他用粗壮有力的臂膀将人圈在怀里,握住她冻得僵硬的小手,将源源不断的热意传给她。 好不容易手上终于有了知觉,群玉恋恋不舍的将手指抽出来,翘了下冻得冷冰冰的脚丫。 “换换,我脚也冷。” 她足尖碰到谢望大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多危险。 谢望待她又一贯有耐心,替她褪下足袜后,修长手指掐住纤细脚踝,抱着她在银丝碳炉边取暖。 只是没一会群玉便被热得脚底发烫,忍不住往后一瞪缩回去。 “我不要这样取暖,我想用你帮我焐。” 几乎是瞬间谢望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无奈笑道:“还能不能安分些?” 他的语气不自觉带着些宠溺,便是自己都没意识到对她到底有多纵容。 群玉从他腿上跳下去,双手搭在谢望肩上,故意用力撞了下他的腿。 “我说要就要!” 谢望也顺着她的意思,在她撞上来的那一瞬,原先合拢的膝盖倏地打开,放她挤进来。 等她像幼崽似的完全挂在自己身上,谢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她莫不是冰块做的,怎么身上这般凉。 二人没有再说话,谢望将她抱得紧紧的,嗅着她颈间香甜的栀子花香,缓慢抚摸着她纤细的肩,眸光一寸一寸暗了下去。 群玉被他抱得太用力不大舒服,不多时便挣脱离开了他的怀抱,谢望喉结滚动一瞬,到底是没有开口挽留。 自从群玉告诉他要去江南,谢望从始至终表现的神色如常。 等他再想起时,心底还是骤然生痛,怎么会不难过呢? 往后她远在江南,身边不仅没有他作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若是遇到什么事,岂不是难办? 谢望到底是放心不下她,只是这会良辰美景,他不愿谈起离别。 相顾无言,群玉总算是想起了自己方才堆的雪人,又由谢望替她穿好衣裳后,她这才拉着人出了门。 群玉笑吟吟地开口,“哥哥,你看这三个雪人,像不像我们一家三口?” 谢望循声望去,瞧见排成一队的雪人,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的确是像极了,辛苦玉儿堆这么久了。” “不辛苦,只要哥哥喜欢就好。”关于他的生辰贺礼,群玉想过很久,但始终不知道究竟要送什么才能讨他欢心。 谢望从小到大,生日都是与妹妹一起过的。 小时候他并不清楚那不是他的生日,等长大以后即便是知道,更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纪念的。 他的母亲姚姝生下他没多久,便如释重负的离去,让谢望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或许就是个累赘。 就连在承恩候府,他也感觉不到自己和霍家是一家人。 除了群玉总爱叽叽喳喳的来找他玩,也不知道她哪有那么多话。 明明他小时候是个沉闷无趣的性子,亏得她还乐意往自己跟前凑。 一时间谢望心中感慨万千,他乌黑瞳仁照得发亮,眸中倒映着群玉的脸,“只要是玉儿送的东西,我什么都会喜欢。” 虽然早有预见他会这般说,只不过亲耳听到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群玉羞赧地捂上耳朵,扭扭捏捏地跑开,“哎呀,哥哥怎么……这么肉麻。” 等回到紫宸殿后,群玉因为白日里睡饱了,到不觉得有多困。 只是这么蹦蹦跳跳玩了一会,身上倒也热出汗来,她竟然要沐浴。 冬日里冰天雪地的,最是适合泡热汤了。 紫宸殿的后殿紧邻华英池,便是圣上独享的汤池,群玉倒是想寻一身自己的寝衣,却没能找到。 可是沐浴之后更衣,总不能再换回身上这件单衣吧。 群玉暗忖须臾,悄悄打开谢望的紫檀木镂空雕鱼纹衣橱。 只是她左挑右选,这寝衣的颜色都不大合适。 黄澄澄的寝衣,便是谢望让她穿,她也不大敢,这也实在是太过逾矩了些。 寝衣上的花样不是二龙戏珠,便是龙纹团花之类的绣样。 撩兄入怀 第142节 谢望踅进内殿,见她认真挑选,不免好笑问道:“还没选好吗?可要哥哥帮你?” “那你帮我挑一身颜色淡些的,没有那么多花样的,最好是你穿过的旧衣。” 倒也不能怪她如此谨慎,毕竟无论是前朝还是高祖时期,都有圣上的龙袍失窃,最终却被人私藏的案子。 依律自然该判斩,群玉惜命,自然不愿意行差踏错,故意露出把柄,给哥哥徒添烦扰。 谢望不知道她心思百转千回,却也按照她的要求,寻了件月白色的寝衣。 闻着寝衣上淡淡的檀香,是谢望身上的味道,群玉面上浮现一丝笑容,志得意满的去了华英池。 也不知道她兀自乐着什么,谢望无奈扶额,目送着她往汤池去。 华英池里水汽氤氲,热意融融,群玉褪下衣裙,刚想弯腰褪下足袜时,却因为脚边一滑,一不小心摔入池中。 重物落水的声音实在是不小,谢望当即抬步往里走,也顾不上敲门,不多时便来到群玉面前。 群玉水性实在是不好,她摔入池中后,便一直在扑腾,试图能够爬到池边,去拿春凳旁沐浴要用的东西。 这座汤池很深,足足过到腰线,群玉见他倏地闯进,满脸羞红地伸手去捂胸口。 雪波荡漾,犹如脱兔,谢望猝不及防地转头,却到底被这样猛烈的刺激弄得鼻间淌出血来。 感受到鼻腔的灼灼热意,他忍不住抬手去摸,却碰得满手都是血,流在袖笼上,紧接着又“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群玉抬眼去瞧,以为他哪里受伤了,当下也顾不上自己不着寸缕,便急忙攀住池子爬了出来。 听到她的动静,谢望自觉羞愧难耐,连连摆头不肯让她看。 “你别躲啊,让我看看严不严重。”群玉伸手抓住他,想看清楚他究竟是哪处流血。 “我无事的,你、你仔细着凉了。” 谢望余光瞥见她那身腻白雪肤,因为在热汤里泡过的缘故发粉。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冷意,叫她忍不住发起一层细小的颤栗。 “原来只是流鼻血了。” 群玉恍然大悟,紧接着不由得好笑起来。 他二人早就肌肤相亲、水乳交融,怎么从前不见他会有这般模样。 幸好谢望的鼻血及时止住了,只不过当他瞧见群玉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时,忍不住轻声劝道:“外面凉,你还是去池子里泡着吧。” “哥哥不请自来,不如一起?” 群玉存心作乱,故意撩拨他。 才流了好多鼻血,这会狼狈得很,谢望当即拒绝,“不了,玉儿自己泡就好。” “哥哥该不会是怕我看见这副窘态吧?”群玉哪里会这般容易放他离开。 “没有,只是我流了鼻血,面容有垢,需得去清理一番。” 谢望有理有据的反驳,就是声音听着却不大有底气。 “那哥哥不如将手撒开?” 他一直拿帕子捂住鼻子,生怕被群玉瞧见似的。 谢望见实在是躲不过,只好转身去铜盆那拧湿了巾子,又对着半人高的西洋镜擦干净面庞。 这面镜子实在是光彩照人,一眼便能瞧见身姿曼妙的女郎浑圆如玉的白兔。 谢望低头止住心潮澎湃、自小腹不断向上涌起的热意。 须臾,群玉足尖点地,嫩白小脚轻轻蹭上他结实有力的右腿。 她像是在找什么,踢开袍角贴着绫裤一路向上。 群玉幼时学过舞,腿上的柔韧还在,轻而易举地将脚抬到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高度。 谢望丢下擦脸的巾子之前,将手指每一根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下一息,趁她不备时,双指并拢,来回往上扯动。 因为她玩心大起,必须也得付出代价。 就在她受不住时,想要松腿离开,却被谢望狠狠拽住脚,搁在自己劲腰上架好。 “跑什么,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谢望目光凛冽,眼神像是锁视着猎物似的,就连眸底都透露着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 群玉只好弓着身子任由他推进,便是心口都泛酸,痒意也接连不断地冒头,酥酥软软的快感在脑海中冲刷袭来,弄得她忍不住绷紧了脚背,紧接着干脆双腿交叉,挂在他腰上。 她纤细的脖颈控制不住地往后仰,便是那双叫情意浸泡地发亮的杏眸,都要眯不眯的,显然是惬意极了。 位置倒是相差无几,谢望试着再用力些,几乎与她不差毫厘地贴合在一起。 随着他慢慢走动,群玉那颗摇摇欲坠的心颤得更厉害。 她口中溢出含糊不清的娇吟,谢望低头去捉她的唇,像是带着鼓励似的,在她耳畔轻声诱哄,“乖乖自己说,哥哥在干什么。” 群玉像一尾被摁在砧板上的鱼,纤细腰肢被他握住,整个人只能仰头由他啄吻。 谢望又故意使坏似的,在她腰窝狠狠按了一下,群玉猛地颤动几下,伸手推开他不想让他亲了。 想让她乖乖就范,谢望知道她怕痒,故意在她莹白小巧的脚心上挠了两下,群玉恼得伸手去拧他,他不让自己好过,那她反之亦然。 在群玉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是不知疲倦地动作着,就连眼尾也都泛着好看的猩红。 群玉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酸胀难受,她卷着衾被往里滚,彻底离开他的怀抱,又赖了好久的床,这才磨磨蹭蹭的起身。 她身上闻着是雪肤膏的味道,这到了冬日皮肤容易皲裂,若是不在沐浴后涂上这等润肤之物,只怕晨起时身上便会难受得紧。 等她披衣起身,发觉谢望还未醒,便又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群玉的身子酸乏无力,便照样坐了轿子回了长宁宫。 她的衣物并不多,东西多的是宁儿要用的,两位乳娘皆是收拾出了四只大箱笼,还不算身上背着的几个小包袱。 离宫之前群玉亲自去请持盈,约着她去侯府赴宴,都是寻常亲友,让她不必拘束。 持盈如今搬回了自己先前住的永春宫,只是待群玉到底心有戚戚,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来了。 嘉和郡主要出宫回侯府居住一事,监门卫众人都并不知晓,见她这般大的阵仗,一时间更是不敢放行。 有腿脚快的连忙跑至紫宸殿过问李总管的意思。 李全福倒是知道郡主不日便会出宫,却也没想到会这般快。 若是圣上醒了倒也好说,有人能拦得住郡主。 可偏偏谢望昨夜精神极度亢奋之后,倒也陷入了疲倦,紧接着便又睡着了,到这会还未醒。 踌躇之际,李全福只得放人,在心中兀自安慰自个,郡主定然只是出宫小住几日,过几天便又回来了。 这场别开生面的乔迁宴,又作践行宴,替群玉四处张罗招待客人的,便是上回在侯府招待的自己人。 这几日项叔拦上管家的活,与绪姨两个寻了牙婆,买了好些仆从,如今侯府焕然一新。 岑嫂子则是寻了烧得一手好菜的厨子,又为今日的席面忙前跑后,最终在和丰楼订下两桌。 如今的和丰楼依旧是绪姨当家,只不过她现在更乐得含饴弄孙,于是那一身本事也都悉数交给了岑嫂子。 岑嫂子干事也利落,将酒楼打理得井井有条,遑论账房、帮厨还是跑堂的小厮,谁见了她都是规规矩矩的唤一声岑掌柜。 春禾也帮着招待客人,见到崔家那位继女盛樱宁时,更是记住了她的喜好,上了一壶杏仁茶。 盛樱宁怯怯谢过她,捻着半块糕饼用了许久。 让两位乳母带着宁儿搬去了她从前住的玉白苑,群玉也来到花厅与众人说话。 “许久不见盛娘子,不知你这些时日可一切都好?” 听到她关切的问话,盛樱宁一时间没忍住,蓦然红了眼,又装作浑不在意道:“都好都好,多谢郡主挂怀。” 这分明说的不是实话,正当群玉有心再问时,却被春禾打岔叫了过去。 “娘子,奴婢方才观察过了,盛娘子身旁跟的那个婢女寸步不离。” 春禾拿眼神示意,群玉的目光同样落到身着绿衫的女子身上。 “你想个法子,将人带走。” 群玉顿时心下了然,这个婢女恐怕不是盛樱宁的人。 少顷,群玉又去迎客,原来是持盈公主到了,甚至还多了位不请自来的楚少主以及韦愉。 群玉上回见到韦愉时,还是在玉佛寺里。 那时他在寺中修行,身子孱弱,没走几步就要喘口气,这会瞧着倒是有些精气神了。 “韦七郎,一别四年,你如今身子可好?” 韦愉原本只是楚榆拉来凑数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嘉和郡主,就是当年在玉佛寺的阿玉。 “多谢郡主挂怀,如今愉的身子已有好转。” 韦愉拱手还礼,末了又拉着楚榆同她一起见礼。 实在是好奇二人之间有何过往,楚榆一双眼直勾勾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群玉察觉到持盈的紧张,应当是瞧见韦愉的缘故,看到他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韦恒。 她拉着持盈的手带她入座,又在她耳畔悄声道:“阿盈你在宫里再等等,要不了一年半载,韦恒就会回来了。” 这还是她偷偷趁谢望看折子时瞥见的,原来韦恒之所以拒绝持盈,是觉得如今韦家大房污名在外,若是尚主,岂不是叫她滑天下之大稽。 于是韦恒自请西行,他如今远赴灵州,打算在河西那片贫瘠黄土中,种出沙米野谷,让灵州百姓有粮可食。 凭借他的卓越功绩,等他顺利回京那日,必然是迎娶她之时。 只是河西一带大片耕地叫世家门阀侵占,此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不说,还有性命之忧。 持盈一时间百感交集,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韦恒不愿意告诉她真相。 得知了这般消息,持盈心情好受许多,群玉拍了拍她的手,视作安慰。 再一抬眼,见盛樱宁身边的婢女不见了,便拉着她去旁处说话。 “宁娘,你与我说实话,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群玉并非是毫无根据的发问,她先前在盛樱宁家里暂住,夜里崔濯来过欺负了盛樱宁。 撩兄入怀 第143节 再者她放在拉盛樱宁的手时,瞧见了她手腕上的勒痕。 “我听闻郡主要南下,可否……可否带我一起。” 盛樱宁的声音带着哭腔,若非走投无路,她也不敢来求郡主的。 依着崔濯如今权势滔天,若是寻常人未必敢帮她离京,可是郡主不一样。 “好,原本我是准备明日再走的,可我猜你今日回了崔家,恐怕再难出来,不如下午就走?” 群玉暗暗思忖着时间,若是这会再让小山弟弟去船夫家一趟,恐怕应该来得及。 “郡主,您的大恩大德,樱宁没齿难忘……” 盛樱宁低着头,用力憋住眼泪,群玉拍了拍她的肩,又叮嘱了一句,“也不必带什么行李,你一去一回太麻烦了,缺什么先用我的就是。” 想到自己家中重要的东西也都带在身上,至于父亲留下来的那些实在是带不走的,也都藏好了不会叫人找到,盛樱宁没再犹豫,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既是乔迁宴,众人也都带了礼,其中最合群玉心意的莫过于虚相旬送的一摞话本子。 这都是当年她在凤鸣山庄最爱偷看的那些,也亏得他这个师兄监守自盗,没收的全都还给了她。 至于宁儿最喜欢的则是一对憨态可掬的磨喝乐。 要说这磨喝乐群玉在七夕那日还瞧见过,当时虽然觉得新奇,但也没有花银子买,没想到孟澜倒是全了这番心愿。 群玉不曾发现的是,春禾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意味深长的在二人身上梭巡,显然这对磨喝乐是出自她的主意。 至于项小山则是受群玉之托,与船夫改时间去了,故而并未赶上。 嗅出火药味的几位女眷,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心知这二位郎君送的哪是乔迁宴上会选的礼,分明都是冲着郡主这个人来的。 等用过午膳后,众人酒过三巡,群玉将侯府的钥匙交给绪姨,说是照看好侯府的责任便全都托付于她了。 虚相旬早早就告了假,说是自己要回江南老家,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是今日启程。 群玉也来不及解释,他骑了匹快马便离开侯府,想着等会众人码头之上汇合。 最让她没想到的竟然是孟澜也要跟着去。 “郡主,我答应过圣上会照顾好你的,怎好让你孤身一人南下?” 孟澜声音温和,只是语气却格外坚决。 “二表哥,你也跟着凑什么热闹?” 群玉就纳闷了,自己又不是去玩的,她是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将自己埋在那,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跟过去。 “郡主不必担心,我调任的折子已经交上去了,等我到了江南,任令应该已经下来了。” 他倒是万无一失,甚至聪明到这回来侯府时,就带了一只箱笼,就生怕群玉要赶她走似的。 更不用说一早就决定跟着同行的项小山了,他美其名曰自己以一当十,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也能顶事。 无奈之下,群玉摆了摆手,“好好好,都去都去。” 她心中不由得暗道,幸好她包得船足够大,即便是再来些人也住得下。 群玉抱着宁儿和两位乳娘同行,至于盛樱宁则是藏在行李那一车。 侯府其余人皆都送到码头,群玉率先踏上甲板,含笑回头,“此行南下,诸位的身家性命皆系于我身,敬请尊长们勿忧,我当尽心竭力,护众人周全。” 【正文完】 第81章 番外一·抛夫趁他谢望不在,对她大献…… 船夫得知改了时间,原本还不肯答应。 若是按照明日的时辰出发,他还能再拉一批货物,否则这趟南下岂不会亏本。 项小山好说歹说将人劝了过去,又说等到了扬州渡口,主家会给丰厚的银钱。 可一码归一码,这比银钱本就是他应得的,反而因为提前发船少赚一笔,那船夫有些不大高兴。 群玉一行人虽也不少,但她清楚计划有变,定然是让船夫吃亏了,便也亲自与他交谈,说是先前谈好的包船费用,在定金之上再加两倍酬金,若是仍嫌不够,船家大可在沿路码头搭载过路人。 原本为着安全考虑,群玉是已经包了船的,可现在想着,她们这一行人也不是只有女眷,让船夫能赚多少是多少。 那船夫见状果然一改先前的满面愁云,连声道谢后,哼着小曲亲自掌舵。 春禾陪着群玉一道过来的,心里却是止不住担心,“娘子,您不打招呼的就走了,这若是圣上追过来……” “不必担心,他总不能撂下积压已久的政务,义无反顾的来寻我吧,何况我也让楚少主帮忙带了话,想来哥哥看到后心里有数。” 群玉没有多余解释,毕竟她在谢望生辰那日,的确是告知过他,自己要去江南一趟的,无非就是没有告诉他何时启程罢了。 等群玉回了船舱,盛樱宁住在她左边那间,杨乳娘和薛乳娘则是带着宁儿住在右边那间,群玉则是和春禾住在一起。 女眷们便占了二层的这三间,孟澜他们则是占了另外三间。 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将是在船上度过的,等到了扬州临近过年,想来定然是热闹非凡。 仅仅登船半日,群玉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这船上太安静了些,只能听到风声和水声,群玉躺在榻上出神已久。 不知道谢望会做什么,早晨自己离开紫宸殿时他好像还没醒,后面也不知道怎样了。 暮云黯淡,天色昏暝,直到有人敲响了门,“娘子,该去用晚膳了。” 听到春禾的声音,群玉这才百无聊赖的披衣起身,又系好红狐皮大氅避寒。 宁儿足足睡了大半日这会也醒来了,群玉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不晕船,自己反倒是难受的恨不得将胃都呕出来。 幸好在侯府用饭的时候,她光顾着招待客人,自己没用多少吃食,否则只怕早就要丢丑了。 群玉一直忍着没敢告诉任何人,但耐不住她的脸色苍白,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娘子这是着凉了吗?”春禾不明所以,只偏过身子替她挡风。 有她帮忙找借口后,群玉顺势点头,“想来船上风大,衣裳穿少了,不过不打紧的。” 等众人去了一楼,负责膳食的是船夫老曹家的蔡婆子。 蔡婆子招呼着大家落座,又将饭食单独准备了一份,准备等会送给老曹。 群玉原本以为出门在外,想来只能吃些干粮了,谁成想竟然还有一碟清炒萝卜。 这萝卜是叫霜打过的,别提多么香甜爽口了,几筷子下去倒是中和了不少她这股晕船的难受劲。 不仅群玉,就连盛樱宁脸色都较之方才要好看许多。 群玉同她咬耳朵,皆是会心一笑。 虚相旬将群玉的反应尽收眼底,便知道自己这招倒是没走错。 甫一上船,他便发觉群玉整个人就跟蔫了似的。 原本他还想和人倚着扶栏,站在甲板上吹吹风,说会话的。 群玉倒也没让他失望,等众人离开船舱后,群玉悄悄落后几步,挪着步子来到他身边,“师兄,你会不会打叶子牌?” 说来也多亏春禾的远见卓识,知道娘子在路上定然会觉得无聊,她那只箱笼里,自己的东西倒是不多,其余的都是带来给群玉用的。 这叶子牌需要四个人来打,她和春禾都会,方才问过盛樱宁,说是只会一点。 两位乳娘要照料宁儿,何况她们也不会玩这个,余下那人便只能从他们当中去寻了。 群玉率先想到的便是虚相旬,要知道从前在凤鸣山庄里读书时,他便是不会也应该看会了。 好些同窗私底下都爱偷着玩,群玉不信虚相旬没有逮到过。、 “会倒是会,只不过你银钱带够了?” 问到这处,群玉忍俊不禁,“师兄你好意思要我们银钱!” 若只是她那便罢了,可还有春禾和盛樱宁,另外俩人手里恐怕没带够什么银钱,群玉不假思索地反驳了他。 不时,又自顾自地接话道:“谁输了往谁脸上画猫,你觉得可行?” 虚相旬岂会不答应,她先来问自己,而不是去问孟澜和项小山两个,已经让他很是开怀了。 群玉没有过问孟澜,是担心他这么些年只顾着读书,这些消遣玩意并不会罢了。 可若是直棱棱的问出来,恐怕会有嘲弄人家的意思,于是她便没有去问。 至于不问项小山,则是这么些年没见,群玉到底与他还有些生疏。 少顷,四人在群玉的厢房里坐了一圈,每个人手上都捏着一摞牌,未出牌时皆是反手扣下为暗牌。 虚相旬当真是个个中高手,劲逮着群玉的牌吃,好在她是个玩得开的,也并不恼怒,反倒是笑骂:“好你个师兄,我看你是故意要看我出丑!” 等他最后一张牌吃了群玉手上那张较小的牌后,虚相旬含笑开口,“哪有,只是我这把手气较好罢了,你若是羡慕,我倒可以借你握握手,站点赢家运道。” “好啊,我偏不信了,难不成我还能输一晚上不成?” 群玉倒也没多想,伸出右手被他宽大的手掌尽数包裹。 春禾暗暗睇他一眼,心道,这人也太不着调了些,她和盛娘子都在呢,怎么能这么猖狂至极! 原本虚相旬也只是说说玩笑话,谁成想群玉倒也是个不拘小节的。 二人足足握了有几息功夫了,他才率先松开,群玉好整以暇地坐好,闭着眼睛等着被人在脸上画猫。 