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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八节 纹身

    不能得罪了这两个传教士,目前他还没完全打定主意,暂时还需要那两名傻瓜来掩蔽自己的身份。在澳洲人的海关里,他对着当地官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当初用来糊弄耶稣会的那一套说辞。

    然而这套说辞的最大问题是他没有想到澳洲人会对所有入境者实行强制性的体检。而且是如此彻底的剥光了体检。

    当魏斯脱掉上衣露出后背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的医生和官员发出的倒抽凉气的嘶嘶声。他不清楚他们的惊讶是因为看到了这纹身还是因为知道了这纹身的含义。如果是后者,他的一切扯淡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魏斯想,他们在入境审查的地方大概安装有一架放在隐蔽处的照相机,已经从各个角度拍下了自己的全貌。

    该死,这些中国人绝对已经认出了他背上的纹身是什么东西。

    魏斯?兰度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从事雇佣兵这行当,至少在他小时候没有。当他在旧金山一个陈旧破败的意大利移民街区呱呱坠地以后没过几年,母亲就撒手人寰。父亲是个建筑工人,经常在小酒馆灌饱黄汤之后将魏斯痛揍一顿。不过这个来自卡拉布利亚的建筑工人没喝醉的时候,倒是很疼爱自己的儿子。魏斯还记得他的父亲在星期日里换上最好的衣服,坐到教堂前排的木头长椅上,微笑着看着自己在唱诗班担任领唱。

    唱诗班的袍子很陈旧,积累了多年的陈汗味。就和这意大利区一样。

    魏斯不喜欢他出生的地方,古老的意大利区肮脏破旧,带着一股与世隔绝的陈腐的霉味。街道上危险而混乱。人们说到了美国就到了天堂,但是天堂显然不再意大利人街区。这里不过是意大利地狱的另外一个复制品罢了。

    中学放暑假时,他宁愿住到同学利奥那儿去,乘坐着利奥一家的渔船,穿过金门海湾,顶着加利福尼亚炽烈的阳光垂钓,或者用利奥父亲的拿支老掉牙的春田打海鸥――他很快就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成为海湾里的海鸥杀手。海鸥的肉不能吃,但是看着一团团羽毛在枪口下飞散让他心情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有一天,他和利奥躺在渔船甲板上,听见天际划过一阵轰鸣声,甚至压倒了海浪的咆哮。两架雄猫战斗机掠过他们的头顶,太阳给后掠的机翼勾勒出一幅金色的轮廓。

    “我要成为那样的人,”他对利奥说,“驾驶战斗机飞越海洋。”

    成为战斗机飞行员的梦想不久就似乎已经被置之脑后。尽管凭借出众的体格与不错的长相颇受一众高中女生的欢迎,魏斯?兰度却疯狂地迷恋上了华伦夫人,高中里的新任音乐教师,一位娇小而又迷人的有夫之妇。她给他上音乐辅导课,用有朝一日登上大都会歌剧院舞台的梦想来鼓励他,安慰他,宠爱他,同时并不忌讳这个小她十多岁的狂热少年对自己表现出一些过分的狎昵。但是事情最终出了娄子,魏斯与华伦太太单独相处了整整一个周末的午后之后,差点被狂怒的华伦先生开枪打死。他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回去。

    他的歌剧演员之梦破灭了――这时候他发现没有了华伦太太的音乐对他没有吸引力。海军也绝对不会让一个高中文凭都没拿到的家伙去开战斗机――他们建议他去当水兵。

    魏斯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因为无处可去而稀里糊涂地走进陆军的募兵站,他最后竟然漂洋过海前往韩国,成为第二步兵师的第二旅的一名步兵。在陆军里他也许能当上个军士,如果能够顺利的度过合同期之后,甚至还有可能得到资助上大学。

    事情出在一个圣诞节前的周末,凯西兵营周围的东豆川基地村笼罩着一片节日的狂热。到了晚上,所有的酒吧与舞厅都挤满了吵吵闹闹的大兵和各式各样的顾客。陆军下士魏斯?兰度坐在酒吧间角落里慢慢地呷着一杯酒。这时候酒吧柜台爆发出女人的尖叫,然后一阵放肆地狂笑喝彩声。魏斯看见酒吧里的菲律宾女招待被两个白人和一个矮胖的韩国人按倒在柜台上。女招待的裙子扯掉了,她一边尖叫一边努力挣扎,但是拼命扭动的屁股只是引来更加响亮放肆的哄笑。魏斯认识那姑娘,和她挺熟。