春禾舍不得欺负她家娘子,只在她鼻头上点了一下,盛樱宁虽然也赢了,但这都是借虚相旬的东风,故而另外润笔研墨,取了朱砂的颜色,在群玉眉间落下一点红。 “瞧瞧,有你们两位珠玉在前,倒是显得我不够善解人意了。” 虚相旬捏着狼毫,不假思索的在群玉两颊画上几道,像猫一样的胡须。 “好了,师妹不如自己揽镜自照瞧瞧?” 船厢中居室空间有限,众人坐在此处由屏风做隔,并不好探身进去细看。 群玉听出他揶揄的意思来,只是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旋即转身从妆奁里找出铜镜。 烛光摇曳间,清亮月辉映照入窗,她举起镜子凑近了细看,在橘黄的光晕里,瞧着一只灵俏可爱的猫咪,忍不住会心一笑,“你别说,还挺好看的。” * 梨花木桌案上摊开好几张画,画中的女子巧笑倩兮,那双灵动水眸好似会说话。 这些画皆是谢望所做,还是上回她生下宁儿后,不声不响的离开,他找不到人,只能睹画思人。 撩兄入怀 第144节 自从再次见到她后,谢望便没有再看过画了。 谁成想她竟然故技重施,又是走得这么悄无声息。 谢望压抑着翻滚不止的怒火,想着究竟要多久才能找到她。 等他醒来已经是晌午之后的事了,谢望得知群玉出宫回侯府小住,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先前还是他让孟澜帮忙监修侯府,既然侯府能住人了,她肯定迫不及待就想去看看的。 可谁能想到她竟然一去不复返,就像是有人在背后追她似的。 若非崔濯忽然求见,说是郡主已经乘船离开了盛京,谢望还要被蒙在鼓里。 据崔濯家里的婢女所言,郡主邀请京中好友作别,这场乔迁宴实际上就是践行宴。 谢望听到这里心中百感交集,不过是去江南而已,他没说不许她去。 只是他想着此事从长计议,怎么也得等过完年之后吧。 她一届女流之辈,出门在外,身边总得有人才行。 谢望又问同行者有哪些,崔濯倏地不大自在地低头,沉声回道:“微臣已经查明,京兆府少尹孟澜、崇文馆校书郎虚相旬,以及项老将军之子项小山皆在此行之中。” 很好,她很好。 不是说去江南吗?好端端的带这么些觊觎她的男人作甚? 这些人心怀不轨,必然是要趁他谢望不在,对她大献殷勤! 谢望脸色极差,目光发寒,气得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崔濯,给朕查!郡主她们的船到哪了?朕要亲自捉奸!” 他语气迫人,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 事情迫在眉睫时,谢望终于发现,他根本就无法接受群玉身边有旁人。 这些男人谁有他懂群玉,谁又有他伺候的好?他可是从小就知道要如何哄她。 “圣上,臣也有此意,只不过您的身子可还遭得住?” 谢望急不可耐,崔濯比他更甚,他怎么也没想到盛樱宁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 她以为离开盛京,抱上了嘉和郡主这条大腿,他就奈何不了她吗?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对于这等不安分的逃奴,等他将人捉到,必然是要严惩。 崔濯告退离开紫宸殿后没多久,楚榆求见,说是事关嘉和郡主,耽搁不得。 但其实楚榆不仅是为了转达群玉的意思来的,更重要的是,她想让谢望赐婚。 “圣上,楚榆此次前来,是想求您给我和韦愉赐婚。” 听到这个名字,谢望倒是觉得有几分熟悉。 “可是韦家那位郎君?”谢望倒也想起来四年前在玉佛寺遇见韦愉一事。 说来也巧,当初也多亏了他,自己和群玉这才阴差阳错的有了纠葛往来。 提起心爱的郎君,楚榆眼眸发,“正是,我心悦韦七郎。” “可以,只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嘉和可是与你留下什么话。” 谢望倒也不好糊弄,只是神色淡淡的等着她回话。 “郡主说,请圣上将侯府玉白苑埋的东西挖出来,是她送给您的新婚贺礼。” 楚榆之所以要等谢望答应为自己赐婚再提此事,还是因为担心这话会触怒谢望。 郡主也真是的,明知道圣上一颗心都系于她身上,还动不动让他娶妻。 鬼使神差的,谢望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她院子里埋的酒是女儿红,好端端的怎会让你转达给朕?”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要娶楚榆吗? 第82章 番外二·很虚大病一场后肾气不足。…… 谢望还记得,玉白苑里埋着的那两坛女儿红,是群玉小时候见阿娘酿酒好奇,便缠着她教自己酿酒。 谁成想萧韵倒也没有敷衍她,反倒是手把手的教小群玉如何制酒。 于是侯府里出现这样滑稽的一幕,即便是搬来小杌子,小群玉人还没灶台高,却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大人搅拌酒曲。 原本谢望也以为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毕竟酿酒工序繁杂,哪里是她一个小孩子就能学会的。 可小群玉在阿娘的教导之下,竟真的酿成了两坛酒,就是尝起来味道有些酸,与阿娘她们自己酿的千差万别。 受到了打击之后,小群玉自然很是沮丧,这两坛酒也就不想要了。 谢望却说,“说不定再放几年,味道兴许就没这么酸了。” 他本意是想安慰小群玉,却是彻底启发到了她。 她让阿娘帮忙将酒水封坛,又埋在玉白苑里,叉着腰兴高采烈地道:“我这两坛酒日后有大用。” 瞧她摇头晃脑志得意满的模样,与先前的沮丧难过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萧韵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问:“那玉儿可否告诉大家,这酒你留着有何用啊?” 小群玉神神秘秘地“嘘”了一声,这才故意回道:“我不告诉你们,不过等开坛饮用之日,定然会让大家都沾沾喜气的。” 她年纪实在是太小,说出的话众人只当是童言无忌,并没有当真。 可谢望却是记在心里了,想然是要“沾沾喜气”,莫不是这两坛酒,她那给自己酿的女儿红?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谢望好几回都是欲言又止,硬生生憋住了没有问她。 直到有一回群玉偷喝了萧韵的果酒,醉意熏熏的,虚浮着步子到处打转,口中却还喃喃道:“嘿嘿,不知道我的女儿红,会不会这么好喝……” 后来等群玉酒醒,谢望问她时,群玉只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哥哥别大惊小怪了,这女儿红你也有份!” 谢望一脸无奈,“你自己都说了名字叫‘女儿红’,难不成你还要分哥哥一坛不成?” “这有何不可,等我出嫁时会带一坛走,另外一坛便是交给哥哥要娶的未来嫂子,让她带给你不就成了?” 等谢望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时,总算是捋清楚事情关键。 想来是她误会自己要娶楚榆,她不肯前来观礼,便打算远赴江南,这才与他做了告别。 可若是这般行事,那岂不是说明他体内的蛊毒已除。 “楚少主,不如你与朕说说,在朕昏迷那几日,你与明悟法师前往紫宸殿,究竟是所谓何事?” 谢望醒来以后问过李全福,这几日都有哪些人来看过他,其中就包括明悟法师带着人进去瞧过。 因着天色不早,明悟法师走在前面,他身后那人背着药箱,李全福并未瞧得真实身份,只当明悟法师照例过来给圣上诊脉。 “回圣上,明悟法师找我借用蛊王,说是还有道法子,可以让雌性的蛊王引出子蛊后与之产子,这样就能将您体内的子蛊除去了。” 楚榆见瞒不住了,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其实谢望并不确认,和师父一道进入紫宸殿的究竟是不是她,只不过是诈一诈而已,没想到楚榆竟然全都吐了个干净。 “也就是说朕体内如今既没有子蛊,也没有蛊王是吗?那为何不早早告诉朕?” 谢望语气加重,想到这些时日他提心吊胆的,为群玉做着日后自己不在了的安排时,便觉得犹如跳梁小丑一般。 “法师说还不稳妥,您体内的毒还没有干净……” 这话并不是假话,只不过说到底还是楚榆心大,和韦愉整日里四处游玩,差点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至于明悟法师替谢望解去子蛊后,便再次回了玉佛寺闭关苦修,以此来赎罪。 “好,那便让人宣太医。” 谢望摆了摆手,并没有要为难楚榆的意思。 顷刻,如今坐上太医署医正的曾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到,给圣上把完脉后,得出的结论竟是,肾气不足,需要补虚益气,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谢望倒是心情有些复杂,他原先不说是龙精虎猛,但也绝对身强体壮,如今大病一场竟然肾虚了。 难不成正如群玉先前调侃他所说,他年纪很大了,已然不中用了? “曾医正,给我开两剂方子,吃上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好吧?” 谢望神色如常,只不过声音微微发寒。 他这番问题着实巧妙,曾医正没由来地心底发慌。 表面上圣上是在问开两剂药方能不能在半个月内好转,实际上是说务必要在这段时间里调养回来。 “回圣上,这益肾扶阳的滋补方子,按说是要吃上三个疗程的,只不过微臣给您研墨成药丸,方便您携带,可长期服用。” 说完这番话,曾医正心里也捏着把汗,不知道可否会触及龙颜大怒。 “好,就这么办吧,曾医正放心,朕不会讳疾忌医的。” 谢望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 在船上过了三日有余,船夫在泊州码头停靠,说是有半日修整时间,众人只消赶在行船之前回来即可。 这也是惯有的规矩,商船一路南下,需要及时填上补给,便是船夫家的蔡婆子,也会趁着这等机会,和自家闺女桑儿一道去集市上买些米粮吃食。 群玉这几日好不容易适应了些,不再像头一日晕得那般厉害了,得知能下船去逛逛泊州城,她便迫不及待地拉上盛樱宁,又借着女儿宁儿的由头,说是自己要给宁儿买些新鲜玩意儿。 她这借口倒是找的讨巧,宁儿这些时日的确是好动,榻上地上都是宁儿丢来丢去的玩具,譬如布老虎、拨浪鼓,还有孟澜送的那只磨喝乐。 孟澜适时出声,“既是要给宁儿买东西,那怎么也得将宁儿带着不是?” “谁说不带宁儿了。” 群玉抱着宁儿,又示意春禾替她将大氅牵好,将孩子完全遮住。 等会下船时风大,群玉先前犹豫不决,就是担心宁儿着凉。 可孟澜这话也有道理,她们这些大人都觉得船上的日子寂寞难熬,宁儿本就好动定然也想下去转转。 孟澜见目的得逞,忙不迭凑近她,“表妹,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在这样的渡口,你瞧着又像是待字闺中的小娘子,我与你结伴同行,一起带着孩子也能少些波折不是。” 他这话倒是说得巧妙,并未直接点明自己与她扮作夫妻,可群玉却是听懂了。 撩兄入怀 第145节 “好,就如二表哥说的这样办了。” 群玉大大方方地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姐姐既然要下船,那怎么少得了我。”项小山匆匆赶到,因为跑得太快,还有些喘。 “你这样的泼猴,就算我愿意,只怕宁儿也不肯。” 群玉故意打趣他,说得是前两日他为了逗宁儿,差点将人吓哭一事。 “不会的,宁儿和姐姐一样善解人意,我昨日抱她还逗得她笑了呢。” 项小山有些担心,她真的因为这个缘故,便和自己生疏了。 “好了,我逗你的。” 他急得耳朵都红了,就差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群玉笑的眉眼弯弯,惹得宁儿也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 “再说,我跟着去也能保护姐姐,还有……宁儿。” 项小山又吞吞吐吐的道出一个理由,群玉知道他一片好心,赶紧应了他,“你这孩子,怎么瞧不出姐姐在与你开玩笑,我早就答应了。” “我……我不是孩子了。” 见群玉似乎将他和宁儿当做同一辈人似的,项小山挠了挠头,涨红着脸回了句话。 “好,我们小山弟弟早就长大了。” 群玉适时递了一句话,免得项小山当真了,以为自己在取笑他。 “既然小山兄弟要跟着去,便和盛娘子一道,跟在我们后面吧。” 孟澜漫不经心地开口,安排好他的位置。 “这……为什么?” 项小山不是很明白,他怎么能这般霸道,玉儿姐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趁着群玉听到薛乳娘的喊声,抱着宁儿快步回了厢房,孟澜走过来缓声开口,“我和你姐姐既是扮作夫妻,你二人便充当弟妹跟在后面,咱们去泊州是生面孔,自然是充作一家人最安全。” 孟澜倒像是极其耐心的同他解释,可盛樱宁却听出了几分挑衅。 只不过她一贯都是默不作声,便是瞧出了什么端倪,也只当充耳不闻。 项小山被他这番行径气得说不出话,憋红了脸也只出来一句,“你简直无耻!” 至于虚相旬因为病了的缘故,已经一整日闭门不出了,先前倒是听到群玉她们要下船,原本也想跟着,却被群玉挡回去了,说他既然是病人,那就得好好待着。 虚相旬得的是风寒,群玉又唤春禾一道,届时去药铺里抓些常用的药材。 春禾先前在妙春堂帮过德叔的忙,故而对此事算不上陌生,便点头应了。 等一行人终于下船,不过是半炷香的功夫便逛完了泊州。 实在是泊州太小,热闹的地方不多,市集上兜售的小玩意群玉倒是买了几个,其余的便没有看中的。 也幸亏依孟澜所言,与他扮作夫妻,否则她又没有幂篱,一路走来,好些汉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让她实在是心生恶寒。 孟澜将群玉先前赠予他的香囊取下,换上了官符腰牌,为的便是彰显身份,免得有人不长眼冲撞了他。 又有项小山板着脸故作严肃的跟在身后,一时间倒也没人动什么歪心思。 直到众人来到一处酒楼,群玉包了间雅间,才坐了没多久,小厮过来上茶。 这道紫笋茶甫一入口,群玉便觉得不对劲。 好生奇怪,这茶竟然与谢望惯常喝得口味一模一样! 她将宁儿交给春禾,故作惊诧问道:“小二,这茶倒是不俗,不知这茶饼出自何家?可否卖我一些?” “这茶是我们东家用来招待贵客的,能不能卖,还得我回禀了才知。” 那位小二低着头垂着手,规矩做得倒是齐全,很像是宫里出来的。 群玉颔首,淡笑开口,“好,你尽管去问。” 少顷,那小二又踱着步子回来,“我们东家说了,买可以,但是要看缘分,这位……夫人请吧。” 瞧她做妇人打扮,小二到底是没有念错。 “好,那我去去就回。” 第83章 番外三·女装哥哥穿女装,也是别有一…… 群玉要出去,孟澜自然放心不下,也跟着起身要同去。 只是那小二面上闪过一丝为难,“这恐怕不妥,我们东家请的是这位夫人。” 孟澜语气坚决,似乎并不退让,“我们夫妇一体,岂有夫人受邀,在下不一同赴约的道理。” 群玉知道他一片好心,并不觉得大惊小怪,何况万一是她误会了,那东家并非谢望,有二表哥跟着也要稳妥些。 那小二只好拱手行礼,“那您二位稍等片刻,我先问过东家。” 这才坐下不到一刻钟,店里的小二遑论什么事都要过问东家才能做主,规矩体统这般齐全,倒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少时,那小二又来回禀,客客气气地将二人请了出去。 随他七拐八拐,孟澜走在她前面,终于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雅间。 这东家倒是派头极大,即便是听明禀报客人来了,依旧坐在屏风后面岿然不动。 这道紫檀百宝嵌花鸟插屏横隔了视线,群玉在心里打着鼓,试探发问:“我们夫妇二人皆是好茶之人,方才尝到贵店待客的紫笋茶,想问问东家可否卖我们些茶饼?” 静默两息,传来“笃笃”两声,那人像是敲了敲桌面,紧接着一道粗噶声音传来,“我们东家说可以。” “那便谢过东家了,不知价格几许?” 这人越是装模作样,群玉越是觉得可疑,不免生出更多试探心思。 “此茶乃上好的顾渚紫笋茶,客人若想买,千金一两。” 替谢望传话的酒楼东家,不免擦了擦头上豆大的汗珠,他照着面前纸上的写的话来念,心里却是突突打着鼓。 这样昂贵的价格,便是在盛京,叫人举报到互市监,不仅要交罚金,也是要吃官司的。 泊州到底离盛京不远,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他这酒楼还开不开啊。 “这么贵,那我们不买了。” 群玉冲孟澜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二人就此离开。 对方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夫妇二人出行没带够银钱,实在是囊中羞涩,叨扰东家了,就先告辞了。” 谢望捻着菩提持珠的手一顿,险些怄出一口血来。 这就是她精挑细选的好夫君?连为她使银子都舍不得,果真不靠谱。 亏得他先前还对孟澜苦口婆心一番叮咛,到底是半路夫妻,远远比不过他对玉儿好。 原本他还想着,自己身子不中用了,往后也陪不了玉儿几年,遑论她是和孟澜复婚,还是选虚相旬,又或是那位年轻气盛的项小山,实在不行三个都选他也绝无二话。 可心里想着和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终究是不一样。 那孟澜一口一个“夫妇一体”,生怕旁人不清楚他们关系似的。 谁问了?谁在意?没人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夫妻。 神思游走半晌,谢望目光一转,瞧见膀大腰圆的酒楼东家,朝他不停努嘴,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将人拦住。 他那两瓣小胡子动来动去的好不诙谐,谢望不着痕迹地别过眼,曲指轻扣两下。 东家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唉,您二位留步留步,价格嘛,都是好商议的。” 谢望提笔落下几个字,那东家接过去仔细瞧了瞧,还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犹豫片刻,他还是照着念道:“我们东家说一两银子就可带走,只不过有个条件。” 群玉好整以暇等着他的下文,就听人问道:“不知客人此行去往何处?” 听出对方套话之意,群玉并未直言,反倒是随意寻了个沿途必经之地搪塞过去,“宣州。杜樊川诗中所云‘江水西连青戈江,宣城东望水云乡’,想来宣州景色宜人,是个如诗如画的好地方。” “我们东家老家便在宣州,客人若是愿意带他南下,这紫笋茶便是权当送与你们了。” 群玉闻言稍顿,面上挂笑,打趣道:“可以,只不过你们东家事事都要人传话,莫不是个哑巴?” “东家只是这几日得了风寒,嗓子哑了不愿说话,这才由我代劳。” 对于他的解释,也不知道群玉信没信。 孟澜见她答应捎带此人,觉得有些不妥,正想劝她再考虑一二时,群玉适时开口,此事也并非我一人能做主,我还得与我夫君再商议片刻,稍后便给东家一个答复。” 等移步出了雅间,群玉倏地压低声音,“二表哥可曾看出不对劲来了?” 孟澜眉头微皱,“真正的东家怕是方才说话的那一位。” “不错,那个假东家怕是打定主意要赖上我们。”群玉也听出了那人一口乡音。 “表妹既然知道,怎还如了他们的愿。”孟澜很是不解。 群玉目光一扫,发现不大对劲,“你附耳过来,我与你细说。” 尽管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孟澜还是低头凑过去。 “从我们来这里开始,一举一动便有人暗中监视,这般大的阵仗,你说除了宫里哪位,还会有谁?” 群玉悄悄踮起脚,与孟澜说完话后,还不忘整理了下他的衣领。 这般亲昵的动作,就不信房间里的人瞧不见。 的确如她所料,这间厢房接着另外一处连廊,只不过在群玉她们这处瞧不见,谢望却是将二人的举动尽数映入眼帘。 等他们回身往厢房走去,谢望同样负手离开,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戴着从头裹到脚的幂篱,由东家介绍后,向众人款款行礼。 瞧着这幅打扮,分明是女儿家的样子,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 “你们东家身形瞧着倒是清瘦,怎么这般高?”群玉的目光在他和孟澜之间来回巡睃,不由得感慨万千。 “是吧,都这么说。” 膀大腰粗的那人自称姓甄,说是酒楼的管事,连忙笑着打圆场,恨不得将这位活佛尽快送走。 “不知这位东家怎么称呼?”孟澜适时开口。 撩兄入怀 第146节 “我们东家姓王,年?长你们几岁,称呼他为王姐姐就是?了。” 说这话时,甄管事额上生出?细汗,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人家信是?不信。 “好,那王姐姐便跟我们走吧。” 群玉倒是?顺理成?章的接过这个台阶,心?想管你什么王姐姐,既然?非要跟她上船,那么总有一日能揭穿此人真面目。 这位王姐姐点了点头,便挽着?群玉的手与她并肩同行?,终于离开在甄管事的视线中?。 对于这位横空出?现的王姐姐,项小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春禾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抱着?宁儿无暇多看。 反观盛樱宁瞧这位王姐姐拧着?帕子,大有一副迎风咳血的做派,觉得?未免太夸张了些。 群玉心?里?存着?试探的心?思,等众人出?了酒楼,又买了不少用油纸包好的吃食,这才回了船上。 她也没避着?这位王姐姐,而是?将?给虚相?旬买的药材亲自送过去,又将?几包杏干分给项小山,说是?记得?他小时候就爱吃。 当然?孟澜也有群玉送的礼物,他腰间一直挂着?腰牌,就怕有个不长眼的摸了去,所以她买了丝线,决定闲得?无聊时再亲手为他打络子。 其余人的礼物也都有,春禾和?盛樱宁的都是?平常穿戴要用的衣裳,毕竟她二人来得?匆忙,带的行?李并不多。 就连两位乳娘,也多亏春禾挂心?,记得?二人的喜好,同样准备好了礼物。 倒是?惹人发?问,这离过年?还要些时日,怎生的娘子提前送礼来了。 群玉则是?想着?后面不一定每回都能停泊这么久了,干脆便趁着?这回方便,将?过年?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谢望见她忙前忙后,所有人都照顾到了,便是?船家那份也考虑到了,不可不谓之妥帖周到,不免心?里?生出?几分醋劲来,觉得?离开自己,她倒是?如鱼得?水,乐得?自在。 越是?自怨自艾,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盯着?群玉的目光都透着?股幽怨。 群玉终于瞧见他,孤零零的站在甲板上,“王姐姐,瞧我忙忘了,都没空带你去住的地方。”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不打紧。 “我们女眷们都住在二层左边那三间,只不过这厢房有限,恐怕你得?与我挤一挤了。” 群玉状作苦恼,似乎因为房间不够分,感到无奈。 她方才忙前忙后的,便是?与盛樱宁交来了个底,告诉她宫里?那边来人了,让她小心?些。 船夫之所以将?船停在泊州,除了众人需要修整,买些米粮吃食,还因为这泊州渡口是?南下?的必经之地,定然?有好些过路人想要登船。 群玉担心?船上已然?混进了其余人,若是?这样,那么盛樱宁恐怕就不安全了。 她清楚盛樱宁之所以跟着?自己南下?的原因,是?为了躲崔濯,若她仍然?一个人住,怕是?叫崔濯欺负了也不知道。 盛樱宁听完这番话,当即心?下?了然?,难怪她在泊州总是?觉得?身后有人跟踪,原来她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一切都听娘子的。” 对于群玉让春禾陪自己住的安排,她当然?觉得?再好不过了。 谢望此时还不知道,群玉已经看穿了他所有伪装和?把戏。 甚至还因为只能和?群玉一起住了,有些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便是?在厢房里?也得?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也是?愿意的,只要她不赶自己走。 谢望之所以这般大费周章的上船,既是?不想暴露身份,更是?因为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如今三个男人环伺在她身旁,对群玉虎视眈眈,偏偏这等紧要关头,谢望竟然?因为毒性未消有些肾虚? 对于男子而言,这与奇耻大辱又有什么区别。 群玉见他好半晌都没有反应,不免开口犹豫问道:“王姐姐不点头,可是?不满意与我一块住?” 闻言,谢望点了点头,殊不知落入了群玉的圈套。 “原来王姐姐当真不愿与我住啊。” 她故意拉长了语气,满脸落寞神色。 谢望又摇头,分明是?想表示自己没有不愿的意思,却被群玉误解,“好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那我将?房间让给你,我搬出?去与别人挤挤好了。” 哪有她说的那般简单,如今船上没有空房间了。 女眷们住的位置都满了,她总不能搬过去和?其余三个男的住吧。 谢望到底是?被她激出?一句,“不可,你只能与我住。” 总算是?听到谢望的声音,群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伸手去掀他的幂篱。 “怎么,王姐姐不装了?” 谢望脸上虽然?未上妆,但他肤色白,又梳着?女儿发?式,瞧着?也像个眉眼间颇有英气的女娇娥。 谢望任由她动作,只好无奈笑道:“玉儿,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群玉冷哼一声,拿眼嗔他,“从前倒是?不知道,哥哥穿女装,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亏他想得?出?来,这要是?传出?去,他的明君名声还要不要了,只怕世人都要觉得?,他这般耽于情爱,能成?什么大事? “好了,玉儿别取笑我了,若不穿女装,如何上得?来你的船。” 谢望端着?腰,瞧着?倒是?神色如常,可群玉却听出?几分故作大方的意思。 “要我说哥哥这扮相?还是?差了些,既是?穿女装,怎么身前这般瘦?” 群玉的目光从他脸上一路向下?四处流连,当真是?越看越惊奇。 听出?她取笑的意思,谢望也不恼,反而笑道:“你个促狭鬼,光知道打趣人。” “难不成?哥哥还怕人打趣,你为了见我连女装都肯扮,想来对我也是?无有不依的。” 群玉故意设套,就为了拿住他的话柄,想方设法将?人撵出?去。 堂堂皇帝,不在大内皇宫,竟然?跑到了她南行?的船上,还钻进了她的厢房里?,这都成?什么体统。 可谢望同样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要你不敢我走,自然?是?什么事都依你。” 眼见着?如意算盘落空,群玉也不急着?赶人来了,一改先前话头,“哥哥既然?来了,那么想来是?一切事情都料理妥当了。” “我就想问你,这女儿家的打扮,难不成?你还想一直穿不成??” 他如今既然?上船了,群玉自然?不能将?人撵走。 “孟澜和?虚相?旬都认识我,自然?是?要一直扮作女装的。” 谢望到底要脸,私底下?让群玉瞧见他女装打扮尚可,可让情敌看见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若是?日日与我厮混在一块,你当他们察觉不到你不对劲?” 群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心?想谢望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无妨,只要我不露脸,谁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只要能阻止群玉和?其余三人相?处,谢望不介意私底下?一直扮作女装。 在她面前吃些亏,总比眼睁睁瞧着?,群玉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要好得?多。 “那好吧,只不过你若是?出?门?,可得?小心?些,别和?孟澜撞上了。。” 群玉是?为着?他的形象着?想,怎料谢望却是?误会了,“怎么,难道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第84章 番外四·毛笔“撩拨人,总要付出代价…… 一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倒是逗得群玉扑哧笑出声来,“我如今也算是体会了一回金屋藏娇。” 群玉不着痕迹地夸耀道:“你如今这副女娇娥的?打扮,花貌生春,玉容胜雪,好比神妃仙子。只是这船上人多,怕是容易叫人冲撞,还是就?留在我这,不出门的?好。” 谢望究竟打量着什么注意群玉不管,但?等到了宣州,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将人放下去的?。 但?其实谢望扮作女装登船,除了想有名?正言顺的?借口陪在她身边外,更是不想坏了她的?名?声。 毕竟在外人瞧来,她与孟澜是夫妻,他又挤进来算怎么一回事?? 谢望不似虚相旬那般有耐心,硬是以?师兄的?名?分,对她嘘寒问暖。 更不像那位年轻力壮的?项小山,顶着弟弟的?名?头,在群玉跟前大献殷勤。 他的?一番良苦用心群玉似乎并没有领悟到,于是谢望只好握住她的?手,“玉儿放心,我在你这,也不是白住的?。” 听得这话,群玉吃吃笑着,忽然凑近些,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哦,你都?会什么,不如说来听听?” 谢望见她笑得开怀,也乐得配合她,“捏肩捶背?伺候梳洗?单凭玉儿一句话吩咐就?是。” 群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只有这些?” 她还以?为谢望要说些不正经的?,都?已经做好准备拧他了,谁成想竟然这般规规矩矩。 “不然你还想有什么?” 谢望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如今委实有些不方便?。 他怕自己身子不适,届时力不从心,反倒是惹得她生厌,那才是不好。 为了搪塞过去,他随意寻了个借口,“我如今是王姐姐,能做的?事?自然只有这些。” 群玉故作恍然大悟,抚掌称赞,“对,王姐姐说的?对。” 说完这话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临近黄昏,暮色苍茫,群玉吩咐春禾去烧写热水,等夜里她要沐浴。 春禾心知娘子好洁的?毛病犯了,若是从前在宫里,即便?是冬日,她也是日日都?要泡汤的?。 眼下条件虽然简陋了些,但?总得让娘子能洗上热水澡才是。 项小山见春禾提着水桶,似乎要丢进河里取水,连忙自告奋勇,说这些事?他来做就?好。 得知是群玉夜里沐浴要水,项小山满满接了两大缸,便?是烧水时添火一事?都?要亲力亲为。 等到天色在暗些,群玉推开门悄声与春禾说了什么。 谁成想等再听到动?静时,门外传来项小山粗噶的?喊声,“玉儿姐姐,这盆水太重了,你将门打开,我替你搬过去。” 群玉连忙捉裙起身,“就?来。” 她全然不顾小榻上还坐着谢望,连个眼风都?没给,就?快步过去。 谢望不慌不忙地将幂篱戴好,又翻着手上那卷书做样子。 <script>read_xia();</script> 撩兄入怀 第147节 厢房不大,群玉让他将水放在屏风后面,这才打算将人送出去。 原本秉着非礼勿视的规矩,项小山不好随意乱看,一直低着头没发现屋里还有个人。 临出门前,看见昏黄烛光下,她竟然毫不避讳地在那翻书,不免有些无奈,故意咳了两声,凑上前低声道:“我们娘子要沐浴,你虽是女儿家,在这待着还是不方便吧。” 谢望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翻书,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项小山磨蹭了一会,群玉像是瞧出他的目的,连忙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出了门,群玉悄声解释,“不必见怪,王姐姐是我特意留在厢房里的,我这几日腰酸背痛的,也不知是不是落下了月子病,正愁没人帮忙按按肩,无意间得知王姐姐擅推拿,便请她帮忙了。” 项小山顿时明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如此,那方才是我多管闲事了。” “怎会,就是我不怎么吃痛,若是闹的动静有些大,还请小山弟弟多担待些。” 群玉之所以要单独叮嘱项小山,实在是因为他耳朵太尖了些。 前几日群玉带着宁儿一起睡,趁她去通头发的功夫,宁儿在榻上爬来爬去,不小心打翻了床头小几上的茶盏。 群玉急急忙忙地赶过去看,才刚抱到宁儿呢,就听见门外有人叩门,是项小山担心她有事,这才急忙赶来。 他的那间厢房离群玉分明隔了一间,不知道为何他耳朵这般灵敏。 确保不会有人打搅后,群玉关好门窗,慢条斯理地走到妆台前,脱下簪子开始通头发。 她似乎全然不在意,谢望还在榻上坐着呢,就敢虚张声势地准备沐浴。 镜中映出一张腮如新荔的芙蓉面,她双耳生红,连带着脖颈也染上薄粉。 她捏着梳柄,连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她就不信谢望还能硬撑到几时。 装什么矜持,千里迢迢跑过来,不就是为着那档子事吗? 难道她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他便能放过自己了。 每回都说“最后一次”,但哪天不是弄到三更半夜,她精疲力尽之时,倒不如趁着她今日有兴致,早些弄完也能叫她睡个舒坦觉。 谢望哪里晓得她存着这些心思,只当群玉是故意的,明知他经不起撩拨,却非要当着他的面沐浴。 室内一派寂静,直到衣裳被解开,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群玉裸着赤足,悄然迈进浴桶,察觉温度还算合适,便双手环抱自己,干脆坐了进去。 早在项小山离去后,谢望便脱下了幂篱,他原本以为有一座屏风遮挡,即便是她再怎么兴风作浪,定然也会不为所动。 只是谢望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耐力,尤其是在遇到群玉之后,向来都是喜怒不显于色的他,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牵动心绪。 群玉雪白的藕臂随意拨动着水波,听到响亮的水声,谢望的注意力早就从书上飞到九霄云外。 他不免想到上回在华英池,他们在水中游龙戏凤,水乳交融。 甚至还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他居然在群玉面前流了鼻血。 想到这里,谢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好在这等糗事并没有再来一回。 只不过因为他松手,那卷书倒在桌上,等他再扶起来时,不知不觉间已经拿倒了。 谢望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根本就没有发觉有什么问题。 借着妆台上的铜镜,群玉将他一举一动间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不免暗笑,当真是个呆子,且看他能硬撑到几时。 为了最大限度的屏蔽群玉沐浴时的水声,谢望屏息凝神,默念经文,试图赶走盘桓在脑中的旖旎情思。 说没有慾望那是不可能的,可他如今身子虚成这般模样,若是在群玉面前露了怯,他往后不仅是毫无脸面,更可谓毫无尊严。 群玉抬眼去瞧铜镜,见他不知何时闭起了眼睛,就连嘴皮子都动得飞快,不免有些好笑,觉得他怕不是又回到了当初在玉佛寺的时候。 因为他身中情药,每回都是克制着不敢看自己,群玉心怀愧疚,每回都是主动送上去扑缠他。 但苍天可见,她当初的目的单纯至极,无非就是能早些替他将药解了,放他解脱。 毕竟他一个出家人,总归不会好意思主动干这种事。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又做出这番如临大敌的模样,与先前那些事日的主动大相径庭,倒是让群玉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群玉娇滴滴地开口,“王姐姐,我方才忘拿布巾,可否帮我取来?” 明知道她是故意磋磨自己,谢望却也不得不答应,“在哪?” 只是甫一开口,低沉微哑的嗓音到底是出卖了他。 “你过来我与你说。” 群玉见他声音愈发暗沉,心情也跟着松快起来,她就喜欢看谢望吃瘪。 谢望克制地低头不肯看她,又刻意站在屏风前,隔着一道屏风,人影绰约倒是看得不大真切。 室内昏暗无光,空气中尽是潮湿的水汽,暧昧气息逐渐蒸腾直至攀顶。 群玉伸长了手故意乱摸,倏地抓住他的手,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总算是抓到你了!” 被她冰凉绵软的小手握住,谢望身上那股无法自控的燥热又来了。 多日不曾碰她,便是身体都在不自觉间率先有了反应。 他被人牵着手用力一拽,谢望从屏风后出现,他再无旁处可躲,低头时见她那双灵动杏眼笑得狡黠,似乎在为自己的偷袭成功感到高兴。 “哎呀,瞧我,光顾着自己玩,都把姐姐身上衣裳弄湿了,不如你也一起洗洗?” 群玉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似乎真的是不小心弄上的。 见她睁眼说瞎话,谢望心下微动,忍不住勾唇轻笑,“你方才故意拿水洒我身上,别以为我没瞧见。” “哪有,我不过是见姐姐衣裳上沾了灰,帮你清洗一下罢了。” 群玉故意拉着他的手,毫不避讳地抱着晃了两下。 “你也不怕着凉?” 谢望眸中闪着幽幽寒光,喉间一紧,压抑地再也绷不住似的,伸手掐住了她。 雪团滑手,犹如跳兔。 再一抬眼群玉瞧见他漆黑犹如点墨的瞳仁被昏黄烛灯照出波光。 “王姐姐,不装了?” 谢望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椸架上的布巾取下来,将人从水里捞出来。 “怕妹妹着凉,姐姐只好把人抱回去,替你暖暖了。” 目的达成,群玉朝他扬眉一笑,紧接着又伸手攀住他的脖颈,“那今晚是姐姐疼玉儿,还是哥哥来?” 回答她的是谢望毫不客气地在群玉臀上拍了一巴掌。 “老实点,再只顾撩拨不负责灭火,姐姐和哥哥轮番伺候。” 群玉冷哼一声,故意去捏他的耳垂,“那王姐姐要怎样伺候?” 他这回倒是没有说话,而是用动作回答了她。 谢望修长手指一路下滑,不光是又揉又掐,还故意伸出两根手指跃跃欲试。 就像是剥莲米似的,轻轻扯开包裹住的绿色外衣,捏着圆滚滚的莲米爱不释手。 群玉渐渐失声,喉间溢出一两声嘤咛,直到熟悉的麻痒四处泛滥。 她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住了,想出去想要解脱,却被他粗粝的手指死死摁住,不许她轻易得了自在。 “乖玉儿,撩拨人,总要付出代价的。” 群玉努力提起身子,一双杏眸瞪得圆溜溜的,她檀口微张,唇间露出贝齿粉舌,惹得谢望难以自抑地吞了下喉头。 “我想吻你。” 谢望目光一寸不离她,很是认真的在征求她的同意。 却是让群玉闹了个脸红,心想他究竟是要闹哪出? 要亲就直接亲好了,还问什么问,既然要问,那干脆就不给他亲好了。 群玉飞快地道出一句“不行”,而后抿紧唇,嘴角却是不受控制地扬起。 “我记得玉儿说过,这种时候,不能说不行。” 谢望拿她从前说过的话来堵她,群玉眨了眨眼,心想自己哪有说过这种话。 何况就算是说过,那也不是说她自己的,分明……分明就是说得他! 她的注意被倏然转移,谢望猛地低头撞上她的唇,又轻车熟路地滑入唇腔。 舌尖轻轻上扬试图抵住他的进攻,却被谢望大力吸吮,犹如吞吃入腹般大力搜刮。 他像是在唇腔中鞭笞她,在这湿热狭长的绵软之处中挤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一别数日,似乎只有这样交换彼此温热吐息的绵长热吻,才能让人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这种即将窒息的快感顺着脊骨不断攀登,群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就见谢望的吻落在圆润肩头,紧接着一路向下。 “这冬日的梅花开得最是好看,尤其是玉儿身上这些。” 他目光一转,又落在书案上架着的笔山,不知是他留下来的好看些,还是用狼毫绘就,她会更喜欢。 第85章 番外五·眼泪哥哥别哭了,我没想给孩…… 这支狼毫乃是上好的宣笔,锋颖尖锐、丰硕圆润,却因为还未开笔而显得有些僵硬。 谢望使着巧劲,捏着笔杆细细摸索,像是有羽毛划过似的,激得群玉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她支着身子试图抬头去看,却因为手脚发软,又被他粗壮的臂膀挡住,硬是什么也瞧不见。 痒意自腰肢蔓延开,群玉压下心底那股渴望,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揪住衣摆,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在泛白。 “你、你别玩了!” 她身子敏感,一贯是受不住的,哪里经得住他用笔勾勾画画。 “玉儿怎么冤枉人,我分明是好意。” 谢望闲澹若漫不经意地语气,落笔或重或急,研磨间传来丝丝麻痒。 他故意用了些力,直抵要害,“哥哥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和孟澜有一起作画吗?” 撩兄入怀 第148节 “没有。哥哥不信,自己检查便是了。” 群玉是当真觉得冤枉,却也心里明白,他还在吃陈年老醋。 当初在孟府的时候,借着学画的由头,群玉没少请教孟澜。 最过分的那回,孟澜见她握笔的姿势不对,便手把手的来教她。 好巧不巧便被谢望瞧去了,误会二人搂搂抱抱,竟然一直记恨到今日。 谢望毫不迟疑地将毛笔攥紧,“你怎知哥哥现在就是在检查?” “好……好了没?” 群玉没想到他心眼竟然这般小,怕是都没有针眼大。 “玉儿果真乖巧,没有背着哥哥和孟澜好。” 谢望落笔,单用水色勾勒,线条粗细方圆曲折样样具备,倒是白描的手法。 他笔法绵密,善于借势,峦峰孤傲耸立,实在是单调,故而加重力道,行笔渐稳,线条浑圆厚重,一枝遒劲粗壮的梅枝跃然于上。 可是空有枝干却无墨画梅,谢望收笔,犹疑不前。 群玉见他动作一滞,以为他画好了,谁知就听得谢望淡声道了句,“墨不够用了,看来还得再磨。” “不、不要了。” 群玉羞红了脸,伸手去拦他,可依着她绵若无骨的力气,又怎能抵抗得住谢望进攻。 “玉儿又骗人,嘴上说不要,可实际上最欢实。” 谢望捏着笔杆转了一圈,群玉控制不住地发颤,眼泪如断线似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不要,不要这个。” “当真?玉儿可想好了,不要这个,那便没有了。” 谢望面色冷淡,故意加重语气,果然群玉听得这话,又犹豫不决。 “那你快些好不好?” 她眸中包着一兜泪,烛火摇晃间,照得面庞灿若粉霞。 “傻玉儿,这得问你自己。” 她可怜巴巴地眼神望他,谢望语调渐缓,却是继续润笔,没有墨,又如何作画,这副寒梅图,可不能断在此处。 纤白做纸,浓稠着墨,谢望执笔敷色,花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烛火微光映照之下,他瞧见无边春色在群玉光滑雪肌上徐徐展开。 “这样好的画,玉儿瞧不见可惜了,我抱你去铜镜前。” 撂下这句话,谢望伸手想要将人打横抱起。 怎奈群玉却扭着身子躲开,“我、我不要这样抱。” “好,我明白玉儿的意思了。” 谢望长臂一展,将人捞入怀中,像抱宁儿似的,托着她的银白长腿,贴着群玉纤细瘦弱的背,没几步便走至镜前。 群玉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在他身上蹭了蹭,像是在找些什么。 这样的不安分,惹得谢望掐了把她的细腰,淡声道了句,“乱动什么?” 一股火气从群玉心腔腾空而起,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敢情他方才还真就是在乱玩? 群玉以为是二人太久没有亲近了,谢望怕伤了自己,这才磨磨蹭蹭地做这些花样。 可他竟然偃旗息鼓,就要全身而退了? 