    一个光头,留着小胡子的白人骂骂咧咧地按住姑娘的腰,裤子已经褪到了膝弯处。他的脑袋突然连着砸在上面得啤酒瓶子一块儿开了花,整个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去。第二个白人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卡住,脸朝下砰地一声砸在柜台上,他惨叫起来,因为玻璃杯的碎片扎进了脸。那个韩国人正要从衣服下边掏出一把左轮手枪,但是魏斯捏住他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推。枪声震动了整个酒吧,子弹穿过韩国人的腿弯,打碎了右腿膝盖。

    酒吧老板报了警,随后宪兵也赶到了。魏斯因伤害罪判处了七个月监禁。在监狱里,他从一本f杂志上看到了一则广告。他打定了主意,出狱后很快就选择了退役,前往克罗地亚。他选择的这条危险的生活道路造就了他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的习惯,现在他仍然打算这样做。

    临高的夏天酷热难当,特别是政治保卫总局机要会议室里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为了保证无法被人偷听,这个鬼地方连窗户都没有。

    房间里放置了好几桶冰块,从圣船上拆下了的一台电风扇吹得呼呼作响,围在桌子旁边的每一个人依然大汗淋漓。

    由政保总局、仲裁庭调查执行局、陆军、海军、对外情报局、国家警察、海关、契卡联合举行的每周内务安全会议正在举行中。

    代表们都盯着海关检疫营长官阳河手里的一叠照片,他正在絮絮叨叨地述说自己如何获得“重大发现”的。他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无比骄傲,以至于某些话颠来倒去的说了好几遍。

    “这一定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就是甲船上不知所踪的家伙。”阳河在下结论时,主持会议的赵慢熊接过照片。会议室里已经布置了幻灯机,一张张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被放大后投映出来,屏幕上的是个拉丁裔白种男人,看起来不到40岁,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体格精悍而匀称。深褐色的头发披散下来直到脖颈旁边。

    在海关拍摄的那张正面照上,他正把两手安详递放在椅子扶手上,被太阳晒黑的脸看来很平常,没有显著的特征。只有那双颇能吸引女人的柔和、水汪汪的棕色眼睛睁得很大,正以一种坦率的神情凝视着屏幕前的穿越众。照片放到第五张时,引发了会场里一阵小小的骚动。这是张在检疫营里拍摄的背影,这个白人宽阔的脊背上纹了一幅极其醒目的图案:一架f-14战斗机,正在飞越一面交叉着骷髅和腿骨的海盗旗。

    “看上去很骚――”东门吹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你要和他搅基?”

    “我只是担心他会引起一部分女元老的骚动。”东门吹雨说,“很可能成为不安定因素。正如萨琳娜、潘潘和门多萨小姐这三位同样是不安定因素。”

    办公室里笑了起来。不过大家承认这个拉丁裔的面孔虽然没什么特色,但是粗犷的面容和强悍的身材颇有男性魅力。很可能会得到现代女性的青睐。

    “应该把他秘密干掉最有利于安定团结。”有人说道。

    “除此以外,体检时还发现他的肩部、腹部和四肢上有十多处明显伤疤,”阳河说:”我们一一拍了照片,经鉴定有的是枪伤留下的,有些是陈旧性外科手术疤痕。这些手术是不可能在17世纪做的。”

    “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他用什么身份入境的?”

    “他是耶稣会派来的神父的随员,”何影翻动着手里的笔记本:”三个月前陆若华去了一次澳门,说耶稣会准备向临高教区派出新的传教士。这次来了四个人,一名神父、二名修士,还有就是这个人。中文名字叫做魏岚铎。”

    “关于这个魏岚铎,我们有更多的资料吗?”

    “没有,对神父和修士都进行过单独询问,他们同样不了解这个人,从澳门出发前很少见到他,只知道他的随员是由澳门耶稣会长杰兰扎尼亲自指派的――这几位修士似乎对他的印象不佳。”

    “魏岚铎现在在哪里?还在检疫营吗?”提问的是对外情报局的江山。

    “他和传教士们现在检疫营的一间单独的房间里。”阳河说,“已经在房间门口加派了岗哨。”

    “那还等什么”代表总参出席的东门吹雨疾言厉色地说。“他是个间谍、破坏分子潜在的危险分子。应该马上逮捕,关进监狱单独审讯我就不信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a