群玉喘着气,难受地去拽他的手,硬生生挤出一句,“谢望,你无耻!非得我求你嘛?” 问这话时群玉满脸赧红,就连眼尾也都透着一抹霞色,显然是觉得难为情。 谢望不是不知道她要什么,可他担心自己不够好,给她留下难以泯灭的印象。 他只能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怎么了?是想再凑近些看吗?” 说这话时谢望托着她的臀,几乎就是将人举了起来。 娇嫩光滑肌肤上透着点点笔迹,不像是傲骨凌霜的寒梅,倒像是被雪水浇了满身,这才得以绽放出香馥馥的花蕊。 “好了,我冷,不看了!” 群玉彻底恼了,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他一下。 船上空间有限厢房并不大,床脚下有一只炭盆,烧得人暖意融融的。 群玉睁着眼说瞎话,却根本不怕会被谢望揭穿。 “好,我这就抱你回去。” “不、我要去沐浴。”群玉打定主意不要他好过。 “水应当已经凉了,玉儿等会可好?”谢望想将人抱回床上,谁知却遭到了她的拒绝。 “小山弟弟行事周全,还提了一只暖壶,就不必哥哥忙活了。” 群玉眼含讥诮地睇她一眼,听出阴阳怪气的意思,谢望将人单手抱好,几乎就是丢回了床上。 “你!你干嘛呀?” 他竟敢违抗她的意思,群玉又惊又怒。 怎料谢望旋身离开,在屏风后忙活起来,群玉只听见哗哗水声。 等试探了水温合适后,谢望褪下衣衫,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直竖竖地出现在她面前。 群玉见状惊得说不出话来,再抬眼一瞧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也不知是方才哪句话触怒了他。 她伸出手想蒙住自己的眼睛,可手掌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好巧不巧露出一指宽的高度,还是将他一览无余。 该说不说,谢望的身材实在是无可挑剔,即便是前些时日因为生病,瞧着倒像是瘦了些,可褪下衣衫细看,胸口肌肉还是鼓鼓囊囊的,就是不知道摸上去手感还是与从前一样不? “别装了,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谢望快步过来,将她轻松抱入怀中,群玉撇了撇嘴,忍了好久才装作不经意间将纤纤手指搭在他身上。 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实,好似山峦起伏似的横隔在身上。 群玉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弄得谢望心尖都在发痒。 他抱着群玉一起没入水中,原本这只浴桶她一人泡时还有余量,等谢望挤进来倒是满满当当,严丝合缝。 温暖热汤犹如潮水般涌来,群玉抬高身子,尽情感受着错乱的跳动。 忍了太久,这会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 群玉攀着雪白腕子,彻底挂在谢望身上,她微仰着头,主动送出香馥馥的两瓣唇。 谢望低头用力吮抿,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挤了进去。 湿热狭长的唇腔,汇聚着源源不断的热意,舌尖不断游走,又互相绞缠,群玉闭上眼睛感受着他不断加深这个吻。 攀登至顶峰时,她被人亲得晕晕乎乎,却也难以自抑地流出眼泪。 太、太深了,她要被亲坏了。 谢望抚了抚她的头发,喘息声愈发粗重,他将人勾在身上,用力去吻她。 那两瓣唇被他亲的饱满红润,他像是认定了她偷吃了甘甜的蜜饯,否则怎么会藏得那么深,让他好难找。 费力搜刮,在她唇腔中来回扫荡,却怎么也找不到。 “你藏哪了?还不肯交出来吗?” 群玉神志渐失,听他焦灼语气,更是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只知道重复念道:“没藏,我没藏。” “骗人,我已经找到了。” 算作她骗人的惩罚,谢望在她唇角轻轻咬了一口。 细密的麻痒一拥而上,群玉眼尾泛红,泪意夺眶而出,淌湿了脸颊。 她喉间发出稀碎的呜咽,哭得停不下声来,群玉紧紧绞住,贴在他颈锁处,感受到他身上一层薄薄的汗意。 “交出来,我就让你好过。” 谢望额上都是细汗,愈发与她较劲,群玉语调发乱,“没……我没藏。” “是吗?那这是什么?” 谢望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四处游走,碰到雪白肚皮,用力戳了戳。 反应实在是有些太大,群玉蜷起脚趾,攀住他劲腰的纤细白腿控制不住地发抖。 水面忽然泛起阵阵涟漪,无数晶莹剔透的珠露迸溅而出,群玉口中发出呓语,“没藏……” 听她猫儿似的叫声,可怜巴巴的,她还用这种无辜的眼神望向自己,别提有多纯媚,惹得谢望愈发心动。 “心肝儿蜜饯儿,哥哥知道你没藏。”他摸着小姑娘的头,语调发柔。 群玉从未听他这般腻歪地唤过自己,忍不住呆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小脸红彤彤的,那汪水眸都泛着红。 “哥哥坏死了!”怎么又仗着她听不懂,故意说这些话来羞她。 她鬓发散乱地不成样子,都叫生出的薄汗浸成一绺一绺的。 谢望倏然低头,群玉以为他要来亲自己,紧张地将眼睛闭起来。 谁料下一息,便察觉鬓角湿濡发热,他、他竟然在舔她脸上的汗珠。 “好脏的,你、你起开好不好?” 他靠得实在是太近,汹涌热气顺着面庞撒过,群玉双颊犹如新荔,连带着红了耳根,就连纤细脖颈,也透着俏丽的艳红。 “起开可以,除非玉儿告诉哥哥,可还算……满意?”谢望语气缓了缓,有些迟疑地问出口。 群玉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他在问什么?难道是要和谁比赛吗? 可她又没有过旁人,如何才能分得出输赢胜负。 “我、我觉得哥哥很好,再没有比哥哥好的了。” 撩兄入怀 第149节 他没说话,只是拥着群玉愈发用力,就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这话听来怎么瞧都像是在安慰人,一定是他让群玉失望了,谢望闷闷不乐地想着。 群玉没由来的生出几分不安来,便暗忖须臾,又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像是补充似的补了句,“哥哥该不会是误会了吧,你知道的,我心里眼里,从来都是只有你一个的,未来也不会有别人。” 得了她坚定不移的承诺,谢望竟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硬生生抑制住想要落泪的冲动,他再开口时,嗓音哑得不像样子。 “玉儿这话算数吗?” 群玉忍不住去捧他的脸,带着女儿家的娇俏,笑吟吟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我不打算为宁儿找后爹。” 谢望眼眶渐渐发热,他没想到自己如今都这般不中用来了,群玉还如此待他。 眼泪潸潸流出,顺着他的脸庞滑落,群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也顾不上旁的,低头就去吻他的泪。 “哥哥太感动了是不是?你别哭了好不好,大不了我以后不想着抛下你啦。” 第86章 番外六·避子避子药寒凉伤身,得由我…… 自从得了群玉的承诺,谢望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平稳许多。 转眼又是一旬光景过去,船将靠岸停在宣城,谢望却开始装病,闭门不出。 崔濯等人也上船了,自然是早就知道,群玉她们一行人目的地并非是宣城。 先前为了登船同行这才随意寻了个沿途之地,可现在真要到了,谢望自然是要想法子糊弄过去。 船上的日子无聊,按说往日群玉总会抱着宁儿四处闲逛,不是去看项小山钓鱼,便是找孟澜和虚相旬说话。 孟澜有玉面探花的美名,是三个叔叔中宁儿最喜欢的那位。 每回她都会主动伸出小手要人抱,察觉到虚相旬羡慕的目光,孟澜心里别提多畅快。 他总爱编些精彩纷呈的小故事,抱着宁儿慢吞吞地晃悠,宁儿倒像是听得懂似的,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奶音算作回应。 宁儿虽然听不懂,但每当他讲故事时,都会眨巴着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别提多水灵了。 就连群玉也喜欢搬来小杌子,吃着零嘴,听得津津有味,权当算作消遣。 虚相旬见孟澜居然靠哄孩子这一招,叫群玉同他越来越亲近,便也不甘示弱,隔三差五地变着花样做些吃食给群玉。 可自从那位女东家上船后,群玉再也没有隔三差五与众人一道玩乐了。 最爱的叶子牌也不打了,说是外面风大,就不带宁儿到处乱转了。 这般借口实在是拙劣,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那位王姐姐的缘故。 奈何这位王姐姐神秘莫测,若是出门从不摘幂篱,叫人看不清真容。 孟澜早就发觉他的不对劲,不说旁的,便是寻常女郎即便是身形高挑,也断然没有比男子还高的。 他实在是怀疑这人是谢望假扮的,尤其是在发觉崔濯似乎有出入过盛樱宁的厢房后。 崔濯是大理寺的人,又是谢望登基后的心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船上,那么只能说明谢望也在。 好在谢望一直都是做女装打扮,孟澜索性将错就错,也就只装作并不知晓。 何况有谢望金口玉言,亲自将群玉托付给他,这般想着孟澜愈发挺直了腰,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错。 孟澜原本不欲声张,直到虚相旬面色一日比一日沉重,到最后竟然一言不发地煮来了好些药汤,分给他。 这汤味道有些奇怪,虚相旬说是喝完会驱寒,孟澜原本也没多想,直到夜里才发觉不对劲。 每每忽然醒来,浑身紧绷,燥热难耐,恨不得去冲凉水澡。 孟澜总算是反应过来,虚相旬送来的哪里是驱寒汤,分明就是温补肾阳的汤药。 好端端的他这不是害人?孟澜不由分说地找他算账,谁知虚相旬以为他倒打一耙,愈发没有好脸色。 “若不是瞧在师妹的份上,我连汤都不会分与你喝。” 虚相旬早就怀疑孟澜背着众人与师妹和好了,否则怎么群玉容光焕发,面如芙蕖,就是总爱拿手撑着腰,没走几步就嚷累得慌。 前些时日她一个人抱着宁儿一整日都不在话下,如今却是总说腰酸背痛没有力气,宁儿也都由乳母亲自带着。 虚相旬原本还当她是生来了恶疾,谁知给群玉一把脉,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这分明是肾精不足的症状。 群玉因为心虚,原本是不敢让虚相旬把脉的,后来又想着,心虚他只是半吊子水准呢? 毕竟虚相旬只是跟着师父在凤鸣山庄,不见得继承了他的衣钵,能把脉治个头疼脑热就很是不错了。 所以群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便大大方方地由他把脉,虚相旬面色倏然发冷,紧接着甩出一句,“师妹近来可是觉得畏寒祛冷?” 群玉点头如捣蒜,心想没看出来,师兄还真有些本事。 “不必担心,我给你开副方子煎服就好。” 黑漆深沉的眸子淡淡扫她一眼,奈何群玉偏过头并未发觉。 虚相旬心中五味杂陈,开始盘算着师妹相中的入幕之宾,是孟澜还是项小山。 比对之下,虚相旬以为孟澜的嫌疑更大。 谁知他好心好意给孟澜送了药汤,孟澜竟然还敢来找自己问明缘由。 将一切串联起来的孟澜暗忖须臾,到底是决定不隐瞒了,将谢望已经上船,如今他扮作那位女东家的事情告诉了虚相旬。 诚然虚相旬也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荒谬。 二人就此决定冰释前嫌,想法子齐力将人赶走才是正事。 * 群玉并不知晓这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更不清楚谢望天衣无缝的伪装,已经被孟澜和虚相旬勘破。 这日她抱着宁儿在甲板晒太阳,不多时孟澜移步过来,直截了当问道:“马上到宣城了,表妹可要下船送人?” 起初群玉没明白他意思,“送人?要送谁走?” “自然是那位搭船的女东家,不知王姐姐的行礼多不多,家住在何处,可要我们帮忙搬下去?” 听得孟澜有此发问,群玉愈发心虚,实在是没想好要怎样回答。 好半晌她眸光一转,忽然想到绝佳的借口。 “王姐姐这几日病了,你等我问问就知道如何安排。” 虚相旬听得这话,适时开口问道:“病了?严重吗?可要我去给人开副药?” 群玉摇摇头,“不必,王姐姐不爱见人,师兄你又是外男,实在是唐突来了些。” 她绞尽脑汁地寻遍借口,其实是担心虚相旬替人把脉,那不就露馅了。 男女脉象不同,虚相旬即便是再怎么医术不精,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说起来他这些时日给自己送的汤药,群玉嫌苦,全都一股脑地推给谢望,说是师兄送来驱寒汤药,每个人都有的。 这夜里寒凉,虚相旬担心河风太大,容易得了风寒,故而的确是准备了驱寒汤药。 不同的是群玉和孟澜那两份,却是温肾散寒、补益气血的补汤。 群玉喝不出来,只一味的嫌弃难喝,倒是谢望尝到这个熟悉的味道,便发觉了不对劲。 从他醒来以后便没少喝这些补药,这味道甚至与宫里太医开的方子别无二致。 谢望的心思顿时极其复杂,只当玉儿果真爱他,为了不伤及自尊,硬是想出这等法子,就为了诓骗他喝药。 只是转眼一想,谢望又开始怀疑,难道自己如今真的这般差? 这才委婉至极的让人送来汤药给他治病。 自觉如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留住她了,若是这副身子骨也不行了,岂不是彻底惹得群玉厌倦,谢望愈发无地自容,根本没脸见她。 他心乱如麻,奈何群玉并不知晓这些,只当他担心不日到了宣城,自己会赶他走。 原本她并不着急,可才得了孟澜和虚相旬的过问,群玉抱着宁儿回了厢房,语重心长地宽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装病,最好是病得起不来那种最好。” 谢望不明所以,沉默半晌才问道:“可是宣城到了,要我下船?” “不错,也怪我之前没认出来是你,否则哪里要这般东躲西藏像做贼似的。” 说这话时群玉还是有些心虚,不是没认出来,只是当时还抱着糊弄过去的想法。 在船上这些时日她也想明白了,即便是她活不了几年了,谢望追都追上来了,那便陪他最后一程,走到哪算哪。 “若是病得这般厉害,到了宣城更是该下船了。” 谢望慢悠悠地开口,见她眨了眨眼,复而补充道:“宣城是附近最大的城镇,城中有名的大夫想来也不少。” 群玉闻言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可若是谢望就此下船,那岂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你就只能下船了?” 不知怎的,群玉的语气透着股恋恋不舍。 “谁说只有我,你和宁儿也一起去。” 谢望拉着她的手,想着有些事情,也该尽快交代了。 “我也去吗?这不成吧,我得去扬州。” 群玉神色慌张,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先去宣城,再去扬州。” 谢望将人拉入怀中,又摸了摸她的头,“你真当哥哥此行南下是来玩的吗?” “那自然不是,不过我还以为……是来抓我的。” 群玉的声音愈说愈低,见她还有自知之明,谢望忍不住唇角上扬,刮了下她的鼻尖。 “是来抓你的没错,也是为了带你见一个人。” 谢望故意卖了个关子,惹得群玉愈发好奇。 “你要带我见谁?” 群玉面露迷茫之色,她不记得自己在江南还有亲眷呀。 “母亲的表妹秦寒雁,你和我幼时都见过的表姨,她如今在宣城义诊,明日我们去还赶得上。”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群玉倏地瞪直了眼,“表姨如今还活着?等等,我们去看诊作甚?” 撩兄入怀 第150节 谢望无奈叹了口气,又摸了摸群玉的头发,“表姨的事,等明日你见了她,再让她与你细说。” 群玉点了点头,心想或许另有隐情,冷不丁便听他漫不经心又道:“不是看诊,我是想问表姨有没有避子药。” “何必这么麻烦,避子汤的药方我知道,让师兄配一剂……” 话未说完,群玉也觉得不妥。 若是找虚相旬要了避子汤,岂不是堂而皇之的告诉众人,她和男子有了首尾! “不是你喝,避子汤寒凉伤身,我找表姨开的,是男子用的。” 谢望神色如常,似乎一早就做好了决定。 “你喝?” 群玉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要是叫那帮老匹夫知道了,岂不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要喷死她。 “这不成吧,你堂堂九五之尊,怎么能服避子药。” “九五之尊又如何,说到底我也只是寻常人罢了,既是你的夫君,自然要体谅妻子。我不愿你受生育之苦,更何况宁儿还那般年幼。” “谁承认你是了?”群玉脸色发红,有些不好意思。 谢望明知道她嘴硬,心口不一,却也耐着性子道:“你即便是不承认,也改不了我是宁儿爹爹的事实。” 第87章 番外七·相依“同归华台,同生莲上…… 是日寒寒风凛冽,船将靠岸,谢望还是先前那副打扮,群玉倒是全副武装,披上了大氅,又戴好毡帽,抱着宁儿跟在他身后。 宁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手抓来抓去,口中发出含糊不清地呓语。 见她目光一直落在谢望身上,群玉便明白宁儿是想要父亲抱了。 “王姐姐,留步。” 群玉笑着开口,又快步上前将宁儿递给她。 他身上有宁儿熟悉的味道,宁儿甫一落入谢望怀中,便咧着小嘴笑得开怀。 望着宁儿天真的笑容,群玉顶着孟澜和虚相旬沉甸甸的目光,不免有些心虚地绞紧了帕子。 “二表哥,师兄,王姐姐许久不曾归家,担心家中无人,我打算陪他去一趟。” 群玉惴惴不安地垂着眼,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 孟澜又岂会瞧不出她的把戏,见虚相旬面露不悦,连忙递了个眼色,紧接着又漫不经心道:“也好,行船半月难得有停泊修整的机会,我们也与你同去。” “上回没能去成泊州,师妹这次可别想抛下我。”虚相旬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们岂不是要在宣州过年?” 项小山听见二人的话,也才凑上前加入讨论。 “这、恐怕不妥吧,师兄的家人都已经等着了。” 话虽这般说,可群玉想到没几日便是年节了,若是这样一番耽搁,恐怕不能赶在除夕之前到达扬州。 “无妨,此地离扬州不远,若是嫌行船太慢,骑马坐车也要快上许多。” 虚相旬见她还记挂着这一茬,脸色倒是要好看许多。 “那行,让春禾与船家说一声吧。” 谢望戴着幂篱,群玉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察觉到他似乎并不乐意。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还能不带众人一道去吗? 就当在宣州歇歇脚,提前庆祝年节了。 少时,春禾来禀,说是有蔡婆子相劝,船家同意了。 约好登船时间,两位乳娘皆是带上了宁儿要用的东西,跟在群玉身后。 谢望没什么行李,但还是提了一只藤编的箱笼,因为不重,春禾便替他提着了。 他抱着宁儿走在最前面,群玉走在身旁,生怕风太大,将宁儿的小脸吹红了。 “你与我换个位置,宁儿怕冷不能吹风。” 谢望没有说话,反倒是将孩子交给了她,自己站在群玉身旁替她挡风。 他高大身形将群玉挡得严严实实的,却因为做女儿家的打扮显得有些吊诡,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崔濯便是这般时候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在外人面前他倒是极会装模作样,就像是不认识盛樱宁似的。 他不由分说地为众人开路,手下早就为群玉和谢望备好马车,崔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樟木马车身侧,低声道了句,“主子,人已经找到了,在净禅寺门口的西亭街。” “好,带路。” 谢望言简意赅地开口,紧接着褪下幂篱,又要去解衣襟。 街市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更何况她还抱着宁儿呢,他这么急不可耐做什么? “你、你想作甚?” 因为太过紧张,群玉打着磕巴质问他,显得有几分呆愣。 反倒是叫谢望生出几分逗弄她的心思来。 “自然是在想,你想做的事。”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群玉听到他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瞬间羞赧地面红耳赤。 “这,不好吧,在马车里呢。” “如何不好了,又没人看见。” 谢望明知道她会错了意,却也顺着话哄她。 “会被听见的。” 群玉慌乱地拿手去捂宁儿的眼睛,又想到她会听到,干脆两只手牢牢地捂住宁儿的小脸。 他脱衣时的窸窣声响愈发惹得群玉脸红,便一不做二不休,将眼睛紧紧闭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当做无事发生了。 谢望褪下外裙,又从车壁暗匣中取出一套外袍,拍平袍面褶皱后,谢望穿好衣裳,又抬手准备理一理领子。 不知他想到什么,忽然止了动作,伸出食指,轻轻在群玉脸上刮了一道。 “好了,玉儿别躲了,帮我个忙。” 群玉方才只听见他拢衣袍的声音,并不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 这会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竟发觉他换了身湛蓝色的圆领袍衫,称得人清雅卓绝,像冬日里一抹悄然绽放的墨兰。 谢望墨发披肩,唇色微微泛白,显然是被冻得,群玉抱着宁儿,正想将孩子递给他,马车忽然一阵颠簸,群玉迎面磕到谢望的下巴,痛得他顿时嘶出声。 见他面色痛苦,像是撞得不轻,群玉连忙将宁儿塞给他,又伸手去摆弄他的下巴。 “你别动,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她贴的实在是太近,温香气息扑在面上,谢望手指轻轻颤动,喉间一涩,克制地移开目光。 群玉纤细手指捏着他下巴,目不转睛地四处打量,见他还想偏头去躲,便忍不住凶出一句,“我检查伤处呢,说了让你别动,听不懂话嘛?” “好,我不动。” 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惩罚还是折磨,谢望只知道再被她以这种挑逗的姿势拿捏,他恐怕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听出他嗓音中的哑意,群玉眸光一闪,顿时会意。 检查好半天也没发现哪里撞青了,兴许并不严重,群玉在他有些遗憾的目光中松开手。 就在谢望以为她不会再继续了,复而忽然凑上前,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她眨着亮晶晶的杏眸,狡黠地问他,“亲你一下可以吧?” 谢望心里有些想笑,硬是压下,缓声开口,“求之不得。” 只不过他不允许群玉浅尝即止,何况她实在是过分,既然要问他能不能亲,怎么能没得到他应允,就已经忍不住动嘴了呢? 谢望眸色一点点变深,他听见群玉此起彼伏的心跳,含住她那两瓣娇嫩的唇,愈发加重这个吻。 等他松开时,群玉那张红殷殷的唇,变得愈发丰润肿胀。 若是就这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定然能叫人发现她方才偷吃了什么。 “玉儿的唇生得好漂亮。” 谢望忍不住用手指抚弄片刻,群玉下意识张口咬住,像是为了报复他,当她不明白他存着什么心思吗? 也怪她自己不争气,随便叫他一勾,就忍不住心口泛滥,自顾自地迎上去。 可这会她面色酡红,嘴唇又肿的厉害,哪里是能见人的模样? “好了,是哥哥的错,你先松口,帮我束发。” 群玉总算是没再与他计较,只是余光瞥见他拿了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指,竟然细致到每一处指根都要擦得干干净净。 搞什么名堂?看得人面红耳赤的。 按下心中胡乱思绪,群玉借着他的指引,找出匣子里装的头冠和梳篦。 替他束发戴冠,群玉却觉得少了些什么,便将自己头上的玉簪摘下给他戴。 好一个长眉修眼,朱唇玉面的俊俏郎君,惹得群玉嘴角压不住笑意,复而抬手将人勾进怀里,笑着开口问道:“哥哥果真是个妙人,做男做女都精彩。” 闻言,谢望把眼一狭,却也小心翼翼地将宁儿抱好,另外顺从地低头由她臂膀揽住。 “这般会调戏人,哪里学来的勾栏做派?” 宁儿不哭不闹,扯着谢望衣摆,摸来摸去,时不时发出两声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虽然不懂她的好爹娘在说些什么,但也颇为捧场。 群玉没想到自己一朝马失前蹄,被他发现不对劲了。 正想着要如何躲过此劫,不与他说实话时,马车平稳地停在西亭街。 临近年关,街上车马喧阗,好在崔濯一切安排妥当,引着二人往净禅寺去。 其余人则是乘着青帷马车跟在身后,速度要比他们慢些。 一刻钟后,谢望带着群玉进入搭着临时义诊的棚荫。 撩兄入怀 第151节 他先前戴的幂篱这会给了群玉,谢望抱着宁儿又挡在她身前,倒也拦住了不少探究的视线。 因是生面孔,引得众人好奇倒是常事,可就怕谢望的行踪被人透露,有人意图谋害。 群玉站在谢望身旁,听见排队的百姓夸耀二人模样登对,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心想,没错,夸得很对。 她二人的确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不过也有听到小媳妇们略带犹疑的探究,“你瞧她戴着幂篱遮得严严实实的,指不定是生得模样太差不敢见人。” “就是就是,而且那位俊俏郎君怀里还抱着孩子,也不知哪家妇人这么好命。” 群玉暗暗压下心里怒气,克制了半晌却发现有些压不住,索性将幂篱摘下,将这股子无名火全都发在谢望身上。 到底是顾忌人前,她没有发作,只是斜眼睨他,绷着一张小脸,摆明了就是不高兴。 谢望五感灵敏,自然是都听见了,不过他没想到群玉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于是他单手抱好宁儿,另外一只手则是拿来去牵群玉的手,又在她耳边低语,“玉儿别不高兴了,她们说的都不算数,再没人比我,与你更相配。” 群玉轻哼一声,心想这话说得还算好听,也罢,看在他思想觉悟颇高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插科打诨间,义诊的队伍逐渐缩短,终于轮到二人来了。 秦寒雁人如其名,瞧着倒是面不改色,一丝不苟的清冷样。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宁儿身上,有一瞬间的惊诧,故而抬眼打量二人。 “两位身子还算康健,应当不是来寻我看诊的,可是有要事?” 殊不知群玉听得此话,倏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她疑心表姨的医术不精,而是她这句“身子还算康健”,岂不是代表着她体内的蛊毒并无害处? “晚辈二人皆是从盛京而来,得知表姨在此地义诊,特来求药。” 谢望拉着群玉的手,同她道明来意。 听他提及盛京二字,秦寒雁面色一变,顿时心下了然。 “好,这会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二人先去净禅寺等我。” 纵使群玉心中有太多疑问,到这会也是硬生生止住了,到底是克制地与她行礼,和谢望一并离开。 “方才表姨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群玉头眼昏昏,有些惴惴不安地发问。 “意思是玉儿身子骨康健,不用再想着抛下我,来江南偷偷养病了。” 谢望这番话说出口,群玉才明白,原来从始至终,自己想做什么,都没能瞒得过他。 “那我没能成功引蛊,你的身子可还受得住?” 群玉有些茫然,脑子都没能转过弯来。 “不是说了嘛?我俩都无事。” 谢望见她头晕目眩的一派迷茫神色,这才不以为意的将自己事后知晓的真相告诉她。 “所以也就是说,你只是借用来了楚榆的蛊王,不需要娶她,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群玉大言不惭地倒打一耙,却引得谢望掐了掐她的手心,“谁叫玉儿不给我开口解释的机会。” “那好吧,谁叫你瞒得深,都没人知道。”她虚张声势地开口,分明就是为了掩饰,当初她慌不择路地乘船离开,就是怕谢望醒来自己就走不了了。 “也怪玉儿眼拙,硬是没瞧出来楚榆带着韦愉给你践行,说明二人早就好上了。” 谢望也乐得同她拌嘴,丝毫不肯退让。 “那谁能想到有这一回事!”群玉不好意思地低头,喃声细语。 “好了,不怪你,也不怪德叔,想来他也是误会了我要娶楚榆,这才将错就错,干脆让你离开盛京这个伤心之地。” 自从得知群玉离开以后,谢望迅速让人查明真相,就为了等到今日告诉她原因。 至于师父明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自作主张地帮他解毒一事,谢望自然不会追究,只是他当初为了让自己入仕,牵连了无辜的玉儿,谢望到底不能释怀。 这件事谢望想了许久,到底决定向她全盘托出。 谁知群玉听完后,竟然只是傻乎乎问了一句,“所以当初我们阴差阳错的结合,是有人背后故意设计啊?” “不错,玉儿若是想追究……” 谢望斟酌着开口,有些不知所措,于情于理,明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好,可这份对他好却是在伤害她人的基础上。 “不必了,若没有这一遭,你我之间还会有今日吗?”群玉眼含笑意地问道。 谢望心口莫名烫得厉害,他紧紧扣住群玉的手,与她一道同行,终于在净禅寺里的菩提树下站定。 孰孰错倒是辨不清了,何况对错本就没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他们心意相通,总算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在一起。 “玉儿听说过一句佛偈没有?” “同归华台,同生莲上。” 谢望抬眸看她,见她白皙的耳垂一点一点染上血色。 怎么有人这般无奈? “谁要同你相许下辈子!” 第88章 番外八·婚事“那玉儿还敢始乱终弃吗…… 等秦寒雁结束义诊,这才去净禅寺寻二人。 她猜出了群玉的身份,却捉摸不透谢望又是何人,只当他如今与群玉成亲,是群玉的夫君,这才自称晚辈。 因为常年在江南一带义诊,秦寒雁居无定所,是净禅寺的熟客。 有知客僧将二人引至禅房,等她甫一进门,隔着道毡帘,秦寒雁还有些不敢上前相认。 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群玉端腰起身,连忙上前迎了上去。 “晚辈群玉,见过表姨。” “好孩子,不必多礼。” 想到上回见到还在襁褓中的小群玉,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 当初得知萧韵即将生产,秦寒雁担心又会像姨母那般难产,急忙从江南赶至盛京,奈何萧韵提前发动,好在母子平安,并无什么大碍。 自那匆匆一别,秦寒雁与萧韵再也没有见过了。 等得知她的噩耗时,秦寒雁忙于和离,更是自顾不暇。 后来只听闻这位远在江南的姨母,与母亲常年有书信往来的长辈,得了急症溘然长逝。 若不是谢望带她来寻,群玉当真不知,还有母亲的血亲尚存于世。 “不知这位是?” 秦寒雁的目光落在谢望身上,属实是越看越惊艳。 淡薄光晕将他笼住,只瞧得面容俊朗的郎君身形颀长,姿仪周正,那双深邃墨眸始终黏着群玉,俨然一副浓情蜜意的夫郎模样。 “晚辈霍玉生见过表姨。” 见群玉踌躇,谢望躬身上前行礼,秦寒雁顿时大惊,心中暗哂,原来世子没死? 她眼中透着明晃晃的惊讶,谢望长话短语解释了一番。 秦寒雁这才缓了一口气,“你兄妹二人此番来寻我,可是有何打算?” “晚辈此番前来是为求药,听闻表姨擅治疑难杂症,尤其于产科一道颇为精通,我想请你配一剂男子用的避子药。” 谢望倒也并不扭捏,直接道明来意,反观群玉悄悄羞红了脸,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倒是个不落俗套的,想来早就打听好了,这才敢来向我求药。” 秦寒雁轻笑一声,打趣了他一句。 她的确精通产科,多少女子因为羞于启齿的病症,却碍于大夫多是男子不好看诊,从轻症拖成了重症,最后药石无医。 从那时起秦寒雁便立志要成为一名医术精湛的女大夫。 从拜师学医起,她便发现产科病症,大多是出于男子身上。 若不是这些男子不懂得洁身自好,无辜可怜的后宅夫人,又怎会染上重疾。 长此以往秦寒雁于此道颇有研究,甚至还发现妇人俗称的月子病,大多是因为太早生子导致的,又或者是生了太多孩子。 秦寒雁这些年结交甚广,有对夫妇成婚多年,膝下无子,奈何那位郎君对妻子情深义重,不愿纳妾生子,硬是对外声称是自己的毛病。 等人寻到秦寒雁这里,为他诊治时却发觉身子无虞,反观他妻子体寒难以有孕。 好在这温补方子一直用着,不过半年就有了喜讯。 后来二人喜得麟儿后,这位郎君不愿妻子再受妊娠之苦,硬是主动求到秦寒雁门前。 秦寒雁见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便将才配好的避子药赠予他,说是此药需得男子服用,只是从前从未有人用过,尚且不知药效如何。 那位郎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亲自试用。 只可惜有如此良方,能像那位郎君一样心疼夫人的男子却是少之又少。 秦寒雁还以为那道药方,即便是没有失传,也与失传无疑了,谁能想到还会有圣上亲自来求药的这么一天。 “那药方因人而异,我需得为你把脉后再配。” 谢望闻言伸出手,搭在脉枕上,秦寒雁才摸到他的脉象,便忍不住眉头紧蹙。 脉沉细弱,乃气血亏虚之状,若是再服用避子汤,恐怕愈发肾气不足。 “玉儿可否先回避一二?” 秦寒雁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此事事关男子自尊,需要单独与他说。 群玉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想着,等她出门后再伏在门后偷听就是了。 显而易见的是谢望晓得她的德性,等人走后只淡笑出声,“表姨不必劝,我的身子我清楚。” 秦寒雁没想到他这般敏锐,只好又问了句,“好,你如今都用什么药?” 谢望将随身携带的药丸递给她,心想难不成有什么不妥? 撩兄入怀 第152节 倒是补肾气心肾丸不错,只是他这一边补一边服避子药,岂不是两两相抵,并无大用吗? “这药没有什么问题,唯独与避子药一起服用,恐怕会令此药的药性消减不少。” 秦寒雁将那只药瓶还给他,言外之意是让他考虑考虑,干脆就不要用避子药了。 “不必,我意已决。” 谢望倒是谢过她的好意,可避子药他是一定要用的。 在群玉面前他的确是把持不住,轻而易举的缴械投降。 若她不主动撩拨还好,可若是群玉故意闹他,他推三阻四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身子还未养好,何况又不在宫里,若是因为意外怀上了孩子,谢望实在是担心她会受不住。 怀宁儿时她就有很严重的孕反,听春禾说头三个月几乎是食不下咽,无论是吃什么都用不进去。 后来好不容易孩子在肚子里面消停些,却因为他的混账行径,几次三番让玉儿担惊受怕。 也幸亏宁儿命大,便是那样折腾,孩子也没事,否则谢望又有何脸面再见她。 “好,我言尽于此,这药用于不用,全都在你。” 见他已经下定决心,秦寒雁没有再劝。 群玉几乎是竖起耳朵偷听,只是二人有意遮掩,根本没有听明白,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好在表姨的义诊还有一日,群玉问起她后面的打算,说是要回到扬州过节。 群玉当即眼眸一亮,“那表姨与我们一道去吧。” 秦寒雁倒也没有拒绝,义诊结束后,又由群玉做东,在宣州酒楼提前定了间雅间,热热闹闹的摆了一桌。 当谢望出现在群玉身边时,孟澜和虚相旬皆是互相对望一眼,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项小山不认识谢望,只觉得他身形瞧着有些眼熟。 至于春禾则是与乳母一起逗宁儿,连个眼神都不敢瞥过来,生怕被谢望发现,这些时日她没少帮着孟澜撮合。 又说崔濯则是寸步不离的坐在盛樱宁身旁,群玉频频抬头与盛樱宁对视,试图问她究竟是什么情况。 盛樱宁抿唇不语,便是用膳夹菜,永远只会尝最面前的那道菜。 她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些,脸上再也不见往日的笑容,没有半点鲜活。 一时间群玉心里有愧,明知道盛樱宁想要随自己离开,便是为了逃脱崔濯的桎梏。 可到头来因为谢望,阴差阳错的让他又找到了人。 酒足饭饱之后,群玉主动提出要和盛樱宁一路同行。 借着衣袖遮掩,崔濯牵了她的手一整晚,却因为群玉的一句话,不得不松开她。 盛樱宁挪着步子小跑着离开,就像是彻底挣脱崔濯以爱为名,勒得人喘不过气的牢笼。 “多谢你。” 她飞快道谢,紧接着又垂下眸,不敢与之对视。 年关将近,宣州晚上灯火通明并无宵禁,群玉拉着她的手,在她耳畔悄声问道:“你想过逃吗?” 盛樱宁闻言一惊,她的眸子倏而变亮,却也仅仅是一瞬,“不、不必了,多谢郡主好意。” 怎么没想过,可她即便是逃,又能去哪? 母亲还在崔家,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只要她还是母亲的女儿,她就根本没办法和他划清界限。 群玉懂她的顾虑,到底没有再问,只是在二人分别之际,又同她咬耳朵,“若是有朝一日你改变了主意,尽管来找我。” * 不过两三日光景,商船便从宣州到了扬州,船停靠岸,虚家人在码头等候已久,奈何群玉却改变了主意。 “师兄,实在是抱歉,表姨相邀,我们这做晚辈的,自然是要先行登门拜访的。” 虚相旬仍然不死心,又多说了一句,“也好,那师妹先去就是,也不好让长辈们等太久,只不过你的院子,我一早便让人备好了。” 此话一出谢望旋即转身,登时冷了脸,不等他开口,孟澜便出声打圆场,“虚郎只给表妹准备了吗?不知可有我们下榻之处。” “自然是都有的。” 虚相旬谢过他的好意,笑着回话。 谢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开口,“朕与玉儿此番去秦家,是要拜见尊长,共商婚事,诸位不必久等。” 他声音低沉,斩钉截铁,见众人面露惊讶,群玉也都险些被他诓骗了去。 谁、谁说要嫁给他了,她怎么不知道去秦家是为了商议婚事。 还有,一路上谢望都不肯亮明身份,虚相旬和孟澜皆是以礼相待,与他并不亲近,怎么这等时候谢望就忽然拿出皇帝派头了。 谢望睃巡一圈,眼神淡漠,压根不在意众人听完这番话,心底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反正他话撂在这里了,有胆量的大可以试试,和他谢望抢人。 毫不谦虚的说,在这件事上谢望便没有输过,即便是孟澜当初趁他不在,娶了群玉,也只是趁人之危。 众人在码头就此分别,谢望轻车熟路的将人抱上马车,群玉不大好意思地红了脸。 表姨还看着呢,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你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群玉脸颊染上绯红,软着嗓音轻声问道。 “娶你这件事,还能有假?” 谢望反将一军,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可是我还没想好呢。”群玉低着头,又开始掐手心。 知道她这是紧张了,谢望将人揽入怀中,“难道玉儿还不想嫁?” “哪有你这样的,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呢。” 群玉有些不高兴,觉得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想法。 “好,那我现在问玉儿,可还愿意嫁给我。” 谢望哪会不清楚她什么意思,方才提及婚事的确是莽撞了些,可不这般说,又岂能打消他人觊觎她的心思。 “嗯……容我考虑考虑吧。” 群玉拉长语调,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这是对我不满意?还是说想反悔?” 谢望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手掌桎住她的后腰,将人圈在怀里,故意挠她。 群玉怕痒,笑得扭着身子直躲,就听得谢望又道:“那玉儿还敢始乱终弃吗?” “不……不敢了”群玉笑语盈盈,粉面含泪。 “错了,不是这句。” “我嫁,我嫁的。” 第89章 番外九·马车小气怎么了?我就喜欢小…… 往年的冬日雪寒风急,阴冷潮湿,群玉最是厌烦这般时节,可今年身处江南,竟是过了个暖冬。 秦家长辈身子康健,老太公秦实甫见到来人还一阵恍惚,不由得想起群玉的母亲和外祖母。 她们娘仨活脱脱一个模子生出来的,甚至都是如出一辙的带着夫婿登门拜访。 起初群玉还有些紧张,这么多年自从母亲去后,两家也就再无走动,她作为晚辈的实在是有些汗颜。 可秦家能够发家,又因为当年外祖母远赴盛京嫁人,其余所有家产全都赠予堂兄的缘故。 是以即便是外祖母仙逝已久,秦家祠堂依旧有这位小姑奶奶的牌位。 萧韵当年在灵州与霍达定情,在回到盛京之前,同样带着霍达来到秦家,祭拜秦家先祖,昭告列祖列宗。 尽管群玉并不知晓这桩旧例,却也阴差阳错的带着谢望回到了秦家。 谢望此番来到秦家,并未告知众人身份,全然以晚辈自居。 瞧他生得清隽出尘,俊逸端正,秦实甫很是满意,便想着问问他家中可还有其余兄弟。 秦家还有好几位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个个都是自视甚高,婚事还没有着落。 除夕家宴,谢望坐在秦实甫下首,足以见得对他的看重。 秦家子侄推杯换盏,纷纷上前敬酒,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谢兄一表人才,不知家中做着什么营生?” 吃醉了酒的那位郎君迈着虚浮的步子上前,毫不客气地发问。 “贤兄勿怪,我这弟弟笨嘴拙舌的,他这是怕玉儿表妹受了委屈。” 身着暗褚色锦袍的秦二郎,是众人中较为年长的那位,他怕弟弟说错话,连忙上前解释。 “什么委不委屈的,我看三哥分明就是后悔!” 个头稍矮些,穿着湛蓝色圆领袍衫的英俊儿郎笑嘻嘻地当众戳穿。 “后悔什么?”与他生得别无二致的小郎君故意搭话。 “当然是没早点见到玉儿表姐,你瞧他见着人后就跟丢了魂似的。” 这对双生子一唱一和,逗得人忍俊不禁。 秦三郎见到容貌昳丽的小娘子就走不动道这件事,在整座扬州城早就是传遍了的。 他性子温和,平易近人,毫无兄长的架子,无论是弟弟妹妹都爱与他玩闹。 即便是长辈们也都清楚他的德性,故而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何况秦三郎这话问的有理有据,总不能他们秦家嫁女,却连对方家世几何都不清楚的。 秦实甫定眼望他,笑容满面,等着谢望的回话。 撩兄入怀 第153节 “晚辈父母早亡,也并无手足,今蒙圣恩,忝列朝班。” 谢望倒也如实相告,并不打算隐瞒。 “不知贤兄家住何处?” 听他说如今在朝中任职,秦二郎目光一转,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官职。 正所谓盛京米贵,居大不易,单凭他住的坊市,便能知晓他官职大不大,在朝中究竟得不得圣上重用了。 秦二郎自以为善解人意,奈何这个问题却是将谢望难住了。 “家住崇仁坊。” 踌躇之际,谢望到底没有说实话。 即便是隔着一道屏风,群玉也能瞧见谢望脸上为难神色。 她缓缓起身,拿起酒壶,告了声“失陪”,便往秦实甫这边去了。 群玉前脚刚走,秦家姐妹们皆是挤在秦寒雁身旁,胆子最大的那位秦四娘含笑问道:“姑姑定然是知晓表妹那位如意郎君的来历的,可否与我们说道说道?” “我劝你们,可别打人家的主意。”秦寒雁瞥了众人一眼,语重心长地劝道。 “怎会?我们不过是想问问,他家中可还有其余兄弟,尚未娶亲的。”秦六娘捏着帕子,面上露出一副娇羞。 “旁的事我并不清楚,能告诉你们的是,那位郎君如今是玉娘的人,若有人不长眼似的往他跟前凑,实在是有辱秦家门楣。” 秦寒雁说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秦五娘。 秦家三姐妹中就属她心思最多,瞧着倒是温柔娴静的模样,殊不知尽随了她母亲。 当初为她定了门好亲事,奈何秦寒雁那二嫂,瞧不上人家出身,说是嫁过去不知道要苦读多少年,才能供出一个举人来,实在是太委屈了五娘。 原本众人以为五娘是个识大体的,定然不会像她母亲那般撒泼。 直到后来秦寒雁才知道,与虚家退婚一事,从始至终都是五娘主导。 秦五娘没做声,依旧垂着眼,怎么瞧都像是安分守己的模样。 * 谢望并不是滴酒不沾的性子,可自从他病后便没有再饮过酒。 在场诸位都是群玉的亲人,谢望也不好拒绝,遑论谁来敬酒,他全都满杯饮下。 看不惯他这样喝,可表兄表弟们的美意,又实在是不好拒绝。 群玉拿着酒壶,给自己倒酒,算是替他喝。 “表妹海量啊!” 眼见着群玉用了一杯又一杯,眼里始终清醒,不见半点醉意,秦二郎忍不住抚掌称快。 “哪有哪有,这是最后一杯,再喝、我也喝不下了。” 群玉这壶酒里搀了水,否则依她那点酒量,早就醉态醺醺,哪还能替谢望挡酒。 “好,那就最后一杯。敬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群玉举杯共饮,却是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将酒水吐在帕子上。 秦实甫方才更衣去了,这会回来后又想起了正事。 “贤婿啊,不知你身边可有什么青年才俊,尚未婚配的?” 不等谢望回答,群玉便拽了拽他的手,“老太公可是为姐妹们的婚事发愁?” “正是,我如今都一把年纪了,早就不管家里的生意了,唯独就为这个着急,若是再拖,岂不都拖成了老姑娘?” 俗话说低娶媳,高嫁女,秦家三姝既有美貌也有才名,若是能借着她们的婚事,让秦家更上一层楼,那他秦家偌大家业也能守住。 士农工商,商贾之流向来排在最末,秦家这一辈中除了大郎以外都将走仕途。 可秦家儿郎资质平平,最好的也不过是考中了秀才,也不知何时才能出个举人。 “老太公不必心急,晚辈这里还真就有几位人选,等年节一过,您便知道了。” 谢望不是没明白秦实甫的意思,也没打算真的为她们介绍。 只是若没记错的话,等年节一过,孟澜便要新官上任了。 他自己主动请缨调至扬州,这消息原也是瞒不住的,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秦家在扬州富甲一方,自然是有些门路的,能够探得这位新任的扬州别驾。 谢望言尽于此,秦实甫顿时会意,明白他话里有话。 二人结伴离开后,群玉不解问道:“秦家姐妹的亲事,你当真要掺和?” “怎么?玉儿觉得此举不妥?” 谢望拉着她的手,胡乱揉捏。 “你以为保媒拉纤是这么容易做的?” 毕竟这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群玉的担心不无道理。 “玉儿放宽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秦家一介商贾之流,即便是引得多少人垂涎这块肥肉,却也能屹立不倒,始终坐稳江南首富的头把交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也是谢望一直不肯表露身份的原因,甚至为了稳妥起见,连宁儿和乳母等人都在虚家。 依着秦家的规矩,除夕是要守岁纳福的,等到明日晨起,再开宗祠,向列祖列宗上香。 二人知晓表姨这会还没睡,便改道去了她的院子,向她商议婚事。 当初为了和离,秦寒雁险些假死变成真死,连带着与娘家都断了关系,若不是后来她声名鹊起,众人都知道这位“活观音”出自秦家,只怕今日秦家人也不会欢迎她。 可秦家到底是生她养她的母家,秦寒雁实在是难以割舍,索性也就戴起假面,扮起和睦欢欣的一家人。 群玉停住脚步,叩响门扉,“表姨,我们来陪你守岁了。” 秦寒雁没想到这么晚了,群玉还会过来,她忙不迭开门迎人进来,看见谢望提着食盒,另外一只手抱着匣子,不由得好笑道:“来就来,还这般客套作甚?” 谢望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温声开口,“长夜漫漫,若是对灯枯坐,岂不无聊?” 都是些蜜饯、杏干、糕饼之类的吃食,另外还有一坛乌梅饮,酸甜爽口最是解腻。 “好孩子,让你费心了。” 秦寒雁捻起一块杏干,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即便是回到秦家,真正与她亲近的,居然是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秦寒雁喃喃开口,“秦家什么样子,想必你们也瞧见了,还是早日离开为好。” 群玉原本还想说什么安慰她,谢望却拉着她的手,声音坚定,“好,只不过离开之前,还望表姨做个见证,为我二人证婚。” “好,可要准备什么?”秦寒雁见他走至书案前,不解问道。 “婚书,我想亲自来写,表姨宣读一番即可。” 言罢,谢望又从先前的匣子中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红纸。 群玉惊讶地睁圆了眼,没想到他居然背地里准备了这些。 她抿唇浅笑,满心欢喜,“那我帮你研墨吧。” “好,劳烦玉儿了。”谢望抬眸看她,不自觉间流露出一抹温柔。 黑色墨汁逐渐浓稠,谢望润好笔几乎就是一气呵成。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封婚书便跃然纸上。 谢望神情恭敬慎重其事地将婚书亲手移交给她,秦寒雁看完后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如我们现在去祠堂,在姑姑的牌位前宣读。” 秦寒雁总觉得,自己只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虽说没出五服,可总觉得不够份量。 “这会祠堂开了吗?”群玉讪讪发问。 “自是没有,不过我们偷溜进去就是了。” 秦寒雁自小没少被罚跪祠堂,所以要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一刻钟后,三人出现在祠堂门口,秦寒雁望着高墙叹了口气,从前没有这堵墙啊,难道是哪位小辈时常受罚,被人发现偷溜出去这才砌这么高的? 谢望轻声问道:“不如我先进去,在里面将门打开?” 姨甥俩不约而同的点头,露出一副就靠你了的神情。 群玉看他身形轻快,似一只翩飞的燕,踩着老榕树的粗壮枝桠攀上墙头。 下一息门从里面开了,二人进去后又飞快地合上。 祠堂里常年灯火长明,群玉一眼就认出了外祖母的牌位,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本不存在的灰,又摆会原位,极近虔诚地插了三支香,跪在蒲团上磕头。 谢望紧随其后,正要弯腰跪拜时,却被群玉拦住。 “万万不可,哥哥是天子,外祖母受不住你的大礼。” 秦寒雁虽然一早就知晓了,可也没想到谢望会做到这般地步。 她也跟着搭腔,“玉儿说的没错,您上香心意到了即可。” 谢望闻言一怔,无奈叹气,“我竟不知玉儿也变得与那些迂腐的老酸儒相差无几了。” “在这里,我只是一位晚辈,只是外祖母的孙女婿。” 言罢,谢望撩袍跪拜,礼数到位的磕了头。 顾不上怔愣,谢望拉着她一并跪好。 秦寒雁展开婚书,温声念道:“维年月日,吉旦良辰,谨遵古制,缔结秦晋。河东谢氏谢逊之子谢望,才德兼备,品貌端庄;灵州霍氏霍达之女霍群玉,灵秀天成,贞心如玉;两心相悦,八字合婚,天作之合,地成佳偶。自兹缔盟,永结同心,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天地同鉴,共度春秋。” 二人皆是双手接过,群玉心中酸涩不已,蓦然红了眼眶。 谢望扶着她起身,将婚事收好,又郑重其事谢道:“等来年开春,表姨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仪。” * 离开秦府之后,谢望带着群玉去虚家拜访,见到精神矍铄的虚家老太公,他如今养花养鱼,逗鸟喝茶,倒是一派怡然自乐的模样。 当年虚家老太公称妻子病重,需回江南养病,便二话不说递了辞官的折子。 撩兄入怀 第154节 先帝爷再三挽留,甚至还想好了,若是实在不愿回京,调至扬州也是无妨。 然而自从回了扬州,虚家老太公便过上了与世无争的日子。 就连家中小辈,也全都放养不知去处。 虚家此番举动倒是引得不少人鄙夷,明明恩宠加身,却非要避世而居,说到底也是为了博得美名。 只是在虚家离京的后几年里,寒门一派中的好些同僚,不是被清算,便是接二连三的出事。 这时候虚家的自保之道救了阖族性命,否则尚在权利中央的虚家,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谢望的父亲文桢帝,是虚家老太公的学生,谢望此番前来,自然是做足了礼数。 一老一少几乎是彻夜长谈一整晚,谢望在翌日便召来崔濯,问他这几日情况如何。 自登基以后,谢望发觉国库虚空,其中又属户税账目对不上。 江南鱼米之乡最是富饶,可户税居然大多都是交的八、九等。 如今户税按照户等划分征收,最末的第九等只需交五百文,第八等则是一千文。 可依大昭律,官吏及富有者的户等皆是第七等。 扬州富户不在少数,可所收户税远远不及往年。 近年来风调雨顺,亦没有旱灾水灾,那必然是有人贪墨。 此事谢望原本是交给孟澜来查,奈何群玉提前离京,打破了他所有计划,便只好亲自跟来。 想来扬州官场已经得到了消息,孟澜擢升为扬州别驾的调令早就发下去了,却迟迟不曾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孟探花。 消息灵通些的已经打听到,孟澜如今在虚府下榻,若是旁处那倒是好说,可虚家每逢年节都会避年,想登门拜访都难。 虚家大门前始终都有两三位小厮在此逗留,皆是遵主家的令来的,不是来请虚老太公赏脸参加雅集诗会,便是请虚家那位状元郎赴宴。 按说盛京都有榜下捉婿的传统,奈何虚家那位状元郎,却是个例外,不仅没有尚公主,也没有迎娶高门贵女。 这样的青年才俊回了扬州,自然是有数不胜数的媒人上门帮忙说亲。 更有甚者已经打听到那位孟探花孑然一身,并无妻妾,即便是先前娶过一回有位亡妻,却也不打紧。 因着二人来到扬州,那坛一成不变的死水被搅和地活了起来。 秦家最先得知消息,因为有谢望从中牵线搭桥,孟澜和虚相旬也都半推半就的被他劝去了秦家。 项小山一身好武艺,走吏考的路子凭着那身拳脚功夫也能考上。 所以谢望也没忘记他,硬是带着三人一并去了秦家。 秦五娘在瞧见虚相旬的第一眼便白了脸,当初她看不上虚家没落,觉得他们永无出头之日,便撺掇着退了亲,可如今便是后悔却也迟了。 另外两位姐妹,四娘相中了孟澜,六娘看上了项小山,皆是主动上前搭话。 谢望遥坐上首,端着白瓷茶盏浅啜一口,嘴角不自觉间勾起,出卖了他的心绪。 要他说遑论孰真孰假,就这样很好,孟澜和项小山被人缠得分身乏术,便没法再往群玉跟前晃悠。 虚相旬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也察觉出谢望意思来。 只不过却是要让他辜负了,秦五娘好像对谢望更感兴趣,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等谢望发觉秦五娘不对劲,旋即转身就要走,奈何秦五娘快步向他走来,倒像是要碰瓷。 他侧身躲过,眼睁睁瞧着秦五娘摔在地上,连扶都不会扶,更不用说分一个眼神。 众目睽睽之下,秦五娘几时被男子这般嫌弃过,奈何即便是哭得我见犹怜,谢望也不没有偏头多看一眼。 谢望率先离去,另外三人倒是并不急着离开,虚相旬慢慢观察着秦家的布局,想着若是有人能带他逛一圈就好了。 秦五娘事情没办成,反倒惹人不快,二夫人听说此事后嫌丢人,让她莫要再轻举妄动了,实在不行去找虚相旬也成。 毕竟二人自小便认识,到底与旁人情分不一样。 怎料秦五娘却说:“可见你是不清楚那位妹夫的身份,他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若能嫁给他我们秦家必能高枕无忧。” “此事当真?”二夫人那双丹凤眼滴溜溜一转,当即改道去寻老太公。 秦实甫知晓此事后,却觉得不对劲,不见得圣上千里迢迢来到扬州,就是为了小情小爱,与郡主定亲。 这背后定然还藏着别的大动作,秦实甫敏锐如斯,猜测他们或许以此为遮掩,是为了查秦家。 奈何秦四娘和秦六娘还真就看上了孟澜和项小山,二人忍辱负重在秦家住了好些时日,却没想到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 虚相旬倒是没人管他,他本就与秦家几位郎君相识,又有状元郎的功名加身,秦家人自是巴不得自家儿郎能与他多多讨教学问。 三人声东击西,颇费一番功夫才摸清秦家的账房,消息传到谢望那,他便吩咐崔濯,可以开始动作了。 自从谢望登基,武德司便划给大理寺统辖,不过几日光景,崔濯便借调武德司的人手,将扬州府衙查得清清楚楚。 倒不是什么新鲜招数,左不过又是官商勾结的把戏,只是这帮人实在是胆大包天,总以为天高皇帝远,如今新帝即位没多久,哪会盯着江南。 也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谢望来到扬州一事叫人传了出去。 一时间扬州官吏人人自危,商贾富户更是提心吊胆。 秦实甫决定兵行险招,愿意倾尽举家之私献给圣上,只不过却是以秦五娘嫁妆的名义进献。 先前性命垂危之际,能替他解毒的湘西巫蛊一族,不也是这番说辞。 可见为了攀上他这门亲,倒是无所不用其极。 从前谢望为了不娶别人,连命都可以舍弃,遑论这些锦上添花的黄白之物了。 谢望并不出面,只是将此事交给崔濯全权处理。 秦寒雁这一辈的男丁中,最有出息的莫过于秦三爷了,却也只是在扬州府衙当个户曹参军,把持着扬州地方财政。 除夕那日在秦府并未瞧见他,而是听闻他去刺史府上赴宴了。 如今人却不见了,想来是知道众人都在找他藏起来了。 足足花费半个月的功夫,崔濯从刺史府中搜出大量钱财,金银珠宝之物,更有甚者,不少进献给宫里的御用之物,竟然也被他私藏。 秦三爷不仅参与了分赃,更是刺史手中最好的一把刀,凭借着秦家在商户里的威名,横行霸道,变本加厉的盘剥。 可到头来直到关进牢里那天,他还哭着喊冤,说是若不这样做,秦家绝无今日,他只是被逼的。 上元节这日,户税案受审,府衙大开,百姓们几乎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就等着亲眼目睹此等贪官恶吏落得何等下场。 秦家这些年在扬州颇有善名,不仅有秦寒雁义诊救治穷苦百姓,秦家的铺子更是多次施粥。 秦三爷虽与人同流合污,但到底是为旁人做事,只能算得上是从犯,故而判罚并不算重,褫夺官职,判三年监禁。 至于秦家原先打压其余商户,更是双倍奉还,另外又罚没大半资产,充作公廪。 刺史一党则是判以流刑,徒三千里,三族之内不得科考。 此番结果百姓们无不是抚掌称快,叩谢君恩。 本该与孟澜、崔濯一道站在府衙主持公道的人,这时候却是拉着群玉的手,登上了扬州城最为璀璨夺目的明月楼。 每年元宵佳节,都会有人来明月楼赏月。 站在最高层,瞧见明月高悬,天灯逐渐点亮,宛如星子般妆点浓稠夜色。 便是耳边也能响起货郎们的叫卖声,各个形态各异的花灯,巧夺天工。 其中有一盏似莲花初绽,花瓣层层叠叠,花蕊透着柔和光晕,栩栩如生,足见匠人巧思。 群玉的目光却落在那盏灯穗轻摇的兔子灯上,红彤彤的眼睛又圆又亮,引得不少小孩子驻足灯前。 “喜欢那盏,哥哥给你买。” 谢望瞧出她的心思,正要上前问价,却被群玉拉了下衣摆。 “和小孩子抢,不太好吧。” “可是你想要,而且,你也是小孩子。” 谢望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惹得群玉倏然羞红了脸,“还是算了吧。” 她既然坚持,谢望也就没有上前买下。 等路过卖糖葫芦的,谢望给了几枚铜板,为她买了一串。 “尝尝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味?” 群玉就着他的手尝了一颗,又酸又甜,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好吃!我还要。”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谢望见她嘴角沾住糖块,伸手擦掉,却见群玉不好意思地偏过身子,不许他碰。 “这、这是在外面呢,你干嘛呀?” “小馋猫,光顾着吃,都忘记擦嘴。” 谢望知道她是误会了,错开愈发幽深的眸子,压住就快要按捺不住地情动。 也怪不上她担忧,实在是她本就艳红的唇瓣愈发诱人。 饱满菱唇愈发晶莹,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又甜又软,很是可口。 离开明月楼的时候,谢望买了一盏兔子灯,群玉走在他前面,看见有趣好玩的小玩意一股脑的买了许多。 什么拨浪鼓,小珠花、小木偶、磨喝乐都是给宁儿挑的,再不济就是些她没见过的零嘴吃食。 谢望都替她拿着,等群玉回过神来,发现他手里多了一只兔子灯时,惊讶地眼睛都亮了。 “哥哥还是买了!” “嗯,你喜欢,拿过去玩吧。” 有了新鲜玩意,群玉爱不释手地接过,仔细摸了摸,“这只好像更大更亮,我们再去买只小的吧,送给宁儿!” “好,都依你。” 谢望抱着她买的那些东西跟在群玉身后,见她已经选好了花灯,正要付钱时将自己的钱袋递过去。 “和哥哥出来玩,怎么能让你花钱。” 这时群玉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路过那么些摊贩,好像都是没付钱就走的,想来是谢望跟在身后掏钱。 “那好吧,谢谢哥哥。” 撩兄入怀 第155节 群玉嘴角不自觉上扬,笑意绽了满脸。 这时那货郎上前搭话,将群玉选好的那几盏灯递给她,还不忘称赞一句,“兄妹俩感情真好啊,哪像我家那俩。” 话音刚落,旁边蹲在地上玩灯的小男孩忽然被什么东西砸到,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两下,是一只球。 只见小女孩叉着腰站着,像只小豹子一眼,气鼓鼓地问道:“你怎么不理人?和你说话没听见吗?” “没、没有。”小男孩站起来,竟是比小女孩个头还要高些,显然他是哥哥。 “就是打打闹闹才热闹呢。”群玉笑着同他接话,全然不曾发现谢望目光黯了下去。 等离开热热闹闹的街市,二人上了马车准备回去。 谢望却敲了三下车壁,外面的车夫是他的人,当即会意离开。 群玉埋头整理买来的小玩意,依旧没有察觉不对劲。 直到略坐了片刻,马车不见动,她才疑惑抬眼,问道:“哥哥,不回去吗?” “谁是你哥哥?” 谢望眸色冷黑,偏过头去不再看她,摆明了是因为被人误会成兄妹,这才生着闷气。 “这又是怎么了?哥哥当腻了,不愿当了?” 群玉故意打趣他,又拿出奚落人的语气,“不愿当哥哥就不当吧,反正你也是孩子的父亲呀。” 天旋地转间,群玉被他忽然单手抱起,摁在自己怀里,“我就没有别的身份吗?” 听着谢望蓬勃心跳声,群玉止不住的脸红,明知道他想要听她承认名分,嘴上却不肯服软。 “那我唤你法师?还是圣上,也不见得你爱听呀。” 谢望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心里那股难以言表的不满彻底爆发。 方才她逛街买了好些东西,除了大多是宁儿的外,就连春禾她们婢女都有,就是没有考虑到他。 他就想问问,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在她心里,都比他的位置排得还要靠前? “玉儿,你好偏心。” 说完这话,谢望低头去咬她,舌尖覆过嫣红的耳垂,被他含进口中,被齿尖划过的时候,群玉身子一哆嗦,激得小脸红扑扑的,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 “我怎么偏心了,分明是你太过小气。” “哪有?” 谢望不肯承认,故意落下重重的吮吻,在她脖颈留下显眼的痕迹。 “整个年节我都被你霸占着,连宁儿都没空看顾,你还不承认自己小气?” 群玉都没伸出手指与他掰扯,每回都说最多不过两回,都被他软磨硬泡要的更多。 她还记得表姨神神秘秘地来找过自己,说是房事不能过多,于他的身子无益。 天知道被长辈耳提面命教导此事时,群玉有多紧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她就是这样肤浅庸俗、贪恋美色的女子,遑论谢望故意来勾她,实在是叫她抵抗不住。 谢望埋头继续动作,根本不听她的辩白。 他亲得实在是专心,又带着故意折磨她的意思,痒得群玉心口泛滥,溃不成军。 “好了,你别弄了,回去再给你可好?” “我这种小气的人,又怎会故作大方的答应你。” 话中意味分明,谢望竟因她方才失言,与她较真起来了。 群玉眸光流转,想也未想就甩出一句,“小气怎么了?我就喜欢小气的男人。” “好,那我就不大方了,现在就要。” 见她落入圈套,谢望揽着她的纤腰细细摩挲,三两下便轻车熟路地找到腰带。 他越揉越快,激得群玉忍不住仰着后颈,娇声唤道:“别、别揉了……” 群玉腰眼发麻,实在是受不了,她蜷缩着脚趾,贝齿咬住唇瓣,喉间溢出一两声轻吟。 随着谢望的喘息声逐渐加重,群玉眼神迷离,还不忘催促道:“快些,你快点。” 她担心会有人经过,听见马车里的动静,谁知却听得谢望轻笑一声,“嘲讽我?你夫君还没有这么不中用。” 第90章 番外十·扮演夫人还是从了朕吧,陪朕…… 年节已过,腊残春新,回程时并未走水路,顾忌着女眷较多,宁儿年幼,一路上并未太过匆忙。 等回到盛京已经快三月了,离宁儿满周晬没有几日了。 上回她过百日时,群玉没能亲自作陪,劳烦持盈帮忙打的那只平安锁,又出了差池,便不敢给宁儿戴了。 此行南下又带着宁儿奔波,她心里有愧,回了盛京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宁儿,凡是亲力亲为,便是谢望也比不过。 宁儿生得玉雪可爱,见谁都爱露出个笑脸,自从她学会喊娘后,身边人总爱逗她唤自己。 每回听到宁儿咿咿呀呀,犹如鹦鹉学舌般说话,群玉看着她心都要化了。 谢望从紫宸殿回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副模样。 宁儿躺在床上,蹬着小腿,奶声奶气地叫唤,群玉时不时拿手捂住眼睛,倏然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女儿犹如银铃般的笑声,群玉便忍不住俯身亲她。 谢望默然静立,含笑望着妻儿,心里泛着阵阵暖意。 “你玩得够久了,该换我了。” 群玉循声抬头,怪罪道:“什么时候来的,也没让人通传?” “才来没多久。” 谢望来到宁儿面前,伸手将人抱起来。 群玉以为他也要和女儿玩亲亲的游戏,想着他近日事忙,眼下都有乌青了,索性也就让一让他吧。 少顷,谢望将宁儿抱到一旁放好,自己躺了下去。 “我准备好了,你可以亲了。” 他声音轻飘飘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群玉没忍住,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你当你还是小孩子不成?” 然而群玉低估了谢望的厚脸皮,准确来说自从他得到群玉的准话,愿意嫁给他后便愈发得寸进尺了。 见他大有一副自己不亲,便不肯起身的架势,宁儿躺在一旁,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在孩子面前还没个正形,群玉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顺着谢望的意思,飞快地亲了一口。 “好了吧?”群玉双颊布满红晕,没好气地问了句。 “你亲宁儿可不是这样的,朕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谢望方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群玉亲宁儿时,摸着她光滑软嫩的小脸蛋,左右上下都落下一个吻仍嫌不够,狠狠地吻了好几下。 他还敢得寸进尺,群玉没忍住剜他一眼,“你个老不知羞的,宁儿还看着呢,赶紧给我起来!” 听得这话谢望的确是坐不住了,“我老?玉儿莫不是记错了,哥哥不过大你几日罢了。” “你便是早我一个时辰出来也比我老!” 女人生起气来,向来是不管这些是不是歪理邪说,群玉抱着宁儿离开,还忍不住气呼呼道了句,“宁儿我们走,不要和你爹玩了!” 群玉说到做到,连着一整日都不肯分给谢望半个眼神。 倒是宁儿不懂娘亲在恼些什么,只像娘亲逗她一样,将拨浪鼓摇的隆冬作响。 只是到了夜里,宁儿有乳母们照料,便没人霸占她了,谢望找准时机,来到她的寝殿,却不成想吃了个闭门羹。 知道谢望会来,她早早吹灭了灯,又让人早早守着,说是若圣上来,就说她累了早就歇下了。 这番说辞若是拿来骗外人定然是天衣无缝,可谢望实在是了解她,每逢夜里她总要抱着话本子看到戌时,哪里会这么早睡。 谢望几次三番说过,夜里看书容易伤眼,让她白日里再看。 可群玉却道:“你懂什么,晚上的书就是好看些!” 为此谢望甚至将她藏在床头的话本子全都换了个地方,不再是伸手就能够到的。 群玉才不管他,将话本子藏在软枕里,又或是床脚,照看不误。 今日瞧着殿内的确没有烛光,也不知她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了。 谢望见正门由春禾守着不让进,他便推了推窗,还好支摘窗虽然阖上了,但从外面还是能推开的。 只见他推开窗,轻手轻脚地便翻身入窗进了群玉的寝殿。 徒然留下李全福摸了摸鼻子,面带讪笑地与春禾对望。 他只是个当差的,什么、什么都没看见。李全福在心里默念,不着痕迹地移开眼,全然当春禾递来的眼刀看不见。 果然啊,有其主必有其仆,这郡主身边伺候的与她的脾气倒是一模一样。 翻窗进门的谢望甫一落地,视线便无意间对上坐在书案前的群玉。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还没睡,群玉就着窗牖照进来的明朗月光,孜孜不倦地看着话本子。 因为看得太过入神,她都不曾发现谢望居然从窗户翻进来了。 这会被他当场抓包,群玉到底有些心虚,不过想到他都翻窗了,也算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便虚张声势扬起声音问道:“这么晚了,你、你怎么不走正门?” 谢望目光逐渐迫人,话里话外满是幽怨,“亏你想得出来,也不怕伤了眼。” 见她不答,谢望快步上前,“看个话本子而已,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怎么不肯点灯,尽出这些昏招。” 群玉怕他要抢自己书,竟是一股脑地塞在屁股底下坐住了。 谢望无奈叹了口气,单手将人抱起,干脆扛在肩上,下一瞬大掌便落在她臀上。 “我有那么可怕吗?哥哥什么事没依你,要这样偷偷摸摸的看。” 时至今日,群玉已经很能适应被他打屁股了。 也不知道谢望这是什么癖好,每回惹他生气了就爱这样欺负人。 群玉听他声音低沉,并未带着怒气,这才嘟囔着唇,小声说道:“还不是怪你?” 撩兄入怀 第156节 每回她夜里偷偷看话本子被谢望发现后,就要拉着她一顿欺负。 偏偏谢望还美其名曰,说她既然不肯睡觉,那便做些旁的事情热闹热闹也是一样的。 若是隔三差五来上一回也好,可他完全不知道节制似的,群玉都要累死了,哪有人一天到晚都不歇息的。 “是吗?那我今晚就点着灯,让你看个够。” 谢望原本是想将人扛回床上,听了她小声反驳后,径直往书案走去,将她放在圈椅上坐好,便起身为她点灯去了。 群玉不信会有这么好的事,雅黑睫羽轻轻扑扇,暴露她心里的忐忑不安。 等到室内烛火被点燃,暖黄色的光晕照在群玉脸上,她抬眼去瞧,猝不及防地与谢望遥遥对视。 瞧他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慾望,群玉不小心碰掉手边的书册,那卷话本子掉在地上,谢望缓步上前,竟然钻进案桌之下替她捡起来。 瞧见书封上的名字,谢望轻笑一声,“霸道皇帝偷上臣妻?好生粗俗直白的名字,原来玉儿喜欢这种?” 书名被他念出来,群玉又羞涩又难堪,正想让他住嘴别笑了,却发觉他从书案之下钻了出来,伏在自己膝前,修长细致的手指触及小腿,惹得群玉颤声道:“你、你别胡来?” “不如玉儿告诉我,怎样才算胡来?” 话音刚落,谢望手指用力一按,忽然加重了力道,群玉忍不住伸手去抓他,“不准摸了。” “你说的不算。” 今夜不让她长个记性,只怕日后她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谢望下定决心狠狠惩治她,不断撩拨挑弄,听她难以自抑地唤出一两声娇吟,适才问道:“夫人觉得这般力道,可还合适?” 群玉才不肯回答他,死死咬着唇,克制住自己。 “夫人做出一副憋屈的模样作甚,不应该求朕放过你的夫君吗?” 他竟然还真的演上了,群玉又羞又恼地瞪他一眼,殊不知谢望像是受了鼓励似的,愈发兴奋起来。 “夫人还是从了朕吧,陪朕一夜,我饶恕你夫君如何?” 谢望肆无忌惮地按揉,他贴得太近,热气喷洒到群玉身上,愈发难受地颤了颤。 “瞧你,明明这么馋,还不肯说话吗?” 谢望甩了一巴掌,群玉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只能颤声回话,“我没有……” “夫人别急,朕这就如你所愿。” 他凑上前俯首吻住红艳软嫩的唇瓣,肆无忌惮地吸吮,吃得津津有味。 偏偏她很是受用,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因为被他撩拨地情动,光滑细腻的雪肤漫上令人羞赧的潮红。 群玉整个人微微发烫,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布满了泪痕。 她纤细手指插入谢望乌黑发间,浑身痉挛不止,情不自禁地从口中溢出气喘吁吁的娇吟。 先前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因为受到了安抚,渐渐平稳下来。 群玉细细哭出声来,有气无力地拧他,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像是发觉她的心思,谢望抬首起身,一时间天旋地转,群玉被他放在案上。 书案上的一应用具,被他大手一挥全部掉在地上,谢望掐着她的腰,轻声笑问:“怎么了?夫人不喜欢吗?不喜欢还让我亲那么久?” “还是说夫人想要更多?” 听他一口一个夫人,群玉耳根子通红,实在是受不了了。 “你、有完没完!” “你既然喜欢偷的,朕陪你玩还不好?”谢望厚颜无耻地道出一句。 蓦然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虚,群玉的目光落在他粗壮修长的手指上,“你继续吧。” “不对,夫人既然是被迫的,哪能对朕发号施令?” 谢望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那道薄唇被洇出水色,显得愈发红润。 群玉忍不住抬脚踢他,“你有完没完?” “好,朕这就给夫人,免得夫人哀怨连连。” 他打定主意今夜要狠狠教训她,故而说什么也不肯改口。 听他唤的次数多了,群玉倒也习惯了,甚至还愿意回他一句,“圣上又如何?还不是干这种偷香窃玉的勾当。” “那夫人觉得,朕较之你夫君,哪个更厉害?” 她既然愿意配合,谢望便更加入戏。 群玉微微眯着眼,装作思索的样子,漫不经心回道:“他更娴熟些,你嘛,花样多些。” “是吗?那看来是朕的不是,没早些将夫人弄到手。” 让她比较她还真的装模作样地回答了,谢望没由来的生出一阵醋意,咬牙发了狠,语气森冷地丢出一句,“不过也无妨,朕相信勤能补拙。” 群玉眼眶瞬间发红,眼泪汪汪地哭道:“不玩了我不玩了。” 见把人惹哭了,谢望拍了拍她的后背以视安抚,“好了好了,别哭了。” 谢望又伸手替她去擦眼泪,“日后还夜里看书不点灯吗?” 话音刚落,就听得群玉带着哭腔的声音细声细气地反驳,“就要看。” “嗯?玉儿确定吗?” 谢望眸光一暗,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群玉恼羞成怒,瞪着他凶出一句,“那我点灯看,你不准抢走。” 谢望宠溺笑道:“这还差不多,你放心我不抢书,我只抢人。” 第91章 番外十一·立后“谁、谁要你伺候了。…… 宁儿周晬那天风轻日暖,晴光折晃,往来宾客皆是笑语喧阗,目光一刻也不离的望着高坐上首的母女俩。 群玉大大方方的抱着宁儿,却并未是以姑母的身份。 封后诏书早就颁布下去,只是立后大典却是交由礼部操持,礼部拟出的黄道吉日原本是在三月之后。 奈何这道折子才递到谢望案前,他便神色不悦地摆了摆手,让人重新去拟。 还是经过李全福的指点,礼部官员才知圣上这是觉得太久了。 于是这日子便定在了下月,待封后大典一过,皇后便需亲自主持亲蚕礼,文武百官家的女眷都需与皇后一起采桑缫丝,既能彰显皇后娘娘的贤德勤勉,又能为天下女子作为表率。 只是盛京高门中的女眷,与这位皇后娘娘有私交的,实在是太少。 众人便不约而同的趁着公主周晬,借着献礼的名义与群玉攀谈。 先前圣上一直不肯开设选秀,盛京高门世家都在明里暗里较劲,意在皇后的位置。 甚至不惜求到太皇太后那,盼着由她老人家举荐,圣上怎么也会封个四妃之一的位分。 奈何谢望压根不给太皇太后开口的机会,连她的寿辰都没有操办,几乎就差明晃晃地告诉众人,他与太皇太后不亲近了。 后来又因为病重,鲜少上朝,能得见天颜的朝臣便是少之又少。 若非翻了年,圣上病愈,下了立后诏书,世家们恐怕不会盯着后宫。 只见王相家的夫人领着自家嫡女向群玉行礼。 “皇后娘娘,公主周晬,我家烟儿没有别的擅长的,唯独这女红一道颇为精通,特意缝制了一件百家衣。” 话音刚落,王若烟莲步轻移,姿态翩然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春禾接过托盘里的那件百家衣,递给群玉。 针脚缜密平实,就连布块也并不杂乱,群玉笑着开口,“王娘子有心了。” “皇后娘娘谬赞,臣女原先还怕您看不上。”王若烟朱唇轻启,声如磬玉。 群玉走上前拉过王若烟,又面色和悦地问道:“怎会?王娘子这样一手好本事,可有兴趣对尚宫局指导一二?” “臣女这等雕虫小技,哪好意思在司制面前嫌丑。” 王若烟直接拒绝,倒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 她听出群玉的试探,便不假思索地告诉皇后,自己无意入宫。 在场的诸多女子,无不是因为背负家族重任,这才来与她攀交情的。 群玉见她聪明伶俐,自然乐得帮扶,“好,那下月亲蚕礼,王娘子可不许推诿。” 宴过半程,宁儿由乳母抱到地毯上,即将进行抓周。 她今日穿的兽头鞋,是由持盈这位亲姑母做的,身上戴着长命锁和平安镯,以求百富环绕、吉星高照。 抓周的物品倒是颇有讲究,谢望并未交给礼部大包大揽,而是由诸位长辈带来的心爱之物。 谢望作为表率,竟是将御玺拿了过来,白玉雕刻而成,形态为麒麟,意在祥瑞之气。 此等贵重之物,圣上竟然将其用来让公主抓周,足以见得圣上对公主的宠爱。 就连群玉也都有些叹为观止,心想得亏宁儿只是个公主,若是个小皇子,抓了御玺,岂不是要让人以为,小小年纪便学会觊觎父皇的龙椅了? 群玉将母亲留给她的那支分花簪拿了出来,有了这支分花簪,便可执掌母亲留下来的偌大商行,此等分量自然也是难以言表。 有谢望和群玉珠玉在前,其余人拿出来的东西自然是要逊色许多。 宁儿看着地毯上摆满的东西,率先抓住手边那支湖笔,是孟澜托人千里迢迢送回来的。 只不过才到手里没多久,宁儿便松开了手去扒拉蜜饯。 姜腾惯会使小聪明,想着既是小孩子,便没有不喜欢吃甜食的道理。 索性也不准备什么酒罐子了,直接就放了一只小金盏,里面都塞满了蜜饯。 宁儿拿到蜜饯却没有放进嘴里,而是向谢望爬去,放在了他手里,倒是让人出乎意料之外。 谢望也没想到宁儿会这般做,接过女儿送来的蜜饯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声哄道:“只给爹爹吗?你娘的呢?” 就像是听得懂他说的话似的,宁儿口中咿咿呀呀,等她慢吞吞地拱着小屁股爬过去时,竟是抓住了那只御玺。 一只手抓还有些沉,宁儿双手稳稳抱住,像是推小球似的,总算是塞给了阿娘。 撩兄入怀 第157节 群玉怎么也没想到,女儿抓周会把御玺塞给她。 周围之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即便是公主年纪小不懂事,皇后娘娘怎么能接呢? 圣上疼爱女儿,何况公主是女儿身,即便是当真抓了御玺,权当是个玩笑话,闹一闹便过去了。 可皇后娘娘得了御玺,岂不是违反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群玉下意识屏住呼吸,在众人或惊或惧的目光中,将御玺递给谢望。 “圣上,宁儿年纪还小,许是见这御玺模样精巧,这才塞到臣妾手里。” 谢望接过后随手放在一旁,笑道:“玉儿不必紧张,朕都知道。” 到底是碍于殿内太多人围观,其余的话谢望并未多说,只是接下来一直拉着群玉的手,再也不曾松开。 饶是再没有眼力见,犹如王相家的夫人那般的,也瞧得出来圣上对皇后娘娘的爱重。 群玉只顾着瞧宁儿抓周都摸到什么,不曾发觉谢望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在她身上打转。 他拉着群玉的手或揉或掐,眸底蕴着浓重爱意,就连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扬起笑容。 谢望几乎是用切身行动表明,他眼里心里只装得下群玉。 原先不少抱着入宫为目的的女子,见得这般场景,几乎是心碎了一地。 若是仰仗着家世入宫,却得不到圣上垂青,那困在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些。 经此一事,倒是让不少女子打消了入宫的念头。 倒是宁儿兜兜转转,竟然摸到一本医经。 这书是虚相旬亲自编纂而成,模样倒是平平无奇,小公主抱得爱不释手。 群玉不由得笑道:“看来师兄怕是要多一位徒弟了。” * 时转三月,春色和软,繁花开遍,处处好景。 立后大典这一日,群玉身着青翟礼衣,在女官的引导下,缓缓登上太极殿,与谢望比肩而立,受群臣拜贺。 尽管霍家并无长辈送嫁,谢望依旧做足了礼数,请来远道而来的表姨秦寒雁,由她亲手将群玉送出承恩候府。 因是圣上接亲,又有神策军开路,故而并无障车拦路。 身着一袭红袍的谢望,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地接到了他的新妇。 群玉对接亲仪式算不上陌生,算上这回,拢共她都出嫁三次了,可哪一回都比不上这回这般紧张。 为她梳妆的女官谨记圣上吩咐,并未给群玉上些繁琐复杂的妆容与头面,倒是颇为合乎群玉心意。 谢望的体贴入微还体现在入喜轿后,群玉竟然瞧见了一只食盒。 她爱吃的零嘴糕点以及香饮子一应俱全,甚至担心弄花妆面,皆是做成极好入口的模样。 等到后面去太庙、祭坛告祭,谢望又一路搀扶,握住群玉的手便没有松过。 群玉到底面皮薄,几次三番想要挣脱开,却被谢望紧紧握住,容不得她放手。 事已至此,群玉只好顶着文武百官的视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由他牵好。 等大典结束,宴席散尽,已经是酉时了,群玉回到长宁宫,瞧见满眼皆是喜庆的红绸灯笼,不免觉得新奇。 寝殿内,犹如婴儿抱臂粗般的龙凤呈祥喜烛尽数点燃,红罗锦帐由金玉勾撩起,全福人早早铺床撒帐,群玉望着满床的花生红枣,只好坐在床头耐心等着。 少时,春禾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关切道:“圣上知道娘子一日水米未进,特意让人做好了鸡汤馎饦。” 群玉轻笑一声,“他倒是有心了。” 等她接过这碗鸡汤馎饦后又问:“你这一整日也不曾歇,可曾吃过晚膳,不如一起用些??” “奴婢这会不饿,多谢娘子关心。”春禾红着脸,哪好意思和她一起。 见她有意推脱,群玉嗔她一眼,“好了,与我这般客气作甚?桌上的玉露团是你爱吃的,就着茶水先垫一垫吧。”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主仆二人早已用完膳,却不见得谢望回来。 按说不会有人这般没有眼力见逼他喝酒才是,怎么到戌时了,还不见人回来。 群玉脸上还带着妆呢,想着怎么也得等他回来,夫妻二人饮过合卺酒,这才好洗漱歇息。 又等了片刻,是个眼生的小内侍过来传话,说圣上一时半会走不开,不必等他。 话音刚落,群玉便向春禾递了个眼神,等春禾抓了把喜糖塞给那位小内侍,她才笑吟吟道:“劳烦公公跑一趟了,只是究竟什么事绊住了脚不成?” 那位小内侍哪里答得出来,只一味的额上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群玉也不欲同他计较,索性大手一挥让人走了。 只不过心里却是暗暗想道,等谢望回来了,必然是要他好看。 等谢望好不容易解了些酒,虚浮着步子回到长宁宫时,却发现吃了个闭门羹。 大婚当日她便不许人进屋,偏偏谢望还挑不出错来。 也怪他一时高兴,酒过三巡,谢望一杯杯下肚,等到酒劲发了想走,却被姜腾拉住,说是他这般醉态醺醺的模样回去,岂不是平白无故地给人添堵。 言讫,姜腾又神秘莫测道:“还是等酒醒些再走,否则今夜哪有施展雄风的机会……” 到底是话糙理不糙,何况他这会醉得厉害,便是回了长宁宫,也得群玉伺候。 谢望又怕群玉担心,随意指使了位小内侍传话,却不成想弄巧成拙。 “玉儿,你就放我进来吧。” 原本他想翻窗走老路,奈何群玉上回长了个记性,门窗关得紧紧的,根本就不给他进来的机会。 方才等他许久不见人,气恼之下群玉也就沐浴更衣换了身打扮,还往隔壁侧殿去了一趟。 望着宁儿恬静的睡颜,群玉没再打扰,想着等天再暖和些,由她亲自照料着宁儿入睡也未尝不可。 “玉儿,让我进来好不好?” 谢望还在廊下等着,倒是摆正了态度,大有一副上门请罪的架势。 这要是传出去,只怕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灯烛折晃,月照透窗,群玉瞧见门外站着不少人,陪着谢望一道等。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快步上前打开门,将人拉了进来。 谢望当即摆了摆手,李全福顿时心下了然,带着人踱步离开。 “玉儿别恼,是哥哥的人不是,方才吃醉了酒,怕耽搁正事,这才醒酒去了,一来二去便迟了些。” 群玉冷哼一声,“的确耽误事,都还未来得及喝合卺酒呢,想来是不用……” 话未说完,群玉便被人抱着回到了架子床上。 谢望轻车熟路地取来桌上的两瓢葫芦,二人皆是一饮而尽,味道算不上好,群玉悄悄吐了吐舌头,觉得有些辣。 少顷,谢望又伺候着她用同牢肉,此意为夫妻一体,同甘共苦。 尽管礼成,但并不代表群玉原谅了他方才的所作所为。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谢望的厚颜无耻,他轻车熟路地褪下她的衣裙,扯开她腰间系带。 粗粝指腹拂过她光滑脊背,带起群玉阵阵颤栗。 “还好酒劲已经下去了,否则怕是今夜不能伺候你了。” 耳畔被他炙热潮湿气息喷过,群玉耳尖瞬间变红,心想竟是这般理由。 到底是改不了嘴硬的毛病,群玉打着磕巴,凶出一句,“谁、谁要你伺候了。”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玉儿还是莫要逞强,浪费时间了。” 春潮在顷刻之间迸发,不轻不重地探索着,几乎要将手指泡起皱褶。 群玉瘪着唇,哼哼唧唧地溢出一两声哭腔,尾音带着勾子,像是专门摄人心魄的精怪。 谢望紧贴着她缓了一会,带着逗弄的语气,笑问:“方才是谁不让我进来?” 他故意不让她好过,前所未有的空虚难耐朝她袭来,群玉杏眼迷离,不满地瞪他一眼。 哪有人这样的,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他却要鸣金收兵? 群玉脸色潮红,恼羞成怒似地别过头,有意与他对着干。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谢望指尖不断拨弄,引得群玉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身子。 她肌肤赛雪,又实在娇嫩,谢望力道稍微重一些,便容易留下印子。 无需定眼细瞧,她便知道腰际上留下来一道道惹人脸红心跳的痕迹。 “还敢拦我进来吗?” 群玉目光涣散、渐渐失神,“不、不敢了。” 谢望百般磋磨,就是为了听到她这么一句回话。 “好,那我就当你是在邀请我了。” 言罢,谢望与她十指紧扣,一点反悔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群玉被迫挺着身子,双腿盘着他的劲腰,她仰着脖颈,粉面薄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瞧他青筋暴起,肤感灼热,群玉满脸都是意乱情迷,喘出一句,“亲、亲我……” 谢望低头去衔她那两瓣唇,无尽的快意在心口蔓延,又酸又胀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耳畔都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接吻声,群玉大脑宕机,情绪与眼泪一起失控,顺着脸颊滑落。 感受到她源源不断的热意,谢望与她拥吻在一起,抵死缠绵,不死方休。 红罗帐里,入目之处皆是艳丽的红,她白瓷般的面容也被融融热意染上霞色,娇嫩雪肤也都透着粉,这些从前在梦中出现的场景,与现实完全重合,无疑是刺激了谢望。 快感一重大过一重,他粗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群玉累到彻底昏睡之前,他密密麻麻地吻再一次落了满身。 * 新婚翌日,依着规矩新妇需得敬茶,李全福一早便在殿门外候着了,奈何日上三竿了也不见得寝殿里传来动静。 群玉醒来时,揉着惺忪睡眼,倏然瞧见殿内喜庆装束,瞌睡也都醒了一大半。 等她一抬眼,瞧见谢望不紧不慢地翻着书,忙不迭问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 撩兄入怀 第158节 “巳时了,你若是还困,再睡会?。” 听他云淡风轻的语气,群玉险些以为自?己记错了。 “不成不成,我今日还得?敬茶呢。” 说完这话,群玉就要起身下床,只是衾被甫一翻开,便被冷得?直哆嗦。 她抱着雪白藕臂,又钻进衾被之中,恼羞成怒问道:“谢望,你、你怎么不给我穿衣裳?” 谢望长臂一揽,将人捞入怀中,捏着她腮边软肉,爱不释手地问道:“嗯?什么叫不给你穿,那不是脏了嘛?” 听他这般说群玉全想?起来?了,汩汩春水泛滥不停,寝衣贴在身上她嫌弃不舒服,便自?己扯掉丢下了,“都怪你都怪你!” 她身上穿着一件茜红绣团花的诃子小衣,只是谢望不大会?系,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 这会?因为群玉抬手捶他,大有?一副往下掉的架势。 “嗯,怪我,你个小没良心的。” 谢望故意扶了一把,惹得?群玉娇嗔般瞪他一眼,“把你的臭手拿开!” “皇后娘娘当真是好大的威风,也不知昨夜是谁,抱着我这只手不肯松开。” 谢望语气低沉,眸光落在她身上,紧接着大掌完全覆了上去。 尽管群玉承认,她的确是爱极了谢望这双手,可这并不代表着,她能接受青天白日里?被他这只手肆意亵玩。 “你松开我!时候不早了,臣妾当真要去了。” 群玉红着脸使劲推他,谢望却是纹丝不动地紧紧箍住她,摆明了不肯让人起身。 “没说不让你去,只不过去之前,得?先在我手上去一回。” 谢望动作略松了些,以指为刃破开层层叠叠的阻碍,群玉脚趾紧紧绷着,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求饶样。 “你别……让人听见了,像什么样子嘛?” 谢望轻笑一声?,忍不住衔住她那两瓣唇,细声?细气地哄着。 等?群玉再醒来?时日上三竿,她又饿又渴,只听得?肚子咕咕叫唤。 谢望倒是贴心,取来?温水,又伸手托着她的头小心翼翼地喂她,生怕群玉呛着了。 等?喉咙润得?差不多,群玉没好气地剜他一眼,到底是一丝力气也无?了,面色不悦吩咐道:“帮我更衣。” “好,这就来?伺候娘娘更衣。” 谢望乐得?逗她,刮了下群玉的鼻尖,特意寻了身新妇穿的银红交领百褶裙,外衬一套茜色绉纱掩襟长衫。 只见她柔弱无?骨地躺在自?己怀中,由着他抬手穿衣。 等?春禾进来?伺候梳洗,足足花费了一盏茶的功夫,群玉这才容光焕发地出现谢望面前。 他早就吩咐人摆饭,都是群玉爱吃的菜,不仅如此也有?宁儿能用的肉糜羹,一家三口倒是难得?和乐融融地用餐饭。 饭后,谢望与群玉一起,带着宁儿去御花园里?放风筝。 宁儿迈着小腿,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群玉牵着风筝线往前跑,回头时看见谢望蹲着身子,不知与女儿说些什么,逗得?她小嘴乐得?合不拢。 在群玉的疑惑中,谢望牵着宁儿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向她。 她手里?握着一支嫩黄的迎春花,“发发,给娘发发……” 群玉接过那支迎春花,笑吟吟地问道:“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哄人,你说是像谁呀?” 这花自?然是只会?是谢望摘的,只是没想?到宁儿会?这般听他的话,明明自?己也很喜欢,爱不释手地拨弄着花朵,却舍得?给她。 谢望接过那支迎春花,插入群玉鬓发间?,又伸手穿过宁儿腋下,将人举起来?,“我们的孩子,自?然是随我俩。” 宁儿最喜欢被人举起来?了,她乐得?手舞足蹈,小脚丫不停地乱腾,全都踹到她爹脸上。 群玉瞧得?他这般窘态,笑得?花枝乱颤,“好宁儿,不愧是娘的好孩子,给娘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直到宁儿玩累了,在谢望怀里?沉沉睡去,群玉见他始终保持这个姿势,心疼他胳膊麻了,便自?告奋勇道:“反正宁儿睡得?熟,不如还我来?抱?” 谁知谢望却把眼一抬,笑道:“你瞧不起谁呢,昨晚我抱着你举了一整夜,也不见得?喊累的。” 瞧他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这些话是能在外面说的! 群玉恼羞成怒,气得?瞪他一眼,快步往前走,也不肯再等?他了。 “玉儿走慢些,仔细看路,可别摔着了。” 听到他的叮咛,群玉干脆伸手捂住耳朵,心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自?从当了爹,怎么就这般絮叨。 只是下一息,群玉一时不慎踢到石头,疼得?她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呜呜,疼死了!” 群玉歪坐在地上,疼得?眼泪汪汪的,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谢望当即将宁儿交给乳母抱好,阔步上前朝她走去。 只见他弯腰俯身,将人打横抱起,还不忘哄道:“不哭不哭,等?回宫哥哥给你揉一揉。” 群玉把嘴一撇,怪罪道:“谁叫你要乌鸦嘴!” 倒是什么事都能推到他身上来?了,谢望没好气地拧她一把,“对,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不该让你走那条路的。” 听出谢望阴阳怪气的意思,群玉以牙还牙,用力掐他,“没错,谁让你要在后面追我。” “说你小没良心,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谢望在她圆润翘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群玉咬着唇哼哼唧唧道出一句,“不怪你怪谁,从昨夜到今日上午,闹得?臣妾手脚酸软,是一丝力气也无?了。” 她贴着谢望耳边说话,赤热气息铺天盖地打来?,竟是惹得?谢望红了耳朵。 “好,那皇后娘娘继续回长宁宫躺着,由朕接着伺候吧。” 依着规矩,群玉作为新妇,是得?向诸位宗亲奉茶。 只是谢望舍不得?她受累,硬是免去这项规矩,毕竟他幼失怙恃,没有?嫡亲长辈,其?余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想?凭借此等?机会?敲打她,谢望绝不会?让他们有?这等?可乘之机。 再说与其?受诸位长辈刁难,催促着她怀孕生子,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多添子息诸如此类的话,谢望不介意换个法子,让她受些累,这才拉着她歪缠厮混,将规矩体?统弃之不顾。 第92章 番外十二·孩子等宁儿长大…… 元和三年,永宁公主?四岁,生得粉雕玉坠,笑起来明眸善睐,与她母后?如出?一辙。 谢望膝下仅有她一女,自然是对女儿千娇百宠,无有不应。 怕她在?宫里无聊,更是选了几位年纪相仿的侍读,陪着公主?读书玩乐。 尽管宁儿开蒙没多久,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好孩子,先生教其他同?窗写大字,宁儿光是跟在?旁边看着,便认识了不少。 四位侍读中,宁儿最爱黏着袁熙,甚至当初选侍读时,唯有袁熙是她亲自挑中的。 那日赏花宴,群玉遍邀盛京官眷,更是在?请帖中表明,家中子女无论嫡庶,凡是八岁以下的,皆可参宴。 消息活络些的,稍一打听便知,皇后?娘娘这是想为公主?选侍读。 如今后?宫形同?虚设,圣上仅有公主?一位女儿,若能与公主?交好,只怕也是为家族助益良多。 袁熙生母只是刑部郎中府上的一位妾室,却?因为被?主?母带着一道赴宴,被?公主?选中,从此母女二人在?家中日子才算是好过?些。 群玉当初为宁儿挑选侍读时,尤为重?要的一条便是其家中并非一个子女。 否则等人进?了宫,与公主?一起读书,唯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府一家团圆。 袁熙在?家中行七,当初与她一同?参选的,还有主?母所出?的五娘,见?她成功入选后?,自是心里不痛快。 那袁家夫人高氏,早年也是大家出?身,若非族中没落,当初也不会嫁给?一个五品小官做继室。 最为她看中的大女儿三娘,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些年媒人们都踏破门槛了,她却?不愿将女儿随意下嫁。 高氏是吃过?苦头的,一心想让袁三娘嫁入皇家。 在?袁熙顺利入选后?,她便心生妙计,想着从公主?这里入手,让三娘能够面?见?天颜。 袁家子女没有人不敢听从高氏的,即便是袁熙不愿,却?也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 高氏又想发设法收买了崇文馆中指导众人礼仪规矩的樊嬷嬷。 樊嬷嬷本?就与高家沾亲带故,她是宫里的老人,又伺候过?文桢帝,在?一众宫人面?前,更是趾高气昂。 这些宫里的老人,见?皇后?三年依旧一无所出?,除公主?外没能给?圣上添丁,早就心生不满了。 如今有高氏这样的契机,樊嬷嬷只要是抓住机会,就单独与小公主?灌输家里有个弟弟妹妹有多好。 侍读们白日是能陪宁儿一起读书玩乐,可到?了晚上就寝,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或是由乳母们陪着入睡。 原本?宁儿也想抱着香香软软的母后?一起入睡,只是每回她在?母后?怀里趴着睡着,等醒来时总是回到?了自己床上。 直到?她有回突然醒来,瞧见?父皇在?欺负母后?,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母后?被?父皇抱在?窗台上,二人亲得难舍难分,可母后?分明是在?哭,娇滴滴地边哭边求饶,还像她一样,喊父皇爹爹。 宁儿悄悄翻了个身,将自己藏进?衾被?里,心想,难道娘亲和自己一样,也是爹爹生得嘛? 她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还私下里问过?群玉。 尽管宁儿说得语焉不详,但群玉还是听懂了,脸颊瞬间就红了,当场愣住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夫妻间的私密之话,竟然会被?女儿听见?。 从那日起,宁儿再也没能在?群玉寝殿中留宿了。 这回也不必等她睡熟了,谢望再将人抱回去,若是女儿想和她一起睡,群玉便一脚踹开谢望,不与他一道就寝了。 好在?群玉及时解释了,否则在?宁儿心中,谢望高大英武的父亲形象,只怕是毁于一旦。 只是宁儿听袁熙说,她在?家中夜里害怕自己睡,会有姐姐作陪时,宁儿格外的羡慕。 直到?一场雨后?,袁熙病了,她姐姐亲自将人接了回去。 宁儿头一回见?到?那位温柔可亲的袁三娘,便忍不住心生亲近,很是喜欢她。 在?袁熙生病这段时日,宁儿极其想念她,便问起诸位侍读家里的事情。 公主?面?前,众人自然是往好了说,久而久之,宁儿愈发羡慕他们有兄弟姐妹作伴,每日能同?吃同?住,好不热闹。 宁儿想要个弟弟妹妹这件事,是在?她五岁生日那天告诉众人的,谢望问她有什?么愿望,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script>read_xia();</script> 撩兄入怀 第159节 也是头一回,谢望没有当即应允。 群玉生宁儿那回,谢望不在她身边,咳咳后来光是听婢女们描述那般场景,谢望便吓得不轻,心里有些后怕,这也是他一直避孕的根本原因。 这件事因为宁儿的童言无忌被挑破,群玉心中顿时有些不安。 外头传她生不出儿子的风言风语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觉得兴不起什么风浪,何况并没人将此事戳在她面前说,所以群玉只当没听说过。 就连谢望也被瞒得死死的,否则依着他的脾性,岂不是又要让武德司彻查此事,文武百官怕是都要跟着提心吊胆。 当天夜里,群玉便拉着谢望,早早熄灯就寝。 她特意换了身水红色的绉纱寝衣,若是叫水打湿,半透不透的,最是诱人采撷。 奈何她媚眼抛给瞎子看,谢望竟然抱着她睡着了。 群玉很是气恼,觉得他定然是心里没有自己了。 从前若是她这般引诱,他恐怕要扑上来,如狼似虎般饱餐一顿不可,怎会像今日这般冷漠。 翌日醒来,群玉发现谢望竟然早早离开了。 往常他上朝,每回都是磨磨蹭蹭的,又亲又抱的与她耳鬓厮磨许久,才肯离去。 可如今一反常态,定然是心中有鬼。 都说夫妻之间七年之痒,群玉掐着指头算着,心想这还不到七年呢,谢望就生出了不轨之心。 他定然是心里有别人了,否则怎会对她的示好熟视无睹。 也不知是从哪本话本子里看到的,男子若是不肯交公粮,那么显然就是在外面吃饱了。 群玉觉得这话有理,打算悄悄探查一番。 * 自从听宁儿说她想要弟弟妹妹后,谢望便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般简单。 宁儿年级小,就如同一张白纸般任人描摹,定然是有人在她面前常常提及此事。 这背后之人的心思何等的恶毒,知道此事不好堂而皇之地来劝他,便从天真无邪的孩子入手。 谢望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等待着幕后之人主动出击。 与此同时,他陪着宁儿做功课的时间变得多了些。 听宁儿常常提及袁熙和那位三姐姐,谢望心里有数,等到下旬侍读们放假时,他特意去崇文馆接宁儿下学。 袁三娘见到谢望,倒是规矩做得齐全,始终垂着眼躬身行礼。 就连宁儿与她说话时,袁三娘面上始终挂着笑,牵着袁熙的手,还一副温柔可亲的大姐姐模样。 谢望始终神色如常,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等到翌日,谢望便传召刑部郎中袁冲。 袁冲粗人一个,从前一直都是不显山露水的,哪里想到圣上寻他,竟是因为这点私事。 “朕听永宁公主说,你家三娘这些年来婚事不顺,被人辜负至今?” 此事要从宁儿头一回见到袁三娘说起,她瞧见这样貌美的姐姐,便忍不住心生亲近。 又在袁熙那听说过袁三娘的事,觉得这位姐姐实在是可怜,便心里总是记挂着她。 幸好宁儿嘴上没个把门的,都无需谢望问话,便全都套出来了。 袁冲闻言也是一惊,这又是哪门子的事。 只是他以为圣上是在旁敲侧击的追问三娘的事,连忙撇清干系,“三娘向来洁身自好,从未结识过不三不四的男子。” 毕竟圣上登基这么些年,从来不会对官眷家的子女好奇过,难不成是圣上相中了三娘? 袁冲心里暗暗窃喜,想着十有八九便是这样,否则圣上同他打听三娘作甚。 “这样啊,那朕替你家三娘指婚如何?” 谢望神色淡然,面上瞧不出喜怒,唯独声沉如钟,没由来的让人心生胆寒。 便是再愚笨,袁冲也发觉不对劲了,但到底大着胆子问了句,“不知圣上想为小女与谁指婚?” “武德司里青年才俊尚多,想来袁卿不会不乐意吧。” 谢望并未指名道姓的言说是谁,但袁冲听完他这话,心里捏着一把汗。 武德司的恶吏,那都是干的刀尖舔血的活计,没有哪家女儿愿意嫁的。 可袁冲不敢公然违抗谢望,只好谢道:“多谢圣上好意,微臣这就为小女安排婚事。” 谢望四两拨千斤的解决了袁三娘,左右择定了人选,袁家即便是想要攀附权贵也别无他法,至于嫁给何人,婚后过得是否如意,那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他都没有随手指婚,让人盲婚哑嫁便是好的,只是让袁家自己与人结亲,还有的相看的机会。 * 岁寒冬末,凛冬将至,谢望让崇文馆早早放假,宁儿那些侍读也都回了家。 等群玉自己查到这一桩事,袁家三娘亲事早就定下来了,说是来年开春就要嫁过去了。 宫女们备好炭盆和泥炉,又将桔子、番薯、板栗一类的吃食准备齐全,就等着群玉亲自来试。 这还是群玉从表姨那得知的,原来母亲从前过得都是这般快活肆意的日子。 于是她也有样学样,带着宁儿一起亲自烤瓜果,喝甜甜的香饮子。 谢望从紫宸殿过来,听说母女二人在捣鼓吃食,也决定亲自下厨,煮了鸡汤馎饦。 即便宁儿早就会自己用饭了,谢望依旧亲自喂她,“慢些吃,小心烫。” 宁儿眉眼弯弯,显然是很高兴,“阿爹阿娘你们也吃。” “可是只有一碗,你阿爹光顾着你,没有阿娘的份呢。” 群玉故意酸溜溜地开口,惹得宁儿眨巴着大眼睛,咽完那一口后,没好意思再吃。 尽管谢望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但怕宁儿当真还是解释道:“谁说的,你不是怕烫吗?等再凉一会,等我喂完宁儿,再亲自来喂你。” 倒是被他扳回一城,群玉撇了撇嘴,嗔道:“谁要你喂,怪肉麻的。” 话虽这么说,等宁儿吃完,谢望还真就来喂她。 群玉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怎料就听得谢望道:“玉儿也学学宁儿,像她一样张嘴只管着吃就行。” 一碗馎饦被他喂完,群玉耳热的根本没敢抬眼看宁儿。 少时,谢望拥着二人,语重心长的向宁儿解释:“宁儿想要弟弟妹妹,不是不可以,只是能否告诉我们,你想要弟弟妹妹的原因是什么?” 群玉没想到他还会再提这件事,她同样好奇原因是什么。 宁儿抱着爹娘的手,将二人的手互相交叠在一起,像个小大人似的,“阿爹阿娘就好像无时无刻都不曾分离似的,我也想有个弟弟妹妹,能与我这样好。” “好,只是阿爹要告诉你,倘若日后有弟弟妹妹,即便阿爹阿娘能全心全意的爱护你们,对你们二人一视同仁,可旁人会区别对待,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见谢望一脸严肃地说出这句话,群玉忍不住拧了他一下。 宁儿还是孩子呢,哪能这样与她说话,等会宁儿若是伤心了,日后与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亲近了,看他往哪里哭去。 “我……我不知道。” 果然宁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天真的以为,多了个弟弟妹妹而已,除了会有人陪她玩,并不会有其余什么变化。 群玉总算是明白谢望的用意,怕宁儿没听懂,她又仔细解释,“好了,别吓宁儿了。你阿爹的意思是,若是弟弟出生,自然有人觉得你只是公主,如何能与皇子相比;若是妹妹出生,也会有人以为你是姐姐,做什么都得让着妹妹。” 听她说完这番话,宁儿显然是有些懵,“阿爹阿娘的用心良苦,宁儿知道了。” 谢望也不指望她顿时就能想明白,只是借由这番话,让宁儿明白这世上总有人用心险恶罢了。 等宁儿走后,四下无人,群玉倏然抱住他,往谢望怀里钻,“对不住哥哥,我先前差点就误会了……” 谢望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宠溺,“傻玉儿,你道什么歉,这件事是我没与你说清楚。” 话音刚落,群玉杏眼微眯,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架势,“既然你已经认识到错误,打算什么时候与我说实话呢?” 谢望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套话,敛了敛眉,正色问道:“嗯?我还有何事瞒着你了?” “你为了不让我再有孕,每次戴着羊肠,还要弄到外面,就连避子汤也是顿顿不落的,难道不是因为你害怕吗?” 群玉从未见过如他这样的男子,分明怀孕生子是每个女子都要经历的事情,为何他不像那些世俗上的郎君一般,只顾着舒爽完事,等孩子呱呱坠地,便日复一日的努力耕耘,继续潇洒自在。 谢望没想到竟然被她看破,索性也就不再隐瞒。 “是我害怕,当初你生宁儿时,我不在你身边,你离开那些时日,我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你生下孩子撒手人寰的场景。” 群玉心口泛酸,眼泪不自觉间落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让谢望落下阴影的会是这个原因。 一时间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你只顾着自己害怕,怎么不想想流言蜚语犹如猛兽,多少人暗地揣测,说我没能为你谢家添丁,实在是无用至极。” “是我不好,玉儿别哭,我这就让人去查……” 话未说完,群玉踮起脚尖,亲在他唇上。 没有人比他更好了,不许说他不好,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群玉以吻封缄,谢望予她汹涌热烈的回应,他轻车熟路地肆意吮咬,直到舌根发麻,她就快要喘不过气来,这才放过她。 只见她抬眼凝他,那汪杏眸亮得惊人,群玉手脚发软地倚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地道了句,“等宁儿长大些,哥哥再给我一个孩子可好?” “好,都依玉儿的。” 谢望将她鬓边散乱的头发挽在耳后,云淡风轻地道出一句,“为了一劳永逸,不如让人传些消息出去,就说我先前中了毒伤了根本,你觉得如何?” 他虽然是商量的口吻,可群玉瞧他眼底的阴翳深不见底,显然是打定主意这般做了。 群玉冷哼一声,拿眼嗔他,“若我不同意,你会不这么做吗?” 谢望低低笑道:“玉儿果然了解我,不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